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楚雉停顿了一下,等着对方逼近。


    沈星尧轻笑迎面而来,看了一眼他这代步工具,心想长秀倒是准备得周到。


    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该去催促荀桑加快一下治疗进程了。


    打趣道:“这么远,来看风景?”


    楚雉抬了抬头,指尖灵力划过,毫不遮掩的将白漾传来的灵文公示于他面前。


    “我来找人。”


    他还不能确认对方是敌是友,但是无论如何,小师弟他今天一定要带走。


    沈星尧看完笑了一声,“我就说最近云梦怎么这么安静,少了个闹事的家伙,原来是被抓走了。”


    对于白漾,他并没有太大的印象,放任他在云梦,也只是因为他是楚雉的师弟罢了。


    不过看这样子,这对师兄弟已经和好了?


    沈星尧问他,“只是这长明殿这么大,你要如何找?”


    这个问题,楚雉没有想过。


    但是即便掘地三尺,他也要将人找到。


    沈星尧冷然道,“告诉他,秦嵩不在长明殿,如果他不愿意出来,我就一把火把这里烧掉好了。”


    这话不只是对楚雉说的,那灵书是楚雉与白漾传信的方式,他知道还有一个人也听到了。


    白漾瞬间炸毛,“别,我出来,谁说我不愿意出来了,只是我……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啊!”


    他做梦都想离开这鬼地方!


    白漾用脚画了个更大的圈圈,他不但要对秦嵩提心吊胆,在这时候还要受到恐吓,有比他更惨的人吗!


    在最后,二人通过这道声音缩小了范围,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院子里发现他。


    不得不说,秦嵩藏人的地方确实让人出其不备。


    沈星尧没有动,任由楚雉将秦嵩设下的禁锢摧毁。


    白漾见到楚雉再次使出灵力时惊喜若狂,比自己提升了十个阶层还要兴奋,“大师兄,你的法力恢复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做到的?”


    楚雉没回答他,接着看了沈星尧一眼,“先离开这里再说。”


    白漾刚才激动过头,咋咋呼呼的跑出来,这时才看到沈星尧也在这里。


    想到对方刚才说要烧掉他的话,下意识的一阵毛骨悚然,又气得牙痒痒。


    他到现在,还是忍不住害怕沈星尧。


    但是想着,他和师兄的性命还在这人手里呢,如今好不容易从秦嵩手里逃出来,忍!


    只是,他们并没能如愿走掉。


    这时,先是一道黑影一闪落到三人眼前,接着老者粗哑的声音飘过来,“年轻人,要去哪里啊?”


    白漾抬头看清那人的样子,猛吸一口冷气。


    气急败坏的质问沈星尧,“喂,你不是说秦嵩不在这里吗?”


    沈星尧冷淡道:“刚才是不在,现在又回来了,有问题吗?”


    沈星尧盯着秦嵩,看到了一丝与以往不同的气息。


    秦嵩现在体内,多了一缕四处乱窜的魔气。


    秦嵩也丝毫不吝啬的看向他,“尊主,没想到吧,这么快又见面了。”


    秦嵩一甩宽大的袖袍,面露狰狞,“荀桑昨日也伤得不轻吧?这次没有了他的庇护,仙尊认为,能在老夫手底下过几招?”


    如今他得到了新的力量,不知道比从前强了多少倍。


    唯一的不足是,那股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他还不能驾驭。


    救他的那个人告诉他不能急功近利,慢慢来,他偏不。他现在就要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秦嵩浑浊的眼眸含满了贪婪,一点点从沈星尧身上扫过,再落到楚雉与白漾身上,“不如这样,他们二人当中今天只能活下来一个,仙尊选择谁?”


    沈星尧哼笑一声,“秦长老这话说笑了,他们的性命自然在他们自己手里,为何需要我来选?”


    秦嵩也冷笑,“看来仙尊是不愿选择了,那就让老夫帮你选吧。”


    说完,眼睛死死的盯着楚雉,朝他出手。


    他以为这还是刚入云梦时的那个废人。


    对付一个废人,自然没必要出全力,因此秦嵩只用了不到五成功夫。


    在他看来,即便他随意动动手指,楚雉也躲不开,更别说与他抗衡了。


    却没想到,楚雉确实没躲,却是生生接下了他这一掌,眼眸冰冷中透着杀意,甚至把秦嵩逼得往后退了几步。


    等秦嵩中途意识到严重性,已经晚了。


    沈星尧笑看着他,露出几分赞许。


    恢复的倒是挺快。


    秦嵩不可置信,“你……怎么可能,你灵根已破碎,为何还能修补好?”


    秦嵩继续看着他,眼中露出迟疑,最后想到一个可能性,“是……聚灵珠,沈星尧,你把聚灵珠给这个废物了!”


