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崔清若被崔娆拉着，直接上了酒楼二楼的雅间。
崔娆对着二人的贴身侍女，道：“你们二人去外面守着。”
冬青望着她，似乎在等自家主子发话，她微笑点头，吩咐道：“冬青你去外面等着，我和三妹说说话。”
两个侍女一走，崔娆就把门关上，从里面落了锁。
她瞧着对方谨慎的样子，猜想她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
这几日这人每次都欲言又止，恐怕是有许多话要说。
她乖乖站着，等她的好妹妹自己开口。
崔娆拉着她坐下，先安抚她：“姐姐，你喜欢谢庭熙吗？”
其实这个问题，崔娆是知道答案的。
这两个人平日里没有半点交集，哪来的机会有私情。
她听了崔娆的话，知道崔娆是以为她此番婚事，是遭了暗算，只以为她与谢庭熙并不相识。
“我……”她耳朵一瞬间绯红，瞧着羞涩而认真，“嫁给他，我是很欢喜的。”
崔娆一瞬间眼睛瞪得滚圆，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反应过来：“你真的与他早有私情？”
她听了这话沉默片刻，道：“没、没有，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虽然如今只有她们二人，但万事小心为上，她自然不会给自己弄个“私相授受”的名声。
崔娆摇头，不可置信道：“你怎么能喜欢他！”
她疑惑。
不是，她什么时候和崔娆这么熟了。
这人怕不是真以为叫了个把月的姐姐，两人真就是姐妹情深了吧。
她当然不会理解，此时崔娆内心的惊讶与害怕。
难怪，前世崔清若被毁了清白，按理来说，匆匆找个鳏夫或者寒门子弟嫁了，也未尝不可。
可她硬是宁可一辈子青灯古佛，都不愿意嫁人。
想来，她这个姐姐，怕是不知何时就已对谢庭熙情根深种。
既不能嫁与心上人，那宁可孤独一生。
“你不能嫁给他。”崔娆声音颤抖。
面对她疑惑的眼神，崔娆想起前世的事情。
上辈子，谢家被诛杀满门时，崔娆已经被关在了缨红小筑。
那段时间，失了势的崔娆，总担心哪天自己的长姊，就一杯鸩酒送她上路。
有一日，与她同住缨红小筑的舞姬歌女，有好大一批家妓，都被带走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一问才知，那些人都是往日谢家的人送的。
谢家没了，不仅满门百余口人被屠，就连门生故吏，乃至这些舞姬，凡是沾了边的人，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谢……”崔娆只说了一个字，就又停下了。
谢家早已没落，就算这一辈人里，出了个谢珩之，那明眼人都看得出只是回光返照。
就算崔娆说出谢家将来的下场，且不说她重来一世的事实不能说。
就算她说了，又有谁会相信呢？
一个本就没有威胁的谢家，陛下为什么要灭了它，反而不动崔家和王家？
她解释不通，甚至时至今日，她都不知道缘由。
崔娆只能换个方向，劝她：“姐姐，谢庭熙实在不算良配。”
崔娆道：“那人一个庶子，身上就一个秀才功名，将来若是分了家，可就什么都没了。”
听了这话，崔清若觉得不是挺好的。
谢家分了家，她就能和那人出来单过。顶着崔谢的姓氏，寻常官吏豪强哪敢把他俩欺负了去。
她瞧了瞧崔娆的样子，才意识到对这个妹妹来说，这样的日子怕是确实难捱。
于是她咽下到嘴边的话，轻轻回答：“我觉得，他人好，比什么都好。”
崔娆恨铁不成钢地想打醒她这个姐姐，她到底是哪来的女菩萨，就这么想嫁去谢家吃苦！
