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心术不正。”多尔衮提醒明玉。
明玉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却并不认同。
毒花是魏循买的,可不是魏循送的,到底是谁要害死自己的亲姐姐,是谁要害死大汗,多尔衮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装傻而已。
驰名双标。
装傻可以,双标也没问题,明玉都不在乎,明玉在乎的是,你装傻你双标不能影响我赚钱。
你影响我赚钱,就别怪我拆穿你。
“可我怎么觉着,心术不正的另有其人呢。”明玉直视多尔衮的眼睛。
原来不是敷衍,是吃醋了。
多尔衮空落落的一颗心忽然落到实处,那种踏实的感觉让他很快平静下来。
发生了这么多事,明玉不可能一无所察,她肯定猜出什么了,可多尔衮不想提布木布泰,几乎是本能地回避。
“不属于我的女人,我不会碰。”多尔衮说完自己都愣了一瞬。
他为什么要向明玉保证?
明玉哼了一声,毫无诚意地有样学样:“也请你放心。不属于我的男人,我不会碰,属于我的,我也不碰,不管是不是男人,我都不碰。你尽管安心去打仗,你的后院不会失火,我现在就去给你收拾行装,后花园能让给我种菜吗?”
若没有继承原主前世的记忆,明玉也许会信,可是不好意思,剧本在她手里。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爱谁信谁信,反正她不信。
你不是向我保证吗,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反正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最好的结局是井水不犯河水,各玩各的。
多尔衮端茶送客:“二八分。”
明玉过去跟他碰下了杯:“成交!”
从书房出来,明玉派人去问达哲明天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行军打仗不比出差旅游,她得找个懂行的指点一下。
等送信的人走了,明玉瞧着时间尚早,便让人抬了轿子去请魏循,一来实在好奇手疼病是个什么毛病,二来问问种子的事。
魏循很快到了,明玉盯着他手看。魏循知道自己哪儿哪儿都好看,汗王宫的女子们也喜欢看他的手,大福晋还打趣说,他这双手修长白皙比女孩子的手还美。
“手疼病好了?”明玉没看出有何不妥。
魏循:“……什么手疼病?”
明玉指了指内书房的方向:“说你犯了手疼病,说话也疼,走路也疼。”
魏循摸了摸自己惨遭□□的纤纤玉指,心说他良心不会痛吗,嘴上却道:“是,老毛病,一阵就过,劳福晋挂心了。”
没事就好,明玉转而问起种子,魏循让人拿来三个密闭的玻璃小瓶,笑道:“奴才从南边过来时,随身带了这三样种子,一种是黄瓜,一种是番茄,还有一种据说是水果,从沙俄那边来的,奴才还没来得及种,也不知是个什么。”
“福晋让奴才找的马铃薯、番薯和玉米,奴才已经派亲信去福建找了,只是路途遥远,时局混乱,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
空间灵泉还处于试验阶段,那些种子金贵,倒不急于一时:“那些不急,你且慢慢寻着。”
明玉瞧着托盘上的三个密闭玻璃小瓶问:“这些,你开个价。”
魏循没想到明玉会给钱,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要知道他刚来时,打算用这些宝贝种子当投名状献给大汗,可大汗根本不感兴趣,让他拿给大福晋。
魏循找到大福晋,献上种子,谁知大福晋只对盛种子的玻璃瓶感兴趣,说做工精巧,可惜太小,装不了什么东西。
找不到识货的人,魏循只好另辟蹊径,利用自己的门路给汗王宫的福晋们买些南边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什么的,反而大受欢迎,成了宫里的红人。
魏循心有鸿鹄志,却只能伪装成燕雀混在脂粉堆里,委实无趣,整日都恹恹的,对谁都提不起热情。
后来侧福晋布木布泰来找他,说想买他的果蔬种子,魏循还以为她是个识货的,结果布木布泰买了种子之后并不种,而是放在屋里博眼球,装与众不同。
然后又让他帮着买花,买催情的花,买带毒的花,买剧毒的花,全部送到海兰珠屋子里养。
直到那些毒花被明玉一盆不剩搬回府,苏茉儿过来索要无果,魏循终于有些慌了。
若此事被明玉捅出去,以多尔衮和布木布泰不同寻常的暧昧关系,谋害福晋谋害大汗的罪名多半会扣他头上。
所以范大人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去十四贝勒府做总管事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只要不做替罪羊,让他做什么都行。
却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了识货的人。
”福晋以为这些值多少银子?”魏循失望太多次,不敢奢望更多,毕竟这位买种子也是用来消遣的。
明玉也不是很懂,可她知道玻璃在明末清初还是很稀有的,能装在玻璃瓶里的东西,肯定不便宜。
她想着自己能支配的银子,又看看玻璃瓶里那为数不多的种子,试探着问:“一颗种子十两银子,如何?”
