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
继食罪人的老夫妻之后,老管家的发言让葛雷帕子爵第二次变了脸色。
接着,查理也进来了。
“查理少爷,你父亲是老爷的好友。老爷年轻时,十分爱慕……”
“不!闭嘴!”迪文意图冲向老管家,奥尔拦住了他,直接把他按在了桌子上。
“爱慕他和他的妻子,是的,两个人。但是在他要求与两人共同玩耍后,被他们拒绝了,两人就此远离了老爷,甚至准备离开索德曼,前往飞利浦王国居住,同一年,他们在听完歌剧后遭遇了抢劫,并双双死去。
那场入室抢劫是由老爷吩咐,由我找人动手的,甚至我当时就在场,这是证据。”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
一进来就听到了这样震惊的消息,查理被电击一样呆站在了原地。老管家的盒子出现在了眼前,查理下意识就要后退,可他一咬牙,还是又把手伸了过去,接过了盒子。
他打开后,里边是一枚极其精美的胸针,不过胸针上镶嵌的翡翠不止摔碎了一道裂痕,裂痕中还浸入了鲜血,从鲜血晕染的情况看,这是很久之前的痕迹了。
“您母亲的胸针,如果您去查当年的失物存档,会找到它。或者去找曾经的熟人——现在还活着一些,他们都知道,这是您的父亲赠送给您母亲的定情之物,她一直戴在身上,但在她死亡后,这东西消失了。
老爷确实没有侵害您,如果您依然将他当成父亲爱戴,也没有谁能够责怪您,毕竟他这一生仅存的善良全都给了您。”
迪文已经彻底瘫在椅子上了,查理颤抖着双手,看起来也像是要坚持不住的样子,葛雷帕走过去想搀扶,但被他推开了。
“还有,关于迪文少爷……”迪文猛地抬头,但最终他没说什么,只是无力地重新将头低下,老管家突然提高了音量,“老爷是被迪文少爷用枕头闷死的!”
“不,我没有杀害父亲!”这句话让迪文一愣,萎靡的他飞快抬起了头。
“他杀害老爷!因为他对女人彻底没有能力!现在他妻子的儿女全部该叫他哥哥!”
刚要为自己辩护的迪文,再次受到了一次重击,他脸色发灰,满脸是汗。看起来像是一边悬崖一边猛兽的绝境之人。
“但在这件事上,老爷是为了迪文少爷好,毕竟只有这样,迪文少爷才能保住自己的继承权。”
到此为止,管家很显然说得越来越高兴,他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您的遗言说完了吗?”莫萨娜问,她轻轻摇动扇子,语气透露出了几分不耐烦。
老管家的眼神在除了迪文之外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除了查理那混乱的模样让他露出了几分满意外,奥尔的冷漠、莫萨娜的不耐与子爵的装傻,都让他有些不快,但他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所有的有价证券都被杰西卡·孟奥利取走了。贝瑞·奎克莱则拿走了那几封书信。”
这个家里,除了查理,全员恶人。
查理愕然地抬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老管家露出笑容,看向迪文:“或许因为,迪文少爷是个废物。”
迪文抓着自己的衣领,没有什么束缚住他的脖颈,但他看起来随时都要窒息,查理突然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迪文,将他的头紧紧按在自己的胸口。
老管家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父亲是杀害了你父母的凶手!”
查理瞥了老管家一眼,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比我只大了两岁,他的错误是在知情后没有告诉我,但……”查理深吸一口气,“我宽恕他。我也不认为他杀害了公爵。迪文,放弃继承权,跟我走。”
“……好。”
奥尔:“……”
就、就很狗血。
那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俩在角落里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子爵用手盖住自己的嘴,凑到了奥尔身边,他看来很想和奥尔聊一聊八卦,但不敢。
奥尔请警官们把杰西卡·孟奥利和贝瑞·奎克莱叫来,书房里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他还杀了老爷!”老管家不想放弃,他继续指责着,看来意图用嘴炮把两人分开,“老爷之前的状况还很稳定,医生也说,他看来能熬过这个冬天。但他进去了半天,都没发现老爷的不对劲,当他终于叫嚷起来时,老爷已经彻底僵硬了!”
“我只是按照每天的习惯,去为他读报纸。”迪文的头埋在查理的胸膛里,根本不抬起来。
“我相信你,相信你。”查理匆忙安慰他,不顾其他人在场,拍打着他的背脊,亲吻他的额头。
“我觉得,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您说对吗,蒙代尔警官?”
