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心中燃起怒火,烧得他胸口都有些发疼。
他从小以未来最强自居,不屑理会旁人的虚情假意,更没有交友的兴趣。
芸芸众生,皆不过是蝼蚁。
可叶月是个例外。
这个随着夏日一同降临到他世界的小幽灵,让高高在上的六眼神子,第一次产生想要和某个人做朋友的想法。
待在叶月身边很舒服。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像是夏日能冲洗一切的雨,将五条悟身上牢牢附着的“六眼”“最强”都冲洗掉了。
五条悟只是五条悟。
是那个吃甜食毫不节制,睡姿四仰八叉,会抱怨上课好无聊,会利用美貌恶意卖萌的五条悟。
叶月也只是叶月。
即便拥有了六眼和无下限,能力足以和最强比肩,心态也没有丝毫改变的叶月。偶尔和五条悟切磋切磋,就是无下限在他这发挥的最大作用了。
“好晕啊——”
刚得到六眼的时候,叶月总是这么抱怨,苦着的小脸委屈巴巴,“为什么六眼关不掉?被动得看到各种东西好难受……”
“哈?也不用嫌弃成这样吧,这可是六眼哎!”
头一次见有人嫌弃六眼,五条悟又是不爽又隐隐感到认同,六眼真的超级麻烦啊!
于是抱怨的人成了五条悟,他滔滔不绝细数了六眼的坏处一二三,叶月补充四五六,一长串的埋怨能把咒术界所有人都气得跳脚。
凡尔赛吧,这绝对是凡尔赛吧!
然而他们真的没有凡尔赛。
“好累……就算闭上眼睛,大脑也会源源不断涌进各种信息。”
五条悟闭上眼帘,世界并没有陷入黑暗,咒力反应如同黑夜中的明灯,亮得刺眼。
轻柔的力道从太阳穴传来,他被带到挚友的腿上温柔安抚。
小孩子的身体软软的,脸是圆圆的,手是肉肉的,连大腿都很好枕。
五条悟像只猫一样蜷缩起身体,在细心的抚摸下呼噜呼噜,眼看着就要睡着了,又强行驱赶走睡意。
“叶月,换我来!”他兴致勃勃地拍拍自己大腿,“刚刚好舒服啊~你也快来试试。”
小孩子的身体真的很软,叶月也沦陷了。
他不仅枕在五条悟的大腿上,连脸都埋在悟的肚子里,像吸猫一样蹭蹭。
“悟,你要减肥了,有小肚子了哦。”
“什么?!我不信!”五条悟大惊失色,连忙摸了摸自己肚子,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腹部传来一阵振动,一定是叶月埋在他肚子上偷笑!
叶月的声音果然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明天甜点减半?”
五条悟危险地朝他哈气,“叶月,甜点可是我的底线,就算是你——”
小肚子被狠狠一戳,五条悟的威胁被强行打断。
“那算了,肉多,枕着也挺舒服的。”
五条悟:……明明赢了却更加不爽了!
他一把推开大腿上毛茸茸的脑袋,“下去!悟大人的大腿不欢迎你!”
小肚子也不欢迎!
“是是~”
叶月无所谓地翻身顺势滚下,仰躺在榻榻米上,下一秒就睡着了。
秒睡?!
五条猫猫震惊地瞪大眼,凑上前仔细观察,这才发现叶月脸上的倦色。
他回忆起自己尚无法适应六眼的那段时日,每晚都睡不好觉,脑子被纷杂的信息挤到爆炸,叫他烦躁得只想丢掉六眼。
现在的叶月也是如此。
叶月和他的感受,是一样的。
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更何况是生来孤独的六眼。
可偏偏,世界上诞生了第二个六眼。
两个六眼同吃同住,一起上课,一起玩耍,嬉笑打闹,亲密得不分彼此。
他们唯一的区别,只有被“看得见”和“看不见”而已。
五条悟想让叶月被看见。
最初,神子只是将幽灵当做新奇的玩具,想要给自己无趣的生活增添一点调味剂。
给幽灵取名,解开他身上的谜团——只是为了有趣。
无法被旁人看见?那不是更好吗?独属于神子大人的玩具!
可是——
幽灵太好了,神子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人。
幽灵的一言一行总有着失忆之人不该有的淡然与随和,缥缈的过去与未来没能击溃他,反而让他更活在当下。
尽管不被世界接纳,幽灵也享受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小神子的困惑与日俱增: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能完全理解他,包容他,冷漠和任性都于对方笑意中消弭,让他忍不住再贴近一点、再贴近一点。
不知从何时起,就能自然而然地靠在对方肩膀上撒娇,在对方膝上哼哼唧唧地抱怨累。
不知从何时起,幽灵变成了叶月,神子变成了五条悟。
不知从何时起,两个六眼,成为了挚友。
五条悟想让叶月被看见。
他的挚友是世上最好的人,是他最喜欢的人。
也是最应该获得世界喜爱的人。
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五条悟有一个挚友,叫叶月。
于是他答应了叶月“抱着熊上课”的玩笑话,开始成日抱着熊走来走去,向众人骄傲地宣布——
——这是我的挚友,他叫叶月。
每当五条悟得意洋洋地宣告时,叶月也会站在他旁边,无奈地配合着举手打招呼,对毫无所觉的众人说:
“是是~我就是悟的挚友,叶月。”
没有人能够听见。
也没有人能看见。
但五条悟笑得很开心,孩童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叶月,像是在说:
现在所有姓五条的人,都知道我们是挚友了!