魏循表面平静,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果然是行家,居然猜中了他当年的进货价。
三瓶种子加起来差不多百来颗,能用一千两银子买三瓶种子,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人傻钱多,就是跟他一样有大志向。
“一千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魏循忍住内心的激动,“据奴才所知,大汗赐给福晋的那五十亩良田,恐怕都不值这个价。”
盛京地多人少,金人善弓马,粮食都是抢来的,并不重视农耕,土地根本不值钱。
明玉勾唇:“可种出来的东西,值。”
魏循大喜,咬了下嘴唇:“福晋想用种出来的东西赚钱?”
“只要够稀缺,量够大,不愁赚不到钱。”
魏循一下抓住明玉的手,倾身过去,唇几乎贴在明玉耳边:“福晋就不怕动了谁锅里的肉?”
明玉咯咯笑起来,抽回手,推开他:“我是蒙古科尔沁郡王最宠爱的女儿,是大金墨尔根代青的嫡福晋,除了大汗,我怕谁?”
魏循看了明玉半晌,忽然哈哈大笑,把那三瓶种子推给明玉:“这些种子送给福晋,奴才不要一文钱。”
魏循大方,明玉也不是个小气的:“行,这些算你入股,年底分你五成红利。”
明玉又拿出两千两银票递给魏循:“这些拿去买粮食种子,赚到钱有你一成红利。”
明玉要的几样种子在南边并不算值钱,可买种子需要打点市舶司的官员,维护关系同样需要银子,还有种子运过来的路费,这些钱满够了,结余的还能贴补一下他这些年为了维护关系差点被掏空的口袋。
这个女人很精明,看似随便拿出来的银子,实则早就算计好了。
他喜欢与精明人合作,只可惜大金如明玉这般精明的人太少了。算起来,汗王后宫的侧福晋布木布泰算一个,只不过她的精明没用在正道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种粮食发大财的广阔前景,顺便憧憬了一下未来,魏循忽然想起什么问明玉:“种子交给我,土地和人,福晋是怎么打算的?”
蔬果种子还好,产量低,售价高,占不了多大地方,也不需要很多人。可粮食不一样,种粮食赚钱最终还要靠产量,更多的粮食产量需要更多的土地,更多的农户耕种。
明玉也在为这个发愁:“蔬果种在后花园,粮食……我的名下只有大汗赏赐的五十亩良田。”
多尔衮送她的田庄,与其说是田庄,不如说是个度假山庄,地方不算小,却都是山地,种果树应该可以,种粮食不太行。
“五十亩太少了。”魏循有点蔫,他见过江南的稻田,都是以百亩作为一个计量单位,“我听说两白旗地多人少,能不能……”
“不能。”明玉打断他,为了后花园那一亩三分地还要斗智斗勇,动两白旗的土地,几乎不可能。
魏循眼神一黯:“五十亩赚不到什么钱。”
这个世道,女人必须依靠男人,如明玉这般不受丈夫宠爱的女人想搞事业,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他刚刚居然还跟着她一起做梦。
种普通粮食,五十亩是太少了,可土豆、番薯和玉米是普通粮食吗,明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在福建见过那边的人种番薯吗?”