奥尔看了一眼王子妃,看似对一切漠不关心的王子妃放下扇子,对奥尔露出了一个完整的笑容:“我觉得,帝国陆军大臣的死亡真相,还是应该追查的。”
看起来对吃瓜不感兴趣的高冷太子妃,实际上也吃得很香呢。
奥尔默默地打开门,又追加了几个该被带来的名额,顺便让警鸦给还守在墓地的安卡送了封信——检查死者的鼻腔、眼下、牙齿,双手以及双脚。
片刻后,一大群人,以及男女警官,来到了书房门口,因为人太多了,奥尔不得不在征求了王子妃的同意后,所有人都转移到了最近的一间门小客厅里。
在转移的过程中,奥尔着重打量了众人的反应。
迪文依然和查理抱在一块,他确实被彻底击垮了,现在仿若身患重病,必须让查理搀扶着才能走路。
杰西卡·孟奥利和她的丈夫与子女被这两人的状况吓了一跳,他们看向迪文的夫人,这个女士也举着一把小扇子遮着脸,她对着自己的姨妈安抚地笑了笑,于是孟奥利夫人和她的一家子也就都放松下来了。
贝瑞·奎克莱有些紧张,他的眼睛在看到迪文时,流露出几分毫无掩饰的厌恶,但他也没有和自己的母亲或弟妹靠近,事实上……他想靠近老管家?那好像是一种习惯,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还自以为隐晦地警惕地打量了一圈四周,然后站在了弟妹们的身后。
那两个未成年的孩子用有些惊恐的眼神看着四周,奥尔想让警察把他们带走的,但被奎克莱夫人阻止了:“让他们留在那吧,奎克莱家的事情,早晚需要知道。与其未来从别有用心的人那得到一个模模糊糊的‘真相’,不如现在让他们自己看到听到。”
莫萨娜也没反对,那奥尔也只能选择听从孩子母亲的选择。
莫萨娜占用了会客室里最大的一张双人沙发:“请吧,蒙代尔警官。”
“打扰一下,请让我先说吧。”奎克莱夫人开口,“很显然,奎克莱家的事情,已经彻底被掀起来了。我确实和已经去世的公爵有私情,但请不要因此误会我的丈夫。他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一个很好的伴侣。只是……”
“我没有男性的能力。”迪文开口打断了奎克莱夫人,“我无法满足一个基本的丈夫的条件,我……”
“停!”奥尔抬手示意,“这件事不是我们需要了解的,请两位冷静下来,站到一边。杰西卡·孟奥利,贝瑞·奎克莱,格雷厄姆管家作证,指控你们参与偷盗价值12万金徽的有价证券,与机密信件的事情,你们作何回答?”
被点名的两人都吓了一跳,杰西卡姨妈立刻叫了起来:“污蔑!完全是污蔑!”
贝瑞极小幅度地瞟了一眼老管家,才慢半拍地发出抗议:“在父亲继任公爵后,我是奎克莱家族毫无疑问的第一继承人,是帝国未来的栋梁。我为什么要偷盗机密信件?”
“叩叩”
敲门声响起,奥尔打开门后,外边的约德尼递进来了两个铁盒子,奥尔打开第一个铁盒,里边厚厚的都是各种制作精美的有价证券,他把这个盒子递给了迪文,第二个盒子里,则是十几封带着各式印泥的信件,这个他递给了王子妃。
当奥尔把两个盒子拿进来时,所有人都安静了,在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中,迪文与莫萨娜开始检查里边的东西。
随着他们俩先后点头,奥尔一转身,重新看向杰西卡姨妈与贝瑞。
“两位,显然你们不是很善于藏匿赃物。”
之前没找到,不是因为他们将东西藏匿得多好,而是根本没有太细致地搜查他们的房间门。
杰西卡姨妈的床垫下被挖出了一个洞,里边藏着有价证券。贝瑞把这十几封信和他自己的书信放在了一块儿,就明目张胆地塞在他书桌的抽屉里。
“那是什么?”杰西卡姨妈用手抚住胸口,“那是什么?为什么有人突然拿进来那些东西,您就突然这样笃定了?”
