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潮瞳孔骤缩, 猛地看向沈夜苍。
沈夜苍直视着他，眼底写满嘲讽。
“原来如此。”林芝潮眸光一暗，缓缓开口：“我被耍了啊。”
当日沈夜苍当着所有人的面, 宣布宗门的援助会在两日后抵达，因此林芝潮下意识选择在两日内解决问题, 否则等十剑宗和须弥天派人来, 会很麻烦。
但如今向来, 这不过是沈夜苍在逼自己尽快动手。
更绝的是，对方其实早就摇人了。
姚宗元与度难提前到来, 大概是被沈夜苍说服，比如将血魔宗一网打尽之类的, 让两人引而不发。
而合体境大能想遮掩自己的行踪, 不要太简单, 身躯不过分神境修为的林芝潮, 自然也没能察觉。
然后，沈夜苍成功引蛇出洞，再利用阴阳宝兔将他神魂从fen身中打出，让十剑宗和须弥天同时见证了他承认夺舍他人身躯，利用血魔宗迫害沈家等的一幕。
三大宗不过是表面和睦，实际上不缺明争暗斗。谁家出了事, 其他两家是完全不介意跟着踢上两脚的！而今他这天元宗的老祖更是犯下如此不可原谅的、原则性的错误，十剑宗和须弥天能放过这机会？
度难上前, 双手合十, 慈悲善目：“阿弥陀佛！林施主, 苦海无涯, 回头是岸。你夺舍无辜之人, 勾连血魔宗暗害沈家, 今日更是散播瘟疫毒害全城，其罪罄竹难书矣。还望束手就擒，随我等回去。”
林芝潮冷笑：“冠冕堂皇。”
姚宗元笑呵呵一副和事佬的模样，吐出的话却带着刺儿：“林老头，你不会以为自己犯下如此大如此多的罪过，只因自己是天元宗老祖，便能被原谅吧？劝你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天元宗要随你一起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
林芝潮笑意越发讽刺：“哈！我束手就擒，你等便会放过天元宗？”
简直搞笑！
“冥顽不灵。”度难叹息。
“我就说不要跟他废话。”姚宗元一边说，一边活动筋骨。
两人表情轻松。
主要这不过是林芝潮的一部分神魂，修为勉强到分神，又怎会是两位合体境的对手呢？
然而，林芝潮却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姚宗元、度难，你两个在合体境停留多久了？在接下来有限的寿元中，再也没有寸进，你们真的甘心？”他猛地指向沈夜苍，“你们已经知道这小子是丹神血脉了，那你们也应该清楚，丹神的传承中可是记载着不灭丹的！只要吃了它，便是与天同寿，长生不老！届时，无法飞升又如何？我等便是这天元大陆永世不灭的王！”
姚宗元眉梢微动：“林老头，你已经疯魔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死。”
林芝潮深深地看着他俩：“他已经拿到了不灭丹的丹方，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寻找其中材料。不灭丹最主要的几味材料，其实是四大宝兔，而现在，在你们面前的这个沈夜苍，已经集齐了玲珑宝兔、天运宝兔和阴阳宝兔。你还觉得，长生不死是虚幻的吗？”
姚宗元一滞，与度难一起视线在顾太极身上一绕，然后落在沈夜苍身上两只兔子上。
沈夜苍面无表情，平静地接受着二人的审视，声线同样没有一丝起伏：“不错，我知道不灭丹的丹方，也知道如何炼制。”
姚宗元目光微动。
度难猛地闭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姚施主，不可犯下贪戒。”
姚宗元闻言不爽地白了他一眼：“你在劝我，还是劝自己？”
“佛曰四大皆空，如此看来，贫僧距离超脱之境还差了许多。”度难感慨，再睁眼时，目光已经平静下来。
“呵呵，老夫可没犯下贪戒。”姚宗元抚了抚山羊胡，意味深长地瞥了沈夜苍怀中的顾余一眼。
他是知道顾沉渊那段虐恋情深的。
玲珑宝兔的身份，稍稍一联想便能猜到。
而要炼制不灭丹，就得杀了顾余，他还真做不到。
至于什么长生不死。
无所谓。
他并没有长生不死的执念，只是惋惜自己永远无法踏足那传说中的境界罢了。
想着，姚宗元没再给林芝潮开口蛊惑度难的机会，一出手便是杀手。
一道剑光无声无息掠过。
林芝潮仍旧维持着惊愕的表情，神魂瞬间四分五裂，然后化作白色的微光，散溢在空气中。
度难见状也不磨蹭，云淡风轻地朝“刺客”伸出一掌。
平平无奇，甚至看不到掌风，然后下一息，“刺客”的胸膛便开始凹陷，然后“砰”地一声倒地，死不瞑目。
一人一击，轻松解决。
沈夜苍不由捏紧拳头，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变强！
终有一天，他会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身边重要的人。
这时，姚宗元确认林芝潮已经神魂湮灭，便走到沈夜苍面前，拍了拍他肩膀，道：“一部分神魂被打灭，林老头儿那边会有感应，我要立刻回十剑宗安排讨伐天元宗之事了。那‘毒老’你不用担心，他打算投毒的计划也被你猜中，已经被我守株待兔，直接解决了。”说着，他便打算走人。
“前辈。”沈夜苍喊住转身欲走的姚宗元，又看向度难，“两位前辈真的甘心余生再无寸进么？明明不缺天资，不缺资源，却因为苍天有缺，无望飞升，你等心中不遗憾么？”
姚宗元与度难俱是一愣，随即豁达地相视一笑。
到了他等的境界，不可能不知道无法飞升是这片大陆出了问题。但古往今来，多少大能尝试过改变一切，你看有人成功了么？
“不认命又能如何？难道你要我等将你抓住，威胁你去炼制那不灭丹么？”姚宗元轻笑着自嘲。
沈夜苍平静地说：“我的意思是，苍天有缺，那么为何不补天呢？”
姚宗元和度难瞬间目光一厉：“什么意思？！”
沈夜苍看向空性和不远处抱住赵志尸体的戚风雪。
“阿弥陀佛。”度难见状，双手合十，撑起无形的光罩，将包括顾余和顾太极在内的五人笼罩。然后，他开口：“还请沈施主具言补天一事。”
沈夜苍极为平淡又快速地将天元大陆无法飞升的原因讲述了一遍：“若无法补上裂缝，天魔总有一天会入侵天元大陆，使得这个世界走向灭亡。”
老生常谈，这些顾余都是知道的。
但接下来沈夜苍的话，便是他听着都有些惊讶——
“而巧的是，我恰好知道一种补天之法。”
“嗯？！”姚宗元和度难瞳孔骤缩。
若真能补天成功，岂不是说他等也可挑战飞升了？
“补天丹。”沈夜苍顿了顿，解释：“所需材料很简单，只有两样。”
“什么？”
沈夜苍低眉，语气波澜不惊：“天元大陆各族气运凝结的气运结晶，以及，仙人身躯。”
顾余怔了怔。
气运结晶，这个他能理解。
但，仙人身躯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仙人的……尸体？
姚宗元也觉得荒谬：“你什么意思？我们要上哪儿去找仙人身躯？”
沈夜苍声音冷酷：“意思是，需要有人飞升成仙，并在成仙的那一瞬间，放弃进入仙界，将自身身躯作为炼丹材料，投入炉鼎。”
霎时间，姚宗元与度难沉默了。
舍己为人，听着伟大，但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姚宗元与度难能走到如今的地位，不知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哪有如此纯粹的舍身救世之心呢？
静默片刻，度难忽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愿效仿地藏王菩萨，为大陆众生谋求一线生机。”
姚宗元愣了愣：“度难和尚，你不要冲动。”
度难微微一笑，目光清澈：“我意已决，姚施主不必再劝。只是在我冲击大乘前，还有许多事需要解决，恐怕要叫沈施主暂时等上一等了。”
沈夜苍恭敬地朝他施了一礼：“以我如今的境界，尚无资格炼制补天丹。因此度难大师不必急于一时。”
“原来如此。”度难笑了笑：“那沈施主可否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
“待我晋升合体，我会通知度难大师。”沈夜苍言简意赅。
“好。”度难颔首。
大概是已经下定决心，他看起来越发平和，周身竟亮起淡淡的金光，修为悄不声息地精进一大步。
度难怔了怔，随即双掌合十：“阿弥陀佛。”
姚宗元一脸复杂。
看来度难是真的打算牺牲自己，否则心境上不会有进步，也不会获得天道的馈赠。
天道有灵，这是打算押注在度难身上，倾尽一切助度难飞升了么？
“另外……”沈夜苍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空性可能要还俗。”
“嗯？”度难睁开眼，难得露出其他情绪：“为何？”
“他有了心悦之人。”沈夜苍为他说话：“希望他还俗之时，须弥天不要为难他。”
度难扶额：“怎会如此……”
空性可是他看好的须弥天下一任佛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2章 皇家逸事【二更】
他叹息一声, 道：“如今的须弥天，急需改变。我本意是培养空性作为下任佛主，如此, 即便我离去，也不必担心宗门衰落……”
“可他要还俗。”沈夜苍直言不讳。
“只是有心悦之人罢了……”度难苦涩一笑：“人有七情六欲, 此乃本性。而须弥天压抑人欲, 乃逆天也, 早晚要出大事。”
顾余竟无言以对。
很好，正话反话都被你说了。
度难沉吟片刻, 还是道：“我会给予空性考验。若他能通过考验，他便是须弥天的佛主。哪怕他重立新法, 允许僧人结婚生子, 吾亦不会反对。”顿了顿, 他又看向姚宗元：“让姚施主看笑话了。”
在他看来, 须弥天如今条条框框太多，门中弟子被压抑了本性，心境便无法提升。而佛门最讲究的便是心境和悟性。心境太差，哪怕修为再高也会走火入魔。
而空性是难得的心性纯明，天资卓越之人。
若他能主导须弥天的改革，那也不错。
毕竟待他牺牲, 须弥天失去了他的庇佑，必然会迎来衰落。哪怕其他宗门念在他救世之功, 以及有姚宗元等人的庇佑, 也非长久之计。须知祸起萧墙；千里之堤, 溃于蚁穴。
“怎么会？”姚宗元摆摆手, “我家麻烦也一大堆呢！”
杜英跟顾沉渊不合, 估计现在没几个修仙宗门不知道吧？
杜文殊如今受了伤, 大师兄的称号隐隐被沈夜苍占据。明明杜英尚未卸任，但关于下一任宗主是谁的讨论却隐隐风靡宗门，就连长老们也各执己见，纷纷占位……
姚宗元甚至能想到，若自己这把老骨头不在了，十剑宗会立马内讧。
到时候宗门分裂，说是随时会败亡也不为过！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姚宗元不由感慨。
但不得不说，他的心已经偏向了沈夜苍。
要不是知道沈夜苍和顾余是一对儿，他是完全不介意将自家孙女儿介绍给对方的。
不提姚宗元和度难是如何打算的，既然商议已定，两位便打道回府，准备回去召集宗门弟子，正式对林芝潮以及天元宗宣战。
而度难在离开前，走到空性面前。
“老祖……”空性双手合十，表情平静：“弟子意欲还俗。”
“我已知了。”度难回答。
他瞥了眼空性手腕上的黑蛇，对方鳞片中隐隐有金光游动，透出几分不俗。
度难温和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随我回宗，若你能通过我的考验，我可以破例让你在不还俗的情况下与道侣在一起。”
空性目光微亮：“真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度难轻笑。
“多谢老祖！”空性顿时激动得眉飞色舞，全不复往常模样。他又蓦的顿了一下，低眉看向手腕上的佘青夷，抬手轻抚。
明明刚才那么大的阵仗，佘青夷都没醒，然而空性指尖掠过，他便蓦的睁眼：“嘶？”
干嘛？
空性将佘青夷从腕间拿下，表情温柔：“青夷，我需要随老祖回宗门一趟，你在桃源村等我，我会来找你。”
佘青夷漂亮的竖瞳一眯，传音：“空性，我不需要你为我还俗。”
空性向他传音：“老祖说，有不还俗也能与你在一起的方法，我想试试。”
佘青夷扭头看向对方口中的老祖。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看起来不像坏人，但谁知道呢？
世界上两面三刀，面慈心苦的人还少吗？
佘青夷冷哼：“你别被他骗就行。”
“老祖修为高深，何必骗我？”空性无奈地笑了笑，又轻柔抚摸对方漂亮的鳞片：“总之，你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
佘青夷垂首，咽下所有想说的话。
他想说：我不需要。
但他不敢面对空性的眼睛。
最终，他开口：“我的龙气怎么办？”
“我回来就给你！”
“嗯……”
没有承诺，也没有拒绝。
空性唇侧笑意加深，温柔缱绻。
佘青夷扭头，快速跳到沈夜苍的肩膀上，懒洋洋地闭上眼。
然后，度难便带着空性走了。
