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毓敏还和往常一样起身,洗漱过后,便出去用膳,刚吃了两口,外头突然有人传话,董鄂福晋来了。


    毓敏有些惊讶,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也顾不得什么,急忙起身迎接。


    结果才刚站起来,董鄂氏已经笑着走了进来。


    她今儿穿着一身浅红色的旗装,越发衬的整个人明艳大气,一进来看毓敏还在用膳,笑着致歉:“倒是我来的不巧了,耽搁了你用膳。”


    毓敏嘴上连说没有没有,但是心里也有些疑惑,往常她和董鄂氏十分有默契,基本上都是同一时刻出门,也能正好遇上,今儿她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还特意来了她宫里。


    但是心里有再多疑惑,此时也不是说的时候,毓敏将人迎进来坐下,又让人上茶上点心。


    董鄂氏急忙制止:“不必麻烦了,我就是过来约你一起去请安的,没成想的倒是打搅了你用膳,你不必顾忌我,且先用膳,用完之后,咱们一起走。”


    毓敏心知她定然有事,但是却也没有说破,只让人奉上了茶水点心,又遣退了殿中的宫女太监,而自己则是一边用膳一边和董鄂氏说话。


    “姐姐今日倒是起得早。”毓敏笑着道。


    董鄂氏也知道毓敏是看出来了不对,因此也不遮掩,苦笑一声道:“知道了外面的传言,我又怎么能睡得住呢。”


    毓敏一想到昨晚上冒出来的流言,筷子停顿了一下,安慰道:“不过是些妄人胡言乱语罢了,姐姐又何必放在心上。”


    看着毓敏恳切的神色,董鄂氏感觉她这话应该是出自真心,心里也松了口气,她今儿之所以一大早就来找毓敏,就是怕她听了那些流言,放在心上,如此对她们之间的同盟可是巨大的打击。


    如今见她并不当回事,董鄂氏心里这才缓和了一些。


    “妹妹说的是,如此无稽之谈,我本是不放在心上的,可须知这世上之事,流言蜚语最为伤人,我是怕落到了皇上太后耳中,还以为我轻狂。”


    毓敏见她满面愁容,也温声劝慰:“皇上和太后都是明察秋毫之人,如何会因为几句流言就对姐姐生隙,姐姐不必着恼,不如趁着今日在皇后娘娘面前,面呈此事,让皇后娘娘处置宫中流言,如此也能洗脱姐姐身上嫌疑。”


    董鄂氏一听这话神色一振:“妹妹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是想着要禀报皇后娘娘处置此事呢,不过才几个时辰,就能发酵的如此广泛,可见这后头的事情不简单,定是有人在搅风搅雨。”


    董鄂氏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痛恨。


    这个道理毓敏自然也明白,又好生安慰了董鄂氏几句。


    两人说了会儿话,毓敏的早膳也用完了,于是两人便结伴出了景仁宫,一起往坤宁宫去了。


    这次两人到坤宁宫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来了。


    几位蒙古福晋都远远的站着,看着她们二人过来,也并不靠近,只冷眼看着,尤其是阿格福晋,她看着董鄂氏的眼神堪称阴冷。


    毓敏自然能想得出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回头看了董鄂氏一眼,却见她好似还能稳得住,因此心里也缓和了几分,只要董鄂氏自己能稳得住,那么其他的事情就不是问题。


    很快的,殿中便传召她们进去,毓敏和董鄂氏随着人流进了殿中,行完礼之后,又在皇后的温言软语中起身坐下。


    皇后仿佛并不知道昨日的流言似得,面对她们依旧温柔可亲,照常问了几句几位阿哥公主的情形,又叮嘱了毓敏要好生照料三阿哥,毕竟如今宫中的几位阿哥公主,就属三阿哥年纪最小,前几日还小小的病了一场。


    话说完之后,眼看着皇后就要开口让她们离开了,董鄂氏终于站起身来,走到堂中行了一礼,缓声道:“皇后娘娘,嫔妾有事禀报。”


    此话一出,殿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董鄂氏身上。


    皇后当然也一样,她甚至能想来董鄂氏想要说什么,可是她面上依旧温温柔柔的,温声道:“董鄂福晋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


    董鄂氏也感受到了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心下隐隐有些紧张,不过抿了抿唇之后,她到底还是将自己早就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如今宫里流言纷纷,嫔妾听了之后,心中着实惶恐,二阿哥年幼,如何担得起此等议论,还请皇后娘娘为二阿哥做主。”


    说完这话,董鄂氏跪倒在殿中。


    一时间,大殿中安静的落针可闻,只余董鄂氏浅浅的抽泣声。


    众人看着董鄂氏的目光不一而足,有疑虑,有鄙夷,更多的却只是冷眼旁观,想要看看皇后的反应。


    而皇后也不愧为孝庄皇太后的侄孙女,听到这话之后,面上立刻露出惊讶神色:“宫里竟是生了针对二阿哥流言吗?本宫此前倒是从未听说过,福晋放心,此事本宫一定会秉公处置,不让二阿哥受委屈。”


