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大宋广告商 > 19、联名活动
    罗月止这几日可是好好休整了一番,闲来无事便捧着五颜六色的羊毛团戳着玩。


    他神清气爽,手工进度便飞快。不出三两天时间,怀中抱着桃花的白鼠、角边垂着柳枝的牛犊、脖子上挂了一团杏花的幼虎便都戳制完成了。


    白鼠灵秀,牛犊天真,幼虎娇憨,皆是活灵活现,各有不同。其中精工巧思,就算在现代也极接近于艺术了,何况千年之前乎。


    三尊小毡物落成之后,果然受到了李春秋与青萝的连连盛赞。连罗邦贤都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负手凑过来欣赏了半天,口中念道:“吾儿偶得羔绒趣,闲来提手做云团。千针毡成灵秀物,栩栩落地忽如生!”


    青萝年纪小,听不懂,但罗月止和李春秋都笑起来了,夸他出口成章。


    翌日,罗月止陪同罗邦贤与钱员外约了顿饭。钱员外正是春风满面,意气焕发,在席间多次表扬罗月止之前帮助画店起死回生的成绩,并主动罚酒三杯,与罗邦贤冰释前嫌,两人和好如初。


    罗邦贤起了个头,说起松风画店与罗氏书坊相互帮衬,罗氏书坊从松风画店购买才子墨宝的事情。


    罗月止之前同罗邦贤聊过,两家不同行业店铺的合作,共求进步,是双赢的做法。


    唐有柳宗元诗云:联袂度危桥,萦回山林杪。


    他们既然叫“联袂”,那我们相互合作,称“联名”最是合适。


    “联名”生意的好处不胜枚举,既可以实现资源互通,取长补短,提高产品的新鲜感与活力,又可以相互吸纳对方的顾客,使店铺知名度在短时间内成倍增加。


    钱员外从没听过这种合作方式,不住啧啧称奇,越想越觉得可行。


    钱员外往常做漕运生意,已经是同其他商家合作最多的行当了,但合作商家之间,普遍都是上下游关系,同一批货物从五湖四海运过来,转卖到无数行商走贩手中,挣的是水陆交通、千里跋涉的辛苦钱。


    但同样面对消费者的店铺,几乎从未有过合作这么一说。


    若是同行同业,争抢客源还来不及,不勾心斗角、互相使绊子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联手合作。


    若是不同行业,生意做得不同,都觉得隔行如隔山,自然也没什么可合作的。


    但罗家父子今天一番话,简直叫钱员外茅塞顿开。


    喜欢看书的,自然腹有墨水,对画作多少有些许兴趣;喜欢赏画的,目不识丁者少之又少,读书学习必是基础需求。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只要爱一个,就极大可能会爱另一个,这不正是书坊与画店“联名”合作最大的好处吗!


    钱员外激动不已,隔着满身丝绸,差点把自己肉乎乎的大腿都拍红了:“妙极!实在妙极!”


    罗邦贤与儿子对视一眼,父子两人心中已定,知道这门合作应当是稳妥了。


    既然钱员外有意,那么接下来合作的细则,自然又交给了罗月止去条分缕析,动笔详撰。罗月止的两位长辈已经见识过了他整理归纳、运筹帷幄的能力,都对他十分放心。


    罗月止现代一世写过的活动策划书成百上千,自然毫不怯场,只叫爹爹与钱叔父两日后垂看。


    过二日,罗月止不仅将联名策划书写好,还咨询过王仲辅的意见,将递给钱员外与作画者们的契书也拟好了模板。


    契书上面详尽记录了甲乙双方的责任与义务,违约者应负担的责任也白纸黑字交代清楚,几乎做到了百分百的明白赤诚。


    罗邦贤与钱员外通读一遍,都觉得很是妥当,修改过几处细则过后,第一单联名生意就这样谈成,罗邦贤与钱员外画押为誓,皆许诺谨承契书,协作共赢。


    却说那日在宜春竞画中获得名次的诸位学生,经此一赛竟然积累下些许情谊,几人都是砥砺丹青的爱画之人,一见如故,经常相互聚会交流,钻研画技,还成立了一个叫做“缘松社”的绘画集社,意思是他们因画松而结缘,将彼此引为知己好友。