紧接着，姚宗元陪戚风雪埋葬了赵志的尸体，也带着对方离开。
戚风雪是指控林芝潮的最佳人证，她虽心有死志，却强撑着口气，想要先将林芝潮拉下马。只有看着对方死去，她的恨意才能罢休。
待所有人都离去，沈夜苍也找到了被打晕的江瑞等人，将其救醒。他并未告知详情，只说他请来了老祖，将血魔宗之人全部杀死。然后便安排江瑞组织人手，维护城池治安。
不到三天工夫，所有感染瘟疫之人都痊愈了。
于是，佘青夷也来辞行了。
“你要回桃源村了吗？”顾余问。
佘青夷表情冷淡：“我有事要做。做完……就回桃源。”
“好吧。”顾余没有挽留他。
虽然好奇佘青夷要去做什么事，但最终也没有多问。
而接下来，大陆上可谓风起云涌。十剑宗与须弥天祭出戚风雪，揭露了天元宗林芝潮的真面目，要求林芝潮自裁以谢天下，否则，便将一起打上天元宗。
而天元宗对此却保持沉默，并开始召回各地弟子，关闭山门，一副严阵以待，以备大战的样子。
三大宗陷入诡异的沉默。
半个月后，三宗出现小方面冲突。
又过了一个月，三宗中低层齐出，战斗正式打响。
到了最后，除了合体境大佬没出手，三宗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天元宗虽然底蕴深厚，但林芝潮缺失大半，早已是强弩之末。没有老祖撑腰，向方洲等人下意识心虚，在抵抗时也显得软弱，连带着整个宗门都底气不足。于是，便显得另两宗气势如虹。
沈夜苍宛如黄雀在后，在小安村静静地等待战局出现转折。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很清楚，天元宗不可能一下子打死。
果然，如他所料，在大概三个月后，天元宗举宗迁移，竟是跟血魔宗直接合并！一些宗门弟子本以为勾结血魔宗什么的是其他宗门的污蔑，结果chi裸
裸的事实在眼前，许多人崩溃之下竟是直接叛离。
一开始是三三两两偷偷逃，最后便是成群结队，但被掌门下令拦住，最终引来双方冲突，死伤无数。
由此，天元宗的名声彻底烂了。
而此时，顾余已经恢复了人形。
他跟沈夜苍天天黏在一起，过得别提多开心多顺畅了。
然而，他心里还是有隐忧的。
按照原书的剧情，“沈夜苍”带着他的恋人们飞升了。他的恋人包括了龙族敖春深，鬼女无忧，赵雪晴和狐女等等，涵盖了人妖龙鬼四族，这真的没猫腻吗？而且，他们是真的飞升了吗？还是说被天道当做了补天丹的药引？
沈夜苍又是从何得知补天丹的存在的呢？《丹神谱》吗？
顾余总觉得，沈夜苍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好吧，话说回来，所谓气运结晶，是需要大陆各族气运的。如今，半妖、妖族和鬼族的气运是不用担心的。前两个不提，鬼王擎苍并不能代表鬼族，相反，掌控着鬼族气运的其实是阴阳宝兔顾太极。所以，他跟沈夜苍目前只需要获得人族和龙族的气运。
龙族是大麻烦，跟人族向来不对付。虽然跟沈夜苍和顾余的关系不错，但也不是那种说交出龙族气运就交出来的关系。顾余目前能想到的，就是治好敖春深。这就需要七色生魂丹。只要等沈夜苍修为提高，七色生魂丹想要多少都没问题，那么唯一需要斟酌一下的，便是人族气运了。
人族气运并不在修仙门派中，而在人间皇朝中。
修士不能代表人族，而黎民百姓可以。
算算时间，马上便是人族一年一度的苍天祭。
这是人族的节日，是向天道祈求风调雨顺的日子。
姚宗元于是致函须弥天，约定双方派出弟子，一同参加天元皇朝的苍天祭，而十剑宗派出的代表，便包括了沈夜苍和顾余。
虽然不舍，但两人还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小安村，动身前往皇朝首都。
路上，顾余顺便打听了一下这个皇朝的具体信息。
当朝皇帝名叫赵恒，在位已有40多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昏君。据说，这位皇帝非常好色，见一个爱一个，后宫佳丽三千，人、妖都有。而今，最受这位皇帝宠爱的则是一个叫明摇的狐妖。
顾余对此表示震惊。
说好的人族排斥妖族的呢？
这皇帝这么荤素不忌的吗？
“呵呵。”跟他分享八卦的客栈老板不屑一笑：“您是没去京城吧？”
顾余点点头。
“怪不得。”他笑道：“我跟你说，这京城里哪个大官儿不养半妖和妖族啊？不过他们是偷偷地养，陛下是明着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嘿嘿，这种道理您应该懂的吧？”
顾余瞬间想到当初在万宝商会，鹿暖暖和杨绒绒出现时，在场其他人那激动的模样。
原来是被这皇帝影响的吗？
“而且啊……咱们这位陛下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故事呢！”客栈老板抽着旱烟，见周围人都竖着耳朵倾听，不由心中得意。
顾余挑眉，将一枚银锭丢到他怀里：“您说说。”
客栈老板确认了一下银锭重量，立即眉开眼笑：“二十多年前啊，咱们这位陛下爱上了一个妖族女人，冒着天下大不违，将她封为皇后！彼时无论是太后还是臣子，都坚决反对，但陛下却硬撑下来，坚持己见。啧啧，咱们民间啊，都说陛下重情重义，是个好男人呢！”
第123章 明摇【三更】
顾余微讶。
将妖族女子抬为皇后, 确实是冒天下大不违啊。可看客栈老板的态度，以及对皇帝花心的评价……看来结局并不美好。
“然后呢？”他问。
“嘿嘿，然后你猜怎么着？三年后, 不知谁跟皇帝进献谗言，说什么如今天下灾祸, 都是因为一国之母是妖族导致的, 关键是, 皇帝居然还信了，还不由分说将皇后血祭天下, 将自己那半妖太子打入冷宫！”他左右看看，压低声线鬼鬼祟祟地对顾余说：“我表叔曾是宫里的太监, 他跟我说, 其实是当年皇帝得了某个怪病, 太医说只有妖族的妖丹做药引才能治好, 于是……呵呵，你懂的。”
顾余狠狠蹙眉，满心的厌恶。
虽然不知道这老板最后这段话是编的还是真的，但显然，将那妖族女子血祭天下是真的。真是可笑啊，天下灾祸连绵, 其实是天道抽取了人族气运导致的，结果皇帝却怪罪在一个无辜的妖族女子身上……
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
反正他对这个叫赵恒的皇帝没啥好印象了。
不过话说回来, 这个姓名, 是不是跟某宋的皇帝重名了？
一路上悠哉悠哉, 终于在三日后到达了皇都。
两人在十剑宗的驻地住了两天, 便见到了杜文殊和空性。
空性依旧是佛子, 但明显成熟了许多。他脸上仍是那温和的笑容，但限于面对顾余和沈夜苍，在对己方弟子时，他表现得明显更严肃，其他弟子在面对他时显然也很紧张。
至于杜文殊，倒没对顾余和沈夜苍表现出什么格外的亲近或疏远，只是平淡地点点头，边待着其他弟子进入驻地。
顾余也不在意，直接跟空性找了家酒馆聊天。
方入座，空性便满脸忧虑地问：“顾兄、沈兄，这三个月，你等有与青夷联系么？”
顾余一愣，摇头：“没有。”
“这样……”空性抿唇，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他跟我们道别时，说是要去一件事。怎么？他还没回桃源村么？”
“嗯。”空性颔首，“我去过一趟桃源村，未曾见到他。”
“那就是他的事没办完吧。别急，青夷修为不低，应该不可能出事。”
“希望如此。”空性叹息，心里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对了，你通过度难老祖的考验了吗？”顾余笑呵呵地转移话题，缓解他的忧虑。
空性牵了牵唇角，眉眼间笑意温柔：“嗯。待我成就分神，师尊便会将佛主之位禅让于我。”他这次回宗，并未提及与度难老祖的约定，而是直接向师尊提出还俗，没想到……
总之，他见识到了同门的黑暗。
或许，这就是度难老祖想让他看到的？
空性跌落深渊，又一步步爬起，最终得到了老祖的承认。
如今宗门内，人人都对他又敬又畏。
三人叙了半天旧，这才分别。
第二日，皇帝便颁下圣旨，召见两宗。
顾余随着队伍进入皇宫，只见每处宫殿富丽堂皇，尤其是早朝议事的大殿，屋瓦是极品琉璃，地面铺着的更是大块大块切割完整的极品灵石，可谓奢靡到极点。
就这，也难怪民间这般疾苦……
顾余对这赵恒的印象更差了。
正是午间，赵恒宴请两宗。
入座后，只听一声细长的太监尖啸声——
“陛下到！明妃娘娘到！”
然后，便见一个心宽体胖的男子与容貌妖冶的美人在一堆宫女侍卫的簇拥下步入大殿上首。
正是赵恒与明摇。
赵恒看上去很胖，但面颊瘦削，一副精气不足的模样，勉强能看出年轻时是个帅哥。而那美人则大胆地露出狐狸耳朵和柔软的狐狸尾巴。
别说，顾余的视线也下意识落在那晃来晃去，看起来很光滑的尾巴上。
狐娘唉！
可惜选择了这么个傻逼！
顾余有些恨铁不成钢。
作为妖皇，有机会一定要谴责一下对方。
沈夜苍顺着顾余的视线也望了过去，不由目光一暗。
呵。
“见过陛下。”
杜文殊和空性作为两宗代表，齐齐向赵恒见礼。
赵恒露出温和的笑脸：“两位便是十剑宗与须弥天的天骄吧！果然一表人才。请坐。”
接下来便是熟悉的吹捧环节。
不过空性并不擅长捧人，全程保持沉默，唯有杜文殊长袖善舞，满面微笑地陪赵恒说话。
顾余发现，皇宫准备的午膳味道确实不错，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聊天，自己吃菜吃得欢快，还时不时给沈夜苍夹夹菜。
眼见着一顿饭的时间即将过去，空性正要表明来意，便听赵恒突然道：“对了，正好两宗仙师都在，朕这里正有一事要与二位商量。一月前，竟有半妖潜入大内宝库，意图盗宝。幸被宫中供奉发现，将其抓住。谁知此半妖不知好歹，见到朕后差点暴起伤了朕！”他说到这里，简直是咬牙切齿，想来应该是被那半妖给打伤了。他继续道：“朕以为，如今天下灾祸连绵，正值苍天祭，此半妖出现得如此巧合，或许是天道的旨意，不如拿他做苍天祭的祭品，以祈求天下太平！”
顾余缕了一下。
说来说去，就是这半妖伤了他，所以干脆拿他祭天？
“不可。”空性开口，满眼慈悲：“半妖亦是人命，怎能用来祭天？”
“可他盗宝，还袭君，不该死吗？”赵恒反问，面色不虞。
“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会看着自己孕育的生灵被作为祭品献给自己呢？”空性并不知道赵恒曾经拿皇后做祭品的事，只是就事论事：“以人命作为祭品，乃逆天悖德，反而会得罪苍天！”
赵恒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沉着脸没吭声。
十剑宗如今与须弥天是盟友，因此杜文殊并未反驳空性的话，但也没支持。
在他心里，拿什么祭天都是无所谓的。
重要的是完成老祖的任务，成功收获人族气运罢了。
可问题是，皇帝昏庸无道，天下灾祸连绵，民心早已涣散，这样聚集出的人族气运，能顶用吗？
恰好此时，只见那明摇挽住赵恒的手臂，婉转中勾缠着丝□□惑的声音响起：“既如此，便按照往常规矩，来举行苍天祭吧。”说着，她嗔笑着睨了赵恒一眼：“陛下以为如何？”
赵恒被这一眼的风情迷得五迷三瞪，立即傻乎乎地摆手：“便照贵妃的意思来办吧。”
明摇勾唇，笑容越发娇美。
顾余扶额，竟有些无法理解。
这位狐妖姐姐这么漂亮，到底看中了这胖子什么？
等等，难道是异世版妲己，专门为覆灭天元皇朝而来？
哈哈，好吧，开个玩笑，怎么可能？
然后，他便感觉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定睛一看，正是妲己……啊不，明摇。
嗯？
察觉到自己的视线被发现，明摇并不在意，反而朝他轻轻点了下头。紧接着，他便听到了一阵传音。
顾余挑挑眉。
当天午膳结束，顾余和沈夜苍没急着回宗门驻地，而是找到一家叫满芳阁的酒楼。
“见过妖皇陛下。”美貌的狐妖已经等在那里，见到顾余，立即福身见礼，温言软语道：“妖皇陛下，奴家名为涂山明摇，乃妖界涂山一族的圣女。不久前便听闻您登基为皇，可惜奴家人在凡间，否则定会为您庆祝。”
“不必多礼，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顾余摆摆手，开门见山：“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明摇于是不再客套地废话，双眸微暗，低声道：“我有一好友，乃是黑蛟一族的圣女。她性格温柔内敛，善解人意，与我最为投缘。谁知我闭关三十多年，出关后却听说……呵呵，我那好友恋上凡间的人类帝王，还做了对方的皇后。结果……呵！”明摇轻嘲一笑。
修士闭关，便是闭个三五百年都不稀奇，尤其妖族这般长寿种。
可她又怎会想到，仅仅一次闭关，便与好友天人永隔了呢？
顾余听到“黑蛟”时，莫名心头一跳。
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一时又不太确定……
“然后呢？”沈夜苍开口问，“想必你成为赵恒的妃子，是来为朋友复仇？”