看不见也没关系,听不见也没关系。
等五条悟成为最强,等他的话语变为真理的时候,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五条悟骄傲的宣言。
他的话会越传越远。
知道的人会越来越多。
所有听说过五条悟大名的人,都会知道这个事实——
——五条悟和叶月,是挚友。
他的挚友不是不可观测的幽灵,是众人知其存在,与最强并肩同行的人。
而昌次郎之流又是哪来的底气,敢和叶月相提并论?
五条悟脸色阴沉得能让他家孩子做三天三夜噩梦,手里咔擦作响的扭蛋终于不堪重负,被他捏碎了。
是的,捏碎了,不是裂了。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扬扬手,让齑粉随风消逝,对上叶月谴责的目光开始装傻。
“蘑菇被我吃掉了!”悟大人信誓旦旦。
叶月心说我信你个鬼,“……那你可真厉害,蛋壳呢?”
五条悟:“也吃掉了!”
叶月:“不要什么都吃啊!”
悟大人露出自信的笑容,缓缓道:“放心吧,我可是最强的。”
“……”叶月地铁老人看手机.jpg,他头一次知道当最强还要吃蛋壳的。
见五条悟有意隐瞒,叶月也不问对方刚刚发的什么呆,只把手里的扭蛋一股脑扔给他。
“继续吃,这里还有黄瓜寿司人,金枪鱼寿司人,稻荷寿司人……”
五条悟:“……嗝~饱了,我不吃了。”
话音刚落,他肚子就“咕——”地叫了起来。
五条悟:“……”
是哦,今天一直忙着家主的继承仪式,从早到晚都没吃过什么东西。
他捂着肚子,正在倔强到底还是真香中摇摆不定,就见眼前出现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等他握上去。
五条悟抬起头,正逢黄昏与黑夜交替的时节,被暮色逐渐渗染的天空中,灿金与绛红交织,汇聚成最后的霞光落入对面之人的眼中。
仿佛世间一切绮丽的色彩,都被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眼眸囊括其中。
五条悟也在其中。
还牢牢占据着分量最重的那部分。
“真美。”他低低叹息。
“嗯?”叶月疑惑地歪头,“你指什么?”
五条悟一眨不眨地盯了他许久,才咧嘴一笑,“你眼里的我,也太帅了吧~”
叶月:“……”好好的小天使,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五条悟的嘴不仅特能说,还特能吃——特指甜食。
他吵着要吃外面的拉面,把一根筷子伸进面条里呼啦呼啦的卷着,认真得像是在卷棉花糖。
——比起吃,更像是在玩呢。
他卷完往嘴里一塞,表情十分勉强地嚼完一筷子,然后暴风吸入甜食。
“这是我挑食的问题吗?”
五条悟不满得抗议,“明明是面太咸了!好咸!超级咸!这到底是几倍盐啊?”
叶月欣慰地笑了。
感觉好像报了当初的十倍糖之仇呢。
习惯了五条家的清淡饮食,五条悟说什么也不肯再吃这碗重口味拉面。
叶月指挥他往面里倒了半瓶辣椒粉,又拿了一双筷子,借着帐的遮挡开始享用起拉面。
五条悟看着那碗红艳艳的拉面,对叶月肃然起敬。
“嗯……”叶月吃了一口,就皱着眉停下筷子,“还不够辣啊,干脆把一瓶倒完吧。”
五条悟:“……”这就是他说还不够甜的时候,叶月的感受吗?
好、好恐怖!
等两人结账离开,前来收拾的店家看着桌面上的三根筷子,感到纳闷。
“为什么是三根?一个人用三根筷子……?”
他越是思索,表情就越是惊恐。
难、难道——
那个小孩的右手,到底有几根手指?!
好、好恐怖!
五条悟并不知道自己风评被害,他用六眼观察着突然多起来的人流,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叶月,街上的人好像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走。”
“可能是有什么大型活动。”叶月也被挑起了兴趣,“你问问?”
五条悟随手抓住一个路过他的人,“喂,今天有什么活动?”
叶月屈指,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悟,要说敬语。”
悟大人慢吞吞补充道:“……请问。”
在家横行霸道惯了,小家主第一次出门,还无法立马改变待人的态度。
但叶月相信,他的挚友这么可爱乖巧(?),本质一定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被拉住的女高中生本有些不耐,一低头看见五条悟的神颜,立刻惊为天人。
哦、哦呼!这么可爱的孩子是真实存在的吗?!
还穿着特别华贵的和服……是哪个大家族离家出走的小少爷?
少女亲切地蹲下,与五条悟视线齐平。
“你问活动?你也想参加花火大会吗?”
五条悟:“花火大会?”
叶月:“花火大会!”
一疑惑一惊喜的声音同时响起,五条悟用余光瞥了眼叶月亮晶晶的小眼神,朝少女肯定地点头。
“嗯,我想参加花火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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