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人间绝色 > 第20章 第20章
    顾清淮整个人都干净锋利坦荡无畏,肩背是剑,眼神是刀。


    看你一眼,那泛着冷光的利刃直接就朝着心尖最软的地方剜下来。


    钟意琢磨不出来,他那股子难以琢磨的温柔劲儿到底是从哪透出来的,毕竟他从来都面无表情。


    即使刚才说的是“上来吧,我背你”,下个瞬间,他好看的剑眉就已经微微拧起。


    顾清淮微微侧头:“还是你想自己走。”


    不要自己走,要大美人背!


    他话音刚落,背上压下重量,隔着厚厚的她的羽绒服、和他冷硬的冲锋衣。


    钟意慢慢把手搭在他肩膀,不敢环过去,所有的痛感在那一秒钟全部消散。


    顾清淮真的好高,被他背着的时候就更加明显,钟意得以体验了一次近乎两米的空气。


    为了照顾南博万的小短腿,顾清淮走得不算快,远远跟不上钟意的心跳声。


    她和狗狗大眼瞪小眼片刻,而后咬着下嘴唇偷偷笑起来。


    除了青春期时对网友的朦胧好感,她从来没真正喜欢过任何一个男孩子。


    她的心也从来没如此生涩地跳动过,像是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那只小鹿似乎也想跳出胸腔奔向他,砰砰砰撞得她心尖发颤,她甚至感到自己的肋骨在疼。


    甚至有一个瞬间,有句话就像鱼刺一般卡在她的嗓子眼儿——


    顾清淮,辞职吧,我养你。


    但是她没有立场,她知道这句话说出口会是什么结果。


    顾清淮会干净利落地拒绝,说不定还会把背上的她扔到一边。


    难得的温情时刻,她贪心地不想破坏,下巴轻轻抵在他肩上。


    鼻尖有干净的冷香像雪后初霁,眼前是他柔软的黑发,往下,脖颈是象牙一般的白。


    这段几百米的路可不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即使肚子真的好疼。


    他们回家,身边不断不断有人经过。


    小姑娘们先是看到顾清淮,年轻英俊的男人,瞳色偏浅睫毛浓密勾人不自知。


    在擦肩而过的短短几秒,她们大脑飞快运转想要一个联系方式,而后再看到顾清淮后背上的钟意。


    那些欣喜发酵为嫉妒,最后落在嘴边变成一句幽幽怨怨的:“原来有女朋友了哦……”


    钟意的小脸贴在自己软绵绵的羽绒服衣领,又暖又热,小小声喊:“顾清淮。”


    “嗯。”


    “你背过别人吗。”


    “嗯。”


    “是女孩子嘛?”


    “是。”


    钟意瞬间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能让顾清淮背的女孩子,是喜欢的人?是小初恋?


    她忍不住想象顾清淮学生时代的样子,她没有见过也不可能见过。


    心里突然有点泛酸,而且酸得毫无立场。


    所以喜欢是这样的吗?


    听到他对别的女孩子好会难过,不能参与他的过去会遗憾。


    所以自己是在吃醋吗?


    可是他又不喜欢自己,他当然可以背过别的女孩子。


    她好像不应该让他背,心动、心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此时此刻全部乱糟糟绞在一起。


    她想吃些甜的,她的外套口袋总是有糖,为的是给自己补充能量,又或者哄哭鼻子的小病人。


    背上的小姑娘,小孩似的不老实,布料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


    顾清淮抿唇,刚想说再乱动就把你扔掉——


    嘴边,递过来一根棒棒糖。


    钟意自己咬着一根,清甜的芒果味道,把另一个剥好的递到顾清淮嘴边:“张嘴,报酬。”


    顾清淮微微偏过头,睫毛浓密,鼻梁挺直,鼻尖右侧还有一颗浅褐色的小痣,近看更是勾魂摄魄。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刚好看到他薄唇微张,润泽的粉色、很软,咬住她手里的糖。


    钟意心跳莫名一快,有种他咬在她指尖而不是棒棒糖的错觉,老老实实不敢再动。


    他走得很稳,她又累又疼又困,可还是想说些什么,在他难得会耐心听她说话的时刻。


    “顾清淮。”


    “嗯。”


    钟意的眼睛慢慢、慢慢合上,最后几乎是睡梦中的呓语,顾清淮侧头去听。


    背上的小姑娘,声音软软的,轻轻缓缓压在耳边:“不管你以后做什么工作……都不要再受伤了。”