“不错。”明摇颔首，眸光泛冷：“身为皇帝，最看重的无非自己的狗命和王朝的千秋万代。而我，便要毁了他最看重的这些东西！”
哦豁，还真是妲己！
顾余不由眼前一亮。
明摇道：“我求见妖皇陛下，并非要求陛下协助我完成野望。陛下身为半妖，对人族亦有感情，因而奴家并不强求。只是如今有一事，却要劳烦您出手。”
“什么？”顾余兴致勃勃地问。
“我那好友，为赵恒孕有一子。我进宫后便多方打听此子下落，却只听说他早已死去。”明摇叹息一声，却让顾余心惊肉跳，感到一种诡异的强烈的既视感。只听对方继续说：“我本是信了，然而一月前，那孩子居然出现了，而且还是来皇宫盗宝的！”
“等等！”顾余忍不住打断她：“你好友的儿子，叫什么？”
“哦，他叫佘青夷。”
第124章 祭品【一更】
好家伙！顾余直呼好家伙！
他就说怎么既视感这么严重！那废后是黑蛟妖族, 佘青夷是黑蛟半妖，而且还十分仇视人类，这怎么看都不像巧合。
原来是有这样的过去吗？
自己的母亲被父亲杀死, 自己作为废太子在冷宫中长大，皇宫倾轧本就严重, 佘青夷当时才几岁？肯定过得很惨, 也难怪他会仇恨人类, 甚至不相信爱情到疯魔的地步……
再一想到就在刚刚，那狗皇帝似乎还提出要拿佘青夷祭天？
呵。
他或许根本没认出那是自己的儿子吧？即便认出也不会在意吧？毕竟他连自己女人也拿去祭天了。
一时间, 顾余对佘青夷充满怜爱。
同时另一边，沈夜苍在听到“佘青夷”的名字时, 不由挑了挑眉, 若有所思。
“你们认识？”明摇注意到两人微妙的表情, 立即反应过来。
“是, 我们是朋友。”顾余点头，然后想起明摇刚才说，佘青夷是去宝库盗宝的。
盗宝？
该不会是七色生魂丹吧？
“那真是皆大欢喜。”明摇轻轻拍了拍手，“想来请你们将他救出来，应该没问题了？”
“为什么要救出来呢？”沈夜苍忽然开口，意味深长地看向明摇：“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 难道不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嫌弃厌恶的人顶替他的位置，将他踩在脚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么？”
明摇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沈夜苍勾唇：“没什么, 只是觉得这皇位, 可以换个人来坐坐。”
*
几日后。
苍天祭当天。
赵恒一身华美的龙袍, 踏上长长的台阶, 来到太庙中央祭告天地的祭坛。
他将手中的文书铺开, 一字一顿地读道：“维天元历947年, 朕恒敢告苍天，朕既登基，夙兴夜寐，战战兢兢，无敢怠也。然民生多艰，灾祸频发，不聊生也。特献半妖为祭，祈我家国，永袛升平。尚享！”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传递至整座太庙。
因此，空性听到他的话，首先蹙起眉头。
怎么又要献祭半妖？
正想着，赵恒已经毫不犹豫地鼓掌三下。
紧接着，便有四个护卫扛着一个被黑布盖住的笼子，面不改色地来到台阶下。
而后，赵恒的贴身太监上前，将黑布掀开。
坚固的牢笼以符箓封印，上身袒露，下身则是黑鳞蛇尾的男子脸色苍白地盘坐中央，漆黑的竖瞳因为骤然的光亮而缩了缩，紧接着冷冰冰地打量四周。
几乎本能的，他感应到熟悉的气息，扭过去。
霎时，四目相对。
“青夷？！”空性瞳孔骤缩。
佘青夷愣了愣，似乎意外空性的存在。他直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即扭头，看向高台上那衣着华美，却又肥胖丑陋的，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听到了对方的祭词。
不就是要拿他做祭品么？
只能说，很符合这个男人的本性。
虽然当年仅有三岁，但作为半妖，佘青夷比同龄人类更加早熟，所以，他深刻地记得当年这个男人做了什么。
许多人只当他是三岁小孩儿，当着他的面说话根本不顾忌，所以佘青夷也由此知道了许多事。
比如，太后与一众大臣不满妖族成为人族皇朝的皇后，各种危言耸听，造谣诽谤：什么他母亲是蛇蝎心肠，接近皇帝是别有目的；什么他母亲水性杨花，经常勾引侍卫大臣……
而赵恒是软根子，优柔寡断不说，还多疑。两人再深厚的感情，也敌不过周遭所有人反对的声浪。而带来的，便是无尽的矛盾和越来越深的裂痕。
紧接着，太后又联合太医给皇帝下药，串通高人言称这突如其来的大病与连年的灾殃都是天道警示——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皇帝信了。
然后他的母亲便被献祭了。
最搞笑的是，皇帝其实是想连他一起献祭的，反而是太后，以“虎毒不食子”的名义让他活了下来。
可惜佘青夷一点儿也不感激对方。
因为对方并非怜悯他年幼，而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噬子的坏名声。所以佘青夷的童年过得非常惨，惨到他自己一直不愿意去回忆，一想到那痛苦的过去便会产生窒息的错觉，恨不得将所有人类全部赶尽杀绝！
所以，他感激救他于水火的顾沉渊。
在发现顾沉渊的儿子也是半妖时，他甚至觉得，这是命运，是宿命，是天定。
他跟顾余才是最适合在一起的。
好吧，说回正题。
总而言之，这个男人无论干出什么来，佘青夷都不会惊讶，甚至只剩下麻木。
怪只怪自己太冲动，本来逃出去是没问题的，却在看到赵恒的瞬间恨意上涌，想要为母亲复仇……
不过，在看到空性时，不得不说，佘青夷有些别扭。
他的记忆里，皇宫的宝库里是有七色生魂丹的，所以，他想用七色生魂丹跟空□□换龙气，从此两不相欠。空性继续做他的佛子，而他回到桃源村……
没想到丹药没偷到，如今看来，又要被空性救一次了。
“青姨？什么青姨？”赵恒听到空性的轻呼，一时迷惑。
空性黑了脸，上前毫不犹豫地将牢笼上的封印符箓撕掉，随即双掌用力，将门扯断。
佘青夷的手脚上也绑了锁链。
这是防止将他拉出来献祭时忽然暴起。
空性握住佘青夷的手将他从老龙中救出，随即抬眼，一贯温和的脸上写满冷漠：“陛下，您是否应该解释一下？”
赵恒全程表情呆滞地望着空性的一系列动作。听到空性的质问，这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语气弱了三分：“这……佛子，您与这半妖认识？”
空性没有被岔开话题：“无论我与他是否认识，都不等于您应该在苍天祭献祭半妖。我记得我先前说过，半妖亦是生命，天道面前，众生平等！献祭半妖并不会赢得天道的青睐！”
他毫不客气的呵斥让赵恒顿时脸色难看。
赵恒下意识望了望左右，没有一人上前为自己说话。
杜文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皇宫的供奉们也不愿意得罪须弥天的佛子，未来的佛主。
“朕乃一国之尊，想处置一个半妖刺客的生死，应该问题不大吧？”赵恒有些不高兴地开口，“空性佛子，你不要忘了，这半妖不久前行刺了朕，朕想怎么处置他都可以，你无权将他从牢笼中放出吧？”
空性一滞。
他本能地认为，佘青夷盗宝、行刺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但赵恒的话，同样没毛病。行刺一国之君，不是什么小事。哪怕他有意保下佘青夷，也不好跟十剑宗跟朝廷交代，甚至会因此影响须弥天的风评。
他不由看向佘青夷。
佘青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确实要杀他，所以这事跟你无关，你不用管我。”说着，他挣扎着想松开空性的手腕。
空性反手握紧，目光平和而坚定：“皇帝昏庸无能，致使民不聊生。你行刺他，肯定有你的理由。我相信你。”
佘青夷瞬间怔住。
他还以为，以空性的性子会秉持公正……
倒是一旁的赵恒，听得脸都绿了。
他昏庸无能？
真以为自己是佛子，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赵恒忍不住看向杜文殊，阴阳怪气道：“杜少宗主，须弥天这般无法无天，你们十剑宗难道就没有意见？”
杜文殊目光微动，掩住眼中的好奇。
空性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最是温良恭谨，所以他还是很纳罕，到底是谁居然让空性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而且还是一个半妖……
不过，杜文殊谨记老祖的吩咐，十剑宗和须弥天接下来的几十、几百年都会是盟友，所以，他才不会去拆空性的台。
他正要开口，谁知恰好此时，一声讽笑响起。
佘青夷盯着赵恒，眼底的嘲弄几乎满溢而出：“赵恒，你真认不出我是谁么？”
赵恒一愣，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你谁？”
“我姓佘，我娘便是那被你始乱终弃，夺丹献祭苍天的废后佘曲月。”佘青夷死死盯着他。
赵恒懵了三秒，这才从记忆中扒拉出佘曲月这三个字的含义。
然后，他的脸白了。
祭坛下的一众大臣窃窃私语起来。
佘青夷充耳不闻，挥开空性一步一步踏上祭坛：“我没死，你大概很惊讶？呵呵，没错，我不但没死，而且还来为我娘复仇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噗通！”
赵恒跌倒在地，惊恐地挥舞着袖子：“是你？！不要过来！救驾！快救驾！”
祭坛下守卫着的几个供奉面面相觑，瞥了眼看乐子的杜文殊，和明显关切着佘青夷一举一动的空性，最终一动不动。
算了，这皇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家内部的爱恨情仇，他们这些外人干嘛插手？
佘青夷手脚上的锁链出现裂痕，一一崩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音。
他走到赵恒面前，五指成爪，扼住对方脖颈，将其高高拎起。
窒息的痛苦让赵恒瞬间憋红了脸，他肥胖的双手拍打着佘青夷的手背，疯狂挣扎。
——他的修为全靠丹药堆积起来，根本撼动不了佘青夷分毫。
佘青夷不为所动，甚至眼底倾泻出一丝自嘲：“原来这么弱，我怎么不早点来杀你呢？”
幼时的他将皇宫看做修罗地狱，长大后一直以为要修炼到很高阶段，才有资格向赵恒复仇。然而如今，这所谓的地狱似乎也不过如此？
霎时间，仿佛心头的枷锁被解开，他周身的气息隐隐开始暴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5章 新帝【二更】
佘青夷勉强将乱窜的灵气压制下去, 五指收缩，深深地望着赵恒。
忽然，他的手腕被轻轻拉住。
佘青夷回首, 目光不善：“你要阻拦我？”
空性摇摇头，然后向赵恒轻描淡写地挥出一掌。
金色的佛掌慈悲地穿透他的心脏。
“噗！”赵恒眼珠子瞪大, 仿佛丑陋的青蛙, 猛地吐出一口血, 然后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空性对佘青夷温润一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与他之间有什么仇恨……但是, 没必要为了这样的小人脏了你的手。”
佘青夷喉头微哽，下意识捏拳。
所以, 就弄脏自己的手吗？
你不是须弥天的佛子吗？
佛子杀死一国之君, 不会被宗门惩罚吗？不会被人逮住把柄吗？
“为什么？”佘青夷喃喃开口。
他无法理解, 空性为何要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他们不过是意外的一晌贪欢罢了, 有必要为此就付出真感情吗？
空性无辜地歪头不解：“什么？”
依旧是那副干干净净的模样。
佘青夷抿唇，垂下眼睑：“没事。”
他看向地上死不瞑目的赵恒，神色复杂。
哪怕对方已经死了，他的心里却升不起任何高兴或者难过的情绪，唯有解脱。
仿佛前尘往事，所有恩怨情仇, 都随着赵恒的死去而散去了。
而接下来……
佘青夷推开空性，平静地望向祭坛下因为皇帝死去而出现骚乱的大臣们, 脸色平静：“人是我杀死的, 天元皇朝若想找我复仇, 尽管来吧。”
说着, 他便准备逃走。
然而——
“慢着！”一声婉转的女声响起。
佘青夷脚步微顿。
涂山明摇一身华美宫装, 款款出现。她表情明媚, 甚至没往赵恒那边看一眼，属实是不屑于伪装了。
她走到一众大臣身边，漂亮的狐狸眼一一扫过几位重臣，道：“如今陛下薨逝，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以为，应该趁如今十剑宗与须弥天的仙师们都在，立即选出一位新君继承大典，不知诸位大人们意下如何呢？”
