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临死前突然听到系统对话这件事,喻青崖一直坚信是有人故意害他,让他误会师尊。
真相大白后才发现,他是真误会了,但是误会的地方好像有点不对……
呜呜呜!他怎么能那么蠢呢!这下更没有借口了!师尊更不能要他了!
喻青崖可怜巴巴地看向师尊,然而喻宵的注意力,却已经全然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身上。
从洪荒亘古传来的记忆逐渐复苏,曾经被撕裂翅膀,剜出心脏,碾碎魂魄的剧痛,再次袭来,喻宵的眼眸彻底燃烧成一片金色。
当那半颗时之心,被龙奚从胸膛里挖出来,感受着那熟悉的召唤,仅存的心弦,彻底断裂!
深藏在灵魂深处的螟蛉虫母,感受着死亡的威胁,终于剧烈挣扎起来。
它作为和大椿相对的死亡之母,与大椿共掌阴阳二力,生命灵魂,不分伯仲。
只是它和那只小鸟一样,同样没有智慧,只有求生的本能,依附祝龙而生,没有什么威胁,祝龙便保留了它大多数力量。
在所有妖祖死的死,残的残后,它反而成了最强大的那个,“系统”凭借不死魇枝,做成了无数事。
但这一世因为喻青崖的重生,喻宵的神魂并未受损,所以不死魇枝里的螟蛉虫母,反而被沉睡在其中的枭魂抓住。
螟蛉虫母简直是骑虎难下,它想要吞噬枭魂吞噬不了,想要跑也跑不了,只能越缩越小,以柔顺的姿态,乞求苟命。
但这世间最暴虐的小鸟,才不会原谅这世界上任何伤害过它的东西!给它去死!
一口咬下去,虫母充沛的魂力,彻底填补了小鸟饥饿已久的肚子,一声凄厉的嘶鸣响彻天地——
“呖——”
所谓小鸟,只是相对于大椿的叫法,大椿拥有几个妖祖中最大的妖形,她看谁都很小。
真正的小鸟,庞大得无法想象,很快便垂下遮天蔽日的阴影,凶暴的眼神,平等地俯视着整个世界。
已经过去了十万多年,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已经淡忘了这位妖祖,当真正的洪荒巨兽登场后,所有生灵才感受到这种真实的恐惧。
呖枭一族,匍匐在地,它们只是妖祖垂死之血化成的劣等生命,没有资格在枭祖面前抬起头来。
松隐子看着这一幕,不由张大嘴:“师弟怎么变成这个鸟样子了?”
青雍子一拂尘抽过去:“说什么呢!”
不过看看天空,也有点愁人,他徒弟怎么变成这个鸟样子了?
愤怒到极点的戾枭,反而平静下来,那么庞大的身躯,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近乎优雅地收敛翅膀,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祝龙。
被视线锁定的祝龙,跟着发出一声威胁的龙吟,警惕地看着它,一种宿命难逃的恐惧,逐渐萦绕上心头。
恐惧到极点,反而平静下来,它甚至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居然真的害怕起这只鸟来。
时之枭,空之龙,原本应该是一对平起平坐的顶尖力量,它到底为什么要惧怕另一个!
更何况它已经集齐了这世间所有的本源力量,是最完美的掌控之主,从十万年后复生的手下败将,如何是它的对手!
它能把戾枭杀死第一次,就能杀死第二次!
紫色的龙身瞬间移动到孤其山上,一个旋身,人族合力的祝龙大封,轰然破碎。
浑身闪耀着冷芒的庞大紫金巨龙,发出嘹亮的龙吟,从潭底一跃而出。
可笑,这世界上有什么封印可以封住祝龙,祝龙是上天的宠儿,万物的主人,世间一切力量都臣服于它,包括封印的力量。
被封印了几千年后,祝龙肉身不仅没
有一点损伤,反而旧日伤口都愈合了。
重回昔日之巅的龙身,与完整的龙魂合二为一,瞬间回到全盛状态!
看着全盛时期的自己,再看看只是残魂的戾枭,它拿什么输!就算加上一个大椿,也没有任何区别!