    沈星尧没有否定,也没说是,秦嵩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秦嵩气血翻涌,加上体内真气不稳,魔息残蚀着灵识让他愈发难以自控,一大口淤红的血吐出来。


    他想过沈星尧会不会把聚灵珠用在自己身上,正因此,他才想尽早拿到手,以免夜多梦长。


    却没想到,到头来他的计划却因为这个外人破灭了,而这个人,当初正是由他亲自引入云梦仙府。


    秦嵩不甘心。


    心中怨念在魔息的操控下逐渐放大,一点点失去理智。


    这时,就地升起一道金色阵法,金色天网从天而降,将秦嵩锁在其中。


    荀桑数仗之外落到地上,“秦狗,你不但背叛云梦,还勾连魔族,受死吧!”


    法网之中,秦嵩周身黑色烟雾弥漫,那些力量他却再也控制不了,仿佛正一点点从他体内抽离。


    到最后,秦嵩如同被剥离了魂魄一般,了无生机的瘫痪在地上。


    高空外,黑影得到滋润,露出满意的笑容。


    呵,贪婪、邪恶、又愚蠢的人类!


    沈星尧对于荀桑这时候会出现,又耗费功力在短时间内布下这么大一个阵法,还是有些意外的。


    却见荀桑这时涨红着脸,不是去惩治秦嵩,而是怒气满贯的朝着楚雉走去。


    接着,一道法力朝着楚雉而来。


    楚雉下意识去接。


    荀桑身上还带着伤,这时虚晃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怒气更甚。


    “果然如此,仙尊竟真把聚灵珠给了你!”


    荀桑向来对他没有好印象,这时更是怒目直指着他,“老夫不管仙尊看上了你哪一点,仙尊的决定老夫可以不干涉,但你若敢辜负仙尊,老夫不会放过你!”


    荀桑气急攻心,说到最后,捂着胸口猛咳起来。


    白漾躲在楚雉身后一脸茫然,攒了好多夸赞大师兄厉害的话都憋了回去,没机会说出来。


    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辜负不辜负的,还有什么聚灵珠,跟他大师兄的修为恢复有关系吗?


    沈星尧静看着二人,就荀桑这暴脾气,再打起来落得两败俱伤也不是没可能,最后道:“秦嵩既已抓获,药老与他最熟,就交由药老来处置好了,楚雉我带走了。”


    白漾见他说走就走,急得不行,“喂,你要带我大师兄去哪里,我也要去!”


    可惜云梦仙府太大,沈星尧不等他,白漾又不识路,跟着跟着发现把人跟丢了,急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蹿。


    荀桑一个人空留在原地跺脚,最后将秦嵩带走,设下层层禁制关押起来。


    一回去,就见长秀跪于他的竹苑前。


    荀桑火气还没消,见了她没好气道:“做什么?”


    长秀抬起哭丧的脸,眼眶还微微泛着红,“奴婢求药老,救救奴婢的弟弟!”


    荀桑疑惑与好奇心起来,倒是气消了不少,问她,“你还有个弟弟?老夫怎么从未听说过?”


    长秀于是将关于这三年的事都告诉他。


    荀桑听后气高八尺,“秦嵩这个混账东西,老夫单知道他惨无人性,却没想到已经恶毒到这种地步,连妇孺小孩都不放过!丫头,这三年真是难为你了,走,快带老夫去看你弟弟的病!”


    *


    荀桑走了,所有人都走了。


    他这时才知道,那个人不是要帮他,而是暂时寄存于他,把他当做猎物罢了。


    说给他力量,都是假的,吞噬他的法力才是真的。


    秦嵩瘫在地上自嘲的笑了一声,如今他算是彻底输了。


    只是,他不甘心!


    到最后,秦嵩带着不甘与怨恨,决然捏爆了自己的元魂。


    *


    回落华殿的路上,楚雉抓起沈星尧的手。


    转过头问他,“聚灵珠是什么?”


    沈星尧有察觉到,自己这身体最近越发不对劲,甚至有时候走得好好的,突然就传来一阵晕眩。


    只是这些,沈星尧没放在心上,也没明显表露出来过,包括荀桑和楚雉都不知道。


    这时被手上温热的触感烫到,恍惚了一下,笑道:“我记得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云梦的宝物。”


    楚雉确实问过,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东西叫聚灵珠罢了。


    楚雉不理解,“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星尧反问他,“你觉得,你身上能有什么东西是我想得到的?”