“这……”
众臣面面相觑，满脸懵逼。
事情发生的太快，他们至今没反应过来。
再说了，虽然赵恒后宫三千，但他的子嗣却极为稀少，哪怕有，也被明摇给，咳咳，咔嚓了，哪里去找一位合适的皇子来继承大典啊？
“明妃娘娘以为，应该选谁呢？”一位大臣忽然问。
明摇弯起唇角，意味深长地开口：“这里不就有一位最佳人选吗？”
最佳人选？
众臣再次懵逼的面面相觑。
谁啊？
难道……
不会吧？
有猜到的大臣第一时间抬头，看向祭坛上的佘青夷，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大臣抬头看了过去。
听到全程对话的佘青夷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
这位曾经来监狱见过自己，自称是他母亲挚友的狐妖到底想干什么？
明摇看向佘青夷，意味深长地开口：“你虽是废后之子，但亦是陛下亲子。他昏庸无道，任人唯亲，如今你将其手刃，也要继承他的位置，承担起他的责任。你认为呢？”
佘青夷蹙眉，冷冷开口：“我对这位置不感兴趣！”
明摇笑眯眯地传音：“你成了人族的皇帝，跟那和尚不正门当户对了吗？”
佘青夷面上一黑。
谁要跟空性门当户对？！
“我再说一遍，我对这位置……！”佘青夷猛地顿住，周身的气息无法克制地暴涨，紧接着，只听“轰隆”一声，天雷殷殷。
——他要晋升了。
佘青夷抬头望天，又推了推空性：“有事待会儿再说，你离我远点，让我晋升。”
“嗯。”空性颔首，面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担忧。他转身的动作一顿，忽然一把扯住佘青夷，低眉吻住。
佘青夷霎时全身僵硬。
黑云汇聚，狂风呼啸，将祭坛上的旌旗吹得咧咧作响。
淡淡的金光在紧贴的双唇间流动。
“轰隆！”又一声雷鸣。
空性松嘴，眉眼温柔：“小心。”
说完，他这才转身离去。
佘青夷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蓦的面颊耳朵红透。
擦。
只是给他龙气而已，为什么要嘴对嘴！
烦死了！
“啪！”
一道紫雷落下。
佘青夷狠狠抬头，下半身已经显露出漆黑的鳞片。他一动不动，直接接纳了这道紫雷。
“嗞嗞——”
紫色的电光在他皮肤表面流动，漆黑的竖瞳因为痛苦微微失神，但也仅止于此。
佘青夷一边运转体内的龙气，一边吸纳道道天雷。
他的头顶逐渐长出两个鼓鼓的包，黑曜石般的鳞片也逐渐浸透出淡淡的金色。
无数人仰首，望着他，仿佛仰望神明。
时间无声流淌。
终于，雷云消散，霞光万里。
“嗷——”
一条透明的，身披金光，覆盖天地的巨龙仰天长啸，随即乳燕投林般没入佘青夷体内。
佘青夷身上的衣物早就被炸得粉碎，他矗立在祭坛上，一袭鸦羽般的黑发垂落，黑中泛金的竖瞳与下半身的鳞片交相辉映，宛如兽神降临。
空性飞身上前，将身上的袈裟披在佘青夷身上。
佘青夷瞥了他一眼，没拒绝。
空性眉眼含笑，温柔至极：“恭喜。”
佘青夷抿唇，开口就是恶劣的语气：“不过是元婴，有什么好恭喜的？”
“恭喜你离化龙又进了一步而已。”空性也不怵，依旧面含微笑，灿若桃李：“你头上的这个……是龙角吗？”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伸手想摸。
佘青夷猛地后退一步，耳垂通红：“你想干嘛？！”
“啊……抱歉。”空性有些失落又有些歉疚地看着他：“龙角还在生长中，我不能摸对吧？”
“在不在生长都不许你摸！”佘青夷语气暴躁。
空性表情一瞬间可怜兮兮的。
“咳咳。”明摇打断了两人的打情骂俏，看向那些大臣们：“各位应该也看到了吧？佘青夷受真龙眷顾，如今已经化龙，正是天命所归啊！”
众臣面面相觑。
之前给明摇捧哏的大臣忽然双膝跪地：“见过新帝！”
仿佛被推动的多米诺骨牌，在瞬间的静默后，无数人选择了低头拱手——
“见过新帝！”
“参见陛下！”
明摇勾唇，笑容明媚。
佘青夷望向祭坛下，蹙眉。
他根本没有要当人族皇帝的打算好吧？
这群人擅自替他做什么决定？
他正要开口拒绝，却是蓦的一顿，扫过沈夜苍一眼。
“答应。”
这是他听到的对方的传音。
“凭什么？”佘青夷冷笑。
难道这货也要扯什么门当户对？
沈夜苍回答：“人皇乃天下之主，坐拥天下财富。”
佘青夷淡淡挑眉。
所以？
“如七色生魂丹这般珍宝，亦不过一句话吩咐下去的事情。你不想跟龙族交易七色生魂丹，获得空性的感激么？”
“我只想跟他一刀两断！”佘青夷咬牙。
才不是要获得空性的感激！
“还可获得人族气运，加速修炼，助你早日修为超越空性。”沈夜苍继续漫不经心地说着。
“我干嘛要拿修为跟空性比？”
“然后不就可以压倒他了么？”
佘青夷罕见的沉默了。
压倒……空性？
他脑子里不由浮现出空性无力地躺在床上，被他扒掉衣服一脸无助可怜的表情……
不、不好！
佘青夷捂住脸。
沈夜苍那蛊惑的声线仿佛魔音灌耳：“你可是要成为真龙的半妖，就这样被别人压在身下，真的甘心吗？大家都是男人，凭什么是你在下？成为人皇，你便是人族共主，而空性犯下色戒，早晚要被逐出师门，你好心收留他，让他做你的圣僧，日日跟他讨教佛法，届时他岂不是任你摆布，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圣、圣僧……
嘶……
不得不说，佘青夷真的心动了。
光是联想一下，明明是冷血动物的他就热血沸腾了！
佘青夷余光瞥了眼白纸般用无辜眼神望着自己的空性，不由口干舌燥，赶紧心虚地收回视线。
“怎么了？”空性关切地开口。
“没事。”佘青夷不敢直视他。
“陛下，事不宜迟，不如便由您主持今日的苍天祭，待到安葬了先帝，便立即登基？”明摇的声音响起。
“呃……嗯……”佘青夷还在魂游天外，根本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点头附和。
“看来陛下同意了，那便这样吧。”明摇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呃……嗯？”佘青夷回神。
同意什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大臣高呼。
佘青夷懵了懵，慢慢反应过来。
他刚才好像答应做皇帝了？
啧，被摆了一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旁的空性双手合十，低眉敛首，宛如宝相庄严的菩萨，认真且郑重地跟随那些大臣念道。
佘青夷颊上一热，忍不住瞪了下方的沈夜苍一眼，随即板着脸冷冷抬手：“平身吧。”
空性收礼，仰起脸笑如春风拂面：“陛下可知苍天祭的流程？可需贫僧指引？”
佘青夷抿了抿唇：“那就麻烦佛子了。”
“喏。”空性眉眼间笑意越发深邃，随即将苍天祭的流程婉婉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怀孕？【一更】
在他的指导下, 苍天祭倒是有惊无险地结束，只是佘青夷全程有些心不在焉罢了。
待群臣退去，杜文殊也告辞。
顾余、沈夜苍和空性则留了下来。
众人回到宫殿中, 佘青夷便臭着脸问：“现在你们谁来跟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摇笑眯眯地说：“其实是这样的……”
她将那天拜托沈夜苍等人将佘青夷救出来的事娓娓道来。
本来，她只想救人。然而, 沈夜苍却反问, 为何不杀了赵恒, 将佘青夷捧上皇位？
夺走对方的江山，让他曾经杀死的女人的儿子登上皇位。
明摇仅仅想象了一下, 便立马同意了。
然后，她便温言软语, 诱导赵恒选择继续在苍天祭献祭佘青夷。果然, 空性出手了。
嗯, 这也算测试在空性心中佘青夷的重要性吧。
接下来的一切, 佘青夷便知道了。
不听须弥天圣子劝告，一意孤行的昏君，群臣有什么理由护着呢？难道得为了这昏君得罪须弥天？别开玩笑了！
这种修仙的世界，修士才是人上人，皇朝的皇帝，他们根本不会放在眼底, 更何况这些普通的大臣呢？
凡人，终究无法与修士抗衡。
沈夜苍平静地说：“我需要人族气运, 而成为皇帝对你亦有好处, 我们算是各取所需。”
佘青夷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自己刚刚就是被沈夜苍蛊惑, 才无知无觉地同意了做皇帝的！
“你想要人族气运, 随便扶持一个傀儡就行, 为什么选我？不知道我讨厌人类吗？只要一想到我以后要住在满是人类的皇宫, 我已经暴躁地想揍你了！”
沈夜苍挑眉，瞥了眼空性：“空性，佘青夷对管理一个偌大的皇朝显然不在行，恐怕需要你辅导他。”
“我明白。”空性颔首。
他很乐意让佘青夷逐渐摆脱对人类的排斥。
再且，他也很清楚沈夜苍的用意。
补天丹需要各族气运，而佘青夷成为天元皇朝的皇帝后，起码不会排斥将人族气运借出。自己要做的，是协助佘青夷治理好整个国家，争取让人族蒸蒸日上。
“明妃娘娘也可以从旁协助的。”顾余插嘴。
涂山明摇眯起眼：“别，我可不想打搅小情侣打情骂俏。”
“咳咳。”空性面颊泛红，表情羞赧。
佘青夷气红了耳朵：“谁跟他打情骂俏！明摇阿……姐，你不是比这臭和尚更了解朝政吗？国事就麻烦你了！”
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已经不知不觉被绕了进去。
“那好吧。”涂山明摇勾唇，娇艳的双唇配着眯起的狐狸眼，显得明媚妖冶。
佘青夷心情稍松。
第二天。
佘青夷从皇家宝库里找出七色生魂丹，交给空性。空性果然感动无比，主动献上吻，呃不，龙气。
莫名的，沈夜苍那段蛊惑的话又出现在佘青夷耳边。
他望着空性，沉默了。
*
几日后。
佘青夷正式登基，大赦天下。
不过，甫一登基，佘青夷便撂了摊子，和空性一起，跟随顾余和沈夜苍前往龙族，将政事都交给明摇。
先前他们答应，要将葬龙谷中死去的龙族的骸骨交还龙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佘青夷表示自己是守约的人。
而且，佘青夷如今正处于化龙的关键阶段，只要吸收完空性体内全部龙气，便能正式化身真龙。
是的，哪怕敖春深，也不过只有真龙血脉。只要他佘青夷化龙，那么他成为龙族的领袖，攫取龙族气运也不是问题！
在龙族，真龙拥有绝对的统治地位，对其他龙族拥有血脉上的绝对压制！即便佘青夷曾经不过是一条蛟蛇，四海龙王也无话可说。
顾余感觉，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
自己主宰妖族气运，阴阳宝兔主宰鬼族气运，而佘青夷负责人、龙两族的气运，一切都是刚刚好。哪怕是极难炼制的补天丹，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也并非遥不可及，不是吗？
只是这也安排得太好了……
难道是天道出手了？
算了，不管了。
废话少说，总之，四人启程，很快来到东海。
不过，在前往龙宫前，沈夜苍趁着佘青夷盘在空性手腕间睡觉，拉住对方传音了一番。也不知说了什么，反正只看到空性耳垂泛红，一脸羞赧，却还是不断点头。
当晚，顾余心中好奇，便忍不住问：“你跟空性说什么了？”
沈夜苍吻了吻他的面额：“只是觉得，与其我们去求见龙族，不如让龙族来求见我等。”
“哦？”顾余眨了眨眼睛，转动了一下脑筋。
让龙族求见，得让佘青夷跟空性出力，那肯定跟真龙有关了。唔……是想让佘青夷尽快成为真龙吗？那要想成为真龙，就需要全部的龙气。
怎样以最快的速度获得龙气？
那当时是……
顾余反应过来，感觉他家沈夜苍真是一肚子坏水！不过，他喜欢！
嘿嘿~
然后，他也被沈夜苍扑倒了。
翌日。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咸湿的海风带来一丝灼热。
顾余捶着老腰趴在床上，感觉自己有点hold不住沈夜苍那恐怖的精力。
这不科学，到底谁才是合体境？！
“这里的海鲜不错，我给你带了些回来，要尝尝吗？”沈夜苍坐到床边，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温柔地轻抚顾余的背脊。
“要。”顾余被顺毛得很舒服，当即把什么都忘了。
沈夜苍于是笑眯眯地喂他吃鱼。
鱼刺已经被挑掉，肉质鲜美有嚼劲，还带着一丝原生原味的鲜气，好吃极了。
顾余顿时幸福得眯起眼，一口气吃了五六条鱼。
吃着吃着，那丝鲜气转化成腥气忽然上涌，让顾余胃部一阵阵犯呕——
“唔！”
顾余不舒服地皱眉，一张嘴竟然把胃里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
沈夜苍表情一肃：“没事吧？”
“没事。”顾余摆摆手，“有点腥……”
“那不吃了。”沈夜苍取出一块桂花糕：“吃点甜的。”