“请别用‘你们搜查时我没在场,那我就可以不承认,我不承认,我就可以是无辜的。’这样的嘴脸来应对目前的情况。我知道您受过教育,且智力正常,所以请您明白,我们也都不是白痴。”
奥尔向着莫萨娜行礼:“殿下,关于奎克莱公爵宅邸凶杀案、巨额财富与机密文件盗窃案、拜耶斯殡葬馆灭门惨案、圣·艾多丽丝教堂墓地守墓人一家灭门案,现在的案情已经大体结束了。”
“是的,这些案子都已经结束了。”莫萨娜在胸前画圈,“为那些死去的人祈祷,愿那些无辜的灵魂得以安息。”
“好的,现在我们还剩下的,就是奎克莱公爵被害案。”
杰西卡姨妈夸张地发出一声惊呼:“啊——怎么可能?公爵怎么可能是被谋杀的?我、我承认我出于贪婪‘拿’走了些不属于我的东西,但是,我对公爵彻彻底底地只剩下尊敬与爱戴。我不可能……是他!一定是他!”
她指向了迪文:“这两个乱l的亵渎者,身为兄弟却那样龌龊恶心,他们骗过了我们所有人,一定是公爵发现了他们的行为,要废除他的继承权,所以这凶恶的歹徒才杀害了自己的父亲。”
“我作证!”贝瑞·奎克莱大叫着,也指向了他的父亲,“他和祖父的关系极其的糟糕,祖父经常大声地咒骂指责他,我们虽然听不见具体祖父说了什么,但祖父威严的声音,经常响彻走廊。他是个无能的儿子,一个废物,祖父一直不喜欢他。
实际上,祖父不止一次说过,假如他能活得更长久一些,那他更愿意让爵位由年幼的继承人继承。”
他挺了挺胸膛,毫无疑问,这个“年幼的继承人”指的正是他本人。
奎克莱夫人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了她的长子一样。那两个年幼的孩子下意识地躲在了母亲的身后。
房间门里的其他人仿佛受到了这两人的感召,所有人都开始挥舞着手臂,都对迪文大加指责,用他们的无数亲身经历证明,迪文与前公爵积怨已久,他十分有可能杀害老公爵。
“诸位,安静!安静!”奥尔后来不得不稍微举起一把椅子,用椅子腿砸击地面的响声,来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墓地正在做尸检,要不了多久就能得到结果。我们先来整理一下,公爵阁下死亡当天的时间门顺序。
查理先生,请您来说吧。其他人如果有异议,请举手。”
“为什么让他说?我……”
奥尔的一个眼神,带贝瑞进来的警官直接上前,扭住贝瑞的胳膊,把他扭成了一个直角。贝瑞惨叫了两分钟,当恢复自由后,立刻抚着自己的胳膊退到了一边,当然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我会让你好看的!”。
毫无疑问,这家伙是个被宠坏的纨绔。
“请吧,查理先生。”他和迪文此时也占据着一张双人沙发,查理只坐着一点点边缘,迪文坐在另外一边,且半个身体都躲在了查理背后,瑟瑟发抖,
“那天和之前的一年多都没什么区别。因为公爵常年卧床,所以家里常备有两位护士,两位医生,一位神父和神父带来的教士。
但实际上,因为公爵已经病了将近两年,每天晚上他睡觉之前,都要进行一次忏悔。最初忏悔是很庄重的,只有神父、迪文……”
在他背后的迪文动了一下,查理中断了一会儿,低声问:“你是那时候知道的?”
“……是的。”
查理抓了一下他的手,奎克莱夫人这时候也带着两个孩子凑了过去,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将小女儿抱在怀里,让小儿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男孩坐下后立刻歪了过来,趴在了母亲的腿上,并且担忧地看着父亲。
“抱歉,我这就继续。”查理重新看向奥尔,“神父、迪文和格雷厄姆,他们个人在场。后来时间门太长了,这个过程也变得不那么庄重了,甚至有时候他会取消忏悔,让格雷厄姆带女人或男人来。
那天的前一天晚上,就是个格雷厄姆又带了女人来的晚上。他们来,然后走,医生进去检查,对我们说没什么事,我们就都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像往常一样,七点半医生去为公爵做检查,九点左右才是他醒来的时候,那时候格雷厄姆与女仆会送上餐点,以及汇报一些工作。一般十一点时,迪文会进去,为公爵读报纸,一般会读一个小时左右,那天十一点四十——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们说好了,中午吃过饭后,要带着两个孩子去选马。所以过了十一点,我就一直在看表。”
他对着奎克莱夫人和两个孩子笑了笑,奎克莱夫人对他点点头,两个孩子看来适应了一些,也对他笑笑。
“突然,房子里就吵闹了起来,仆人冲进来说,公爵去世了。我立刻冲了过去,到那时,就看见了迪文在哭。医生和神父已经进去了,接着,其他人也都来了,我们涌进了房间门开始哭泣。格雷厄姆让我和迪文为公爵清洗身体并称重,让多娜和薇薇安去准备食物,接下来的您应该都知道了。”
多娜应该就是奎克莱夫人的名。
“您和迪文为公爵清洗的时候,孟奥利夫人一家在哪儿?”