    夜空低得触手可及,寒冬的枯枝萌生绿芽,旧时光兜头而来,场景在一瞬间变换到西南——


    妈妈趴在他的背上,说顾清淮你不准哭。你要好好长大,长命百岁。


    月光温温柔柔抚过他清俊的眉眼,身形修长冷淡至极。


    顾清淮沉默片刻,在钟意小脑袋落在他肩上沉沉睡去时,低低应了句“好”。


    -


    临近年底,顾清淮越来越忙,以前是昼伏夜出,现在是神出鬼没。


    有时候是几天不见,有时候是十几天不见,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他回来时不会告诉你,离开时自然也不会报备。


    有时候钟意回家,能看到凉掉的黄豆粉糍粑,也会看到刚买的糖炒栗子,但是他人已经不知去向。


    每每她下班回家,都期待顾清淮会不会坐在沙发看书,怀里顺便抱一只狗。


    可是玄关没有他缝着迪迦的黑色外套,心脏便不受控制下坠。


    他们年底也要冲业绩吗?怎么这么忙。


    这样连休息都不休息,身体不会垮掉吗?


    钟意发现,喜欢一个人让她小鹿乱撞心潮澎湃,但也是有后遗症的,比如她丢失了她优越的睡眠质量。


    以前又忙又累一天下来,她洗个热水澡沾了枕头就能睡着,可是现在,闭上眼睛全是顾清淮。


    她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能一笔一笔勾勒出他清晰的剑眉,锋利如刃的凤眼,最后在他鼻尖点一刻很淡的小痣。他的剪影干净清澈像雪山,没有一处不锋利,又没有一处不温柔。


    这里是他家,空气里有和他身上一样的味道,沐浴露又或者是洗衣粉,被阳光一晒就格外清冽。


    她又想起他背自己回家,在寒冷的冬夜,每一步都很稳,每一步都很有耐心,鼻尖便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客厅有猝不及防的声响,钟意呼吸一凝掀开被子下床,手落在冰冷的门把手又迟疑,飞快把头发扒拉整齐才开门。


    她装作起夜的样子走出卧室,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往玄关的位置飘。


    客厅并没有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是南博万不老实打翻了吃饭的小盆,无辜地看向她。


    钟意瘪了瘪嘴角,突然有种难以名状的委屈。


    她从通讯录找到顾清淮的电话,发短信给他:【你去哪里啦?怎么最近都不回家?】


    可是在点击发送的前一刻,她又觉得这样的语气太过亲昵,像是妻子在家等待晚归的丈夫,于是又全部删掉。


    最后她戳开【纯情小老弟】的对话框,发了三个字:【怎么办。】


    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在不受控制地喜欢他。


    【纯情小老弟】没有回,好像跟顾清淮一起消失。


    市局禁毒支队正在召开紧急会议,配合西南某公安局抓捕在逃毒贩。


    会议结束,来自西南的缉毒警秦钊走向顾清淮,他年纪刚过五十,两鬓却已斑白,眉眼依旧锐利:“长大了。”


    顾清淮颔首:“秦警官。”


    那年他举报毒贩被毒贩察觉,快被找到家里的毒贩折磨致死,秦钊就在这时出现。


    秦钊给他钱,叮嘱他好好上学好好读书,公安机关特情必须年满十八岁,你不行。


    只是被生活逼到绝路的少年,不听人劝,不收人钱,冷冷撂下一句:“我只收举报奖金。”


    而十年后,他们竟然可以并肩作战,秦钊心酸也骄傲。


    他拍拍顾清淮的肩膀,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孩子。”


    顾清淮难得笑,唇角轻扬,意气风发一如少年时。


    “你穿警服,让我想起我的一名战友,”秦钊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年轻警官,“他叫顾长生,你认识吗?”


    “他牺牲的时候才二十多岁,还没来得及娶媳妇儿,单看长相我会觉得你们是父子,因为真的一模一样。”


    秦钊上次见顾清淮,还是顾清淮高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只觉得他眼熟。


    直到现在,看到二十来岁穿警服的他,才明白那股子熟悉劲儿从哪儿来。


    因为他和自己的挚友、已经牺牲在禁毒一线的顾长生,眉眼轮廓身形气质都极为相像。


    他明知不可能,但当他看着顾清淮,总有种故友站在自己面前的震撼。


    顾清淮在心里默念那个名字,轻轻点头:“警校时,顾警官是缉毒教材。”


    太多年不见,秦钊又像个老父亲一样关心他的人生大事:“年纪到了,成家没?”


