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毓敏起了个大早。
她换上了新做的衣服,又让香萍梳好了头,便带着另一个大宫女香草往慈宁宫去了。
她穿过来已经有小半个月了,这小半个月以来,一直都在景仁宫养病,别说太后了,皇帝都没见过几回。
之前或许还有逃避现实的意思,可是毓敏是个理智的人,知道自己迟早都要面对现实的。
而今儿,就是她自己在心中给自己定的最后期限。
打今儿起,前世的那些事儿她就得尽数压在心底,好好的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活下去了。
毓敏一边慢慢的往慈宁宫的方向走,一边斟酌自己到时候该如何表现。
历史上的孝庄皇太后有无数光环,毓敏多少也从史书和电视剧里了解过一些这个人物。
但是那些了解也只是冰山一角,又或是粉饰雕琢,当真正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毓敏心里说不紧张那都是假的。
能史书留名的,又有哪个是简单的?
且看这段时间为了继后的事儿,太后和皇帝打的擂台,毓敏心里就知道,就自己这点办公室政治的脑子,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
那能做的也就只有一点,老老实实别出头,什么人都不得罪,什么人都不招惹,直把自己当成透明人,等熬过这几年,自己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毓敏心里做了决定,面上的神色也就松快了一些。
眼看已经出了东六宫,刚一出景和门,毓敏就看到不远处竟还走着一个宫妃。
那人仿佛也看到了她,很快停下了脚步,仿佛是在等她似得。
毓敏心下紧了紧神,三两步的走上前去,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董鄂福晋。
这个董鄂福晋可和日后的董鄂妃没什么关系,她出身满洲正红旗,曾祖父是努尔哈赤时期议政五大臣之一的何和礼,属于满洲顶级勋贵世家。
可是即便是如此家世,来了顺治后宫,也不过是个小福晋,而这小福晋之位,也还是因着她诞下了顺治事实上的长子,皇次子福全,这才晋封的。
董鄂福晋一看见毓敏便是满脸的笑:“我就说今儿早上起来,外头树上的喜鹊喳喳叫呢,原是竟有这样的缘分,这下可好了,皇太后这几日,日日都问起你呢。”
毓敏听了这话,也是浅浅一笑:“劳烦太后和姐姐担心,却是我的不是。”
董鄂妃虽然和毓敏同为小福晋,不过人家的待遇可比毓敏强多了,位置也比毓敏靠前,进宫也比毓敏早一年多,因此无论从哪方面出发,面对眼前这个未成年,毓敏的这句姐姐都得叫实了。
而董鄂福晋听了这话,也只是笑:“生了一场病,你倒是比以往客气了许多,好了好了,快走吧,请安的时间眼看也要到了。”
毓敏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跟在董鄂福晋身后,抱着福全的乳母,心思急转。
福全如今也不足周岁呢,竟也得被抱着出来请安吗?
那玄烨呢?
想到这儿毓敏摇了摇头,这可不行,不管别人家怎么做,在她这儿可不能这么折腾孩子。
董鄂福晋仿佛也像是没看到毓敏没抱孩子似得,并没有问起这个,只是和她聊一些衣服首饰之类的闲话。
两人很快就到了慈宁宫外,刚一进去,就被宫里的人告知,太后还在洗漱呢,让他们先去偏殿等候。
毓敏和董鄂福晋老老实实的进了偏殿,一进去,她就看见了坐在东侧最上位的阿格福晋。
如今的宫中,除了静妃和那两位待册封的蒙古格格,有位份的蒙古女人,也就是这位浩齐特的博尔济吉特氏阿格福晋,还有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恩绰福晋。
阿格福晋的排名比恩绰福晋靠前,因此自然是坐在东面首位,而恩绰福晋则是坐在西边的位置上。
毓敏看到了阿格福晋,阿格福晋自然也看到了她,她冷哼了一声,侧过脸去,只当没看见。
这样幼稚的手段,毓敏自然不放在心上,她只做不觉,老老实实的跟在董鄂福晋身后,上前去给两位大福晋请了安。
恩绰福晋长着一张圆脸,看着十分宽厚好说话,笑着让她们起身:“不必多礼,都坐吧。”
至于阿格福晋,却是有些不满的哼哼了两声,这才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免礼。
毓敏一点没放在心上,这人看着也不过十六七的样子,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呢,她就只当她中二病发作,起身之后,便坐到了恩绰福晋身侧的位置上。
她心里倒是有些担心坐在对面的董鄂福晋,不过等看到她和阿格福晋也和和气气的说起了话,这点担忧也没了,这人看着年纪不大,情商却是真的高,和谁都能说到一块儿去。
至于毓敏这边,自然也和恩绰福晋说说笑笑,很快便摸来了恩绰福晋的喜好,她仿佛很喜欢美食,三句不离吃的东西,毓敏也就投其所好,结合着原主的记忆以及现代的一些东西,说了好几个做点心的诀窍。
最后直把恩绰福晋说的食指大动,拉着她倒是说个没完了,幸好此时太后也洗漱好了,她们这才出了侧殿,往正殿去了。
