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猫再回谢家,已经将近午夜。
门口亮着盏灯,昏黄温柔,显然是特地留的。
李珩怀里抱着尾巴炸起,不停往他肩膀上爬,试图继续攻击的猫,进门的时候还有点心虚。
接猫的过程中出了点意外,谢思之和谢笃之都挂了点彩。
尤其是谢思之,头发乱七八糟,侧脸上好几道爪痕,鼻子也红着,上面猫咬的印子也没有消掉。
尽管他掩饰得很好,周身依旧散发出一种散漫优雅的态度,步伐还是不自觉透出几分带着滑稽的狼狈。
谢笃之的脸倒是没事,只是衬衣最上面的两粒纽扣被爪子勾得歪歪扭扭,相对从容许多——如果手上没有提着猫粮和航空箱的话。
但少年不太确定猫有没有在车子的座椅上留下抓痕之类的东西。
谢夫人身上盖着条薄薄的绒毯,在沙发上小憩。听见开门声,她坐起来,准备起身去厨房把牛排再重新加热一下,却在看清楚三人一猫的样子之后愣了一下。
谢夫人扑哧笑出声,“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她目光在三个孩子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停留在听见动静,把脸扭过来的猫上。
猫的脸还不到巴掌大,糊成一团,煤炭似的。
居然是只暹罗。
更好笑了。
她笑出声之后,李珩的那点心虚就不自觉转化成了委屈。
事情本来好好的,他回租的房子拿了航空箱还有猫粮,刚进小区的车库,猫就已经迫不及待钻出来,露出肚皮,躺在他脚边撒娇。
他把猫骗进航空箱,准备带着它回去的时候,谢思之非要和猫一起坐在后座,说是要培养感情,这里戳一下,那里摸两把,把猫气得喵喵叫,使劲往外面伸爪子。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还好,大不了回家之后多喂几条小鱼干。
而且他确实对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单纯想逗弄。
但就快看见灯的时候,谢思之突发奇想,半点都不着调地打开了航空箱。
用对方当时的话来说,就是“乖,二哥等会儿抱着去外面转转,看看我特地为你打下的江山~”
江山,指家里的花园,还有玫瑰房。
但他下意识忽略了一个事实——
猫亲近的对象是刚找回家的幼弟,而不是某个边调侃丑煤工边试图捏原始袋的坏家伙。
所以,在他伸手把猫从航空箱里抱出来之前,猫就已经主动扑上去,伸出爪子,狠狠冲那张脸挠了一下。
被挠的谢思之没有反省,他反而把猫高高举起来,和爪子保持了恰当的距离,试图进行言语教育。
猫挣扎无果,抓住机会,以他高挺的鼻子为攻击目标,使劲咬了一口,从后座蹿到前面,对车子里的人进行无差别攻击——还是饲主怎么拉扯也拉扯不住的那种。
还好车已经拐进了谢家自己修的小路,才不至于发生什么事故。
少年很快就同她道明原委,说话的时候,视线总不自觉往谢思之那张被抓破相的脸和谢笃之身上勾了丝的衬衫之间逡巡。
承认错误的同时,把怀里的猫抱得更紧了。
“猫憎人嫌。”
谢夫人颇为无语地白了二儿子一眼,没好气地评价,“越活越回去,童心未泯是吧?”
谢思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相当夸张地冲她鞠了一躬,道:“您说都对。”
被挠是真的,心情很好也是真的。
猫脾气差,不温顺,但是幼弟乖巧,爱屋及乌,他才不会和一只丑挖煤工计较。
而且这只猫看久了其实也没有那么丑,甚至还有点可爱。
谢夫人懒得理他。
看向少年,她又恢复成春风般温柔的模样,“小珩,它叫什么名字?”
“叫小吱。”少年不自觉歪了下脑袋,微微仰起脸,“吱吱叫的吱。”
“小吱。”谢夫人从善如流,喊猫名字的同时,伸手去挠它的下巴,“想不想吃鱼呀?”