    也恰巧因为有缘松社这一小团体,钱员外与罗月止联系他们购买版权方便了许多,自找到一个,便能找出一大串来。


    其中有三五位学子,竟然恰巧听说过罗氏书坊前些日子大促的事迹,知道罗家曾经获得过苏梓美的认可,把这事同缘松社其他秀才学子一说,诸生当下便对罗氏书坊多出几分信赖。


    罗月止舌灿莲花,把出售版权、助其散播成名的生意解释明白,说他们不仅不用花费银钱,还可以获得酬劳,实是划算。


    倘若担心安全问题,更好解决,此交易有契书为凭据,绝不会叫他们吃亏。


    学子们其实对罗月止说的话很感兴趣,却因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买卖,不禁犹豫,相互看脸色,都不敢先出头。


    那位作画时头上插满毛笔,又在比赛中拔得头筹的刺猬郎君已经好半天没说话了,此时竟第一个站出来,主动打破僵持,问了他没太听懂的细则:


    “月止郎君,你方才说要从我们手里头买画作的使用权力,是不是说这笔款子放给我们,画便不算做我们自己的了?今后也不能继续在画店里寄卖?”


    罗月止见他态度松动,赶紧解释:“并不是这样。各位才子墨宝,我们怎会以小钱偷占之?”


    “月止知道,当朝书画行当有诸多乱象,有人专做仿画当成真品出售,改转无数,赚得盆满钵满,甚至有人偷盗创意,效仿画技,改签他名,叫真正的作画者珠玉蒙尘。


    我们正是看不惯此类做派,才堂堂正正与诸位才子签订契约,只裁用诸位画作的部分场景,绝不影响原画售卖,刊印的产品上更会写明画作来源,绝不会张冠李戴,做背信弃义的勾当。”


    罗月止早有准备,将契约转抄多份,此时一份一份发到他们手里。


    “所有承诺,契书上一应俱全,郎君们可细看。但凡签了契子,便受律法制约,倘若今后甲方有什么违背誓言之处,才子们大可以上呈开封府,我们依照宋律以作赔偿。”


    诸位秀才认认真真看完了契约,的确没看出什么故意欺瞒之处。刺猬郎君率先点了头:“如此甚好,便依月止郎君所言。我同你签了这份契子。”


    有同伴拦了他一把:“不再仔细看看?”


    “我一白衣学子,既无钱财盈室,亦无功名累身,身无长物有甚可怕。”刺猬郎君坦率道,“如果真像月止郎君所说,我不愿自己的画被人私藏,自此之后不见世人。画作有叫更多人看见的机会,这正是我想要的。”


    学子们一听这话,想想也确实有理。左思右想,罗月止能贪图他们什么呢?便都定下心,表示愿意给出授权,与罗氏书坊做这一单买卖。


    罗月止满面笑容,起身行礼感谢他们信任。按照最规范的步骤,当场同他们签下了契约。待转刻完毕,书封制成,同他们确认过之后,罗氏书坊会立即将款子打给诸位学生。


    学生们回礼,都觉得罗月止做事爽快妥帖。


    钱员外看他谈笑风生,同谁交往都坦然自若、不卑不亢,不禁暗自点头,觉得罗月止虽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后生,但交际权衡之老练、另开生面之胆魄,实属年轻人少有。