    顾清淮:“没。”以前没想过,现在依旧。


    生死都没有定数,何必去祸害谁家姑娘。


    秦钊直视他的眼睛:“咱们这群人,不能见光,上报纸是‘某警官’,上电视是马赛克,死了没有墓碑,还要担心毒贩打击报复,直到现在我媳妇儿我闺女都不知道我在干嘛,她们以为我是派出所的老烟枪,天天处理社区纠纷,受伤都是被街坊邻里误伤……”


    他无奈笑道:“作为一个过来人,叔叔给你提个醒,就算以后成家也要做好保密工作,能不说的就不说,这是保护。”


    顾清淮无牵无挂,只是这个瞬间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姑娘,一只不太聪明的狗。


    她知道他的工作吗?如果赵老师没有告诉她,等德清街背后的毒枭揪出来之后,他是否要对她坦诚。


    “线人来报,交货地点在城郊茶楼,想必那里已经遍布毒贩眼线。”


    “收到。”


    交货的两方,一方是本地人王某,此时已被警方控制,另一方,则是西南警方抓捕的久未露面的通缉犯。


    顾清淮换下警服换上便装,这次他的角色是王某的“马仔”,将亲自去和毒贩“交易”,引毒贩现身实施抓捕。


    他把装现金的行李箱合上,箱子提在手里。


    宽大的军绿色外套衬得人像永不会降落的旗帜。


    秦钊:“小心。”


    顾清淮:“放心。”


    顾清淮上二楼,在角落坐下,神色冷峻的一张脸,越是禁欲越是勾人。


    他往后一靠,手肘懒散搭在倚在两边的扶手,两条长腿大喇喇敞着,闭目养神。


    十二点钟方向的秃头男子,三点钟方向的中年妇女,九点钟方向戴假发的老头,都是毒贩的人。


    这里是二楼,高度很矮,下面是树,他身后就是窗户,跳下去摔不死,对于毒贩而言,万不得已时是一条逃路。


    晚上十点,茶楼外监测的秦钊通过对讲机道:“毒贩出现。”


    顾清淮撩起眼皮,一双置之死地都不会有波澜的眼睛,目光沉着冷静且漫不经心,看向自己对面的人。


    缉毒讲求“人赃俱获”,潜伏民警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


    毒贩踩上桌椅拼死从窗户往外跳,顾清淮紧随其后单手撑着窗沿从窗户一跃而下。


    等秦钊一行人很快赶到,毒贩在墙角蜷缩一团,被手铐铐着再无逃脱可能。


    顾清淮倚在墙边,一条长腿曲起,一条腿伸直,他歪头看着秦钊,无辜道:“走不了了。”


    市人民医院灯火通明,钟意下班从来没有准点。


    护士台的小姑娘凑成一堆,不知道在神神秘秘说些什么,钟意蹑手蹑脚凑过去。


    她听了两耳朵,浑身鸡皮疙瘩一下子都竖起来,这群小姑娘聊什么不好,非聊一些关于医院太平间的诡异事件。


    她听得津津有味就差拍手叫好了:“还有呢还有呢?多讲一点!”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胆量,一群同事一起讲故事那就是个故事。


    可当她一个人下临近半夜十二点的夜班时,那些故事在她脑海开始循环播放,甚至还有了画面。


    那个瞬间,钟意无比希望走出医院大门,能像往常一样看到顾清淮的身影。


    这样想着,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像个等家长来接的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快步跑向医院大门门口……


    没有他。


    钟意深吸口气,耷拉着小脑袋裹紧羽绒服往家走。


    她生怕眼前冒出个不明物体,只好在心里哼歌给自己壮胆:“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返回市局的黑色越野车经过市人民医院门口,秦钊:“下去看看你的伤。”


    顾清淮额头尽是冷汗,浑不在意道:“换家医院。”


    秦钊:“这家医院怎么了?”


    顾清淮:“没怎么。”就是医生喜欢哭。


    钟意给他清创缝合的时候认真得不行,转过身手就抹过眼睛,回家的时候眼皮都是红的。


    他不想再看她哭。


    后视镜里的小姑娘,小小一团,裹得像个雪人,闷着头往前走。


    她的步幅很快,像是走着走着就要跑起来,还时不时向身后看,警惕性很高。


    顾清淮:“开慢一些。”


    开车的派出所民警王杨不知道原因:“怎么了?师兄你的伤不要紧吗?”