    楚雉沉思,或许是没有的,毕竟他一无所有,甚至连这条命都是沈星尧救回来的。


    沈星尧抽回自己被捏得生疼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想不明白就别瞎想,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你就对了。”


    轻笑一声,补充道:“当然,前提是你没惹我不高兴的情况下。”


    *


    在长秀与妇人、少年安身的地方,少年躺在榻上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脸色青黄,唇色苍白。


    荀桑来后一记针灸下去,少年脸上很快变得红润,烧也退了,不一会儿就醒来。


    妇人无以回报,红着眼眶直磕头,“多谢神医救回了我儿子的性命,多谢神医!”


    长秀见此,也跟着跪下来,“多谢药老治好奴婢的弟弟!”


    荀桑并非乐善好施之人,活了几百岁的年纪,早已经对一切没有了同情心,除了仙尊的安危什么都不想管。


    如今或许是同情长秀的遭遇,又或许是因为对秦嵩的厌恶,听着感谢的声音,心里却莫名生出一丝酸楚,恨没有提早三年就从秦嵩手里把他们解救出来。


    见二人磕头心情极度复杂,连忙蹲下抬手挡住她们,“起来,都给老夫起来!磕什么头,真的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夫多么凶神恶煞欺负你们呢!”


    长秀压抑了好久,如今是真的开心,又听荀桑说笑,忍不住捂嘴笑了一声,“奴婢谢过药老!”


    长秀发自内心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一切不好的事在遇到仙尊和药老之后,总是能化险为夷,变成最好的,仙尊和药老真是她人生里的贵人!


    荀桑从长秀那儿出来后,先是去见了一眼秦嵩。


    仙尊说秦嵩让他自己看着处理,可是荀桑虽然恨他,真到了这一步,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见秦嵩已经倒在地上断了气,沉默了许久。


    也好,倒是省得他亲自动手了。


    秦嵩,死有余辜!


    荀桑叹息,只是可惜了云嵇仙人当年识人不清,若他知道自己带回来的人在他离开后两百年会变成这番丑陋的模样,是否会懊悔呢?


    等荀桑再出去时,天已经黑了。


    这时,还是他的竹苑,另一人在等着他。


    这次不是长秀,也不是府里哪个他记不住模样的奴仆,对方一身红衣随风飘动着,即便是黑夜里,在月光映照下也格外显眼。


    荀桑加快步子走过去,“仙尊有事找老夫?”


    沈星尧闻声缓缓转过身,“确实有点事。”


    夜里风有点大,沈星尧声音也显得比平时轻了不少,“我想来问问药老,打算什么时候彻底治好楚雉的腿?”


    近两日发生的事有点多,荀桑烦闷的心情在出去走了一圈后,难得缓和了些。


    这时又听到楚雉这个名字,脸色有些难看。


    荀桑最后一次认真问道:“仙尊当真,这么在意他?”


    沈星尧笑了笑,“谈不上在意不在意,只是对他感兴趣罢了。我在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药老不必对他这么大恶意。”


    荀桑听完他这话,沉默了许久。


    罢了,仙尊连聚灵珠都给楚雉用了,相比之下,治个腿又算得了什么?


    反倒这如破茧般的过程会让人痛不欲生,就当是提前给楚雉个教训好了!


    这样想着,荀桑释然,带沈星尧进屋,半个时辰后配好给楚雉用的第二剂药,再跟随沈星尧来到落华殿。


    只是到最后,尽管荀桑已经做好了准备,最后挑水煮药这事又落到他头上,还是让荀桑格外不爽。


    这不是相当于他在伺候楚雉?


    荀桑忍无可忍,但是这里除了楚雉这个残废和仙尊之外,就只剩他了,他又不能让仙尊来做这些,不得不忍。


    好不容易忍到做完这一切,夺门而出。


    沈星尧谢过,星眸含笑目送荀桑离去,协助楚雉进行第二次的疗伤。


    按照荀桑给的药的剂量,还有一次。


    他很期待,等楚雉站起来那天,会是什么样子。


    荀桑说过,这药的功效只会一次比一次烈,每一次都更加煎熬,即便修为再深厚之人也无法减免。


    沈星尧观察着楚雉的气色,见他已然出了一身汗,却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如同上次一样。


    叹了口气,用力握住他颤抖的手。


    这时,突然又有晕眩感传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次比一次严重。到最后,眼前几次发昏。


    楚雉紧闭双眼忍受着药效的折磨,突然感受到抓住自己的那双手松开、挨着药池的半边肩上力量却一重,下意识的睁开眼。


    接着就看到,沈星尧不知何时倚着他倒了下去。


    楚雉心中一惊,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忘记了自身的疼痛,想要将他扶起来。


    结果无一不失败。


    最后楚雉试图催动法力加快药效运转,在更短的时间里结束更加艰难的药疗。


    只是等到结束,也已经是深夜。


    翌日沈星尧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


    沈星尧从床上坐起来,疑惑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结果记忆无不中断在药池那里。


    沈星尧迷惑,难道他中途睡过去了?


    那他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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