魏循摇头:“只听说亩产比麦子稻子多,我离开福建的时候刚刚试种,秧苗还没长大。”
那段无比憋屈的经历,魏循不想多说。
回京之后,他忙着给九千岁捞银子,没时间关注。
明玉示意他喝茶,接着问:“那你可知麦稻亩产多少?”
魏循对答如流:“北边的麦子亩产二石,南边的稻子亩产三石。”
还好明玉听说过这个计量单位,在心里换算了一下:“玉米亩产十石,马铃薯和番薯亩产都在三十石左右。”
明玉从小长大的孤儿院在乡下,土豆和红薯都是自己种的,产量十分惊人,吃不完的还能卖到附近乡镇。
在试验成功之前,明玉不敢托大,故意把亩产降了一些,可还是让魏循喷出了刚喝到嘴里的茶水。
同样的土地,种出的粮食产量能翻几倍甚至十几倍,魏循根本不敢想。
茶水喷出来也顾不得擦:“一茬还是两茬?”
明玉把自己的帕子扔给他:“一茬。”
“能在北边种?”
“耐寒耐旱。”
魏循紧紧攥着帕子,难怪当年江南的大粮商会联手抵制他,难怪东林群贤为弹劾他,敢跟大权独揽的九千岁叫板,拼上了好几条性命,才把他从福建赶回京城。
原来西洋种子的生意可以做这么大!
“南边北边都在打仗,土地荒芜,粮食奇缺,五十亩足够了!”魏循凤眼里冒着星星,仿佛看到了通天的商机。
明玉笑:“五十亩怎么够?”
她看向魏循,并不知道自己眼中也有星星:“墨尔根代青是个聪明人。”
是啊,等西洋种子种出粮食来,赚到第一桶金,墨尔根代青就算再不喜明玉,还跟能银子过不去?
得到两白旗肥沃的黑土地指日可待。
然而,当看到贝勒府后花园明玉刚刚争取到的一亩三分地,魏循眼前一黑:“西洋种子的产量,你跟墨尔根代青说了?”
明玉叹气:“说了。”
“人当时没喝醉?”
“他喝不醉。”
“你确定他是个聪明人?”
“他不信。”明玉咬牙,“我会让他变聪明的。”
魏循:“……”强扭的瓜不甜。
“魏先生?我没看错吧。”达哲迎面走过来。
“您没看错,正是魏某。”魏循跟达哲打招呼。
明玉没想到达哲这么快就过来了,笑问:“多铎的行装都收拾好了?”
达哲点头:“半个月前就收拾好了,我早想来看看长姐,又怕打扰到长姐。”
毕竟新婚燕尔。
明玉拉着达哲的手,亲昵道:“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以后你想来便来。”
达哲反握住明玉的手,重重点头,细看眼圈还有些红。
见明玉这边有女客,魏循不方便留在后院,只得告辞离开。
等魏循走远了,达哲一脸古怪地看向明玉:“长姐,魏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明玉笑道:“贝勒府总管的位子一直空着,墨尔根代青把魏先生要了来做总管事,他以后会一直待在这里。”
达哲闻言神色越发古怪了:“长姐,你才来盛京可能不知道,这个魏先生虽然是宫里的大红人,也确实有些本事,可这个人风流成性,与宫里好几位福晋身边的大宫女不清不楚。”
明玉小小吃了一惊:“他不是太监吗?”
达哲忙压低声音:“太监怎么了,想找乐子有的是办法,南边宫里的大太监都有对食。”
明玉往达哲那边凑了凑:“那魏先生有吗?”
