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承安王世子的风流名声,阮烟罗在燕京时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
阮烟罗站定在牢狱甬道最深处的阴影中,若不细看,极难分辨这里头是否有人影。
楚玦慢慢踏上了这条满是阴湿砂砾的小路,瘦削的身骨撑不起宽袖广身的蜀锦长袍,每走一步袍角便要晃上三晃,遑论身前的吉祥如意赤金璎珞圈流苏乱舞,秋香纱罩极为绚丽夺目,愈发衬得他脸色青白,眼底发灰,深刻诠释了“身子亏空”四字。
随着虚浮的脚步声而来的是轻佻的语调,“我那阮家的二位好妹妹呢,你们可曾亏待了他们?”
从前阮家双姝的名声响遍全燕京,楚玦也曾是他二人的裙下臣,只是彼时阮家烈火烹油之盛,给锦绣两姐妹说亲的媒婆实打实踏坏了三块门槛,像楚玦这等老牌贵族的膏梁后辈,自然难入他们的眼。
可没想到变故突生,昔日殷切的追求者们眼见天子震怒,伏尸百万,纷纷作壁上观,不曾伸出援手。这两朵娇花流落至此,因缘际会下,竟让楚玦占了个天大的便宜。
阮烟罗将自己藏进阴影中,便连呼吸也小心翼翼——阮家双姝能不能逃过今日这劫她不关心,她只知道今日他们若是要死,也定会拉上她去垫背。
果不其然,当楚玦找到锦绣两姐妹时,便听邱晴云搭腔做势,“奴婢的第四女,生得那可真是天姿国色、妍媚动人,行走间盈盈袅袅,世子您只要见她一眼,保管魂都要被她勾了去。”
“是啊世子,罗妹妹千娇百媚,容貌比我与姐姐胜上千倍万倍,她是姨娘所生,伺候人的手段也多,定能将您服侍得服服帖帖。”阮烟绣被邱晴云护在身后,颤着声儿毫不留情地将阮烟罗出卖了去。
楚玦起初并不信,只当是这群贱婢故作清高的权宜之计,却不料当他搀着腰真走到了牢狱尽头,见到牢狱中的女人背身而立,豆蔻色衣衫只着一根素绦束起,纤腰袅娜,鸦云长发倾泻温润流光,只一个背影就叫楚玦双股打颤。
“美人儿美人儿...”楚玦在牢狱外叫唤,痴态十足,随后神色又装满了急躁:“狱卒死哪儿去了?长没长眼啊,还不快给小爷把门打开。”
阮烟罗在识海当中呼唤系统,将聚宝盆中的五个点连同赚来的一个点尽数分配到了身体属性当中。
四个点点在了“灵敏度”上,还有两个点强化了身体素质。
楚玦进了牢狱后便要伸手抚摸香肩,阮烟罗轻巧一躲,裙裾在空中倏然绽开一朵清丽的山茶花。
这时楚玦才真正见到了那张夺尽颜色的玉面,小巧的脸庞上眉如远黛,寥寥两笔却逶迤开万千风情,香腮雪肤,琼鼻朱唇,顾盼之间勾魂夺魄。
尤其愈往近了,便能嗅到那股似有若无的甜梨香,清甜多汁,叫人难以自制地想到温软肌肤间的一汪泪眼。
“好啊好啊好啊。”饶是见惯了各色妖女的楚玦也不由得连叹三声,“原以为阮府双姝已是人间绝色,却不想这儿还藏着个天仙下凡。”
阮烟罗收回打量的目光,心里已经暗自有了计较,兀自福了福身,被技能强化过的嗓子宛若莺啼,娇娇脆脆:“奴婢见过世子爷。”
“不曾见过,若早知阮府有姑娘这等绝色,楚某岂还能放任你来这等荒芜之地受苦?”楚玦嘴上不着调,吊儿郎当地调笑着阮烟罗,“如今见美人落难、明珠蒙尘,楚某这一颗心啊,真是比碎了还难受。”
说着还作西子捧心状,看得阮烟罗眼珠都要翻上天了。
这货怎么能和楚行南那尊冷面玉修罗是一宗同族?
“美人儿,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我们...”望着阮烟罗温温柔柔的笑,楚玦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溺死在这汪销魂水中了,他已然失了神智一般径自朝阮烟罗扑了过去。
明眸善睐倏然一紧,阮烟罗趁着楚玦扑来时身子一折,被强化过灵敏度的身子使用起来格外轻快,牢狱逼仄,转眼间她就同楚玦互换了位置。
狱门离阮烟罗不过半步之遥,可在最后一瞬狱门却从外边被人一把扣上。
阮烟罗愕然,抬头却对上一双熟悉的水目。
阮烟锦红着眼,双手却依旧牢牢地固定住牢狱的门,“对不住了罗妹妹,你如今不过残花败柳,倘若能被世子看上带走,也是极好的。”
——“你们还不快过来把门锁上!”
