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澄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递给董行八一个眼神,董行八看戏看的津津有味,没有注意到。
于是夏澄用脚踢了董行八的小腿,即便她已经收着力,董行八还是被她踹的一个踉跄,前走两步,站了出来,挡在了王有为跟前。
他冷不丁站在了泔水桶的前头,吓得一身冷汗,赶紧喊道:“莫要泼了,莫要泼了!这泔水还能拿来喂牲畜呢,泼给他岂不是浪费了?天寒地冻的,大家伙快关了门回家避避风雪,这家伙惹了众怒天理难容,我们夏姑娘一定会给他一个教训的!”
董行八的话,那些街坊邻居不太想听,他们又不养牲畜,但是董行八穿的衣服,让他们有些忌惮。
而且董行八还提到了一个夏姑娘,他们虽然不清楚夏澄是谁,但是知道现在长阳县有几个人在管事。
老县丞年纪大了,于是由世家出身的一位孙娘子来管事,孙乃是大族族学的教习,学识渊博,非同寻常。
而她还有两个徒弟,虽年纪轻轻,但本事都很大。
一个叫容嫦,乃是容府九姑娘,真正的勋贵出身的世家千金。
而另一位叫夏澄,听说是寒门之后,天生巨力,武功不凡。
之前百姓们听着这些话就像是在听话本故事,一点儿都不真实,他们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如斯神童,能以八岁之龄,比肩成年人。
但是容嫦在城中这几日做事,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丝毫不生乱,确实不像是个普通人。
而夏澄,她刚刚对王有为的诘问还依稀在耳边,说话富有逻辑不说,还铿锵有力,比寻常八岁孩子可强多了。
“既然是夏姑娘,那就全凭夏姑娘处置了,这小子不是个好人,可千万不能轻饶了他啊!可怜王家的大姑娘了,唉。”
“是啊,可怜王家阿楚,呸!不是人的东西!”
那些百姓或是怒啐一口,或是骂骂咧咧,对王有为十分不满,不过出于对官府的信任,他们还是乖乖进了家中。
但他们没有再关门,而是倚门看着,想看看夏澄如何处置。
夏澄也没让他们失望,直接让士兵上前,将王有为抓起来。
“没有证据,便到官府之人面前,信口胡说匠人偷钱,此乃诬告,恶意抽梯使匠人摔下屋顶,差点儿丢了性命,此乃故意杀人,衙门事多,风雪又大,就不必拉去衙门内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匠人断腿,就打断他的腿,以作赔偿。”
王有为一听到这话,陡然瞪大了眼睛,大喊大叫的开始挣扎,士兵眼疾手快的将他控制住,还从他身上撕了一块布,堵住了他的嘴。
随后董行八抽出腰间长刀,以刀背对准王有为的腿,狠狠砸下。
咔嚓两声,王有为发出痛哼,眼睛一番,晕了过去。
“哎呀,没瞄准好,两都敲断了。”
刀背断腿可不是从膝盖处断,而是直接将小腿打折,这样即使以后接回去,也接不直。
董行八下手当真毒辣,王有为这个赌徒值得。
夏澄冷漠的看了眼倒下去没了声响的王有为,抬高声音说道:“冬日严寒,畜生尚且知道困境面前,抱团取暖,有些人却畜生不如,为一己之私而坑害同类,一个匠人,一日可修整房屋四五座,一座房屋是一家好几口人活命的希望,他夺了别人活命的机会,就在此风雪之中待上一夜,尝尝以天为盖以地为席的滋味!”
“走!”
夏澄说罢,上马带着人离开了,再不走风雪更大,可能就走不了了。
“好!!”
“好!就该这样做,大快人心啊!”
喝彩的声音逐渐在身后消失,赶着雪下大之前,夏澄赶到了军营。
猎来的大熊扔到了阴凉处,相信一夜过去就会冻上,军中四处已然换上白布,士兵大部分腰间或肩膀上缠了白布,以此守国孝。
此刻夏澄才来得及想想皇帝死了这件事。
“请主将与副将尽数入营。”
兵营里有五千士兵,夏澄看到这么多人的时候,还挺惊讶的,怪不得刘昌放弃长安县的动作那么干脆,有五千装备精良的士兵在,他就没办法速战速决。
守城容易攻城难,若是用好了,五千士兵可以抵挡十倍于自身的攻城兵,若是在长阳县就赔下五万兵,刘昌手头就紧张了。
夏澄发现自己的情报还是不够多,比如很多人都知道的信息,她并不清楚,这和她年纪小有关系,也和她之前所处的位置有关系。
之前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靠着容嫦和孙星若混了个寒门出身罢了,现在不同了,她已经借由孙星若的手,拿到了一定的兵权。
五千士兵的由来,自然是因为此地乃是高祖起事之地,同时也是公主封邑,虽说是县级,但等级比普通的县城要高。
没有青郡大乱的事情前,长阳县是一个繁华的城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城外全都是难民,生活在城池里的人,每天都在冬日的生存问题苦苦思量。
“夏姑娘!”
