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村的回答直白又不近人情，让江杪和谭妡曼都有些尴尬。
江杪扯了扯唇，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大方得体，“耿老师，我们能知道原因吗？”
耿村沉思了一瞬。
他微微一笑，“我这人说话比较直，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也没学会委婉说话，如果有得罪的地方，两位多多包涵。”
谭妡曼微笑，“耿哥，您请说。”
见谭妡曼落落大方，耿村也就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妡曼，我看过你演的几部作品，曾经也在现场见过你演戏。说实话……”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你确实不是天赋型演员。”
谭妡曼身体僵了僵。
“演戏需要天赋，这是大家默认的。有天赋和没天赋的区别很大，有些可能一点就通，有些则会一直走弯路。”耿村见谭妡曼脸色微怔，叹了口气，索性把话说死，“我前面带的徒弟，众所周知，都是天赋型的，所以……”
谭妡曼抬了抬眸。
笑了下，“我明白了，耿哥。”
如果说天赋是唯一的条件。
那她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无功。
一旁的江杪有些不服气，刚准备开口，就被谭妡曼拉了一下。
“耿哥。”
谭妡曼扬起笑容，“出道十年，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与您见面，我们开开心心吃饭，就不谈别的事了。”
谭妡曼这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和表情，却是耿村意料之外的。
他配合着拿起筷子，“是是是，吃饭吃饭，这个口水鸡我已经谗半天了。”
谭妡曼将口水鸡转到耿村面前，然后笑着给自己夹了一块茄子。
低头咬了一口，抬头时，正好和对面一道深沉的目光撞上。
那目光里，似乎有看不懂的情绪。
谭妡曼想。
居然被怜悯了……
她强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朝李鹤昀抬了抬下颌，“李老师，快吃菜。”
李鹤昀霎时收回目光。
清冷地“嗯”了一声，拿起了筷子。
一顿饭吃完，气氛还算和谐，总算是体面地应付了下来。
谭妡曼和江杪从□□出来，两人一路沉默。
到房间后，谭妡曼拖着椅子坐在阳台上，目光淡淡地望着外面。
江杪收拾着洗漱用品进卫生间，想了想，脚步还是顿了下来。
回头担心地望向阳台。
“小曼。”
听到叫唤，谭妡曼放空的思绪被强行拉了回来。
收回目光，转头，“嗯？”
江杪抿了抿唇，扯出一抹笑容，“也不是只有耿村这一个好老师，咱再换一个试试。”
谭妡曼微微一笑，“嗯。”
一抹强颜欢笑看得江杪心里难受。
但是和谭妡曼认识这么多年，江杪知道她会自我消化，现在反而不适合再多说什么。
于是也回以一笑，走进了卫生间。
谭妡曼的笑容伴随着江杪的关门声，僵在了脸上。
她颓废地低下头。
说实话，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挫败感。
以前不管遇到任何困难，最多也就影响一下心情，但这次不同。
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真的适合演戏吗？
想要转型成实力派演员是痴人说梦吧？
要不再当几年花瓶，捞点钱，等年纪大了就息影罢。
谭妡曼。
你摆烂吧……
谭妡曼打开手机，点开微博。
上一条微博是颁奖礼后，她发了一个在京都吃烤鸭的图片。
点进去。
一连串的奖杯图甚至持续到今天。
忽然鼻头一酸，谭妡曼红了眼眶。
也不是不能摆烂。
也不是不能当一辈子的花瓶。
可是怎么对得起这些粉丝呢？
一阵阵无力感涌了上来。
她吸了吸鼻子，想发发微博。
可是手指停滞了很久，最终发了一个“……”
她有些话想跟藤蔓们说，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微博发表后，压抑的情绪似乎发泄了一些。
她深深呼吸，很快就把眼泪憋了回去。