——“我去你的残花败柳!”
两道娇叱同时在牢狱中响起,前者是阮烟锦,她的目光逐渐带着些畅快的狠厉,阮烟罗恍惚间觉得自己又见到了得势时邱晴云。
铁链在阮烟罗面前生生扣过数圈,阮烟罗用尽全力也抵不过牢外两个狱卒外加她的好大姐阮烟锦的气力。
“虽说爷已经有了十八房侍妾,可以美人的姿色,好好伺候爷,回去便抬你做贵妾如何?”
楚玦的脾气并不好,但对于美人,他永远是有耐性的。
因而方才发觉自己被阮烟罗戏耍了之后他也并不气急,他舒展开双臂,宽袍长袖便占据了这矮小牢房的一大半。
被逼到角落的阮烟罗几乎是逃无可逃。
青灰色的面容在昏暗的牢狱中更像是厉鬼显现,阮烟罗游移的目光倏然顿在楚玦头顶的足金长簪上。
下一瞬,楚玦霍然出手,五爪似鹰般扣住了阮烟罗的左臂,阮烟罗吃痛却没避开,反倒按住楚玦的手借力起身一把抢过他头顶的金簪。
“小娘子竟如此心急,等不及要为爷宽衣解带......”楚玦奸笑起来,另一只手就要抚上阮烟罗的纤颈。
就是现在!阮烟罗神色一厉,转腕将锋利的簪首直直扎向楚玦胸口!
【检测到目标人物楚行南出现,请宿主把握好任务完成时间~】
脑海中系统11的的声音骤然响起,阮烟罗脑袋一白,下意识收了力将金簪往自己这边带。
余光瞥见那一片绣蟒袍角,阮烟罗咬了舌尖盈出泪意,眼眶通红,衣衫凌乱看起来已是抗争了许久,好不可怜,“奴婢虽出身卑贱,却也懂得一奴不事二主的道理!如今奴婢已经是将军的人了,奴婢此生,除了将军不会再有旁人...世子爷若还是不肯放过奴婢,奴婢只有以死明志!”
说完她闭眼就要将金簪送入自己的胸口,不过一息之间的事情阮烟罗却觉着好似过了许久。
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手持金簪的动作如此之快,倘若楚行南来不及拦着她怎么办?倘若他不打算拦着她怎么办?又或者...楚玦拦住了楚行南的脚步怎么办?
左右这楚玦就是碍事!
最后她还是细节将金簪往胸口左边移了两分。
还不等预料中的剧痛袭来,阮烟罗身前的压迫感骤然消失,紧随其后的是楚玦撕心裂肺的惨叫,“嗷——爷的腰!”
纤细的手腕被人一把捏住,手劲之大,阮烟罗几乎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人捏碎了去。
她颤颤睁开了凤眸,来人逆光,身量高大,静若寒潭的桃花眼中此刻映出了她泪眼婆娑的模样。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不过如此。
阮烟罗心下满意,更加卖力地哭出了声。
娇泣阵阵,纤弱的身子一把栽入楚行南宽阔的胸膛中,“将军!呜呜...将军!”
“罗罗终于等到您了,罗罗好害怕啊呜呜......”
雪白的手臂环过楚行南的狼腰,阮烟罗几乎是将整个人都依了上去,她衣裳单薄,方才对峙中又被楚玦扯得凌乱,是以这般贴着时,身着常服的楚行南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了那温软,清爽的甜梨香缓缓漾开,楚行南喉结绷得紧。
他垂睨,阮烟罗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抬起脸时,眼尾、琼鼻点尽桃粉,豆大的眼泪顺着玉面往下,流过纤细的脖颈,在身前白到晕光的肌肤上涂抹作画,最后再归入阴翳。
楚行南眼神一暗。
“王...王叔。”楚玦原本被人扰了好事正想破口大骂,谁知一扭头,发现来人正是他那不苟言笑、威武端方的王叔。
楚玦自幼就害怕楚行南,总觉着他太过严肃,虽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却总端着副架子,活得好似四十有几的老古板。
楚行南原是先帝十四子,获封定安王,此番剿灭北邙匈奴战功赫赫,是以圣上亲赐的“天威大将军”名号竟比封号叫得更响些。
但楚玦哪顾得这么多,着急忙慌下便想着赶紧攀些关系,好平息了眼前这位玉罗刹的怒火。
阮烟罗将自己的眼泪趁楚行南还未推开她之机迅速地在他的白袍上蹭了蹭,见楚玦悻悻的模样后,阮烟罗复转过头,鼻尖发热声音便不自觉地软和了,轻轻问道:“将军...是来见罗罗的吗,还是来寻世子的?”
被泪水濯过的眼睛清透生辉,楚行南只望过一眼便怔了神,抬手情不自禁地抚过阮烟罗漂亮的凤眼眼尾,又揉了揉。
“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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