兵营的主将职位为营长,属于级别较低的军官,被县令管着,他名为夏韩,三十出头,入伍十来年了。
副将算是军师,是个大冬天也要拿个羽毛扇装样子的儒将,二十七八岁,叫赵凌,听说曾经是赵氏旁支子弟。
除了主将和副将外,兵营里还有一些幕僚,不过那些幕僚水平参差不齐,夏澄不太愿意和他们商量事情。
之前夏澄入驻兵营时,有的幕僚一气之下直接走了,说是不想陪小孩过家家,甚至后来听闻夏澄赢下不少士兵,也没有回来。
观他们此举,夏澄就知道走的幕僚是心比天高的读书人,那几个没回来的,大概还想着让夏韩去三请四催呢,毕竟这样才能显出他们的重要性。
夏韩以前或许就去了,因为兵营里实在是缺这些聪明的读书人,也不是为了打仗,主要是为了显得他比较有文化。
这年头收幕僚,有几个是真想让幕僚给自己出谋划策啊,大多都是为了读书人中间的名声,名声好了,自然地位财富都来了。
但那是盛世时的做法,盛世幕僚也没什么好出谋划策的,又没有几场仗可打。
夏韩是个大老粗,可他也知道现在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要打仗了,需要的人才不是以前那些只会风花雪月,天天只能拿来充充面子的幕僚了。
比起那些幕僚,他觉得夏澄这个小姑娘反倒更适合现在的长阳县。
而且人家年纪小归小,是真有几分本事在身上啊,夏韩没读过多少书,但他这人就敬佩有本事的人。
孙星若通读诗书三百篇,是出了名的才女,夏韩敬重她,容嫦和夏澄是她的弟子,他同样不会小瞧。
夏韩是出于朴素的文盲对学神的崇拜,赵凌则是出于无所谓的情绪。
赵氏倒塌后,他这个旁支也受了气,从原本京城禁军一员,转眼就成了长阳兵的副将,这哪儿是连跳三级,这是直接从天上掉到地上。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成为禁军,全靠他的本事,现在看来还是他太天真,现实告诉他,没有赵氏,他们这些被誉为天之骄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其实都是凡夫俗子的一员。
可以随时被舍弃的存在。
“夏姑娘。”夏韩和赵凌同夏澄抱拳行礼,夏澄赶忙回礼,她是小辈,而且还是白身,本不应该受礼。
行礼是夏韩和赵凌敬重她的实力,夏澄明白此举之意,所以对两人也很是敬重。
人行世上,本就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两位将军,澄一路行来,看到兵营处处挂白,想来两位已经得知圣上驾崩之事,两位如何看?”夏澄落座,她不坐主位,夏韩和赵凌也不坐。
于是两边对坐,夏澄在左,夏韩赵凌为右,大庄以左为尊,这说明现在军营中是以夏澄为主。
这一幕叫外人瞧见,一定会让不知情者大吃一惊,偌大一个军营,竟然听从一个小孩的话。
但在场三人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夏澄不光有实力,她还会练兵呢,才几日啊,夏韩和赵凌都看出营中士兵的精神面貌与风气焕然一新。
让他们做,他们可没有这份本事,他们愿意听从强者的话。
“夏姑娘,我夏韩就是一个大老粗,可能还没有夏姑娘家里孩子读的书多,问我怎么看,我就不知道了,自然是该如何就如何,左不过为国守孝,效忠新皇罢了。”
夏韩开口后,赵凌才开口道:“朝中情况复杂,正如夏将军所说,我等只能为国守孝,效忠新皇。”
两人的意思一致,就是什么都不做,等京城传来新的消息。
他们蚍蜉之力,如何能撼树?京中的大人物们且去争夺,他们只看最后结果。
他们觉得皇帝驾崩和他们关系不大,可在夏澄看来,却不是这样。
皇帝是封建国家的对外象征,不管这个皇帝多么昏庸无道,只要朝堂还能稳得住,大庄就能稳住。
现在皇帝死了,他是猝死,并非安排妥当后没气。
“你们说,刘昌会怎么看?皇室宗亲与各地郡守州牧,又会怎么看?”
两人闻言,神情一肃,以前和他们想的一样的人想必很多,皇帝爱怎么换怎么换,和他们有何关系?
但是现在不同了,因为各地都有民乱,所以先帝下旨,各地州牧郡守可酌情调动兵马,这是将兵马大权下发到各地了。
兵马在手,有几人愿意做忠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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