    顾清淮手肘抵在窗沿单手撑着额头,冷静锐利的一双眼,映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街景,明明暗暗。


    和他一窗之隔的小姑娘,一边走嘴里一边在念叨什么,像是借夜晚无人注意,在唱歌给自己壮胆。


    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能吓得一哆嗦,拍拍心口,继续往前走。


    回家短短的一段路,听完《太平间见闻一百零八讲》的钟意,胆子都快被吓破。


    她的小脑袋乱糟糟,浮着各种样式的阿飘,所以没有看到身后那辆黑色越野车。


    冬夜寂静,路灯不算明亮,街边的灯一盏一盏关了下去,钟意的身后却始终明亮。


    那辆钢铁巨兽被昏黄的光线染上了一层温情,前进的速度始终缓慢。


    在女孩不曾注意的时间地点,像温柔提刀的骑士,一直护送他的公主殿下安全到家。


    直到钟意转身进了公安局家属院,再也没有遇到危险的可能。


    顾清淮才淡声开口:“去附属医院。”


    -


    钟意到家之后,彻彻底底体会到什么叫“屋漏偏风连阴雨”。


    她进门,玄关的感应灯没有亮起来,室内一片黑暗,摸索着找到开关按了好几下,才确认是停电了。


    脚边突然钻过来一个毛茸茸暖呼呼的物体,钟意被吓得一个趔趄,南博万迷茫看她。


    钟意惊魂未定,把狗狗抱起来,声音发抖:“对不起啊,吓到你了没……”


    她哭丧个小脸,无比想把听鬼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自己揍一顿。


    顾清淮的运动裤卷起,露出一截肌肉清白利落的小腿。


    茶楼二楼高度尚可,楼下还有一处矮棚,原本跳下去不会有事。


    就是没想到被毒贩狠踹一脚跪在碎玻璃上。


    顾清淮没打麻药,医生消毒,而后从他膝盖一点一点把碎玻璃清理出来。


    有些玻璃渣细碎,因他受伤之后还去追捕毒贩扎得更深,陷进皮肉。


    顾清淮眉眼低垂神情冷淡,就好像伤口不是他的一样,医生没好气道:“你等玻璃长进去再来医院算了。”


    他淡声开口:“有劳您。”


    如果是钟意,现在会不会又哭。


    他看了眼手机,有物业通知,通知时间是白天他们布控的时候:【今明两天停电,请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家里停电了吗。家里还有一人一狗。


    钟意找不到蜡烛,找不到打火机,手机打开手电筒,去到卫生间洗漱。


    猝不及防地,她看到镜子里那张被强光照着的自己的脸,吓得一个趔趄,往后又被马桶绊倒,紧接着磕到淋雨,花洒里的水把她浇成落汤鸡。


    她欲哭无泪,换上干燥的衣服,在心里把顾清淮骂成筛子。


    可是骂着骂着就开始呜呜呜,呜呜呜你怎么还不回来你在哪儿啊我一个人好害怕啊啊啊!


    手机冷不丁响起,钟意被吓得“哇”一声差点哭出来。


    等她看清屏幕上亮起的【傲娇大狗狗】,瘪了瘪嘴角,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想笑。


    黑漆漆的夜里,陡然亮起了一盏小夜灯,小夜灯叫顾清淮。


    不敢再看卫生间的镜子,钟意走出来,蹲在因为停电熄灭的小夜灯旁边,手指轻轻触碰。


    “你在哪儿呢?”担惊受怕一整个晚上,钟意声音很小很软,听起来有些像撒娇。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再开口,便回到脆生生的之前:“怎么打电话给我?”