达哲朝左右瞧瞧,声音压得更低:“听说是苏茉儿。”
明玉捂住嘴,原来与魏循有私情的不是布木布泰,而是苏茉儿。
为了弄来那些毒花,苏茉儿也够拼的。
明玉根本没理解达哲话里的意思,只当听了一个宫廷八卦,左耳朵听右耳朵冒。
她还有事请教达哲呢:“走,帮我给墨尔根代青收拾行装去。”
送走狗男人,开启事业线,才是重中之重。
达哲满头黑线:“大军后日开拔,墨尔根代青还没出城吗?”
多铎几天前就去城外大营住了。
明玉:“行装没收拾呢,能去哪儿?“
达哲流汗,长姐没变,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来到内室,明玉让人把晒好的虎皮被褥打包,另装了些换洗的衣服鞋袜,问达哲:“还差什么?”
达哲嘴角抽了抽,心说差远了,敢不敢再敷衍一点。
这还是那个思慕墨尔根代青好多年,恨不得把整个科尔沁都搬来献给心上人的长姐吗?
达哲只朝明玉笑笑,并没回答她的问题,转头差人回府去取她给多铎准备的行装备份。
满满当当一箱笼,从被褥到鞋袜,从银票到伤药,居然连针线都有。
就寝之前,明玉把备份行装交给多尔衮,多尔衮打开箱子看了看:“我是去打仗,又不是搬家。”
这是嫌多了?
可是挑来拣去好麻烦,明玉假装没听见继续歪在炕上看书,下一秒书被人从手中抽走,多尔衮拿着书站在炕边:“今天达哲来过了?”
明玉仰起头,给他解释:“你让我给你准备行装,我准备了一些,怕落下什么,就请达哲过来帮忙看看。”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只是没想到达哲这么贴心,这么能干,居然还准备了备份。
多尔衮把书还给明玉:“除了行装,你们还聊了什么?”
这是审问犯人吗,想到以后还有用得着多尔衮的地方,明玉忍了:“达哲说她后日要去城门口送多铎出征,问我去不去。”
多尔衮站着没动:“那天有品阶的将士家眷都会去。”
逼她表态?
还有的选吗,必须抱大腿啊,明玉温婉一笑:“我也会去的。”
对面一阵沉默,明玉等了一会儿,拿起书想把没看完的那页看完,谁知案几上的灯烛忽然灭了。
黑暗中响起脚步声,和男人低磁的声音:“太晚了,歇吧。”
明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竟然真的有些累了,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一下睡到日上三竿,对面榻上照常空空如也,区别是不但人不在了,连被褥都不在了,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榻。
“墨尔根代青搬到前院去了?”好端端的怎么搬走了,明玉不记得昨天说错了哪一句话惹到他。
娜塔一边指挥小丫鬟们伺候明玉更衣梳洗,一边笑道:“没有,墨尔根代青一早带人去城外大营了。”
对啊,明天大军就要开拔,多尔衮作为主帅肯定要提前过去,明玉恍然:“怎么没人叫我起来?”
作为福晋,她该去送送的。
娜塔抿了嘴笑,脸颊红红:“墨尔根代青说福晋昨夜累了一晚上,不让奴才叫醒福晋。”
屋里的那张榻,只在晚上就寝前才会变成床,所以在别人眼中,她和多尔衮始终是睡在一起的。
明玉叹气,昨夜她只是读书忘了时辰,不需要加感情戏,谢谢。
接下来是忙碌的一天,犁地,搭暖棚,挖通生地火的坑道……万事开头难,明玉亲自去后院监工,从早忙到晚,累得倒头便睡。
天还没亮便被娜塔叫醒,该梳妆打扮去城门口送大军出征了,说是送大军,其实大军根本没进城,真正需要送的是那些将领。
紧赶慢赶还是去晚了,明玉赶到时城门两边的道路上排满了马车,根本挤不进去。
娜塔眼尖一下看见了多铎府上的管事,忙让随车管事去搭话,随车管事还没回来,早有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过来说,他们家福晋给十四福晋留了位置,就在城门口。
明玉看着天色不早了,也没多想,便让那太监头前带路,到了城门口只见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马车停在那里,明玉的马车到了,那辆青帷小马车便让出位置来,让明玉的马车停进去。
明玉撩开车帘瞅瞅,嗯,是个送行的好位置。
“不知你家福晋是哪位?”明玉挺满意,想着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下一秒,马车厚厚的棉布帘子被人撩起,布木布泰不请自来。
明玉:“……”真的会谢。
“大汗不出征,侧福晋这是过来送谁?”明玉明知故问。
布木布泰一脸平静:“福晋别误会,我是专程来见你的。”
“见我?为了那些花?”明玉猜测。
布木布泰点点头,又摇摇头。
车外乱糟糟的,明玉没心情跟她兜圈子:“有话快说,我要下车给我的丈夫送行了。”
听到丈夫两个字,布木布泰眸光一颤,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我想要魏循。”
要魏循干嘛,让他帮你继续害人?
