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芷是在上课的时候偶然看见了耿又宁。
她帮一个同事上一节心理健康教育的课，稀里糊涂走进教室，就看见坐在第一排的女孩子。
耿又宁穿一件蓝色背带裙，头发在背后高高扎成马尾，一个人静静坐在离讲台最近的位置。
看见陈芷拿着个电脑走进来，有些诧异似地，盯着她看了几秒。
陈芷认出她来，面对她的注视只是冲着她善意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一节课上的不算轻松，点名的时候就有好几个学生旷课，上课的时候摸鱼聊天的不少，还有些学生借着拍ppt的空隙拍自己的照片，说着夸她漂亮的话。
秩序维持的并不好，起哄打岔的人多，认真的听课的人却少。
上课的空隙，她时不时低头看向耿又宁几眼。
就发现这个小姑娘只顾着低头看手里的手机，偶尔才会将头抬起来听她说几句课程的内容。
课间休息，耿又宁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于周身的吵闹置若罔闻，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孤单。
陈芷便走到她身边，秉持着一位心理咨询师的关怀态度，轻声问了她一句：“你还记得我吗？”
耿又宁缓慢抬起头，淡淡嗯了一句。
她笑笑：“上次你走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你了。后来感觉有好一点吗？”
耿又宁迟疑了几秒，才回：“我不知道。”
“我现在已经不在医院工作了。如果你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来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找我，是免费的。”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了过去，“这是我的名片，不方便去的话，可以打我的电话。”
耿又宁接过卡片，说了声谢谢。
这时有人冒出头来，看她给名片，在一旁起哄：“老师，也能给我一张名片吗？或者给我你的微信也可以！”
这人话音刚落，其他人就在一旁哄笑，耿又宁见身旁有人簇拥，皱了皱眉，将座位朝里拉了拉。
陈芷脸上笑意不减，很从容地回答：“等会上完课我会把我的联系方式打在白板上。如果有人需要心理咨询，也可以来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找我。”
她注意到耿又宁对这些人靠近的抗拒，便想找个借口将簇拥到一起的人散开。
话刚说出口，听见有人在其中喊：“老师，你不用专门关心耿又宁，她一直都这样。”
“什么？”
“我说她一直都这样，把别人的关心当成驴肝肺，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示好。你小心她之后还在背后说你坏话，扎小人诅咒你！”
其他人听到这个人的话也都笑起来，有人在其中附和：“老师，你还别真的不信，她之前就这么干过，还被校长拉去谈话了呢！”
耿又宁听到这些人的话，脸上没有什么反应。
依然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口袋里的拳头却攥得特别紧。
陈芷对这些人嘴里轻松说出来的恶意感到十分失望。
却也只能口头警醒他们：“不了解事情真相不要轻易下定论，你们都是大学生了，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吗？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一个人这么大恶意，你们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以后我再听到谁说这样的话，我就直接上报教务处了。”
上课铃声合适地响起来。
经她这么一发火，那些上一节课总爱扰乱秩序的学生终于偃旗息鼓。
一节课上完，教室里的学生一拍而散。
陈芷在讲台上收拾着东西，等到教室的人都走完了，她才看见耿又宁还坐在那个位置上没动。
便问了一句：“你不走吗？”
耿又宁抬头看她，抿了抿唇，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最终却只说了一句：“谢谢。”
“谢我什么？”她笑了笑，“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只要求一个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面前的姑娘没说话。
她也没强求她能给自己什么回应，只是拿着手里的电脑包，在临走之前又嘱咐了一句：“如果自己撑不下去了，是可以去找别人帮忙的。不要硬撑，这样情况只会更糟。”
回应她的还是沉默。
*
故事讲完，江年记笔记的手顿了顿：“她最后还是没有找你来咨询？”
陈芷摇摇头：“后来我又陆陆续续帮忙上了几节课，但是都没有遇见她的班级，她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我，我就再也没有关于她的消息了。”
“她现在在你们警局吗？”陈芷想到什么，又问。
江年犹豫着没开口。
毕竟跟案件相关的事，对陈芷这种跟案件无关的人，总是要有一个保密的程度。