“嗯。”顾余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就着沈夜苍的手咬了口桂花糕，淡淡的甜味果然将那股腥气冲散：“好吃！还有吗？”
“不能吃太多。”沈夜苍摇头。
顾余闻言噘嘴：“我刚刚吃的都吐出来了，现在还饿着呢~”
沈夜苍失笑：“哦？合体境也会饿？”
“所以你要不要喂饱我？”顾余反问。
非常歧义又非常危险的词汇。
沈夜苍呼吸一滞，目光幽深：“昨晚还没喂饱吗？”
顾余眨了眨眼，瞬间反应过来，一脚踹到他大腿：“滚！”
沈夜苍当然不滚。
他又取出三枚桂花糕，递到顾余唇边：“喏，我喂你。”
顾余咧嘴，笑眯眯地就着他的手将小巧的桂花糕三两下解决，一边吃一边不忘问：“空性和佘青夷怎么样呢？”
“还没出房门。”沈夜苍另一只手温柔地抹去他嘴角的残渣，语气平静地回答。
“不会要持续个三天三夜吧？”顾余汗汗哒。
沈夜苍挑眉：“不要小看了龙的xing欲。”
啊这，啊这……
顾余有理由怀疑，沈夜苍是在暗搓搓报复佘青夷。
正幸灾乐祸着，那股奇异的恶心感又涌上心头。顾余忍不住蹙了蹙眉。
难道是桂花糕的甜味太腻了？
主要是到了合体境，他已经不需要进食了。这次难得吃点东西，怎么总觉得反胃？是食物的问题？还是他身体出了问题？
顾余心里想着，面上却很快恢复了平静，强行将最后一块桂花糕咽了下去。
接下来，两人又等了三天。
这段时间，顾余也试着尝了尝其他食物，然后发现只要吃到甜腻的食物或者海鲜类的食物，他就会反胃不舒服。
他昨天偷偷给雪尾传讯，向对方请教自己如今这是什么情况，只是目前还没收到回信。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毕竟不是什么大问题。
转眼又过了一天，傍晚时分，从佘青夷和空性的房间里忽然出现庞大的威压，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天空中有阴云开始汇聚。
沈夜苍将客战中的无关人等全部疏散，然后和顾余在楼下等待着。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
“轰隆！”
客栈上方，雷声殷殷，但始终不曾落下。
那庞大的威压不断向四周扩散，几乎扩散到全城，让这座靠海小城的民众越发的不安。
顾余手里把玩着一只杯子，忽然抬头看了眼天空。
一道云气从远处飞来，稳稳地停在小城上空，谨慎地与客栈上空的阴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龙族来人了。
顾余不着痕迹地推了推沈夜苍。
沈夜苍颔首示意，于是两人一起飞了出去。
那云中的龙族并未隐藏身形，见沈夜苍与顾余出现，便化作人形，变成一个高个子的中年男性，朝二人皱眉：“你等是何人？”
“见过这位龙族的朋友。”顾余拱手，笑眯眯地开口：“我等乃是敖冬至与敖夏熠殿下的好友，本是想入龙宫会友，不曾想恰好朋友要晋升，便在此守护。”
他一边说，一边将两张请柬推到对方面前。
那龙族忌惮地瞥了顾余一眼，随即低头看请柬，恍然：“原来是顾余与沈夜苍阁下。”他明显松了口气，但严肃的面容上依旧不见笑容：“我感应到龙族的气息，二位的朋友难道是龙族？”
“可以这么说。”顾余眉眼一弯。
“哦？”对方眼中闪过一抹好奇。
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在下乃是敖知，乃是东海龙宫镇守使，负责守卫东海沿岸安危。”敖知拱手，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
“见过敖镇守使。”顾余与他打了声招呼。
恰好此时，客栈内散溢出的气息更加庞大，瞬间压得敖知闷哼一声，只觉有什么源自骨髓里的令他敬畏的东西在压制着自己。
敖知惊疑不定地望向客栈方向，声音竟有一丝颤动：“顾余阁下，沈夜苍阁下，这是怎么回事？！”
能做到镇守使的，不会是简单角色。
即便如此，还是被一道气息给压制了！
这怎么想都不对劲！
而这种源自血脉的压制感……
难道……
“真龙？！”
敖知惊呼。
顾余勾唇，笑容意味深长：“敖镇守使好眼力。”
敖知不淡定了。
他目光灼热得恨不得将客栈的屋顶戳个洞来，急切而焦虑地吐词道：“怎会有龙族在此觉醒真龙血脉？！太危险了！若是遇到歹人可怎么办？不可！我要立即传讯给龙宫！”
这个气息，他是绝对不会感应错的！
即便错了也没关系！宁可错过，不可放过！
想着，敖知指尖多出一道莹润如玉的传讯符。
“敖道友，稍等。”顾余制止他，意味深长地开口：“你猜错了，我这朋友并非龙族。”
“什么？！”敖知吃了一惊，随即想也不想地否认：“怎么可能？我明明感应到真龙的气息！顾余阁下，不知你为何要骗我？”
顾余哭笑不得。
好吧，这龙族还挺直脑筋的。
一旁的沈夜苍顺势开口，平静地说：“敖镇守使，我等并非骗你。我等这朋友不过是好运得到了葬龙谷真龙的承认罢了。他其实是一只黑蛟，如今吸收了葬龙谷中殒没的那只真龙的龙气，才得以觉醒。”
龙族的排外还是挺严重的。所以其实，他们完全可以说谎，说佘青夷是流落在外的真龙。
但一来，没必要。因为一旦佘青夷觉醒成功，他便是龙族唯一的真龙。哪怕他曾是半妖黑蛇，龙族也必定会奉其为龙族之主；二来便是，不要小瞧龙族的实力，他们难道不会自己去调查吗？
龙族也算妖族的一个分支，只是格外强大罢了。所以，他们也继承了妖族的一些特质，比如纯粹，率直。
如果你对龙族耍诡计，那么一旦暴露，就会登上龙族的黑名单。而如果你真诚待人，龙族也会将你当做朋友。
所以，顾余和沈夜苍都不打算隐瞒佘青夷的真实情况。
“竟是如此。”
果然，敖知听了沈夜苍的解释，虽然吃惊，但却很快信了。同时又露出些许唏嘘的表情。
葬龙谷有真龙遗骸，龙族能不知道吗？
只是那里的瘴气天生克制龙族，会让龙族发疯，所以哪怕四海龙宫想收回那里的真龙遗骸，也是有心无力。
有海族借真龙遗骸晋升真龙，龙族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甚至乐见其成的。
俗话说得好，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诸如锦鲤、蛟蛇这类海族，若是获得一些奇遇，或者龙族的修炼秘籍，都是有机会修成龙的。所以龙族对待这些种族，态度尤其的好。
而顾余与沈夜苍口中的好友妖族，既然能得到葬龙谷那位真龙的认可，那绝对是非常优秀的人。敖知天然便对对方升起好感。
而就在他们交谈之时，客栈内。
龙压已经达到了极致。
哪怕是空性也有些忍受不住。
佘青夷头顶的龙角已经完全长了出来，竖瞳完全变作金色。此时，他已经是龙形，身上黑色的龙鳞隐隐可见金色的华美龙纹。
而在七寸处，更是长出了逆鳞。
他痛苦地盘踞在床上，口中不时泄出痛苦的shen吟。
空性紧紧抱着他，低声念诵着清心凝气的佛经，试图缓解佘青夷的疼痛。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嘴角隐隐有一丝血迹。
“嗷！”
天地间响起一声痛苦的龙啸。
霎时间，雷声殷殷。
空性浑身一震，嘴角的鲜血溢出。
他不着痕迹地抹去，见佘青夷依旧痛苦地闭着眼，于是轻抚他的龙鳞：“别担心，我会永远陪着你。”
“好痛！摸摸我……”佘青夷闷哼在空性耳中却是人言。
“哪里痛？”空性立即问。
“头……全身……我要炸了！”佘青夷咆哮。
空性立即俯身，虔诚地亲吻他的龙角：“痛痛飞，痛痛飞。”
奇异的，佘青夷单单是听着他心疼的语气，就觉得那疼痛好像真的飞走了一样。
时间仿佛被人为拉扯到无限漫长。
但好像也不是很难熬的样子？
不知不觉，痛感逐渐减轻。
佘青夷睁开眼，便见空性依旧吻着自己的龙角，一只手则小心地，视若珍宝般轻抚着自己的龙鳞。
他怔了怔，眼中泛起几分酸涩。
他无法理解。
他明明一直在将空性推远，为什么这个男人却每次都主动向自己靠近呢？
他这么恶劣的半妖，根本不值得空性的喜欢不是吗？
“好些了吗？”空性注意到佘青夷睁开，弯起眉眼温柔一笑。
佘青夷半眯起龙眼，给他传音：“空性，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空性微愣，低眉，微笑着认真地看着他：“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我毒舌脾气差。”
“很可爱。”
“我是半妖。”
“竖瞳像宝石般漂亮，蛇尾也很可爱。”
“我……”
空性笑着捂住他的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在你眼中自己的所有缺点，在我眼里却都是我喜欢你的理由。你很好，所以不要妄自菲薄，好吗？”
佘青夷沉默。
客栈上空，云散雨霁。
一道道金光从云层中炸开。
佘青夷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
一颗圆润的真龙宝珠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逆鳞之中，但他感应到了。
他心念一转，从口中吐出龙珠，递到空性唇边：“吃了。”
空性一愣，想也不想地摇头：“不可，真龙龙珠是你的命脉，怎能让我……”
佘青夷语气暴躁地打断他：“吃了我的龙珠，从此你的命便由我掌控。只要你背叛我，我会立刻催动龙珠让你死！怎么？你不敢吃？哈，我就知道你早晚有一天会背叛我！”
空性深深地望着佘青夷：“虽然我知道这是你的激将法……”但，他还是低眉，将龙珠送入口中，“若如此能让你安心，那我便吃了吧。”
佘青夷神色复杂：“从此我们便生死相随，永不分离了。”
“正合我意。”空性微笑。
“昂——”
天女散花，麒麟送瑞；四海沸腾，万龙垂首。
天空中，一道道异象接连浮现。
这是天道庆贺——
真龙，诞生了。
时隔万年，天元大陆，终于再次诞生了真龙。
*
东海龙宫。
这里正进行着一场盛大的酒宴。
四海龙王齐聚，目光灼热地盯着下首的佘青夷。
没错。
在佘青夷彻底觉醒成真龙后，距离最近的东海龙王第一时间赶到，热情地邀请顾余一行人到龙宫做客。不一会儿，另外三位龙王便赶到了。
佘青夷对这样的视线有些不适。他蹙了蹙眉，道：“四位龙王陛下，有什么问题尽可以问我，不必如此……呃，你们这般看着我，让我有些不舒服。”
嗯，很好，还是那个有话直说的佘青夷。
顾余偷笑。
四海龙王闻言面面相觑。
随即，东海龙王便轻咳一声，道：“佘青夷殿下，您无需称呼我们为‘陛下’。在龙族，您的血脉是高于我等的。我真名为敖广志，您可以叫我敖东海。”
“好吧。”佘青夷抿了抿唇，平静地说：“我很感激葬龙谷陨落的那位前辈将真龙血脉传承给我，也答应将其骸骨送回龙族。我目前已经觉醒了真龙传承，这样吧，待会儿我抄誉一份交给你们。”
四海龙王顿时眼前一亮。
“那真是多谢佘青夷殿下了！”
“叫我佘青夷就好。”
“哎~这怎么可以？”四海龙王坚决不答应。
双方又是一阵客套。
顾余在一边看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就多吃了几片生鱼片。别说，龙宫的美食真的上等，鲜中带着一丝甘甜，让顾余这种馋虫立即吃上瘾了。
谁知吃着吃着，那股反胃的恶心感再次涌上心头！
“唔！”顾余捂住胃，一时没忍住，瞬间吐了。
沈夜苍瞳孔骤缩，扶住他的背声音急切：“又吐了？”
“没事没事，是我吃太多了。”顾余擦干净嘴，尴尬地打哈哈。
“你以前吃多了也没见如此。让我看看。”沈夜苍皱眉，说着便搭上顾余的手腕为他诊脉。
顾余心里也直犯嘀咕。
不过望闻问切对于修士应该没用吧？
然后，他就见沈夜苍的眉头越蹙越深。
“呃……我没事吧？”顾余惴惴道。
沈夜苍沉吟不语。
良久，他看向空性：“我学艺不精，可能要麻烦你空性你诊断一下。”
“好。”空性于是起身走过来。
佘青夷也跟上，担心地问：“不会吧？你不是合体吗？这也能生病？”
东海龙王见状，笑呵呵地说：“无事，我东海龙宫有两位医术高超的医修，还有天材地宝无数，必不会叫顾道友有事。”
“多谢。”沈夜苍道谢，但想到自己刚才诊断出的结果，感觉那天材地宝可能用不上。
另一边，空性也搭上了顾余的手腕。
片刻后，他的眉头蹙起：“嗯？”
“怎么样？”佘青夷问。
“唔……”空性抬头惊愕地看了眼顾余，又认真地感受了一下脉象，最终看向沈夜苍：“沈兄，我等的诊断结果，是一样的吗？”
“看来是？”沈夜苍挑眉。
空性哭笑不得：“只是……这不可能……”
“喂，你们在谜语什么？”顾余听着有些不爽，“我到底怎么了？”
空性摸摸鼻子，无奈开口：“顾兄，你似乎……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虚惊一场【二更】
“噗——咳咳！”顾余眼珠子一瞪, 瞬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你你你，你说什么？！”
空性满脸无奈地重复：“你没听错, 你怀孕了。”
“怎么可能？！”顾余因为过度惊吓，声音瞬间拔高尖利起来。