明玉呵呵:“魏循是墨尔根代青请来的,你有事找他,我爱莫能助。”
魏循现在是她的合作伙伴,明玉不允许任何人打他的歪主意。
布木布泰坐直身体,眸光变冷:“你这么护着魏循,多尔衮知道吗?”
威胁人,当我是吓大的?
这时头顶响起一声鹰鸣,车外人群欢呼起来,齐齐喊着:“鹰王!鹰王!”
多尔衮来了。
明玉忽然扯住布木布泰的手腕,将她拉下马车,肩并肩站在城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你干什么!”布木布泰骤然见到阳光,吓得直往后缩,想躲到人群中去。
她是皇太极的侧福晋,皇太极不出征,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明玉怎么可能放她走,用力攥住布木布泰的手腕:“给你机会,当面问啊。”
城门口的位置太显眼了,明玉和布木布泰都衣着华贵容貌出挑,很快引来不少关注。
“是十四福晋!十四福晋给墨尔根代青送行来了!”
“十四福晋旁边站着的那位……是十五福晋吗?”
“十五福晋站对面了,十四福晋身边站着的……我瞧着怎么像宫里的那位侧福晋啊?”
“哪位侧福晋?”
“自封草原明珠那位!”
“怎么可能!大汗不出征,宫里的福晋、侧福晋都出不得宫,就算能出来,送谁啊?”
“你们说会不会……”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是不是乱讲等会儿就知道了!”
每次出征都有个送行仪式,提前一天清场,这时候聚在城门口的没有普通百姓,都是各府有头有脸的福晋、侧福晋。
这群人整天闲得挠墙,凑在一起家长里短,没事都能给说出事来,更别说本来就不寻常的事了。
多尔衮作为主帅骑马走在队伍中间,前后左右都是顶盔掼甲的侍卫,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见众人议论纷纷,抬眸便看见了站在最显眼处的绝美女子。
多尔衮心头一热,骏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潮澎湃瞬间乱了步子,由信步改为跑步,幸亏前头的侍卫够机警,听见马蹄声及时让开,饶是如此还是有几人的马被撞到。
从多尔衮看见布木布泰到驱马赶过去,只用了很短的时间,短到他根本没注意到布木布泰身边站着谁,以及布木布泰脸上的羞愤无措。
等马跑到城门口,多尔衮才看清布木布泰脸上的表情,以及扣着布木布泰手腕与她并肩而立的……明玉。
多尔衮别开眼,旁若无人,驱马一路跑出城门,才跑到城门外忽然勒住缰绳,骏马扬蹄嘶鸣,掉头往回跑,后面的队伍又是一阵乱。
跑到明玉面前,多尔衮垂着眼看她,半个眼神也没分给站在她旁边的那个人,反而朝明玉伸出手。
此时原主的记忆再次被触发。
某次出征,原主发现布木布泰偷偷跑来送多尔衮,站在人群里跟多尔衮眉来眼去。原主怒火攻心,冲上去与布木布泰理论,结果被狗男人当众扇了一耳光,并被勒令禁足半年。
明玉后退半步,下意识想捂脸,手抬起来却被人握住,紧接着身体一轻,视野变高,坐在了马背上。
明玉小小“啊”了一声,回头问:“你要做什么?”