倒是坐在一旁的闻识川淡淡回答了她的问题：“她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放人了。”
“那你说她有作案动机？”
他没正面回答，只是反问：“你上次上课，那些起哄的学生是不是说过，她曾经做过扎小人诅咒的事？”
陈芷点点头：“所以？”
“他诅咒的就是本案的被害人，陶阳辉。”
“陶老师？”陈芷有些惊讶，“这次死的是陶老师？”
“你认识陶阳辉？”
陈芷点点头：“我大学的时候虽然考过教师资格证，但是真的上讲台讲课还是头一回。陶老师在这方面帮助了我不少，他怎么会被耿又宁这样的小姑娘恨上……”
“你是说，陶阳辉平时为人还不错？”
“对，他是个热心肠的老师，学生老师对他的评价都挺好。”
“你可以看看这个。”闻识川将自己的手机放到她面前。
陈芷有些迟疑地接过，看到上面的图片，皱起了眉：“这是？”
“耿又宁在某互联网平台公开发表的博客。”闻识川开口解释，“上面明确控诉陶阳辉多次对她进行打压、暴力等违反师德的行为，甚至一度逼到她选择自杀。”
图片上的文字一行一行全是绝望，陈芷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会……”
“博客的真实性无从考究，但她的嫌疑也没办法抹去。但作为本案最清晰的一条证据线，我们只能先从她身上下手。”
听着闻识川越来越清晰的案件叙述，陈芷在震惊之余还感觉一头雾水：“虽然但是，闻警官，你刚才不是还让我不该问的别问吗？怎么现在跟我说这么多这些跟案件相关的事？不怕我泄密？”
江年在旁边坐着，也是一样迷茫。
这闻队亲口教给他的保密工作，怎么到他这里就什么都不剩地全说出来了？
难不成他真的见到心上人，就没了理智，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了！
这怎么得了！
闻识川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没多少感情：“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们刑警队最近缺一名心理顾问。”
“我觉得你挺合适的。”
陈芷一怔。
他这是，在挖墙脚？
怎么能挖的这么冠冕堂皇啊喂！
而在一旁的江年也是一头雾水。
警队的心理顾问不是刚招到吗？怎么又缺了啊？！
“这……让我考虑一下。”陈芷抽了抽嘴角。
“可以。”闻识川爽快答应，“但在这之前你要做好随时被警方传唤的准备，也正好可以熟悉一下心理顾问的一些工作。”
陈芷有些无语：“可是我还没答应你。”
“所以我给你时间考虑。”闻识川声音淡淡，“在你考虑好之前，刚才透露给你的一些案件细节，请你保密。”
“知道了，闻警官。”她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
竟然如此，那为什么一开始就直接不告诉她啊！保密什么的，最烦人了！
闻识川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江年收拾好自己的笔记本，冲着她礼貌笑了笑：“这次打扰了，我们就先走了。”
陈芷微笑，跟着起身送他们。
闻识川走在她前面，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过头。
陈芷正走的起劲，面前的人忽然停下脚步，让她直接打了一个趔趄。
肩膀被闻识川眼疾手快地握住，这距离有些过近，她都能看见他眼睛上细细的睫毛。
心跳不自觉加速：“闻警官，还有什么事吗？”
“小心走路，还有。”他放开握住她肩膀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吃饭的时候小心别噎到……注意安全。”
陈芷有些懵，呆呆回答：“知道了，谢谢闻警官关心。”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闻识川：“……这样最好。”
“先走了。”
“嗯，再见。”
看着男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陈芷在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这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不过为什么，他这样关心自己，她竟然一点也不反感啊。
应该是长得太帅了，她在心里想。
吃完饭，午休时间结束。
陈芷将咨询师的门打开，走到办公桌前看一些法律案例。
今天难得清闲，没有预约咨询的学生，她告医闹家属的案子也快要开庭审理，这期间她还要做很多的准备。
正看得入神，咨询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请进。”她一边说一边抬头看过去。
一愣。
“陈医生，你说你可以帮我，是吗？”
耿又宁穿一件天蓝色连衣裙，手里抱着一本书，站在门口。
那篇她发的控诉陶老师的博客忽然在眼前重现。
陈芷有一种不可说的预感，总觉得她来找自己，跟陶老师的案子有关。
又想起闻识川说让自己去做心理顾问的事，她心中有些犹豫。
但过了几秒，她就听见自己开了口。
“你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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