空性摊手：“我亦觉得可疑。但这便是我的诊断结果。”他说着, 不由看向沈夜苍, “沈兄, 顾余是否吃过什么神奇的天材地宝？会让男子怀孕那种？”
沈夜苍闻言立即陷入认真的回忆。
而顾余已经懵掉了。
怀、怀孕了？
怎么可能？！他可是男人！
但是，这么说来, 吃了想吐不就是孕期常见的生理反应吗？只是因为自己并非女性，所以没第一时间联想到……
“咳咳, 不如让本王龙宫中的医修为顾小友看一看？”东海龙王开口。
“也好。”空性没反对。
沈夜苍想了想, 颔首：“麻烦龙王陛下了。”
“呵呵, 小事一桩。”龙王慈祥地笑了笑, 随即挥手遣人去请医修。
不过一会儿，便有一个年迈的乌龟海族拄着拐杖走来：“见过四位陛下。”
东海龙王摆摆手，说：“龟老，麻烦你给这位小友看一看。”
“喏。”龟老拱手，随即看向顾余，有些浑浊的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语气有些不可思议：“合体境？”
“是的。”顾余没否认。
“好。”龟老慢悠悠地走到顾余面前，带着老年斑的手搭上对方手腕：“不要抵抗。”说着, 一道纯白色的微光从他指尖涌入顾余体内。
顾余只觉这道白光似乎想探查自己, 本能地抗拒。但想到龟老的话, 他强忍住了。
于是, 这道白光在他体内四处细细转了一圈, 然后一跃而出, 回到龟老体内。
龟老咂摸了两下嘴：“您不是很健康吗？没什么病啊？”
“龟老，我与沈兄诊断出顾兄似乎……怀孕了，怀孕自然不算病的。”空性温声解释，对老人家极度恭敬。
龟老闻言，发白的眉毛弯了弯。他看向顾余，道：“小友不是人族吧？”
“我是半妖。”顾余想了想，解释：“我母亲是兔妖，父亲是人类。”
“兔妖啊……原来如此。”龟老呵呵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问：“那小友是希望自己怀孕了呢？还是不希望呢？”
“当然不！”顾余眼睛一瞪，想也不想地拒绝。然后又忍不住瞪了沈夜苍一眼：“你也不想吧？”
沈夜苍颔首。
他才不希望有个小孩儿来打扰他跟顾余的二人世界，哪怕是他跟顾余的孩子也不行。当然，如果真有了，他也会负起责任就是了。
龟老见状，笑呵呵地说：“那恭喜你了——你没怀孕。”
顾余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
“那……”
“从脉象看，确实像是怀孕了。不过，你可以理解为假孕。如果经常抚摸兔子的背脊，会使它产生自己怀孕的错觉，于是身体也自然而然会出现怀孕的反应。只是这种假孕现象经常出现在母兔身上，公兔不算常见……”龟老说着，视线好奇地在沈夜苍等人身上巡游一遍，然后才慢悠悠地说：“不用担心，三个月内这种症状就会渐渐消失。不过这期间，可能会出现想要产乳，做窝等等本能反应。”
顾余瞬间涨红了脸。
产、产什么？！
沈夜苍闻言不由盯过来。
顾余一个激灵，抬头狠狠瞪他：“看什么看？！”
沈夜苍目光一顿，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抱歉。”
顾余冷哼：“没有一点儿诚意！”
沈夜苍假装没听到，向龟老请教道：“龟老，那么在怀孕期间有什么注意事项呢？”
龟老闻言笑了笑：“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只要记得对孕夫百依百顺就好。”
沈夜苍颔首表示理解。
这个他在行。
龟老交代完，便告辞了。
沈夜苍于是直接向龙王道谢。
“能帮到你等便好。”东海龙王非常上道地摆摆手，满不在意地开口。
于是，众人继续饮酒吃菜。
唯有顾余心情不爽还不能发作。
三个月啊！
他得假孕三个月，还能那啥！
想想就好尴尬！
不过，这不是他的错啊！
都怪沈夜苍！
在他变成兔子无法变回人形的时候，天天摸他背脊！兔子的背，那是能摸的吗？坚决不能！从此以后再也不让沈夜苍摸自己的背了！哼！
忽然——
“青夷殿下，你是否有婚配呢？”
顾余忽然听见东海龙王真诚发问。
他眨了眨眼，立即回过神，幸灾乐祸地看了过去。
佘青夷面无表情地开口：“旁边这位圣僧是我的道侣。”
顾余一惊。
咦？
之前不还别别扭扭的吗？怎么这就确定关系了？
空性眉眼一弯，笑容腼腆。
东海龙王张了张嘴，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位空性不是和尚么？
你们人类玩得这么开？
本来还想给佘青夷介绍龙族女子做对象的东海龙王只能败北而归。
待一顿饭用完，空性也进入正题。
他起身，对东海龙王道：“龙王陛下，听说您需要七色生魂丹。”
东海龙王猛地精神一振：“是的！”
空性笑着取出一枚玉盒，打开。
“七色生魂丹！”东海龙王一眼认出，登时惊喜地瞪大眼。
空性爽快地将玉盒推送到对方面前，说：“有了他，贵公主应该会很快醒来。”
东海龙王接过，感激又认真地开口：“空性佛子，多谢你为我找到七色生魂丹。你有什么想要的便请直说，只要本王能做到的，一定为你办到。”
“我等亦是。”另外三位龙王齐齐开口。
空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那贫僧便直言了。贫僧希望，四海龙王能重新为人间施云布雨。”
“这……”东海龙王瞬间愣住。
“你刚才不还说，只要自己能办到的一定办吗？”佘青夷忍不住挑眉看过来。
东海龙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佘青夷殿下你有所不知，当初便是人族偷袭了我女儿，害她神魂分裂，痛苦数十载。在这之前，我龙族对人族可是十分友善的！”
“但贫僧的七色生魂丹，已经足够救回敖公主了。”空性反驳。
东海龙王想了想，叹息：“您说得对。这样吧，我等可以恢复施云布雨，但其他的，请恕我等做不到。毕竟再有人族利用我等的信任来对付我等怎么办？”
信任的城墙一旦被打破，便很难重建起来了。
空性对此表示理解。
恰在此时，沈夜苍平淡地开口：“龙王陛下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在图谋敖公主吗？”
东海龙王猛地目光一厉：“沈小友，你知道？！”
沈夜苍毫不避讳地开口：“您或许有所不知，我乃是人族丹神世家，沈氏后裔。二十多年前，有人袭击我的家族，满门唯我逃出生天，家族传承的《丹神谱》亦不翼而飞。而在《丹神谱》中，记载着传说中的不灭丹的丹方。其中一味材料，便是真龙珠。”顿了顿，沈夜苍意味深长地说：“而您的女儿，我记得号称最有希望觉醒真龙血脉之人，对吧？”
东海龙王脸色难看：“您的意思是，袭击你家族的，与袭击我女儿的是同一个人？”
“您女儿遇袭的时间跟我家族遇袭的时间都在二十多年前，您不觉得这很巧合吗？”沈夜苍反问。
东海龙王无言以对。
确实，所谓的巧合，何尝不是种必然呢？
因为得到了不灭丹的丹方，所以瞄准了最容易获取的她女儿的血脉？
“这么说来，在葬龙谷挖掘真龙骸骨的那群人，也跟袭击敖公主的是一批人了。”佘青夷非常上道的配合沈夜苍。
东海龙王目光微动。
这种种迹象，确实很难不叫人怀疑！
“那么，沈小友，你有找到仇人吗？”北海龙王发问。
沈夜苍颔首：“自然。并且，对方的恶行已经败露，成为正派修仙宗门的众矢之的。”
“是谁？！”东海龙王迫不及待地问。
“天元宗的老祖，林芝潮。”沈夜苍开口。
四海龙王吃了一惊：“是他？！”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合理。
世界上又有几人能在东海龙王的攻击下从容退去呢？除非他的修为与其不相上下！这样一来，可怀疑的对象便屈指可数了。
而对于林芝潮这样在合体境待了差不多快千年的老怪物来说，永生，的确是永恒不变的追求。为了达到永生的目的，哪怕无所不用其极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东海龙王忍不住捏紧拳头，咯咯作响：“好一个林芝潮！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老龙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东海，你先别激动！”南海龙王无奈地拍拍他肩膀，“这不是还没证据吗？只是猜测、猜测。我记得你那里保留着当初伤害春深的犯人的血？到时候找到林芝潮，验验血不就知道了？”
东海龙王眼睛一亮：“有道理。”
不过，他已经倾向于相信沈夜苍的言辞了。
沈夜苍也不在意。
反正他说的都是事实，龙王们想验真假便去验吧。
第128章 探索龙冢【一更】
待宴会结束, 东海龙王便安排四人暂时在龙宫住下，然后迫不及待地去联系十剑宗了。他打算立刻举办龙宫夜宴，将包括赵雪晴在内的几个人族天骄请来。等邀请函发出去, 他便和另外三位龙王前往陆地，开始行云布雨。
久经干旱的北方, 天降甘露, 困苦已久的百姓终于得以喘息。
几日后, 东海的龙族使者将十剑宗的几个弟子带回龙宫。
这次受邀来参加龙宫夜宴的，除了赵雪晴, 还有杜文殊和姚凤来等十剑宗天骄，此外空性和佘青夷也得到了资格。
魂魄归位的事非常顺利, 顾余虽然没过多关注, 但不过几天就看到了神采奕奕的敖春深和赵雪晴。不得不说, 赵雪晴与敖春深有七八分的神似, 可能是神魂的影响？好吧，都是大美人，但敖春深身为龙族千娇百宠的公主，气质上绝对是完胜赵雪晴的，更别说大病初愈，她苍白的脸色为她平添脆弱的美, 头上的龙角更是充满韵味。
神魂归位后，敖春深便第一时间来向顾余等人道谢。
不过彼时, 顾余正被这假孕影响, 一会儿焦躁地想筑巢, 一会儿又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肚子, 明明知道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却还是露出“母性”慈爱的光辉, 然后反应过来后重复焦虑。
幸好沈夜苍一直陪着他，让他逐渐适应过来。
时间很快来到了龙宫夜宴当晚。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金碧辉煌，到处镶嵌着珠玉宝石的华丽宫殿内，蚌女抚琴，鲛人起舞，一派奢靡气氛。
顾余嗅着那香粉的味道，却感觉有些反胃。
他低眉，抿了一口清凉的薄荷绿豆汤，这才好了些。
在他对面，则是杜文殊。
顾余也是好久没见过对方了，这次见面，杜文殊几乎没正眼看过他，打招呼时态度也很平淡，怎么说呢？好像成长了许多？不会再为了宗门利益针对他的感觉？
顾余也无所谓。
只要杜文殊别来找自己的麻烦就好。
隔壁的空性跟佘青夷和和美美地培养着感情，而在不远处，赵雪晴已经跟敖春深成了好姐妹，正眉开眼笑、和和谐谐地聊着天。
酒过三巡，东海龙王执杯敬了众人一杯，然后态度和蔼可掬地开口道：“各位，欢迎来到东海龙宫。各位既然有资格参与龙宫夜宴，自是当之无愧的人族俊杰。老龙便在这里预祝各位在龙冢中收获颇丰吧。”
众人闻声纷纷举杯回敬他。
待宴席结束，东海龙王便将几枚龙鳞交给大家，道：“喏，这是进入龙冢的凭证，记得不要弄丢。”
众人接过。
然后，他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带着众人来到一条蜿蜒盘旋的龙骸前。巨龙即便死去，依旧威压惊人。全身的骸骨呈淡金色，一看便不简单。
顾余抬眼望去，只见着龙骸龙口大张，一片幽深。
那里，便是龙冢的入口。
“放心，你等身怀龙鳞，龙魂会放你们进去的。”东海龙王笑呵呵地捋了捋长长的龙须，意味深长地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
这种事没什么好犹豫的。
顾余直接拉着沈夜苍，走入龙口。霎时，眼前光彩变化。
穿过漆黑的龙口，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灰蒙蒙的天幕，无数纯白的云朵，以及云朵上不知用什么材料建成的各种巨大宫殿……唔，或者说坟茔？
顾余低头，发现他们都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
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一会儿，空性、佘青夷、杜文殊等人也接二连三出现在视线中，并且如出一辙的对眼前奇异的风景表示惊叹。
少顷，杜文殊收回视线，瞥向顾余。
顿了顿，他最终还是走了过来，对顾余道：“有空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余挑眉，颔首：“什么事？”
杜文殊于是默默给他传音。
顾余认真聆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陷入沉思。
良久，他抬首对杜文殊道：“我知道了。”
