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人间绝色 > 第45章 第45章
    万家灯火亮起,烟花明明暗暗,爆竹声响彻夜空


    钟意默默许下这一年的新年愿望:顾清淮,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而在一千多公里外,警车直接开进医院大门,警灯光亮远比烟花刺目。


    为首的警察冲进急诊大厅,警服上手上全是血,嘶哑着嗓音喊:“医生!医生救救他!


    入目场景过分触目惊心,那被刻意砍伤肌腱断裂的手臂就让人心凉到脊椎,一身黑衣被血液染得斑驳深浅不一,完全无法估计失血量。


    这名拎着枪从阎王殿杀回来的缉毒警察,此时已经陷入重度昏迷,生命体征微弱,像是睡过去,又像是再也不会醒来。


    手术无影灯亮起,手术室内气氛前所未有的严峻。


    灯光照亮那人的脸,手术台上的男人面孔英俊眉目清冷,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年轻得可怕。


    他眼睫浓密低垂,像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此时终于可以放任自己休息,那么多的伤他却神情平静。


    这位冷淡肃穆的年轻警官,应该荷枪实弹全副武装一线缉毒,应该制服笔挺抬高右手对国旗敬礼,应该坦荡无畏站在阳光下保护他的国家他的人民,无论如何不应该像此时此刻,眼睛紧闭躺在手术床上,无限接近于死神。


    -


    两个月后,四月初春,市人民医院组织今年的山区义诊。


    飞机在清远起飞,三小时后降落西南某国际机场,云层绵软,天空低得触手可及。


    太过熟悉的场景,恍惚之间,她好像还是那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心脏砰砰跳着,期待见到自己喜欢的小男孩。


    也好像是在去年,在这片土地,认识了一个全然不同的顾清淮。


    他站在山下举着手机,声线清润直接刻在她心底。


    他说,钟意,看我。


    如今,顾清淮查无此人。


    四个月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没有他任何消息。


    她不知道他在哪,甚至不知道他是否活着。


    只能在想起他的每个瞬间祈求神佛,保佑她的心上人平安归来。


    “钟意,发什么呆!我们快一点走啦!”


    钟意笑着点头,眼睛变成弯弯的缝儿,没有人注意到她湿润的眼睫,只听见她声音轻快:“来啦。”


    义诊的日子很充实,忙起来的时候吃饭都忘记,很多时候泡面刚刚泡上,就看到走了好远山路的老人小孩。


    多看一个病人、多解答一个问题,就能让他们少一分病痛、少一分靠近死亡的可能。


    等那泡面再拿起,已经完全冷掉,加上热水,继续吃。


    钟意一点都不觉得苦。


    妈妈信佛,相信因果,总说多做好事会有福报。


    她好好努力,治病救人,佛祖可不可以把她的福报都给顾清淮?


    义诊中途走进学校,为孩子们免费体检、检查身体。


    钟意一行人刚到门口,孩子们就已经认出她:“是清远的钟意医生!”


    他们对清远如此想往,想必是因为他们的小裴哥哥在那里。


    钟意抿起嘴角,想笑,可那弧度苦涩。


    “钟意姐姐!”


    小朋友们眼神明亮,怯生生不敢向前,只腼腆站在老师身边。


    钟意弯着眼睛,把带来的文具、食物、新衣服分给他们:“看看还缺什么,记得告诉姐姐。”


    支教的老师一个劲儿说谢谢:“过年的时候,小裴刚寄了好多东西来,再这样下去,这小子可是没钱娶媳妇儿咯。”


    钟意嘴角笑意瞬间无法维持,心脏像是被猛地钳制住。


    过年的时候……顾清淮12月底失联,新年是在阳历2月。


    她极力忍住声音里的颤意,问老师:“是从哪里寄来的?”


    他和学校有联系吗?


    老师会知道他在哪里吗?


