等外卖到家,萧恪把食盒挨个打开放好,抱白宿来了餐桌旁,叮嘱道:
“等你吃完,我就回来了。”
白宿握紧筷子,低着头。
筷子尖儿毫无目的地在碗底乱划拉着,良久,他极小声说道:“早点回来……”
萧恪眸中暗颤,手指骤然缩紧。
他点点头,疾步离开了别墅。
人一走,白宿立马起身走到窗口,看着他上了出租车,顿时放松下来。
他张开双臂舒展着懒腰,揉揉腰捏捏肩。
坐久了容易腰疼。
他来到餐桌前,看着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晚餐,忘记了要保持身材的誓言,含泪干了三大碗。
*
另一边。
松山财团位于顶级商业区的建筑,已经不能用平层或者别墅来形容,直接就是建了栋大楼,被几百英亩的园林包围,阔气豪华,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俯瞰整座城市。
修剪平整的灌木丛旁,一位须发斑白的花甲老人正拿着洒水器为他心爱的植物补充水分。
接着,高大的身形从罗马风格的拱形门里走进来,状态放松地挽着衣袖。
“爸,跟你商量件事。”
萧恪刚走到老人家身边,忽然间,巨大的水流迎面而来。
冷不丁被浇了一头一脸,甚至没来得及躲闪。
萧恪忙躲到一边,手指撩起湿漉漉的头发,看着湿透的衣服,眉头紧蹙:“爸你这是干什么,一回来就泼我。”
老爷子转过头,粗厚的眉头愠怒挑起:“一回国见了你一面就再找不到人,这会儿露脸了招呼也不打一个,上来就商量事,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孝顺的好儿子。”
萧恪脱下衬衫,坚实鼓胀的肌肉随着拧干衬衫的动作微微绷起。
“那也不至于喷我一身水。”
老爷子看着赤.裸上身的儿子站在十月份微凉的晚风中,心中不忍,脱下毛衣外套扔过去:“穿着,别冻着。”
虽然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谢谢爸。”
“说吧,又要‘商量’什么事。”老爷子背着手,语气冷淡。
“我这有项很不错的投资项目,但我的公司在国外注册,所以需要爸爸您施以援手,以松山集团的名义投资入股。”
老爷子一扭头,目光中夹杂着三分嫌弃七分愤懑十分不满。
“今下午,银行送来了账单,我看你订了七百多万的珠宝,这会儿又跟我说投资?我是看起来很像冤种?”
“我花的是自己赚的钱,况且只是需要个松山的名头,钱还是我出,不过分吧。”
老爷子砸吧砸吧嘴,觉得言之有理。
但今时不同往日,松山集团是家庭股份制,眼见自己到了退休扶新的年纪,多少人盯着董事长这块大肥肉,为了把身具最大继承权的萧恪挤下去,那些好亲戚股东夸大事实,造谣他打警察、玩嫩模、投资目光短浅,现在正是风口浪尖,结果……
几次暗示他差不多该接手松山,但他总说他还年轻,不想猝死在工作上,自己也就忍了。
但他现在为了一个名声极差的十八线怒砸几百万不说,这会儿又要为了那个十八线投资那个没名没气的护肤皮牌,他可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些股东死死看在眼里?
和艺人恋爱自己不反对,但他能不能找个名声好咖位大的?!
“你到底喜欢那个小明星什么。”思来想去,老爷子忽然觉得很无力,能问的也就这一句。
萧恪裹紧毛衣,看向天边泛着血红的夕阳。
看来家里人已经私下调查过白宿了。
“我换个问法,你是真心喜欢他,还是只是玩玩。”老爷子并不觉得萧恪刚回国几天就对一个之前素不相识的人动了心。
如果只是玩玩,那没问题。
更何况司机都说了,对方是故意碰瓷,保不齐就是提前算计好的,就为了攀附上萧恪这根高枝。
萧恪思忖良久,明知那人不知什么目的来碰瓷他,也明知他动机不纯,但脑海中那颗由小格子组成的爱心却久久未能湮灭。
他低下头,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还挺可爱的。”
接着,他又抬起头,嘴角是淡然微笑,但眼中却没有一丝半点的笑意:“如果爸爸想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我会发火呢。”
“咔嚓!”老爷子捏碎了手中的水管。
“滚蛋!”老爷子一声怒吼。
真是生块叉烧都比他强。
萧恪识相地往外走:“我滚了,别忘了,投资。”
*
回到白宿家时,萧恪故意从大厅后面绕了路。
来到窗前,向里望去。
白宿正转呼啦圈。
他怒吃三碗饭后很是愧疚,打算利用呼啦圈磨平小肚子。
但他不怎么会转,动作很是笨拙,转两圈呼啦圈就落了地。
他捡起来,继续转。
笨拙却稍显倔强的身影非常可爱。
萧恪抬手遮了嘴唇,轻笑一声。
当白宿第n次转呼啦圈失败后,他听到了大门响动的声音。
赶紧把呼啦圈藏到电视后面,一个滑行滑回餐桌前。
乖巧.jpg
萧恪进了门走到餐厅,就见他像模像样坐在那里。
柔柔弱弱倚着靠背,仿佛怕冷一样十指缩进袖子里,只露小半截敷粉指尖,弱柳扶风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惜。
好像刚才那个生龙活虎转呼啦圈的不是他。
“你回来了。”白宿微笑着道,眯起的眼睛被垂下的睫毛遮了半分,像一只黑色的鸢尾蝶停靠在眼角,一副红消香断、随时化作轻风拂走的摇摇欲坠姿态。
萧恪真想笑。
他好会装。
换做其他人,早就被他这套迷的五时花六时雨了吧。
白宿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心中暗笑。
