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闷“哼"了一声,撒了金花,撑起手臂停下来。


    刚像饮着甘露一样嘬的玉颈弯陈在面前,玉白肤色上是片片红斑。


    眼下是她精致的侧脸,小巧的下颌,厚厚的两片唇,翘挺的鼻梁,闪烁的一双桃花眼,额上起了汗,整张脸闪着粉色的水光。


    只是那眼神……其他嫔妃此情此景都妩媚迷离,她们看他像看天神,生怕自己不够惑,唯恐他溜了,身子也是大开大合的逢迎。


    她却带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淡然,起初绷得紧紧的,声气都乱了,可也不知是哪一瞬间,突然松了,像一泓泉泄在枕席间,掬也掬不起,更不给他就和,手还在他脖项间乱挠,被他攥住后又抬腿踢了他。


    他小心翼翼伸手把她的正脸掰过来,温凉的手握上粉面才发现已热烧透了,颈下的血管狂跳,大婚结为夫妻的两个人仿佛头一回面对面。还是昨日那个人,桃花似的脸铺陈在象牙色的席上,小巧的鹅蛋脸,经过了刚才的一番乱,粉面含春,混乱里门齿咬过下唇,如今樱红的唇上还有一对齿印。


    他从来不吻别人,这次却想抚平那对齿印,把她嘴里的气息都收进自己嘴里,还有她时不时就蹦出口的“表舅舅”……


    对上她的眸子,心思就都熄了。比昨夜更敷衍,昨夜是警惕和审视的神色,至少还有几分好奇,如今才一天,又是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她竟然在他身|下出神,眼睛微微眯着,眉头紧紧,看到他才恍然大悟,转了一副对长辈的敬重眼光,只差再怯生生唤一句“表舅舅”。


    这一下的打击非同小可,他彻底停了。坐直了,一条腿盘在床上,另一条腿曲立着支住手,袍子就在身下支棱着,他这一身邪火……


    转眼瞥了躺在一旁的她,颈下的衣裳给他生扯开,露着一片白花花的脖项,他心里火正扑闪,她果真怯生生叫了句:“表舅舅……”这火就“噗”地灭了。


    他不屑对她用强。昨夜,她娇柔的手指“咯嗤”捏开坚牢的花生壳的时候他就被她撩拨得火起,且是正日子,他还不是说走就走了。


    理智回潮,想起她是太后选的,为了蒙古四十九旗抬进大清门的正宫皇后,号称大清朝第一门至亲的博尔济吉特氏,母亲母族的女子,他的表外甥女,就算一表三千里……他心里对她的厌恶压过了邪火,他最恨太后安排他。


    酝酿了一下午的暴风骤雨从天而降,殿外电闪雷鸣,闪电劈空而下,照得屋子里雪亮。


    金花躺着觉得两人都怪没趣儿,捋平了胸口的衣裳,从床上滚到地上跪着:“万岁爷,臣妾还没说完,臣妾想过继简纯亲王济度的小女儿……”奏回所请简单直接。


    完了又小声委屈巴巴说:“有姑母在前,臣妾也不敢指望别的……”到这儿又黏糊起来。


    福临揣测这句的意思,竟是倒打一耙,怨他停在此时了?好一个不敢有别的指望,他给的她推三阻四,反而另外过继个孩子……只是,他现在心乱如麻,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迫在身上,也顾不得多想,只哑着嗓子说:“出去。”


    她眼睛在他腿间袍子上转了转,这会儿正是提过继小外甥女之事的最佳时机,于是掩着嘴儿一笑:“臣妾当您允了。”也不等他应,爬起来退出去。


    过了约半个时辰,吴良辅才在门外探头探脑:“万岁爷?”


    “皇后呢?”


    “娘娘回宫了。


    “万岁爷,娘娘还穿了您的风兜……”


    走了个何样的人出去?风兜从头遮到脚,吴良辅也不知道。最可疑的是外头风雨如晦,电闪雷鸣,皇后却冒着雨走了,也不知两人刚刚是不是不协?


    且这时辰对不上号,吴良辅是伺候老了的,这位从少时就不是这样速战速决的……


    “敬事房记档嚒?”只得战战兢兢变着法儿问。


    “记。”福临咬着后槽牙说了一句,省的太后管头管脚。大清朝第一门至亲家的皇后,这也是他给皇后的恩典了,权当补她昨夜的难堪。原来,顺治帝也知道大婚夜从坤宁宫走了对皇后是多大的没脸……


    顺治帝只念叨着不让太后插手与皇后的关系,却不想,这一出也正中皇后的下怀。她也不想太后再用这些下作手段扶持她。


    最关键的,皇后只要给嫔妃率先垂范,顺治帝的宠爱会从天而降嚒?当然不会,还是要自己去争取。顺便雪了大婚夜的耻。


    翌日一早,金花左选右选,最后选定了只有皇后才能穿的一身黄色旗装,雨后的太阳一照,她在朝阳下光彩耀眼,闪闪发亮,让人没法看不到。


    兴致勃勃去慈宁宫。等到了,她收了那股鲜活,变得绵软柔弱,腿也迈不动,手搭在乌兰臂上,借着乌兰的力才勉强从舆上起身,又强打着精神蹒跚走到慈宁宫门口,站定后倚在乌兰和呼和身上,打眼看,力竭的弱娇美人,偏这个美人儿穿着只有皇后才能穿的黄色。


    皇后这副样子,早早等在慈宁宫的嫔妃当然都看在眼里,这里的姐妹,除了静妃,谁都曾有过这一遭儿。不过等皇后站定了,众人看清她颈上淡淡的粉印,心里又嫉恨起来,大婚夜没有,如今爱宠成这般。


    夜里回宫,乌兰和呼和伺候她脱了风兜,看到她的脖子,呼和惊呼了一声:"娘娘,您的脖子?"