杜文殊于是说：“听说你跟沈夜苍在一起了？”
“怎么？你有意见？”顾余抱胸，撇嘴。
杜文殊摇摇头，眼神平静甚至平和：“我的意思是，我期待你们回宗门举办道侣大典。还有，我跟凤来已经定亲，三月后也会举办道侣大典，若是能一起举办，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顾余跟沈夜苍是一对儿，就意味着他们不会有后代。
换句话说，这两人已经失去了竞争成为掌门的资格。
所以，杜文殊没必要再针对他们了。
再说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也成熟了不少，如今回首往昔，那个暗搓搓使绊子的自己便显得有些可笑了。他是要成为掌门的人，心胸如此狭隘，以后当了掌门要如何管理好偌大宗门呢？难道出了一个实力比自己强的人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担心自己地位不保吗？
顾余闻言目光微动。
他对跟杜文殊同时举办道侣大典不感兴趣。
不过有一说一，都在妖界办过一次了，是不是也该在十剑宗办一次？让修真界的人都知道，沈夜苍是他的人，想想就有点兴奋呢！
“可以考虑。”顾余耸了耸肩，饶有兴致地回答。
杜文殊笑了笑：“那我先期待着。”顿了顿，他平静地说：“那我先跟他们去探索龙冢了，下次见。”
“下次见。”顾余意味深长地回答，然后便看着对方转身离开。
沈夜苍与此同时看了过来。
顾余凑到他旁边，笑容满满：“是不是很好奇杜文殊刚刚传音跟我说了什么？嘿嘿~你求我我就告诉你哦~”
沈夜苍眉眼含笑：“娘子？”
“叫相公！”顾余哼了一声。
沈夜苍勾唇：“相公。”
顾余撇了撇嘴，没有一点儿成就感。但还是传音道：“好啦好啦，就是跟天元宗有关的事儿啦。十剑宗好几次剿灭天元宗的行动，都被对方提前躲开了，所以掌门怀疑，宗门内有天元宗的奸细，而且地位不低。”
沈夜苍目光微动，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与杜文殊汇合在一起的十剑宗其他弟子，颔首：“明白了。”
也就是说，除了姚凤来，杜文殊带来的这几个天骄中，有天元宗的内奸。
这很好理解。
参加龙宫夜宴，不但有机会刺探情报，还能图谋顾余、天运宝兔、阴阳宝兔和真龙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不灭丹所需材料基本集合起来的机会。天元宗，或者说林芝潮，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当然不。
“所以，杜文殊打算如何引蛇出洞？”沈夜苍传音问。
“不用引，蛇自己就会忍不住出来的。”顾余耸了耸肩，说：“所以杜文殊的打算是以不变应万变。”
沈夜苍颔首，懂了。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身处龙冢，东海龙王的力量无法到达，那来自天元宗的奸细早晚会忍不住出手的。
想着，他道：“那我们继续探索。”
“嗯嗯。”顾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望向纯白的云朵上矗立的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视线里出现无数红、紫色的光点，代表着一处处宝藏，不由感慨：“真是壮观的风景！我们走吧。”
“嗯。”
两人也不去当空性和佘青夷的电灯泡，只是提醒了他们要多多注意天元宗的奸细，便径直朝着一座云上龙墓而去。
有意思的是，虽然位于云层之上，龙冢却是禁空的。但相对的，云朵的弹性惊人，轻轻一跳就能跳得老高。也不知是哪位龙族老哥设计的这么奇葩的设定。
顾余只是轻轻挑了一下，就被弹上天。
“啊！”一道尖叫脱口而出，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
沈夜苍直接接住他，望着他惨白的脸，蹙眉：“没事吧？”
“不行！我感觉我会流产的！”顾余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护犊子般用力捂住自己的肚子。
沈夜苍：Emmm……
“哦对了，我是假孕。”顾余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嘴角一抽，尴尬得脸都红了：“完了，身体下意识想要保护自己的崽……我真不是故意的！”
“嗯。”沈夜苍失笑。
“你嘲笑我？”顾余忍不住瞪他一眼：“还不都是你害的？！害我现在连跳高都不敢了，说！你该当何罪？！”他好歹也是合体大佬了啊！居然还被假孕的本能反应给难住了，简直太丢脸了！
沈夜苍低眉亲了亲：“别气，我抱着你走。”
顾余眨了眨眼，悄摸摸瞥了眼杜文殊等人的方向，发现人已经走空了，这才勉为其难道：“这还差不多！”
于是，沈夜苍便抱着顾余，在对方的指引下跳向其中一座龙墓。
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龙墓，由白玉建造而成，与隔壁那占据了整片云朵的，由黄金与珠玉铸成的宫殿比起来，可以说得上是小巧玲珑了。
顾余轻轻一瞥，便发现姚凤来和杜文殊等人选择了探索那座最大的龙墓，正要往里走。也是，毕竟是附近最大的龙墓，而在等阶严明的龙族，越是强大的龙族越有资格使用各种华贵的宝石。
不过，也正因为显眼，千万年来探索那座巨大龙墓的龙与人不知凡几，顾余一眼扫过去，已经看不到多少宝物了。杜文殊等人的选择只能说还是太嫩了。
当然，也可能是故意的？
顾余收回视线，看向自己挑中的这座中型龙墓。
第一眼的既视感就是普通。
白玉铸成的龙墓，在整个龙冢中可谓不知凡几。
但，一道耀眼的金色光点却静静地在墓中央闪烁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快完结啦~~
第129章 四海之王【一更】
进入宫殿, 只见四个金色的梁柱支撑天地，一具水晶棺椁静静地躺在中央。两人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上前。
只见水晶棺椁里, 沉睡着一个模样苍老，长有龙角的龙族老人。对方神态慈祥, 看起来只是睡着了一般。
两人四处检查一番, 都没发现特别的地方。
那么, 那金芒代表的极品宝物，在这龙族的身上吗？
顾余蹙眉。
他跟沈夜苍可没有冒犯他人尸体的想法。如果真在人家身上, 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那还是算了吧？
也许是猜出顾余的犹豫, 沈夜苍平静地说：“有没有可能, 有密室？”
顾余眼前一亮：“有可能！”
而这个密室, 应该就在水晶棺的正下方！
两人尝试着去移动棺椁, 发现这棺木是嵌进地下的，严丝合缝，根本挪不动。
沈夜苍于是看向四边的柱子，柱子中央各自镶嵌着透明的水晶，指向了棺椁方向，隐隐的, 还能听到海水流动的奇妙声响。
这些水晶是否有什么特意之处呢？
沈夜苍想着，翻出东海龙王特别赠予他的一些关于龙墓的消息, 快速浏览一遍, 忽然目光微动。
“你看到了什么？”顾余好奇地问。
沈夜苍说：“隔壁那座恢弘的巨大宫殿, 是龙族上万年前的东海龙王敖御的龙墓。他容貌俊美, 修为高深, 被称作‘四海之王’。同时, 他也曾在剑仙李乘风遭受众叛亲离时收留了对方，是其至交好友。李乘风飞升后，他却至死不曾飞升，而是为自己建立庞大的龙墓。龙宫夜宴便是由他开始举办的，此后，许多龙族与人族探索龙墓时，都会率先探索他的，毕竟最具探索价值。”
顾余挑眉。
确实。
先不说这位敖御本身是真龙，他手里保存的李乘风的物件也绝对不少。
只是……
这么巧吗？又遇到一个跟李乘风有渊源的人，啊不，龙？
“他是真龙，为什么不飞升呢？”顾余好奇地问。
沈夜苍回答说：“根据龙族秘辛，敖御与李乘风曾同游大陆，甚至陪他前往宗门复仇……便在那次，李乘风重伤，敖御以真龙珠救治了对方，自己则受了暗伤，飞升无望。但李乘风并不知此事，反而在飞升前留下信物，期待敖御飞升后能找到他，一起逍遥仙界。”
“信物……”顾余目光微动，“那个信物，有被找到吗？”
“没有。”沈夜苍摇头，“这上面说，龙族也怀疑其是带着那信物一起沉眠了，也有试着找过，可惜怎么也找不到。当然，或许被人族找到了，但对方没暴露？”
顾余不由望向先前那巍峨陵寝的方向，自言自语道：“龙宫夜宴都是敖御搞出来的，你猜他会猜不到自己的陵寝将来有一天会被人翻遍吗？”
沈夜苍目光一动：“你的意思是……”
顾余紧盯着系统地图上那闪烁着璀璨光辉的金色光点，感叹：“曹操七十二疑冢……”
传说曹操因为害怕死后被人盗墓，给自己建造了七十二座疑冢。那么，敖御为什么不可以呢？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将自己真正的陵墓就建在了疑冢旁边，这不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吗？
这座龙墓确实看起来跟其他没区别，要不是顾余有寻宝的天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锁定这里。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密室在哪里？怎么开？
还有，如今这水晶棺里躺着的龙族老人，就是敖御？那么疑冢里躺着的又是谁呢？
“龙珠……”沈夜苍忽然开口。
顾余眼前一亮：“对哦！”
先前就说过，龙族并不认为死亡即是终点，他们在垂死之时，会将神魂送入本命龙珠之中，然后放入龙墓。每逢龙族夜宴，便是龙墓大开之时，龙族之人会进入其中，向龙珠敬酒，若得其中龙魂认可，通过其考验，便会得到其馈赠。
那么，只要找到敖御的真龙珠，是不是有办法让他自己交代出密室的开启方式呢？
顾余心动无比。
李乘风的信物，这可不是拿来收藏的，而是本能的，顾余就感觉到有用处。
在听到沈夜苍说“信物”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信物能召来李乘风吗？
如果不能，得到一个金色级别的极品宝物也不亏。如果能，那天元大陆即将毁灭的情况不就可以直接交给李乘风来解决了吗？好歹也当了几万年仙人了，不至于连救自己的原生世界都做不到吧？
这时，只听沈夜苍说：“梁柱上这四枚银色水晶，在龙墓中很常见，被称作四海水晶。象征着即便死亡，四海的海水也将环绕着龙族的棺椁，伴其安眠。”
也就是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顾余略感失望。
所以，敖御的真龙珠在哪里呢？
“不用急，时间多得是。我们找找其他线索。”沈夜苍安慰他。
“嗯。”顾余点点头，深呼一口气，让自己不要这么焦躁，动起脑筋道：“不然你再看看龙族的记载，我绕着宫殿外面走一圈看看有什么线索？”
“好。”沈夜苍没有拒绝。
于是，顾余转身出了宫殿。
一出去，就看到了隔壁那富丽堂皇的恢弘宫殿，跟这座龙墓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谁能想到，这里才是那位四海之王真正长眠之地呢？
顾余试着爬上宫殿上方，忽然看见宫殿上方有个类似避雷针一样的东西，顶端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四海水晶。
阳光透过四海水晶，折射出璀璨的七色光辉，水晶的内部，更是有哗哗的海浪声不绝于耳，声音并不嘈杂，反而令人心绪平静，心旷神怡。
顾余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安静下来。他低头摸了摸袖子里探出脑袋的天运宝兔：“小福，你有没有什么头猪？”
小福耸动着三瓣嘴，鄙夷地瞥他一眼，然后继续兴致勃勃地欣赏周遭风景。
“好吧，果然不能太依赖运气。”顾余叹了口气，开始动起脑筋。
首先，敖御不希望任何人打扰自己的沉眠。其次，他真正的陵寝里，居然只保存着一样东西——李乘风的信物。可见他跟李乘风的关系非常好，甚至可以说非常重视对方。
重视啊……
顾余不得不想歪了。
“四海之王敖御……不会喜欢李乘风吧？”
四海水晶里那哗哗的海浪声似乎凝滞了一瞬。
“算了算了，不能因为我喜欢男人，就腐眼看人基吧？说不定只是好基友呢？”顾余轻轻一拍自己的嘴巴，自顾自嘀咕，“高山流水遇知音，彩云追月得知己。朕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咳咳……”顾余收回飘飞的思绪，忽然注意到小福正在自己肩膀上抬爪拨弄着那枚四海水晶。
“小福……”顾余无奈地伸手想把它抓下来，忽然一道璀璨的光芒从那四海水晶中亮起，下一瞬，顾余和小福一起消失在原地。