“咕——”
看着重回巅峰的祝龙,一直静静观摩猎物的戾枭,终于发出了一声猎食前的低鸣。
电光石火间,宛如一支利箭,冲着祝龙的脖子就抓了过去。
大椿瞬间就要上去帮忙,却有两个人同时拦住了她:“不必多管,祝龙必不是师尊/溯源之主的对手。”
大椿回头,看向言之凿凿的两个人,一个居然是喻青崖,而另一个,就是长乐宫深居简出的大师兄。
她停下了脚步,眯起眼睛:“你们倒是比我还自信?”
喻青崖转头,看向突然出现在身边的苍图大师伯,他一贯紧闭的眼睛,这次毫无顾忌地张了开来。
见喻青崖看他,苍图也跟着转头,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和传说的不同,被因果之眼注视的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苍图看了一会,微微一笑:“想不到师侄是长这样的。”
喻青崖也平淡地回以一笑:“我也没想到,大师伯睁开眼睛是这样的。”
两人简单寒暄了一下,同时抬头看向上方的战场,战场中心的祝龙,也被这两道视线吸引过来,当看到那双异眸时,龙眸剧烈收缩。
“真的是你!”
苍图看着祝龙的目光,微微行礼:“是的祝龙陛下,诡等候多时了。”
远古有巫一人,曰诡,祝龙之侍也。
按照远古时的习俗,最高的巫祭,被称为大巫,不过应该没有哪个大巫,更胜于诡,以唇舌之力,鼓动九位妖祖自相残杀,将大巫变成专有代号。
他最初登场时,是十万年前,对于大椿来说,一轮便是三万二千年,十万年,也不过三轮之数,而对于人类来说,已经太过漫长了。
叛逆者诡,在失去祝龙庇佑后,原本很快会归于黄土,但是祝龙,又在那一双眼睛里看见了熟悉的光。
它昔日忠心的手下,巫者诡,恭敬地行完礼后,也微笑着再次为昔日的主人做了判词:“祝龙陛下,今日就是您的死期。”
祝龙目眦欲裂,一切起因都是这个该死的预言,难道它还会被骗两次吗!
别想扰乱它的心智,它绝对不会输给这个鸟第二次!
“呖——”
戾枭冲过来,锋利的爪钩,一下子又扯碎了它新长出来的逆鳞,龙血奔涌而出。
其实是它刚长出来的鳞片太过脆弱,祝龙却一下子回想起垂死戾枭,凶狠地撕碎它最强逆鳞那一幕。
为什么……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这只鸟都这么强呢!
明明诞育它们的是一个母亲,分配给它们的是平等的力量,为什么它总是不如它呢!
“因为恐惧。”
恬淡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
祝龙知道不应该听他的鬼话,但越告诫自己,注意力越往上面落。
长乐宫的七个弟子,各有各的风采谈资,只有大师兄默默无闻。
明明是在凡人时期就跟随青雍道祖,和青雍道祖同历九劫的“老祖”,提起长乐七子的时候,却总是自然而然地将他忽略。
若不是地关结界中祭出因果之眼,恐怕都没有人知道他是大巫的传人,而现在才知道,他竟然就是大巫本身。
这个不灭大巫,用在长乐宫给师兄弟算命时的语调,不疾不徐道:“您本来拥有和溯源之主不相上下的力量,可是您在面对溯源之主时,产生了一丝恐惧,所以当属下提出剿灭溯源之主的计划时,您毫不犹豫就同
意了。”
可是它成功了……
“是我成功了。”巫诡毫不犹豫打碎它的幻想,“而您,从最开始就输了。”
祝龙:……
喻青崖忍不住笑出声,讥讽地看着它:“看看你的所作所为,全盛时期的你,不敢跟师尊光明正大一战,转世后的你,还是不敢跟师尊正面一战,就算是被剥离的拥有全部力量的第二你,面对未觉醒力量的师尊,依然不敢。”
“明明是天地间最强大的祝龙,却像你鄙夷的人类一样,只敢使用鬼蜮之道,像一条可悲的虫子,完全失去了为龙的傲气。”
“在你高傲的外表下,是孱弱的内心,你惧怕师尊,惧怕直面它,像是虫子惧怕阳光一样惧怕着师尊!”
“从最开始,你就失去了祝龙之心,一条在阳光的阴影下扭曲的卑弱虫子,如何妄想匹敌若日耀凌空的师尊!”
“轰——”
祝龙的脑海猛然炸出一朵烟花,它看向犹如烈焰凌空的戾枭,仿佛被这种光芒灼烧,可是它是祝龙,怎么会被任何火焰灼烧呢!