冰箱里还有下午刚空运到的新鲜三文鱼。
猫眯起眼,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半点没有刚刚在车上的攻击性,甚至主动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
谢夫人看向二儿子的目光顿时就带上了点得意和轻蔑。
“我去给你们弄点夜宵。”她轻轻拍了拍手,“吃完再休息。”
“——我先回去了。”谢笃之把航空箱和猫粮放下来,几乎和她同时开口。
“明天公司有个会。”在谢夫人疑惑的目光中,他淡淡地解释,“那边更方便一点。”
“不能线上给他们开?”
“电脑也在那边。”
“有会也不早点说,我又不是不会开车。”谢夫人叹了口气,心中多了几分愧疚,“......就算回去,也先吃点东西吧?”
说罢,她转身进了厨房。
猪肚鸡汤中午就在炖了,牛排是回来之后的煎好的,只要简单热一下就行。
谢夫人重新煮了面,码上切好的牛排,又往里面舀了几块软烂的鸡肉。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两个鸡腿分别放在了养子和小儿子的碗里,作为补偿,给老二发了个红包。
连猫也有份。切好的小块三文鱼放在小盘子里,被贴心地放到了沙发外边。
猫一下地,就钻到沙发底下不肯出来了。
“今天先把小吱带到你的房间睡吧。”谢夫人把面端过来,“三楼左手边第一间就是,睡衣可能有点大,明天再去买新的。”
“吃完早点回去休息,不管有什么事情,都放到明天再处理,听见了没?”
后半句是特地叮嘱谢笃之的。
谢夫人其实还有很多关心没有开口,许多话没有问。
但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比起急切的关怀,好好休息才是少年最需要的。
她的小乖已经被找回家了。
说不完的话可以放到明天,要是明天也没有说完,那就后天继续。
这样的认知让谢夫人心中踏实。
甫一放松,困倦便海潮连绵地涌上来。
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终究放弃了再叮嘱两句的念头,道了声晚安。
“小思,你睡前记得先带小乖去看房间。”谢夫人向抱着毯子,一步一步走上楼,还是在最后几节楼梯前停下,带着点担忧地多说了一句。
谢思之催促她快点去睡觉,顺便接收了之前的红包。
客厅只剩下三个年轻人,和冒着腾腾热气的面条。
谢笃之凝眸,不动声色,把谢夫人给自己的那份偏心也夹到少年碗里,而后才若无其事地动筷。
谢思之没忍住,冷冷呵了一声。
注意力小半落在猫身上,大半都在想“刚刚忘记向妈妈道谢”的少年回过神,眼前是一座似曾相识的小山。
“……”他悄悄伸手摸了下肚皮,总觉得自己会在体重超标的边缘来回试探。
好在面不是很多,只有三两口的量。
“小乖,手机拿出来一下。”
“什么……?”李珩把手机解了锁,发现谢思之屏幕上赫然是副二维码。
他有些茫然地加上了对方的好友,下一秒,便看到巨大的红包动画从聊天界面跳出来。
“二哥给的加餐。”谢思之笑眯眯,“是不是比鸡腿丰盛?”
李珩欲言又止,不知道这两者的可比性在哪里。
谢思之开心地又发了一个红包。
这次,完全是用他自己的钱。
少年刚想把红包退回去,便注意到身旁传来的细微震颤。
看样子,谢笃之是准备离开了。
印象里,青年今天开了很长时间的车,中间没有好好休息过。
他同样不曾表示什么,眉目清冽,犹如皑皑山雪,看不出分毫倦怠与疲惫。
但李珩还是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衣袖。
“那个……之前你不是说,福伯在我的房间装了电脑吗?”
少年喊哥哥喊得并不熟练,带着点磕绊,“能不能用那台电脑开会?”
——这是希望他留下的意思。
谢笃之偏过头,发现少年面色紧张,如临大敌,莫名有些想笑。
家里不可能会缺一台电脑。
谢夫人没有留他,是清楚他有某种心理洁癖,没有用别人东西的习惯——在谢家,就连碗筷,他都有专门的标记。
不过这件事解释起来多少有点麻烦,搞不好,还会让少年受到打击。
青年思忖片刻,决定到时候把电脑搬走,再让福伯换台新的。
“可以。”
在谢家老二震惊如同见了外星人一般的目光中,他缓缓点头,同意了少年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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