等江杪出来后，谭妡曼便笑眯眯地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进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见到江杪正在收拾东西。
谭妡曼这才想到，耿村不留余地的拒绝，她们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绣庄。
明天就可以离开了。
她坐在床上擦拭着湿发，看着江杪忙碌的背影，她没忍住问道，“你师傅有没有跟你说过，当年为什么在人群中一眼就挑中了我？”
江杪的师傅叫甄红，圈内有名的老牌经纪人，如今跟着老公在国外生活，基本算是隐退了。
十年前，就是她越过人群，一眼就看到谭妡曼。
只是没带几年，甄红就患了癌症，手下艺人全数交给了几个徒弟，谭妡曼被分给了江杪。
江杪听见谭妡曼这么问，便知道她心里还在在意今晚的事。
笑了笑说，“我师父说，你眼里有一道光。”
“……一道光？”
谭妡曼笑说，“莫非我是奥特曼？”
“……”
江杪嗔怪瞥了一眼，手里拿着叠好的衣服，转身蹲下放进行李箱。
“她说在你眼里看到一股子韧劲。”
谭妡曼怔了怔。
“娱乐圈是个大染缸，没有韧劲的人待在里面，很容易就被大环境带坏。”
江杪站起身，拍了拍手，转身欣慰地看着谭妡曼，“你啊，虽然这些年总是表现得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我知道，你把自己守得很好，你还是当年我师父看见的那个你。”
谭妡曼瘪了瘪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杪杪，太感人了……”
“……”
江杪啧一声，“给老娘收！”
“哦。”
谭妡曼立马恢复面无表情。
收拾完东西，谭妡曼躺在床上点开微博。
本来想把刚刚那条微博删了，但发现已经来不及，居然六个点就引起了热议，不过两小时，评论数就超过了两万。
她点开，热评第一条，是个眼熟的老粉。
[小猫咪也爱撒娇]:作为七八年的老粉，我最近发现一个神秘粉丝。就是昵称是“一线一针”的这位，从曼曼开微博到现在，每一条微博他都会来评论一个表情，从不缺席！
下面紧跟着一连串的“对对对，我也发现了！”
还有“我往前翻翻去！”
然后就有人咋咋呼呼地说“曼曼最近还回复他了！好羡慕！”
“这人微博好空……”
“从来没见到这号人物来站台，也没见他给曼曼拉票、投票。”
“真的好神秘啊。”
“十年，从不缺席，也挺牛逼的！”
一线一针啊……
谭妡曼继续往下划，除了讨论这个神秘粉的，就是关心她，安慰她的评论。
然后翻到了“一线一针”已经被点赞点上来的评论。
依旧一个表情。
这次发了个[安慰]。
谭妡曼好奇地点开他的微博，确实什么都没有，微博开通时自动发布的那条都没删掉。
看了看时间，2012年8月16日。
好像是她开微博后几天。
出道十年，有人默默关注了她十年。
谭妡曼觉得有点感动，就顺手点了个关注。
然后给这位粉丝发了条私信——
[感谢有你的陪伴。]
发完返回微博主页，看到还在剧增的评论数，她也没法把这条微博删除了。
只好作罢。
正打算关掉微博时，看见我的信息处数字跳动了一下。
她点进去。
“一线一针”回复了。
[当你遭到所有人的质疑，就想想看，如何让他们闭嘴。
——黄亚玲]
黄亚玲，是谭妡曼三年前饰演的一个角色，属于那种不服输很好强，最后啪啪打脸所有欺负过她的女强人类型。
这句话，则是她在剧中的台词。
谭妡曼一下就憋不住了。
眼泪无声地掉落下来。
这位粉丝怎么回事？
好像窥探了她的生活一样，明明她什么都没说，明明她都忍住了。
怎么就搞得他什么都知道似的。
江杪从床上爬起来上厕所，忽然听见一声抽泣。
吓了一跳，朝谭妡曼的床望过去，“小曼？”
又一声抽泣。
江杪慌了，掀开她的被子，将人拉起来，就见谭妡曼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你怎么了？因为今晚的事委屈了？哎呦，我不是跟你说了，好老师不是只有耿村一个，咱们可以换一个……”
“不。”
谭妡曼用手胡乱擦了擦脸，倔强地说，“他说我不行，我偏要证明我行！"
吸了吸鼻子，下了个决定。
“明天不走了，跟他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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