失去了祝龙之心……失去了祝龙之心……它明明得到了所有妖祖的心脏,怎么会失去自己的心呢!
可是当这一番话出口,它才突然意识到,它究竟有多久没以祝龙傲视天下的姿态出现了?
它生来就是这个世间的最强者,到底是什么让它只敢躲在阴谋诡计的背后,竟然连直面对手的勇气都消失了!
不!不!不!
这一瞬间,祝龙终于醒悟。
从始至终,它就不该接受那个人类的诡谲阴谋,而应该在收回脚前,直直地踏进去,让那只小鸟知道,它究竟冒犯的是什么!
更不应该像个懦夫一样,落荒而逃,从此连与溯源之主为敌的念头都不敢升起!
它在夺去别人心脏的时候,竟然失去了自己的心脏啊!
醒悟过来的祝龙,彻底放弃了所有外在力量,它要用自己的力量战胜对手!
磅礴的空间之力涌动,整个空间都仿佛压缩起来,大椿急忙召唤出庞大原身,遮天蔽日地凌立于混沌元气之上,护住在场所有人。
被波及的战场边缘已经是如此惨烈,更不用提当中的一龙一鸟,祝龙看着被禁锢在压缩空间的小鸟,目光狰狞:我如何会输给你!
然而就在这时,小鸟圆溜溜的眼睛,跳动了一瞬,祝龙心内一跳,还不待它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也动不了,它很熟悉那种感觉,时间凝滞。
在它条件反射想用溯源之心解封时,小鸟已经闪电般撞碎它无数层的空间之牢,像是啄木鸟捕捉树干里的虫子一样,一个猛啄,将它从层层的空间防御中揪出来,“咔吧”一声,咬断了脖子。
时间、空间禁锢一起散去,看着伏诛的祝龙,不管是仙还是妖,一同爆发了震天欢呼——
“哦!赢了!”
祝龙无力地垂下头颅,小鸟这一口直接咬断了它的骨头,而在拥有时间之力的小鸟面前,它连逃都没办法逃。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输了呢……
巫诡抬抬手,让欢呼的人群先安静一下,不然好像有点不太尊重。
等人声停了,抬起头,并不是很负责任道:“祝龙陛下,其实溯源之主,确实比您强一点,空间之力只是现世之力,而时间之力明显已经超越了一个纬度,它还是鸟,您害怕它,是很正常的。”
他的好伙伴喻青崖则在旁边笑眯眯接道:“但是承认恐惧,也是勇敢的一部分,如果您真的勇敢,就会完全把我们的话当屁放,在意识到实力差距后,立刻逃跑苟命,但很显然,您还是有点放不开啊。”
“骄傲得不彻底,卑弱得也不彻底,这就是您的悲哀啊。”大巫摇头叹息
。
祝龙:……
“吼——”
凄厉的龙吟震天动地,它现在才知道,又上了他们的当了!
小鸟听着它嚷嚷,当即给了它第二口,又是一片龙血飞溅。
在垂死的边缘,它抬头看向小鸟金色的羽毛,终于明白了这些人的意图,它们要把它的血肉和力量当作祭品!成全溯源之主的归来!
呃啊啊啊!难道它终其一生,竟然是为了别人作嫁衣吗!
祝龙濒死的眼眸,死死盯向游刃有余笑着的苍图和喻青崖叔侄,森冷道:“你们以为和转世戾枭有些亲缘,就可以抵消一切仇恨吗!戾枭是你们无法想象的暴虐之主!它拥有毁灭一切的力量!人族是戾枭之死的罪魁祸首!你们一定会——”
“咔吧——”
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断骨声,小鸟一仰头,三下五除二把祝龙吞了下去。
庞大的力量顷刻灌注全身,戾枭火焰般的羽毛,根根燃烧起来,兴高采烈地鸣叫起来,欢庆自己的复活:“呖——”
不管是什么生物,吃饱了心情都会很好,小鸟开心地扑打扑打翅膀。
然而很快,祝龙的记忆,就连同它的血肉,和小鸟混杂在了一起,小鸟停顿了一下。
调转脑袋,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苍图,也就是巫者诡,往前挪了几步,在他面前趴下——
“咕——”
一直和人类同阵营的大椿,云淡风轻地退了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你们不会以为,我们对人族,就没有仇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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