“我们当时也在那!”
“贝瑞·奎克莱先生呢?”
“我也在那!”
“他们……应该是在门外吗?不过我没看见人,只听见了闹哄哄的声音。”
“管家呢?”
“呃……让我们清洗公爵时,他是在的。”
“他在!和我们一块在外边!”“对,在那!”
奎克莱夫人突然开口:“他不在!他离开了一阵儿,后来是跟着食罪人和律师一块儿回来的。”
眼看着两边又要吵起来,奥尔再次砸了一下椅子。
之前奥尔得到的情报中,公爵从死亡到葬礼的过程是十分平稳且有条理的,因为之前的案件是从葬礼开始的,所以没多关注公爵具体的死亡经过,没想到这一段过程原来这么“丰富多彩”。
“迪文先生,您能起来说两句话吗?为您自己的清白证明一下。”
奎克莱夫人和查理一块劝慰着他,迪文终于坐了起来。
“您当时怎么发现公爵去世的?”
“一般我读报的时候,父亲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只有我停下来的时候,他才会突然让我继续。我读了快四十分钟,停了一下,我发现父亲没有开口,我轻声询问了他两声,他还是没有回应。过去也有这种情况,我知道这时候我该为他拉上被子,然后离开。在拉被子的时候,我的手指碰触了一下他的下巴……很、很冷,非常冷……”
“叩叩”恰好这时候敲门声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奥尔打开门,拿到了警鸦送到的尸检报告,他看了看,眉毛挑了起来:“万幸对于公爵遗体的处理并不够仔细,所以,我们现在不但确定了公爵确实死于窒息,并且能够快速地找到杀害公爵的凶手。
先生们、女士们,请将你们的双手伸出来,谢谢。”
虽然做过防腐处理,但尸体上依然被留下了证据,公爵的尸体眼球有出血点,面部发绀,并且是玫瑰齿——牙颈表面为玫瑰色,因窒息牙龈黏膜毛细血管破裂,典型的窒息。
奥尔最先走向管家:“我很奇怪,您是如何确定公爵是被枕头闷死的?既然您当时根本不在场,您看见了?”
“是的,我看见了。但我有什么必要阻止这场父子相残呢?”
奥尔用力拽下了管家手上的手套,但意外的是,他没找到自己想要的。
老管家微笑着对奥尔展示自己的双手,紧接着,他叹了一声:“我承认刚刚我撒谎了,部分撒谎。我看见的凶手,确实是公爵的儿子,但不是迪文·奎克莱,而是贝瑞·奎克莱,您一定要说他是公爵的孙子也可以。”
老管家无所谓地耸耸肩,所有人都看向了贝瑞……
“!”贝瑞正在朝其他人的身后躲,老管家的指认犹如当头一棒。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贝瑞立刻把双手藏在了背后——在场的除了警察,只有凶手知道为什么奥尔要看他们的手。
其他警官已经走了上去,撸下了手套,他双手的手背上,有着数道伤痕,虽然已经半痊愈,但很明显缺失是抓痕。
“为什么?”
迪文站了起来,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对我来说,就算是我最爱的长子,我给了你作为父亲我能给的一切。你为什么……”
没问为什么杀老公爵,只问为什么背叛他。
“闭嘴!你让我恶心!你甚至不是个男人,有什么资格当我的父亲?!”
“你从没直接从公爵那听说过,他希望由你继承遗产的这样的话,对吧?”奥尔问。
贝瑞心虚地转了转眼睛:“不!我亲耳听他说过!”
“他不愿意,你才动了手?格雷厄姆管家事后出现了,帮你处理尸体?你到现在”
“我……我……”贝瑞颤抖地说不出话来,他难以自控地看向了老管家,那眼神毫无疑问是一位儿子在向父亲求救。
莫萨娜站了起来:“您做得很好,蒙代尔警官,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禁卫军吧。”她拍了拍手。
房间门的隔音虽然好,但阻隔不了禁卫军们狼人的耳朵,清脆掌声响起的瞬间门,大门打开,禁卫军们鱼贯而入,房间门顿时又变得拥挤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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