多尔衮淡声:“带你骑马。”
四周都是起哄的声音,明玉不会骑马有点慌,很想抱马脖子或是抓马鬃毛,可这么多人看着呢,那样做太丢人了。
于是故作镇定道:“快、快放我下来。我什么时候说让你带我骑马了?”
小三就站在下面,嘴唇都快咬破了,眼圈红了一层又一层。
明玉也很想秀恩爱气死小三为原主报仇,可她真的不会骑马,真的不想骑马,更不想跟狗男人共乘一骑。
“你说过。”多尔衮一抖缰绳,同时道,“在大婚那天。”
冷风在耳边刮过,明玉风中凌乱,谁能告诉她,大婚那天她到底说过什么?
想着人已经在城门外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很不好,两只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抓缰绳冻手,明玉果断放开缰绳,用力抓住多尔衮的手腕。
重新找回平衡之后才觉得冷,风吹在脸上好似刀割,明玉彻底体验了一把三九天在东北坐敞篷跑车的感觉,裹紧两层斗篷,还是被吹了一个透心凉心飞扬。
不对,哪里是坐跑车,她分明就是跑车前面的那块挡风玻璃。
给狗男人挡了风。
什么特么秀恩爱,简直活受罪,狗男人这是给小三报仇,折磨她呢吧。
脸快冻僵了,明玉好汉不吃眼前亏,大声嚷道:“我错了!快停下!”
身后那人缓缓勒住缰绳,骏马奔跑的速度慢下来:“错哪儿了?”
明玉身体向后靠,想挤进狗男人怀里暖和暖和,迎接她的却是冷硬的战甲。
明玉无法,只得弯腰抱住骏马的脖颈,那马倒也配合,乖乖让她抱着半点不挣扎。
等脸暖和过来,嘴巴恢复知觉,明玉直起身,抽回腿,咬牙跳马,摔在厚厚的雪堆上。
她站起来,高高仰起头,虽然仰着头,却给多尔衮一种俯视他的感觉:“错在嫁给你!渣男!”
说完脱掉最外层那件黑乎乎的斗篷,任凭它落在雪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多尔衮下马,捡起那件带着体温的斗篷,拍掉上面浮雪,解下身上的斗篷,换上这一件。
抬头望着渐渐远去的单薄背影,心里忽然空落落的,有点疼。
明玉一边走一边骂,走了不到一刻钟拐了个弯,就看见了城门。
本以为跑出很远,原来就在附近兜圈子。
迎面驶来一辆马车,车夫看见明玉独自一人吃惊不小,忙跳下车行礼。
“怎么停了?”车厢里有人问。
车夫忙回:“魏先生,是福晋。”
合府都知道,福晋今天去给墨尔根代青送行。到了城门口车夫听人说,墨尔根代青舍不得福晋,骑马带福晋出城去了,这会儿福晋怎么一个人从城外走回来了?
话音才落,魏循已经下了马车,看见明玉也吃了一惊,又见明玉冻红了脸颊,罩在外面的玄狐斗篷也不见了,忙脱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裹紧。
魏循扶明玉上马车,倒了一杯热茶给她,这才压低声音问:“出了什么事?”
