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约事项。
这四个简简单单的字, 却骤然形成了曲折又深刻的沟壑。一点一点地,在会议室里徘徊、游荡。
手腕上不断收紧的力道分外明显,混合着路寒山独有的灼热, 正贴着云弥的皮肤缓缓升温。
她同样因为他的话而稍感震惊, 不由得偏过头去,使眼里的震惊洒落于他的侧脸。
此刻, 男人的神情里皆显露着强势。
他微微眯了下眼, 线条无比优越的鼻梁傲然挺立。
感到震惊的并不只有云弥一人,而是在场的每一个人。
路寒山要解约?!
他可是目前,C牌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招牌!
不得不承认, 现在依旧会关注C牌的那些流量,绝大多数都不是因为品牌的成衣或是高定, 而是因为路寒山的代言。
如果连路寒山都要解约……
那么属于C牌的结局只有一个——慢慢地被飞速发展的时尚行业淹没、吞噬, 自行走向毁灭。
黄总面上已然没了方才的嚣张与得意,取而代之的则是无穷尽的讨好。
“解……解约?”内心的慌张被放到了最大程度, 他甚至无法完整地说完一句话。“路先生, 您为什么会……”
路寒山连看都懒得朝中年男人那张泛着油光的面上看, 只是随意又清淡地说:“黄总应该还记得,我的合约上有特别写明‘品牌内发生任何舆论事件, 我都有资格考虑合约的继续性’,这件事情吧?”
黄总因为他的话而一时语塞,久久都想不到该继续来挽留这尊大佛。
如此不公平且具带偏向性的条约内容, 想必也就只有路寒山这样的身份可以提出, 还会被甲方上赶着接受的吧。
在如此紧张压迫的情况之下, 云弥却不像刚才那样慌张, 甚至忍不住在内心这样打趣了句。
或许是因为, 身前的这个男人?
她又忍不住朝路寒山的方向扫去了视线。
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上一次, 同样也是在C牌,他的突然出现及时挽回了自己被周契为难的情况。
路寒山究竟……是怎么做到在自己危急困难的时刻,一次又一次地及时出现呢?
“哐当——”
一声来自左侧的桌椅倒塌声扰乱了云弥的思绪,她的视线追随着动静扫去,看到的是孙奕瞳面色惨白,眼瞳之中没有了焦点。
她失魂落魄,面上的每一处都书写着恐慌。
怎么会……
千算万算,孙奕瞳怎么也料想不到,在最关键的时候路寒山居然会来……
她不断颤抖晃荡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了男人紧握着云弥的手上。
亲密、且满是占有感与保护欲。
强烈的触碰感觉,正通过这无比简单的动作,一点点地传递给云弥。
他轻握着她的手腕,漫不经心地朝身后带了带。从动作上,便无声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身为公众人物,路寒山却丝毫不打算在此刻,掩藏他与云弥的那点关系。
这一次,她居然完全不介意他的这股莽撞与冲动。
甚至,还主动向上勾了几下手指。
指尖轻擦过他掌心的边缘,留下了微微又无法忽略的痒。
见无人回应,路寒山作势便要走。
云弥依然被他牵着手,耳旁近距离地传来了他的嗓音。
“没有什么异议的话,明天我会让助理把解约通知书发送到黄总的邮箱里。”
说完,路寒山转过身去,将云弥的手牵着朝自己身旁凑近了些,眼看就要走出会议室的大门。
或许是危急时刻借给了黄总胆量,他蓦地朝前走了几步,语气不光坚定,还带上了些恶狠狠。
“既然这样,C牌就要和你结算中断合约的违约金了,路先生。”
作为大品牌,违约金少则千万,上则以亿计价。
黄总自然不会选择和路寒山撕破脸,他只是想接着天价违约金这件事,来强行将这位合作明星留下。
听到他的这句话,云弥也不由得放缓步伐。
她很清楚国际品牌在违约金方面的数字,并且对路寒山的后续影响……或许也不会很好。
有些担心。
可是侧过头去,入眼的依然是路寒山上扬的嘴角。
面对威胁,他显露出来的,依然是得胜者的自信笑容。
“那么希望黄总好好想一下,当初为了拉拢我合作,你开出的违约金条例是什么吧。”
说完,路寒山径直带着云弥离开了会议室,没有丝毫停留。
留下了面面相觑,却依然面如死灰的C牌众人。
黄总的大脑近乎于停摆,可他依旧从路寒山的提醒中,回忆起了曾经的种种。
他想起来了。
曾经,C牌给路寒山开出的一个十分有利且优渥的合约条件就是——
如果两年内,因为C牌自身原因而造成了路寒山的解约,那么将由路寒山方按照C牌的条件结算违约金。
简单来说,钱还是按照那么多的来算,可支付方却成了C牌。
……
黄总这才真正意识到,一切都要变天了-
在C牌大楼里东兜西转,上方的暖黄灯光晃荡得云弥有些昏沉。
盲目地跟在路寒山身后,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前去那个心知肚明的目的地。
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她经历了过去二十多年里从未有过的酸与苦辣,又在深陷绝望的最后一刻,品尝到了独属于路寒山的甜头。
五味陈杂的感觉,约莫如此。
自己在C牌的短暂时光,大概就在踏入电梯的那一刻宣告了终结。
云弥没有任何不舍,相反是无比的果断。
不好的东西,的确是该被舍弃掉的。好在平时并不喜欢在办公室存放设计稿本,这一点更是加速了云弥的轻松离去。
路寒山从踏出会议室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暖黄的灯光被电梯内部的幽冷光芒取代,他站在云弥的左前侧,脸颊被头顶的光线修饰得恰到好处。
瞬间,周围只剩下了电梯运转的轻微动静。
稍有些不适,耳边也伴随着嗡嗡作响,云弥不禁朝着路寒山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思考、纠结,她最终选择将问题问出口。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在会议室?”