    董鄂氏听了这话,顿时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给皇后磕了个头:“嫔妾代二阿哥谢娘娘隆恩。”


    皇后见她如此,也站起身来,亲自将董鄂氏扶了起来:“福晋不必多礼,此事说起来,也是本宫疏忽,没料到宫里竟然出了此等岔子,让你和二阿哥受委屈了。”


    董鄂氏急忙摇头:“哪里能怪得了皇后娘娘,娘娘公正严明,嫔妾再钦佩不过,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娘娘再劳心劳神,又哪里防得住那些背后龌龊的阴诡小人呢。”


    董鄂氏这话仿佛意有所指,在场的有心之人,也不由脸色一变。


    而皇后听了这话,面色依旧如常,只是笑着拍了拍董鄂氏的手背:“福晋安心,此事我会处置的。”


    董鄂氏也见好就收,立刻闭上了嘴,顺着皇后的意思,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皇后也回了自己的座位,她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语气变得凝重了许多:“以前我总想着都是一宫的姐妹,有些话不好多说,但是今儿看着,有些话还是该说就得说的,我年纪轻,你们之中或许也有不拿我当回事的,此事我也不想计较,但是有一件事儿,我却要说到前头,你们再有什么不服气,不顺心的,决不能将主意打到皇嗣头上,否则我便是想要庇佑你们,也是不能够的。”


    这话说的极重,还是皇后有史以来说的最严肃的一番话。


    在场的人顿时都起身行礼请罪,嘴中连道不敢。


    皇后面上神色淡淡,轻轻抬了抬手:“你们这会儿说的好听,背后做什么我却是不知道的,因此也不必再说什么好听的话了,我只看日后你们的行事,若是被我抓住了,那我绝不会轻饶。”


    说完之后又不等毓敏她们回话,便摆了摆手:“行了,本宫乏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一时间屋里的人面面相觑,但是到底也没敢违背皇后的意思,行了一礼之后,一一从殿中退了出去。


    毓敏从殿中出去之后,先是恭送几位大福晋离开,这才和董鄂氏一起往东六宫去。


    此时董鄂氏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刚哭过的眼圈还有些泛红。


    她一边擦拭面上的泪痕,一边和毓敏道:“没想到咱们这位看着软绵绵的皇后娘娘,竟也有如此锋芒。”


    毓敏浅笑:“到底是科尔沁的格格呢,脾性又能软到哪儿去,只是先皇后的事儿近在眼前,不得不软和下来罢了。”


    董鄂氏听着这话,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这宫里,虽说听着这个是主子,那个也是主子,可是真正的主子却只有皇上和太后娘娘,旁的人又能算得了什么,哪怕贵为皇后,也有许多的不得已。”


    说完这话之后,董鄂氏也立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急忙尴尬一笑:“今儿的事儿虽然看着凶险,但是总算是顺利过关了,只盼望着流言能早些平息。”


    毓敏也跟着笑了笑:“有皇后娘娘在,会平息的。”


    两人之后再没有谈论起此事,说说笑笑的往各自住处去了。


    **


    而皇后这边,等到妃嫔们都离开了,她独自在屋里坐了许久,身侧的嬷嬷宫女们,都一句话不敢多说,屏气凝神,只当自己不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终于有人禀报:“娘娘,博翁阔福晋来了。”


    皇后闭了闭眼,淡淡道:“将人请进来吧。”


    传话的人领命而去,没多久,博翁阔福晋便走了进来。


    她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进来之后,也只是草草行了一礼,腿都没打弯。


    皇后没叫起她也不放在心上,自顾自的坐到了一旁。


    皇后看着她,眉眼凝重,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这就是你的规矩?”


    博翁阔福晋冷冷的看了姐姐一眼,冷笑一声:“在科尔沁的时候,姐姐就应该知道的,我规矩不好。”


    皇后心中怒意更盛:“可是你也总该明白,此时咱们不是在科尔沁,而是在京城,在皇帝的后宫,你怎么还能如此肆意妄为!”


    博翁阔福晋听着这话,面上越发冷淡:“皇帝又如何,我哪怕当了皇帝的妃嫔,他也没把我当回事,我又何必为了他委屈自己!”


    皇后听着这话,只觉得心累,可是想着如今自己姐妹二人的处境,她又十分理解妹妹这话里的愤懑,最后她只能无奈叹了口气道:“姑姑的下场还不够你警醒吗?你如今在宫中,代表的可不只是你自己,还有科尔沁的荣耀,和我们的部族,你若是再如此肆意妄为下去,惹得皇帝发怒,难道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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