    电话那边,顾清淮不知道是在哪,似乎人来人往。


    他近处也有人声,却听不清在说什么:“停电了。”


    因为疲惫声音低低的的沙沙的,轻轻贴在她耳边。


    钟意像个跟家长告状的小朋友,把今天的遭遇一股脑告诉他:“我跟你说呀,我今天刚在护士台听完一堆关于医院太平间的诡异见闻,你知道的,这个跟鬼故事不一样,因为我在医院上班,所以脑袋里的画面特别逼真,回家的路上我都要吓破胆了,路边小猫一叫都能吓得我一哆嗦……”


    钟意蹲在那小小一团,听见电话那边的顾清淮应了声:“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知道停电吗?”钟意根本不知道他送她回家,只是小声咕哝着,“然后我回家又停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照镜子的时候又被自己的鬼样子吓到……”


    她其实不想跟顾清淮说这些,她想问问这些天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这样停电的晚上如果你在就好了,我肯定不害怕,说不定还能给你讲一讲今天听到的太平间趣闻,看看谁能吓死谁。


    可是顾清淮不在,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电话,能听见他的呼吸,却想象不出他现在在哪在做些什么、又是怎样的表情。


    膝盖里的碎玻璃比想象中严重,但到底属于皮外伤范畴。


    他们这个群体平均寿命都要比正常人低一大截,受伤都是寻常,死不了就都不算事。


    顾清淮的小师弟王杨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膝盖说不出话。


    所以这位师兄伤成这样还能跟着毒贩跑、去抢毒贩的方向盘?


    王杨的眼睛一点一点热了,偏过头去看别处。


    医生用镊子夹出一块碎玻璃,血在一瞬间汩汩流下来。


    顾清淮没拿电话的那只手青筋暴起,薄唇紧紧抿成一线,任由冷汗下落。


    而后听见电话那边的小姑娘,小心翼翼问他:“是我太吵了吗?你怎么都不说话了……”


    钟意紧紧攥着电话,下巴抵在膝盖,自己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听见耳边他问:“现在在干嘛。”


    她可怜兮兮道:“蹲墙角。”


    顾清淮:“不睡了?”


    她小声咕哝,觉得丢脸,但还是老实巴交实话实说:“可是我害怕。”


    “出息,”他冷冷淡淡像是命令,“去洗漱。”


    钟意想问你是不是嫌我烦要挂电话了,但是她不敢问,生怕听来一句“嗯”。


    于是她飞快走到卫生间,把手机放在一边:“我在刷牙了!在洗脸了!马上就好!”


    医院灯光亮如白昼没有温度,眼前是自己摔烂的膝盖,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清理伤口,镊子、玻璃、消毒水全部绞在自己皮肉。


    顾清淮听见水声,想起钟意乱糟糟的头发、蠢兮兮的奶牛颜色的睡衣,以及她那个小黄鸭的发绳。竟然比疼痛还要清晰。


    耳边水声停下来。


    顾清淮脸色苍白到病态,嘴唇已经没有血色,冷汗压过他的声音:“现在去睡觉。”


    钟意瘪了瘪嘴角,心想,是到了挂电话的时候了。


    他可能只是想跟自己核实一下是不是停电,却被自己说了这么多废话。


    躺到小床上,抱着自己的小抱枕,钟意问:“给讲故事吗?”


    听见电话那边的他轻哂:“你是小朋友吗,还要睡前故事。”


    顾清淮的声音很好听,干净到冷淡,压低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有种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感觉。现在隔着听筒落在耳边,亲昵如耳语,耳朵变得滚烫,连同脸颊一起传染,心跳砰砰砰开始加速。


    她好像能想象他说这句话的神情,英俊的,冷淡的,笑意藏得很深,轻易不让人触碰。


    朗月清冷,星星环绕,像他眼睛。


    但他眼睛要更冷也更明亮,像是结了冰的月亮,没有一丝温度,也不为任何人停留。


    却在这个停电的可怖的夜晚,安安静静听自己说了这么多废话。


    不应该再打扰他了,钟意对着电话那边乖巧道:“我要睡觉了,你挂吧,谢谢你陪我,晚安。”


    电话那边的人还没有回应,她又着急道:“先别挂先别挂,我还有句话要说……顾清淮,早些回家,不要受伤。”


    一口气说完,她的胸口因为心跳剧烈而起伏,就好像说的不是“早点回家”,而是“我喜欢你”。


    钟意打电话,习惯对方先挂,说完这句话之后,她静静等着顾清淮挂断。


    她把手机放到枕头边,把自己的小被子乖乖巧巧盖到下巴尖。


    却听见他轻声开口:“不挂。”


    是在回应她说的那句“先别挂”。


    钟意心跳忘了拍子,再次拿起手机。


    电话那边的顾清淮顿了顿,清清冷冷的声音有些柔软、近距离落在她的耳边。


    “我会等你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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