头顶的钢索不小心擦过了电梯井的边壁,发出了下刺耳的声响。
路寒山还是刚才那样,一动不动。只是云弥感觉到包拢着自己手掌的那股力道,悄悄然收紧了下。
视线忍不住又朝着男人的方向瞥了眼,所见所闻依旧还是刚才的模样。云弥本就不擅长应对这般种种,有些无措地抿了抿嘴唇。
停顿下来,又让沉寂一点点地灌入属于他们的空间里。终于,云弥还是开了口:“不管怎么样,谢谢。”
道谢的声音稍微有些小,云弥还是不擅长以这样的方式说话。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要将谢谢对着路寒山说出口。
如果不是他的及时赶到,自己会发生的事情……完全不敢想象。
不受控制地回忆了遍刚刚会议室里的情况,最终云弥轻轻打了个寒颤。
鲜少感觉到的害怕彷徨,就因为刚才的一幕幕,瞬间涌上。
“叮——”
电梯门开了,再熟悉不过的地下车库出现在眼前。只不过今天,无比显眼的位置上还停着辆高调至极的最新款兰博基尼跑车。
路寒山单手插着西装裤口袋,牵着云弥朝跑车的方向走去。
期间,他还是没有对云弥的话做出回应。
心间略略有了被放置的感觉,她察觉到了丝奇怪,却怎么也描述不上来。
路寒山亲手为她打开了副驾的车门。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云弥感觉到了周围的一片安静。
喧嚣与烦躁,纷纷都被隔绝在外。
路寒山按下了打火键,单手搭着方向盘。他转过眼来,恰好在一片昏暗之中与云弥对上了视线。
交叉、碰撞,终于在最后,路寒山因为她是云弥而败下阵来。
叹了口气,他回答的声音里有些无奈:“你给云弘打电话的时候,我也在场。”
当时,手机扩音器里传出的一字一句,纷纷都清楚地传到了路寒山的耳中。
来不及多想,他径直打断了正与云弘交流商讨的一切事情,也顾不上召唤柳君来开车,抓起动力最足的那辆跑车钥匙便火急火燎地冲出了门。
路寒山当然知道黄总的真实为人,也听说过他曾经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
所以在听到黄总对云弥说出的那句话以后,一股发自内心的怒火瞬间爆炸开来。如果不是受到了市区道路的限制,路寒山不敢保证自己会将油门踩到什么样的程度。
云弥对于他的这一回应稍有些意外:“我……我哥?”
路寒山为什么会和她哥哥在同一场合?
意外的程度有些严重,直到跑车开始朝前行驶,自己被带动着朝后靠去,云弥都久久地没能回过神来。
光亮重新映照了眼帘,同时还伴随着路寒山的无奈言语。
“云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还飘荡在天涯海角处的思绪,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收回。
炎阳依旧悬挂于空,渐渐照得云弥的眼稍有些迷离。
她不禁抬起手来,稍稍遮挡了下眼。
为什么不呢?
“我不想再因为我的事情,影响到你的工作了。”她选择如实回答。
上次路寒山从M国赶回来的疲惫模样,至今还在云弥的心间印刻,时不时地闪回、重现。
的确,她因为这件事产生了欢喜,可这点情绪的同时,还并行着内疚。
因为对她那很明确的喜欢,所以云弥不得不去在意。
也不愿意将自己原以为的,那些工作上的烦心事告知于路寒山。
前面的路口刚刚跳了红,路寒山轻踩着刹车,让跑车缓缓放慢速度。
直到停稳,他才将头转向云弥。
“你好像还是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他说这句话的语气略有些轻淡,尽管仍然上扬着,可与先前的模样总有着显然的不一样。
看着前方,那已经开始倒计时的红灯标牌,云弥没有放下手,任由阴影遮挡了她眼中的不确定。
不知道路寒山的问题,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回答。
视线一动不动,很快眼眶里涌现出了酸涩感。
在倒计时进入五秒后,云弥终于眨了眨眼,回答:“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感觉到路寒山的手,轻轻地从她的额头上抚摸而过。
轻缓又温柔,像是一阵和煦的风,又像是柔缓的温泉。
擦过云弥的皮肤,留下了舒适以及阵阵暖意。
大方又霸气的跑车,起步时没有半点冲劲。
路寒山照顾着云弥的一切感受,只是在跑车向前行驶的那一刻,他说。
“我想要你在危急时刻,第一个找的是我。”
作者有话说:
寒山哥:我是小可怜,我就这点要求。
云姐:……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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