    倘若日后恰逢机缘,没准真会一飞冲天,做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业来。


    他暗自心道:或许是该多上上心了。我钱家与罗家的关系,其实可以更上一层楼……


    罗月止却不知钱员外内心想法,高高兴兴凯旋,与罗邦贤报告。罗邦贤自是欢喜不止。


    罗月止在等待画作制版的日子也并不甚繁忙,甚至还拐了个小秀才回家。


    这里所说的小秀才,正是那位画榜状元,摘得松仙品级的刺猬郎君。


    刺猬郎君姓柯,单名一个波字,表字乱水,祖籍江南池州。这也是个妙人,他既答应了要将画作的部分使用权卖给罗月止,便一板一眼,比所有人都上心,甚至亲自登门,盯着罗氏书坊的雕版师傅刻板转印,日日不懈怠。


    他既不裹乱,也不点评,就是不说话,静静站在雕版师傅背后看着。


    柯乱水他表字乱水,人却像潭死水,安静下来的时候那是真的静,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犹如某种志异话本里所说的幽怨精灵。


    雕版师傅被他盯得那叫一个毛骨悚然,都不敢下刻刀了。


    罗月止失笑,只能亲自把他从工房里头请了出来,陪他坐在后院里喝茶。


    罗月止虽认识他时间不长,但很能看明白,柯乱水此人,是很有一些艺术家特质在身上的,天真、感性、注意力集中,还兼带不循常理。


    他分毫没觉得突然登门钻到人家书坊的工作室里头有什么不妥,从头到脚都堂堂正正的,只是满心满眼在意着自己的画。


    跟这样的人交往,不能迂回,也不必奉承,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罗月止也不赶他,拿井水里冰镇好的卤梅水给他喝。


    柯乱水喝完了,说好喝。


    柯乱水又说,他兜里没甚么钱财,除了干粮钱以外,每个铜板都拿去买画材了,点心果子的钱,便按照契约上的酬金,从里面扣出来就好。


    罗月止并没打算收他的钱,只喝自己杯里的卤梅水,对此不置可否。


    之后王仲辅来做客,三人闲来无事在后院里下了会儿棋。


    待何钉也从外头回来了,正巧和他们碰到一起,便凑热闹围在桌前观棋。四个人性格迥异,竟然也能玩得挺好的。


    柯乱水不太会下棋。


    说得也是,大抵在绘画上有超群天赋的人,逻辑思维能力就是会差一点,所谓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便是要这样才公平。


    何钉多仗义的人,看柯乱水这臭棋篓子屡战屡败,便打破了观棋不语的规则,给他做起了场外后援。何钉此人虽读书不多,但棋是下得真好,棋路汹汹,手下大势雄兵,摧枯拉朽,颇有雄浑将气。


    下着下着,王仲辅就不行了,投子认输。他横眉冷对:“你要下就堂堂正正和我下!人家乱水郎君迫于你淫威,半天都没说上话了!哪儿有这样的!”


    何钉脸皮厚得很,水泼不进:“我带他赢了呢,他有甚么不乐意的?”


    柯乱水摇头:“我不下了。”


    罗月止终于不看热闹了,轻轻扯了扯他袖子,安慰道:“郎君莫怪,我义兄便是这样不拘小节之人,偶尔行事作风强硬了点,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非也。我是要回去画画。”柯乱水摇头,“读书作画诸类科目,皆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是该回去做功课去了。今日与诸位相谈甚欢,我不善言辞……对你们是很喜欢的,并没有怪甚么。今日别过,我明日还来。”


    罗月止、何钉、王仲辅三人听到那句直眉楞眼的“我明日还来”,都忍不住笑了。


    罗月止身为东家,起身送他离开。院中留下何钉与王仲辅,两人正好对上了,各执黑白,当即在阡陌纵横间厮杀起来。


    却说另一端,罗月止送别柯乱水,刚欲转头回屋,却突然被叫停了脚步。


    罗月止回头一看,不禁倍感意外。只因门外来的,竟是几日未见的司人头邱十五。


    邱十五见到罗月止,二话不说,竟然当街跪在了罗月止面前。


    罗月止大惊失色,连忙上前要将他馋起。邱十五却不动,抬头叫道:“月止郎君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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