如今顺治的后宫里,除了她们四个,还有笔什赫额捏福晋、陈图塞尔福晋以及杨喇亥娘福晋,至于剩下的,都是一些格格,是没有资格来太后殿里请安的。
不过笔什赫额捏福晋福晋有了身子,这几日正在养胎,因此今日就没有来,只有陈图塞尔福晋和杨喇亥娘福晋过来了。
陈福晋去年失了大公主,因此如今看着精神头并不好,有些沉郁,独自落在后头,并不说话。
倒是杨福晋,气色很是不错,过来的时候也带着二公主一起来了,二公主只比玄烨大四个月,看着却比玄烨瘦很多,小小的一团,窝在乳母怀里,眼睛紧紧的闭着。
毓敏看了一眼就没敢再多看。
不过杨福晋却总是往毓敏跟前凑:“佟妹妹啊,你病了这么久,如今总算是见着你了,之前你还说要给我做一个花样子呢,如今可还记得?”
毓敏听着这话,心里有些不得劲,面上却只是淡淡一笑:“答应姐姐的事儿自然不会忘,只是我如今身子虚,不能久坐,想来姐姐也能体谅吧?”
杨福晋面上的笑僵了僵,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这是应当的,你如今就该好好养病,我之前那话也不过是和你开玩笑罢了。”
毓敏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就知道姐姐宽厚。”
杨福晋顿时不敢再说话了,心里却忍不住腹诽,真是活见鬼了,这个往常针扎都不吭一声的人,如今竟也知道打机锋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了正殿。
进去的时候,皇太后已经坐到了正坐上,毓敏一行人立刻依次序走进殿中,一齐对着皇太后行了大礼。
在这个过程中,毓敏对这位历史上著名的太后,也只来得及瞄一眼,只大略看出是个宽厚慈祥的面相,便已经垂眸行礼了。
随着整齐的:“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也很快开口免了礼数:“不必多礼,都起来坐吧。”
毓敏这才随着众人起身。
不过起身了也不敢胡乱多看,她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依着次序坐下,这才小心的往皇太后那边又扫了一眼。
皇太后今日穿着一身秋香色的常服,梳着简单的盘发,手里捏着一串佛珠,整个人看起来朴素又端庄。
她的眼风扫过在场的妃嫔们,在锵锵扫到毓敏的时候,毓敏急忙收回了视线。
毓敏的心跳的有些急促,她能察觉的到,太后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
毓敏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佟福晋身子可都好了?”
毓敏不敢迟疑,急忙起身回话:“回太后娘娘的话,嫔妾已经都好了。”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好了就好,你这段时间病着,我心里也不安生,每日都在菩萨跟前给你念经祈祷呢。”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毓敏面上立刻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行大礼谢过太后:“太后慈悲,嫔妾惶恐。”
太后又是几句温言安抚,毓敏这才起身坐下。
等到这边完了,太后的眼神又扫到了一边的阿格福晋身上,只是这次,却是极为严厉的神色了。
“你还不快起身给佟福晋赔礼!没规没矩的,如今竟也学着人家欺压妃嫔了。”
阿格福晋面上露出委屈神色,但是到底也不敢违背太后的话,只能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对着毓敏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语气低沉道:“是我不好,还请你恕罪。”
毓敏急忙起身避开了这一礼,摆手道:“不怪福晋,也是我不好,走路没留心,撞到了您,该我给您赔情才是。”
阿格福晋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但是到底也没说出什么让人难堪的话,只淡淡道:“你太客气了。”
而皇太后,仿佛也没有发现阿格福晋的不情愿似得,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柔声道:“正该如此,既是一宫的姐妹,就该和和气气的相处才是,总是打打闹闹的成什么样子。”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宫妃俱都站起身来,聆听太后训导。
正在此时,外头却突然传来太监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一时之间,整个屋子的氛围却又躁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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