    起码说明,两个月前的顾清淮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老师很是骄傲:“是从清远市公安局寄来的,他是一名警察。”


    心脏收紧,钝钝的疼。


    想必是知道自己回不来,而家乡的小朋友日子过得很苦。


    他们每年新年没有新衣服没有礼物,最期待他的包裹。


    出发前,提前准备好,让同事准时帮忙寄出。


    他人不在,包裹却可以代替他安全抵达故乡。


    她能看见他亲自挑选的图书,看见他手写的卡片,唯独看不见他人。


    想念有如实质凝成一把利刃,照着心里最软的位置陡然戳下去,疼到想要蜷缩。


    钟意只能让自己更忙。


    她放心不下那个母亲白血病去世的小男孩,走了好远的山路,背着抱着文具衣物书本去看他。


    一年前,男孩母亲做的腊肉挂满院子,红艳艳的辣椒被晒出香气,他的校服迎风招展。


    那破旧的院子尚且是家的模样。


    现在满目萧条,钟意忍着心酸走进去,男孩坐在书桌前,肩背更加挺直。


    恍惚之间,她像是看见少年顾清淮,深深吸口气。


    听见声音,男孩回头:“钟意医生!”


    钟意笑笑:“快帮我拿一下东西,好重!”


    男孩依旧腼腆不爱说话,钟意问他:“有没有想过长大以后做什么?”


    他的普通话不标准,面颊黝黑而眼睛明亮不含一丝杂质:“想当警察。”


    钟意弯着眼睛问:“为什么想当警察?”


    “去年我在山里走,遇到一个人,个子很高,我以为他要把我拉去卖器官。”


    “他给我看他的警官证,送我去学校,还给我钱,让我好好读书走出大山。”


    “我说我长大以后也要当警察,他说,好啊,未来的共和国警官。”


    钟意:“这么好啊。”


    小男孩眼睛亮晶晶:“嗯!他叫顾清淮,我会记一辈子。”


    钟意怔怔抬眼看向面前的男孩。


    透过他干净的瞳孔,好像看到他看过的顾清淮。


    那个时候的他,是不是任务刚结束,一身疲惫一身伤。


    活在枪林弹雨里里的人,怎能如此温柔。


    像是丢了魂魄。太过漂亮的山水,是他的家,太容易让人触景生情。


    走在山路,会想少年顾清淮是不是也无数次从这里走过。


    吃到清明粑,会想顾清淮也吃过,他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他家乡的一草一木,星星月亮,通通只会让她想起他。


    只有晚上睡觉前,才敢放任自己闭上眼睛想一想他。


    想他说,如果你想找我,不必以星星月亮和花的名义,傻子。


    -


    清明节,钟意回清远的飞机将于下午三点起飞。


    她一路走,采了漂亮的花,明黄奶白淡绿,用绑头发的发圈扎成束。


    十六岁的顾清淮,对照照片,一步一步走过钟意走过的路。


    十年后,钟意一步一步走过顾清淮走过的路,心境截然不同。


    最后,她来到裴婉卿墓碑前:“阿姨,打扰啦,还是我。”


    钟意把花轻轻放下,在顾清淮妈妈墓碑前坐下来。


    “上次来的时候,我还不知道,顾清淮原来是警察。”


    钟意的语气轻且软糯,就好像她身边不是冰冷石碑,而是慈祥的长辈。


    “可是阿姨,我很害怕。”


    树叶沙沙作响,天色阴沉细雨将落未落。


    一阵风吹过脸颊有湿润的触感,钟意抬头,雨水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真的很想他,麻烦您保佑他平平安安回来……好不好?”


    几十公里外的烈士陵园,绵密细雨把远山勾勒成山水画。


    警服笔挺的年轻男人,左手撑一把黑伞,走在青石板路上。


    他皮肤呈现病态的苍白,浓眉和睫毛像是晕染在宣纸上的墨,嘴唇没有任何血色。


    警服常服的袖口盖在右手筋骨分明的手背,那只手无力垂着,没有半分力气。


    每往前走一步,都要牵扯身上数不清的伤,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甚至已经近乎麻木。


