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笃之匆匆赶到约定地点,看到的便是左右手各提一个点心袋,乖巧站在巷子口等待的少年。


    李珩向他招手,却没在附近看见司机的影子。


    青年带了礼物过来,单看包装就知道价格不菲,他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


    ——对方性格这么稳重,做事周全,怎么可能会考虑不到礼节的事情呢?


    这样一来,他也不用解释说自己想起来要买果篮,但没在附近找到水果店了。


    他看向李珩提着的两个印有“匠心独味”大字的牛皮纸袋,看上去有点疑惑。


    “给福伯带的。”少年朝马路对面的点心店指了指,解释,“刚好看到,想起来他好像很喜欢吃传统糕点。”


    既然谢笃之带了礼物,他就不用解释说自己在附近没找到水果店了。


    谢笃之不动声色地挑挑眉,“哦”了声,没有再问。


    “那走吧。”他这样说,转身拐进巷子。


    “等一下。”少年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袖子,点心袋发出哗啦的响声。


    谢笃之疑惑地看向他。


    李珩轻轻补了句三哥。


    “司机没有过来吗?”少年微仰着脸,眼底透出一丝期待。


    “我让他晚点再过来接。”谢笃之说。


    意思是人已经走了。


    “怎么了?”青年不解道。


    “……点心。”少年欲言又止,有点尴尬,“这样带到别人家里不太礼貌。”


    准确点说,是很不郑重。


    “当成拜访的礼物会不会好一点?”


    “没关系。”谢笃之摇头,“顾老不会收。”


    校长姓顾,为人清正,风骨蔚然。


    在职三十多年,除了偶尔会因为个别家长关于假期补课投诉收到上面的警告,一中几乎没有出过任何负面新闻。


    少年欲言又止,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扯着他的衣袖,触电般缩回手。


    他还是觉得,会不会收是校长的事情,但作为学生,或者说后辈,登门拜访的时候还是应该郑重一点。


    谢笃之误会了他的意思。


    青年把拎在手里的茶叶往上提了提,轻描淡写地解释:“合作商刚好送了爸爸喜欢的茶叶,顺便带回去。”


    李珩习惯性点头,“……哦。”


    ……


    ……嗯嗯嗯?


    不是登门拜访的礼物吗?


    少年不自觉瞪大眼,刚要开口,就看见对方迈进巷子,“要到时间了。”


    他们约好拜访的时间是下午三点。


    和纠结礼物比起来,迟到给人的印象无疑更加不好,他把心里不断往外冒的疑惑压下去,顾不得多问,跟上青年的脚步。


    巷里的房子都带着小院,第一户人家和第二户人家并不挨着。


    谢笃之腿长,步子也大,走路要更快,少年走在他身后,在不跑的情况下跟上他有点困难,只能像个小尾巴一样缀着,看他神色如常,在门上敲了三下。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


    开门的不是李珩想象中不苟言笑,一身正气的中年人或老者,而是个脸上婴儿肥没褪干净的少年。


    “欢迎。”他侧过身,让人进来,脸上挂着闲适而客套的笑。


    ——是之前排队时打过一次照面的少年。


    这么说来,校长岂不就是……?


    两人对上视线,不约而同,俱是愣了一下。


    随即,少年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些。


    “是你啊。”


    他眼睛眨了眨,随即冲某道虚掩着的门喊道:“阿爷,你刚刚跟我夸的那个乖囡来了。”


    “乱喊什么,小鬼头。”


    某张李珩同样不陌生的脸拉开房门,中气十足,“一点礼貌都不讲。”


    谢笃之淡淡喊了声“顾老”。


    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双手环臂,上上下下,反复打量站在门口的两个年轻人,眉头越皱越深。


    他看上去好像有什么困扰,不太能想通:


    “真是一家人?”


    “……亲的?”


    ……听上去莫名阴阳怪气。


    万万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作为开场问候的少年被问得有点懵,憷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屋。


    “亲的。”谢笃之回答,心想估计是之前少年和对方在哪里遇到过。


    他不觉得自己的答案有任何问题。


    少年是他的家人,相对其他两个兄弟要更特殊一些,哪怕不是亲生,也绝对胜似亲生。


    “看不大出来。”顾校长喊他们在沙发上先坐,又差想要溜号的孙子给客人倒茶。


    坐下来之后,少年还是拘谨,有点在意对方为什么会那样问,不自觉透出凝重。


    明明在点心店里的时候,顾校长给他的印象还是和蔼热心肠的小老头。


    那些点心就是在顾校长的推荐下选的。


    听说他是要买回去带给长辈,顾校长还和他数落了好几句自己不懂尊老爱幼的小孙子。


    不过,联系到他们这种行为本质上是走后门,老人家有这个态度也很正常。


    “真是亲的?”顾校长还是不太能想通,“你们家里人不是都瘫着张脸硬邦邦。”


    怎么还有个软乎的。


    谢先生谢夫人的大名他早就听过,孩子也都是在一中念的书,顾校长对这家人印象深刻。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几年前谢家人已经来拜访过一次了。


    不同的是,上一次是为了跳级,这次是突然插班。


    想到谢笃之当年高考填志愿,没去q大b大,直接和f大签了协议,顾校长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那一年他们学校,就差那么一个q大,就能把邻省那家同样知名的高中踩下去了。


    不是说f大不好,顾校长自己也是f大毕业。


    他就是心里不太是滋味,每每想起,都不太能释怀。


    “他随妈妈多一点。”谢笃之面不改色。


    少年当时如何走丢,又是怎么被找回来的,其中曲折不足为外人道。


    与其浪费时间解释,倒不如直接进入正题。


    顾校长被噎了一下,更加看不惯他。


    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半点该有的朝气都没有,十六岁和二十二岁,都是一坛死水,给人的感觉没有任何变化。


    优秀,但是不讨喜欢。


    顾校长更偏心那些有朝气又乖巧的学生。


    “阿明!”老人扯了一嗓子,“别帮你阿奶剥笋子了,替我监个考。”


    倒不是特地找理由把人支开,他确实有点事要跟谢笃之谈。


    再说,测验这种东西,肯定是择日不如撞日效果更好。


    “马上。”


    少年应声,从院子里探出脑袋。


    他冲李珩笑得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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