他伸出手,柔声细语道:“我想洗澡,抱我过去吧。”
萧恪把人抱起,动作几分粗鲁,故意掐紧他的大腿。
疼痛袭来,白宿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
“你掐我干嘛。”
“你不是瘫痪了么。”
“……”
“又没伤到感觉神经,只是瘫痪而已。”
萧恪笑笑:“随手帮你做做按摩。”
白宿这下可以确定,这个诡异的护工绝对是来试探他是否真的瘫痪。
这样他先利用自身优越条件让自己对他迷得死去活来,接着再无情抛弃,最后导致自己身心饱受摧残,好一点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最差的结果,厌世。
好啊,看看谁更技高一筹呗。
萧恪把白宿抱进浴室,替他放满热水后将他放进浴缸,接着问道:“是我帮你洗还是你自己来。”
白宿银牙暗咬,一副傲人折腰的不甘表情:“我自己洗,但你要……在外面守着我。”
萧恪一挑眉,嘴角是意味深长的笑。
泡了约摸半小时,白宿冲了身子,随手扯下浴巾冲着门口喊道:“我洗好了。”
房门被推开,萧恪乘着朦胧雾气走进来。
入眼便是白到发光的身体可怜无助地倚在浴缸里,纤细手腕抓住浴巾半截,努力挡住身体却又露了半分。
虽然知道他是装的,但萧恪还是不可避免的怜爱了。
他轻轻把人抱出来,浴袍裹住他,掌心是被热水蒸腾后湿润温热的触感,像把小锤子一波波敲打着他的理智神经。
送到床上,还怕他冷,赶紧用被子包裹住。
找出吹风机帮他吹头发。
这人十分敏感,敏感到好像头发里都长了感觉神经一般,轻轻拨弄两下身子便开始发颤。
“弄疼你了?”萧恪手上的动作放缓了些。
白宿摇摇头:“没有。”
身子却还在抖。
萧恪无奈,再收了几分力道,不自觉脱口而出:“好了,我会轻轻的,乖。”
白宿背对着萧恪,不着痕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吹干了头发,萧恪扶着他进了被窝,帮他盖好被子,关掉电灯:“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
白宿乖巧点头,拉过被子蒙住半截脸。
房门关上,世界顿时归于一片平静。
约摸过了大半小时,白宿掀开被子下了床。
成日这样坐着躺着腰骨实在受不了,他得下去摸回他的呼啦圈运动运动,避免腰肌劳损。
他踮着脚尖踱步到门口,贴在门板上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阒寂到可怕。
很好,就是现在。
白宿轻轻转动门把手,十分小心打开了门,慢慢伸出脑袋想先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
……
!!!
一张阴冷的脸,距离自己不过几公分!
那双寒星般的双眸,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白宿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双腿一软斜斜瘫坐在地。
他使劲掐着大腿,努力挤出几点泪花,嘴里还念念有词:“白宿,你可以的,虽然现在不行,但只要努力,你一定可以再站起来的。”
萧恪看着坐在地上眉间笼愁满眼不甘的白宿,嗤笑一声。
他蹲下身子将白宿慢慢扶起来。
虽然心知肚明,但着实有被他这一举动笑到,太可爱了,都不忍心拆穿他。
“怎么自己下来了,不是让你有事喊我。”
“我想喝水,但是,不想打扰你。”说着说着,他还委屈上了。
“那我以后等你睡着了再睡好不好。”萧恪扶着他回了床上,又下去帮他倒了水。
白宿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喝着,余光悄悄看一眼萧恪。
“睡不着?”萧恪问道。
白宿点点头:“刚从家里搬出来,第一次自己住这么大的房子,感觉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
“那怎么办。”
“给我讲故事吧可以么。”白宿攥紧水杯,“但如果你累了,不讲也没关系的。”
讲,讲还不行?
萧恪拖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手指抵住额头,冥思苦想半天:“小红帽的故事吧,我只能想到这个。”
白宿忍住笑:“可以啊。”
结果萧恪讲故事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语音ai,听得白宿昏昏欲睡。
当他用机械冰冷的语气讲到小红帽智斗大灰狼的桥段时,白宿终于憋不住笑。
他抬手捂住嘴巴,笑得不留情面:“好幼稚,听不下去了。”
“那就睡觉。”萧恪扯过被子给他盖好,“明天九点起,带你去医院做复健。”
“不行,我睡不着。”为了给不用早起做复健找个合适的理由,尽管白宿现在已经困到脑袋发懵,却还坚持着不睡。
要是把这位也一块折腾到早起不能,兴许就能躲过一劫。
这时候,白宿却见他忽然站起身,手指抚上腰带。
“咔哒”一声,扣带被他解开了。
白宿愕然地看向他,只见他满眼寒意如南极冰层,一声不吭解开腰带,抽出,随手往白宿床上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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