    乌兰比呼和年纪大,举着灯一照,低头笑,说:“怎么在这个位置,衣裳也遮不住,娘娘明天可怎么见人。”


    金花在妆台前坐下,就着灯一看,可不是。左侧脖颈上一溜儿深深浅浅的紫红,这皇帝,属狗的?


    福临这次走偏了,早年间他至多沿着领子印出一条若有若无的边儿,这次却邪火撩拨,也是多年不做这样盖章做记号的幼稚事儿……不过金花不怕它显眼,只怕嫔妃不嫉妒,火拱得不够高,可怎么让她们努着劲儿去撩拨皇帝。早上对着镜子妆了半天,务必能看清这有个印儿,又别太显眼,宫里那么多宫女太监,顶着这么一颗大“草莓”到处晃,丢人。


    请安时太后细看了看皇后,小鹅蛋脸有点苍白,眼下还笼着淡淡的青,脖子上一块若有若无的淡粉色,这就是顺治帝宠幸过的女人的明证了。


    太后想,皇帝这么大了,怎么反而没分寸,大夏天的,没处遮没处掩,就让后宫之主这么羞答答地站在众目睽睽之下。


    岂止是羞答答,皇后强忍住一个呵欠,眼神|氤氲暧|昧,这吹弹可破的皮儿,一戳就倒的劲儿,还不都是昨夜的放纵?


    太后接过皇后递上来的茶盏,手捏了下她温凉的小手,以示安慰,说:“好孩子,去吧。”


    谁知太后一捏,金花一颤,太后见她反常,拉过手一瞧,昨日福临钳的手指印儿清清楚楚,太后一捏,那淤青就钝钝地疼。


    太后见手上这样,颈上那样,身上指不定什么样,心疼地说:“你也不能由着他来……”


    金花垂着头,红着脸小声说:“哪顾得了那么多。”说完又发现失言,把头垂得更低。这也算不得谎话,从饿虎口里忙着脱身,确实顾不得那么多。她心里暗喜,如今太后信了,今日的事儿成了一半。可别再安排他俩圆房了,壁花皇后,就是壁上观的,昨夜下场险些把自己都饶进去了,她可不想再冒险。


    太后和皇后的一举一动,跟在身后的嫔妃看得清清楚楚。就皇后这小身板儿,太娇气,还来太后这儿装乖……都憋着一口气,得了皇帝的宠又怎么样,她们谁没得过?可是就昨日,她们为着金花没有皇帝的宠要看她笑话。


    在坤宁宫,金花自在多了,升座时做作地扶着腰,坐也不坐正,斜签着身子。


    “本宫身子不适,姐妹们莫见怪。”她故意娇滴滴告个罪,眼光一闪,慵懒的乜斜中透出得意。昨日没有的,今日可不就有了么,什么宠不宠,全看老娘要不要!


    对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美人,她庆幸昨夜没随波逐流,若不,她就是她们中的一名了,日夜盼着一个男人,偏那个男人有那么那么多女人。一张面孔一张面孔细细看过去,看了足有一盏茶的时候,各式各样的美人儿,还没看完。


    罢了。美人儿们,你们斗我,我一个也斗不过,你们还是多用心在皇帝身上吧。那么俊那么高大英伟那么狗那么热情的一个皇帝,金花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让给你们。


    皇后脸上假装不经意绽出一个餍足的笑,这笑一闪而过,还是有几位嫔妃看到了,她顺势羞答答敛了这笑。


    又是静妃这炮筒子:“娘娘昨夜如愿以偿,怎么好像反而憔悴了?”


    她笑着伸伸腰:“谢姑姑惦记,昨夜累狠了,风狂雨骤,本宫确实没睡好。”什么是风狂雨骤,美人儿们自己思量去罢。不是笑话我大婚夜独守空房嚒?狗皇帝全补给我了,不自觉摸了下颈子,这上的那一圈淡红,可让底下的嫔妃嫉妒坏了。


    顺治帝不是多么柔情的天子,这颈上的印子是他年少猖狂时的事儿,在宫里也有一阵子没现过了。皇帝对皇后,竟生出了赤子之爱?


    “本宫看万岁爷血气方刚,”金花用帕子掩了下自己的红脸,还是那副餍足的神色,又接着说,“正是皇家开枝散叶的时候,万岁爷现在只有一个未成年的阿哥,姐妹们还是要殷勤伺候,像佟妃和杨庶妃一样,多多为万岁爷诞育子嗣才好。”她也万万没想到,她一个现代的意向丁克,穿越回古代日日劝生。


    唉,唯有这样,才能让她们别盯着她,也是争分夺秒,抢在乌云珠进宫前在冷宫多育几个子嗣吧,养个娃娃守活寡总胜过单蹦的活寡……


    底下的嫔妃哪知道她这么多曲曲折折的心思,只觉得她今天显摆够了!不就是圆个房,至于这么脸红了又红,羞了又羞,倒好像谁没经过似的。


    还有这假大度,既然这么大度,下次皇帝叫你去你别去,试试让给其他嫔妃!真是让人窝火,争宠谁不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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