    秦钊烈士之墓。


    那张他警官证里的照片变成遗照,两鬓斑白、眼角都是刀割纹路,黑板色调掩埋不了眼睛里的光。


    离开中国前,他八十岁的母亲送他到家门口,还在说早点回来,妈妈给你包饺子吃。


    媳妇儿跟女儿站在一起,他从不会在离开前说“再见”,不说再见,就能给自己留个念想,让自己记得回家。


    可是那天,他提着行李,看着送别他的母亲妻子孩子,破天荒笑着说了再见。


    再见,再见便是黑白遗照。


    顾清淮和时空隧道那端的秦钊相顾无言,只是慢慢红了眼睛。


    他最后站直,他的右手抬不起来,甚至无法敬一个标准的礼。


    顾清淮面向秦钊的墓碑三鞠躬。


    一鞠躬,缉拿毒枭归案,告慰烈士英魂。


    二鞠躬,使命在肩万死不辞。


    三鞠躬,秦钊叔叔,我们几十年后再见。


    放眼望去,眼前墓碑一座连着一座,是无数前辈用血肉之躯筑起长城,如今英魂长眠于此。


    顾清淮视线扫过,而后凝聚在一点,目光陡然定住再也无法移开。


    顾长生烈士之墓。


    那一眼直击灵魂深处,无法言说的情绪怦然炸裂直击胸口。


    顾清淮长身鹤立,静默无言和他遥遥相对,某些猜想破土而出。


    -


    绵密细雨断断续续,将远山天空都染成青灰。


    国际机场的广播,第三次在钟意的耳边响起。


    第一次,见不到想见的人。


    第二次,她和顾清淮一起回家。


    第三次,她看着沉默的云层,看着无垠苍穹,想问身边行色匆匆经过的每个人——


    你有没有见过顾清淮?


    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能不能告诉他我真的很想他,让他快点回来?


    “钟意,我们去托运行李啦!”


    钟意呆呆点头,跟在同事身后,突然她看到一个背影。


    那人瘦瘦高高肩背挺直一身黑衣,从她身边经过,等回过神,已经走出好远。


    钟意行李放在远处,身体先于意识冲出去,喉咙口腥甜心跳剧烈跳动震得胸腔生疼。


    周围来往人群全变黑白,机场广播模糊遥远,同事在身后喊她,钟意全然顾不上。


    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只有自己急促到快要哭出来的呼吸声。


    是顾清淮吗?是顾清淮吧?


    似有感应,他回过头来。


    只一眼,就让钟意如坠冰窟。


    不是他,不是顾清淮。


    全然陌生的眉眼,全然陌生的声音,甚至是完全不同的语言,问她:“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委屈酸涩上涌变成眼睛里的泪。


    钟意摇头,手足无措站在原地,语无伦次语不成调:“抱歉我认错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转过身往回走,终于忍不住。


    从看到顾清淮说不准哭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没有哭过,忍眼泪忍到眼睛酸疼,一次都没有哭。


    可是在离开他家乡的前一刻,她突然就不想离开,想要永永远远留在这里等他回来。


    一个星期不回来,就一个月,一个月不回来就一年、三年……


    赌最后是他先回来,还是她先忘记他。


    想念一个人真的太疼了,她已经快要熬不住。


    手背擦过眼睛,眼皮有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刺痛。


    倒计时沙漏沙沙作响,钟意希望时间慢一点过。


    就好像飞机飞机晚一秒起飞,就多一分见到他的可能。


    飞机舱门将在二十分钟后关闭。


    沙漏终于到了最后一刻,提示她,你应该离开。


    每一片云,每一座山,每一棵花草树木。


    如果你们看见他,可不可以告诉他,让他快一点回到我身边。


    我真的很想他。


    高大英俊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站起身。


    他面色苍白,是大病初愈又或者正在生病,身上尚且有清苦药味。


    远远看见一个小姑娘,那个瞬间有什么顺着神经末梢逆行而上,心脏为之轻颤。


    钟意站在登机口,人群嘈杂,她像十年前一样,最后回头。


    只一眼,就那一眼,眼泪瞬间掉出来。


    她的眼睛发红,想哭却又不敢哭,生怕一旦眼泪模糊视线,顾清淮就要像之前无数次从她梦里消失。


    她只能用牙齿狠狠咬住下嘴唇,咬出齿痕,嘴唇忍不住地颤抖。


    “看我干嘛,”顾清淮眼眸清润,目光很软,“要微信?”


    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他说的就是这句。


    冷冷淡淡拒人千里,让人连美色都不敢觊觎。


    钟意泪湿于睫,努力笑着,满是泪光:“又想给我扫反诈app的二维码?”


    顾清淮伸手给她擦眼泪,用的是左手:“我那天是想给你联系方式的。”


    她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越擦越多,鼻音浓重地说:“就知道骗人!”


    “当时在想,”顾清淮笑着看她,“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想认识她。”


    十年前,喜欢的女孩子走向廊桥,飞机飞过万米高空,自此画上句点。


    那句“你好,我是顾清淮,警校大一新生”,永永远远变成未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十年后,他俯身给她擦掉眼泪,眼眸清澈笑意温润,清冷的声线温柔说什么都像是承诺。


    “清远市公安局禁毒支队顾清淮,跟你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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