再睁开眼，只见四面朴实无华的白玉书架，以及正中央静静躺着的颇为华丽的雕花黄金棺椁。
顾余和小福二脸懵逼。
什么情况？
找到密室了？
但是，话说，怎么找到的？
算了算了，顾余环顾了一圈，才发现书架上保存着不少书画卷轴，或者话本小说。这些都泛着淡淡的莹润的白色光芒，说明本身只是凡物，但被人通过特殊的手段得以长久保存。
顾余随意拿起一方画轴，小心地展开。
画卷上，丰神俊朗的男子手持宝剑，凛冽的剑气衬托着他的容貌愈发冷峻，但在画师的笔下，对方的眼中明显含着淡淡的宠溺的笑意。
——李乘风。
顾余脑子里瞬间冒出这个名字。
紧接着，他注意到画卷的左下角有一道印泥，上书敖御二字。
所以，这幅画是敖御画的。
在他的眼中，李乘风是这样的……温柔。
顾余失神。
等等，该不会自己刚才随口的猜测是真的吧？
敖御喜欢李乘风？
“确实。”一个温润的嗓音忽然响起。
顾余猛地转身，警惕地望向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子，在看清对方的容貌时，甚至下意识失神了一下。
男子一身金色长袍，天生一双金瞳笑眼配合俊美无俦的面庞，仿佛是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他头顶龙角，长发坠地，如同从画卷中走出一般。
“四海之王，敖御？”顾余呢喃出口。
敖御眉眼微弯：“这位小友如何称呼？”
顾余闻言立即挺直背脊，姿态端正：“您叫我顾余便好。在下是当代妖界妖皇，但是是半妖。哦，还是玲珑宝兔。”
面对真龙大佬，他是不敢有一丝隐瞒的。
而且，这样也能显出自己的诚意，不是吗？
敖御轻笑着瞥了他一眼，又抬头，看向嵌在房顶四角的四海水晶，里面倒映出的竟是沈夜苍的模样，对方已经似乎尚未察觉顾余的消失，正倚在一栋梁柱上研究着龙族提供的龙墓信息。
“这是你的恋人吗？”敖御问。
“对。”顾余颔首，没有半丝犹疑。
“真好。”敖御垂眼，感慨了一句。
顾余感觉自己获得了不少加分项，于是大着胆子问：“敖御前辈，我能问一句吗？我真的猜对了？您……喜欢李乘风前辈？”
敖御闻声抬眼瞥向他，倒也没忸怩：“我……喜欢。”
“那告白过了吗？”顾余双眼亮晶晶，颇为八卦地问。
敖御失笑：“你觉得的呢？”
“看来是没有。”顾余感觉有些可惜。
李乘风的传说太多，各个都很酷炫，再加上人家早就是仙人了，在天元大陆的修士们眼中，那就是加了滤镜一样完美无缺的存在。
而今，能听到李乘风的感情八卦，不得不说有种天神走下神坛的感觉，亲切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0章 请君入瓮【一更】
“我在他心中不过是友人, 越过那条边界，或许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敖御苦笑，“且他注定飞升, 而我龙珠受损，已经无法飞升仙界了。”
或许是不用面对李乘风, 亦或许是觉得顾余是同道中人, 敖御显然放开不少。
当然, 也或许觉得自己不过一介孤魂，无利可图吧？
顾余闻言有些感慨。
没想到堂堂四海之王, 也会因为感情而如此怯懦，以至于抱憾终身。
他忍不住道：“如果你把自己龙珠受损之事告诉李乘风, 或许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我跟你说, 追男人, 一定要死缠烂打！唉, 算了，我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敖御失笑，看待顾余的眉眼越发柔和。
顾余差点看呆。
这位龙族曾经的王者是真的俊美，忍不住道：“你这般好看，天下间有人会不喜欢你才奇怪吧？我觉得你若是主动出击，生米煮成熟饭, 咳咳，李乘风早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敖御笑了笑, 却没有说什么。
“哦对了。”顾余这才想起了正事。他犹豫了一下, 才问：“敖御陛下, 您想不想再见李乘风一面呢？”
敖御笑意一滞：“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顾余于是将李乘风万年前一剑劈开天元大陆, 导致这个世界出现位面危机之事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然后说：“我听说您这里有李乘风送的信物, 有了它，或许在飞升离开天元大陆的瞬间可以使用他召唤李乘风，请他解决自己曾经造下的孽债。”
敖御蹙眉，眉宇间是淡淡的忧色与惆怅。
多说无益，顾余不再开口，静静等待对方的决断。
良久。
敖御叹了口气，说：“可以。”
他指了指那华丽水晶棺椁中自己容颜依旧的尸身，食指与中指轻轻一勾，只见尸身掌下便有一道金芒飞出，落到顾余面前。
顾余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却是一支骨笛，不由头大起来。
自己可不会吹笛子。
敖御仿佛陷入沉沉的思绪，良久，似是看出他的难处，笑呵呵地说：“这笛子是他亲手做的，所以只要吹动，他便能听到，不需要特定的旋律。”
“这样吗？”顾余松了口气。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敖御微微笑。
“等等！”顾余拦住他：“您不打算跟我一起出去吗？我刚才可是说好了要带你去见剑仙前辈的！”
敖御失笑：“我的龙魂依托于整个龙墓才能存在，一旦离开龙墓，我便会魂飞湮灭了，所以，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阴阳宝兔再加上人面蛛的蛛丝呢？”顾余问。
“嗯？”敖御表情错愕。
“人面蛛的蛛丝加上鬼砂，应该可以炼制成容纳神魂的特殊傀儡。您只要进入傀儡中，就能随我们出去了吧？再加上阴阳宝兔为您蕴养神魂，我想一切都不是问题？”顾余继续道。
敖御沉默了一瞬，颔首：“确实如此。”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顾余眉飞色舞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副傀儡。
也是巧了。
他之前让妖界的宗师为沈夜苍锤炼一柄宝剑的同时，也把从黄泉秘境中得到的人面蛛蛛丝、鬼砂等也交给对方炼了傀儡。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怎么说，果然是有备无患？
一切都非常完美！
敖御上前检查一番那傀儡，确认没有问题，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我还有再见他一面的机会么？也好，便将生前的遗憾补清吧。”
说着，他迈入傀儡之中。
顾余望过去，只见敖御心口处的真龙珠也一同进入傀儡之中。
不一会儿，傀儡睁眼，不习惯地动了动手脚。
顾余一边看，一边打趣：“敖御陛下，你为什么这么信我？不怕我是骗你的吗？”
敖御闻声僵硬地扭动脖子，声音也一顿一顿的：“龙族、停了很久的龙宫夜宴。时隔数十年的，难得的人类，想必只有获得了龙族深厚的友谊，才能让龙王开启龙宫夜宴。”他的话逐渐顺溜：“所以，我也相信你。”
此外，别看他这座密室外观普通，暗地里使用的法术却不少。心思险恶之人在进入密室的瞬间，就会中了法术的诅咒而死。
顾余好好地站在这里，足以证明对方是心思善良、心地单纯之人。
敖御毕竟是几万年前的四海之王，不会真的单纯到对谁都不设防的。
当然，这些没必要跟顾余说罢了。
“原来如此。”顾余也不是蠢人，大概猜到敖御能有什么办法确定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此时，他注意到四海水晶里的沈夜苍已经察觉到自己久久未归的不对劲，正蹙眉向外走。
他的心思瞬间转移：“我们该怎么回去？”
“闭眼。”敖御开口。
顾余乖乖闭眼，下一瞬，白光闪过，两人回到了陵寝宫殿的正上方，周围风景依旧，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恰好此时，沈夜苍已经走出宫殿，看到顾余身边行动自如的傀儡，目光微凝：“这是？”
顾余松了口气，正打算欢快地奔向沈夜苍，忽然脚步一顿，想到肚子里还有崽子……啊不对！假的假的！
好险！
差点又被本能驱使了。
不过，他还是放慢脚步，走到沈夜苍身边，笑眯眯地说：“听我说，我找到剑仙的信物了！”
他将自己刚才的经历笑眯眯地沈夜苍分享。
沈夜苍一边警惕地望着那栖息着敖御的傀儡，一边听他讲完，若有所思道：“敖御陛下可以通过四海水晶观察周围吗？”
敖御微讶，面上不动声色地颔首：“是的。四海水晶便是我的眼睛，整个龙墓发生了什么我都能看到。”
顾余恍然。
所以自己在四海水晶旁边说的那句“敖御喜欢李乘风”，被敖御听到了，于是才获得了对方的召唤吗？
紧接着，顾余便立刻想到了四海水晶的妙用！
在自己的陵寝中镶嵌四海水晶，这是龙族的传统，也就是说，有敖御在，他们能随时监控整个龙墓！那杜文殊那里不就很简单了吗？
他与沈夜苍对视一眼，确认彼此想到同一处了。
于是，顾余立即向敖御说明了情况。
敖御听着听着，倒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少顷，他说：“想要抓住那位内奸并非难事，只是那林芝潮如今在暗，你等在明，不可不防。有没有兴趣引蛇出洞呢？”
沈夜苍挑眉：“敖御陛下有何高见？”
“我的这处暗墓，不正是绝佳的陷阱么？”敖御温和地笑了笑。
四海之王，真龙敖御的真龙珠……
对林芝潮来说，这绝对是不容错过的诱饵吧？
更别提此时的龙墓，顾余、阴阳宝兔和天运宝兔也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沈夜苍与顾余对视一眼，眯起眼道：“此事需要我等三人从长计议。”
于是，一炷香之后。
一无所获后，十剑宗众人有些泄气地走出巨大恢弘的宫殿，杜文殊在一旁温声安慰道：“不用急，四海之王的龙墓早已不知被探索了多少次，没有收获是正常的。时间还来得及，大家稍稍休息一下向下一处龙墓出发吧。”
“咦？顾余？”这时，队伍里的姚凤来第一个发现了不远处顾余和沈夜苍的存在。
对面两人闻声，抬首看了过来，随即又对视一眼。
沈夜苍开口：“你确定要找他们帮忙吗？”
顾余回答：“大家都是十剑宗的，不找他们，难道找空性？”
“好吧……”沈夜苍蹙了蹙眉，明显不赞同，但最终没说什么。
姚凤来等人自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杜文殊挑了挑眉。
倒是姚凤来毫不避讳，好奇地问：“怎么了？要找我们帮什么忙？”
顾余跟沈夜苍于是上前，拿出一幅画轴展开。
“哇！”
姚凤来看到画上执剑的剑仙，立即花痴地露出桃心眼。
众人可没她那般天真，在看到印泥后，才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然后双眼放光起来。
顾余不紧不慢地将画收好，说：“你们刚才搜了四海之王的陵寝吧？有找到任何跟剑仙李乘风有关的东西吗？”
众人齐齐摇头。
顾余啧啧感叹：“我在找到这画卷前，也没多想。毕竟被前人带走的可能性不小。但现在嘛……各位，你们真觉得，这座恢弘的宫殿是四海之王的龙墓？”
杜文殊身后的众人瞳孔放大，呼吸略微急促起来。
其中一位青年情不自禁呢喃道：“暗墓？”
“对。”顾余颔首。
顾余肯定了他的猜测，语气颇富煽/动力：“我在隔壁的龙墓里找到了一处暗墓。这幅画卷不过是暗墓博古架上的收藏之一。更多的宝物，应该在更深处的密室里。但是……那里毕竟是四海龙王真正沉睡的地方，人家既然设置了暗墓，就是不希望有人打扰他的沉眠。所以，我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危险……”顾余惋惜地摇了摇头：“但是吧，让我放弃又有点可惜，毕竟，里面很可能有剑仙的传承啊！身为十剑宗剑修，你们不心动吗？”他反问，视线一一扫过杜文殊众人。
果然，他们都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己，目光灼热到似乎能把他盯出火花来。
顾余顶着这些视线，没有丝毫心虚：“所以，我就想到了跟你们合作，大家一起探索这处暗墓。”
这时，一旁的沈夜苍冷冷开口：“四海之王与李乘风乃是至交好友，对我们人族应当抱有着不少善意，只要我等不冒犯墓中他的收藏品，应该不至于要置我等于死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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