明玉不想说,身体暖和过来,转而问起魏循出城做什么。魏循也不勉强,说暖棚搭好了,就等着种子泡发,他闲来无事想去城外田庄转转。
后花园那一亩三分地实在太少了。
见明玉冻得不轻,魏循笑着说不一定非要今日去,便让车夫掉头回府。
泡了热水澡,用过午膳,明玉才算缓过来,亏得原主身体好才不至于冻病。
狗男人一走,再不用去书房铺纸磨墨了。明玉干脆睡了一个午觉,午觉醒来瞧着靠窗放的那张榻,越看越不顺眼,吩咐人搬回东厢房跟那些毒花作伴去。
榻搬走了,内室显得有些空,明玉让人把正在泡发的种子搬过来靠墙摆成一排。耳房放了炭盆,终究不如内室暖和,《农政全书》里说提高温度能促进种子发芽。
然后悄咪咪在泡种子的盆子里各滴了一滴空间灵泉。
实验从种子开始。
重新布置好内室,达哲过来找明玉,说大福晋请她们过去闲话。
“我上午受了些风寒,头还晕着,不想折腾了。”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明玉此刻只想守着这些种子,并不想跑去蹚浑水。
达哲一脸为难:“贝勒们出去打仗,大福晋每回都会召福晋们进宫安抚,说是安抚,其实是敲打。”
“还有这规矩?”明玉无语。
达哲苦笑:“被安抚之后,每位福晋还要认一位宫里的福晋为贵人,隔三差五进宫服侍。”
男人在外拼命,女人进宫当使唤丫头,都什么破规矩!
明玉一人独大的美梦破碎:“怕咱们不安分?”
比如包养小鲜肉,给贝勒们戴绿帽子。
达哲意有所指:“出征当天有孩子的人家,要把男孩子都送去汗王宫,由大福晋代管。”
明玉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扣押人质,怕贝勒们拥兵造反啊。
这种表忠心的聚会,不想去也得去,明玉简单收拾了一下,与达哲一起去往汗王宫。
明玉被引进去的时候,正堂里已经珠光宝翠地坐了一屋子女人,脂粉味熏得她直想打喷嚏。
大福晋坐在主位朝明玉招招手:“来,明玉,坐到我身边来。”
明玉本来想找个犄角旮旯嗑嗑瓜子吃吃瓜,看看女人扯头花,结果却坐在了大福晋身边,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和……众矢之的。
“长姐大婚还不到一个月,就要独守空房,墨尔根代青真好狠心!”诺敏最先发难,暗嘲明玉不得宠。
明玉是怎么嫁给多尔衮的,众女眷心知肚明,闻言纷纷向明玉投来目光,有善意的,有怜悯的,还有幸灾乐祸的,更多还是看热闹不怕台高在那儿拱火的。
都想看戏,明玉却懒得演,直白道:“墨尔根代青也很为难,可豪格被禁足了,他不去谁为大汗分忧?”
先汗册封的四大贝勒,被皇太极整死了两个,除了皇太极本人,只剩下一个代善也基本废了。
如今能带兵打硬仗的主帅只有多尔衮和豪格两个,豪格鼓动流民闹事被禁足,多尔衮不上还真没人能上。
聚焦在明玉身上的目光瞬间消失,众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明玉再不受宠也是墨尔根代青的嫡福晋,说出话来噎死人,她们也得受着。
其中最难受的还是诺敏。
要不是突然被禁足,这会儿带兵出征风光无限的应该是豪格。
察哈尔部林丹汗已死,大福晋娜木钟和最受宠的福晋巴特玛投降,被大汗收入后宫,只剩下林丹汗的长子额哲到处流窜,据说额哲手里掌握了林丹汗留下的大量财宝。
额哲与全盛时期的林丹汗根本没法比,这次出征可以说稳操胜券,且名利双收。
豪格说,大汗本想把这块到嘴的肥肉留给他,根本没多尔衮什么事。
谁知却在关键时刻闹出了流民事件。
当时大贝勒代善、多尔衮、多铎和代善之子岳托都在场,大汗想偏私都不成。豪格到手的主帅就这样丢了,正蓝旗也被夺去,罚银万两,禁足一个月,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些天豪格闹心,连带着诺敏也不好过,动辄恶语相向,稍有不顺便拳打脚踢。
而这一切都是拜她的好姐姐明玉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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