想到她这些年在府中唯唯诺诺，连府中刁奴都可欺负几分的脾气，崔娆按下心里的怒气。
耐着性子，复问她：“可我听说谢家对这门婚事，态度敷衍，姐姐你要是嫁了去，指不定要吃多少苦。”
她不答话，仿佛真被崔娆说动了一样。
崔娆见她这般，连忙乘胜追击，“更何况，姐姐，你平日里与那人有所了解，怎么保证他婚后能待你如初呢？”
听了这话，她问：“那你可有什么办法？”
崔娆自信一笑，塞给她一个小木盒，打开便能看见里面的药丸。
崔娆解释道：“这药是假死药，只要你吃了，便能营造出气绝的假象。七日后，则能重获新生。”
她捻起一颗药丸，看着它普通的样子，有些不相信这药的功能。
但她还是眉眼弯弯，笑着感谢崔娆：“谢谢三妹。不过，这药还是还你吧。”
崔娆错愕，“你……”
她打断崔娆的话，只坚持道：“我还是想嫁给谢公子。”
看崔娆此时眉毛皱成一堆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傻。
她怎么可能吃这药呢？
且不说这药是否真有这般作用，崔娆又能否成功在七日后顺利接应她。
再不提单说婚前突然暴毙的事，是否会影响府中姊妹的婚事，是否会为那谢庭熙平白添了克妻的名声。
单说她假死以后，又能去何处呢？
没了崔家的庇护，她一个女儿家，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觉得自己的三妹，和以前相比是聪明了，不过聪明的不多。
“妹妹，不用劝我了。”她道，“若是吃饭，便吃饭吧。我正巧饿了。”
“冬青，让他们来布菜吧。”她去开了门，吩咐侍女。
崔娆吃饭时，几次再提及这个话题，都被她支支吾吾地搪塞回去。
“你们俩姐妹怎么来这儿了，”王娇娇不知为何突然来访，“你们吃啊，我就是看看你们。”
崔清若继续扒拉饭和菜。
不是她心理素质好，只是王娇娇讨厌他们家的人是真的，但她这种小透明从来不抗仇恨。
王娇娇今日却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嘲讽道：“怎么？崔二小姐还能吃得下饭。”
崔清若放下筷子，既然对方想聊天，就陪她聊聊好了。
王娇娇气上次赏花宴上，她与谢庭熙的事情打断了她原本的计划。
原本她是想借皇帝姑父的口，给太子与她赐婚的。
上次的事，直接让她又失去了一次机会。
见她这样平静的态度，王娇娇心里的怒气更胜：“谁不知道，那个谢庭熙就是的下贱妓子生的。我若是你，我是宁可寻死，也不愿嫁给这样的腌臜人。”
她本就因崔清芙抢了她的太子妃的位置，对崔家人恨之入骨，如今这事，更是加深了这份仇恨。
说的这话，可以说是恶毒了。
“嗯……我觉得，或许……”崔清若拿出她装乖卖巧的语气，结结巴巴地说话。
她最后像鼓起全部勇气，道：“这婚事是陛下赐的，陛下在圣旨里那般夸谢公子。”
“我觉得，王姑娘是比陛下还要厉害吗？”她的眼睛水灵灵的，似乎真是这般认为的一样。
王娇娇气结，却还得说：“我怎么敢与皇帝姑父比。”
崔娆却对她难得刮目相看。
只是瞧她说完话，就立马低下头，不再说话。
只以为她是歪打正着，而不知这话的厉害。
在最弱的崔清若身上碰了钉子，王娇娇立刻又把矛头对准崔娆。
她道：“你上次在咱们家乱跑，连路都找不到，该不会是病还没好吧。”
上次两人在王府因崔娆被锁在院里，所以二人没能吵得上架。
现在一碰面，总算逮到机会，王娇娇果然如往常一样嘲讽。
崔娆看着眼前人，鼻头一酸，她连忙低头敛了泪意。
不过还是被崔清若捕捉到了这一瞬间，她眼神微眯。
之前崔娆重病醒来后，第一次向她示好时，也是这样的脆弱感。
她并不知道崔娆此时的泪意来于何处。
崔娆只是想起前世的事了。
王娇娇前世最终还是没嫁到东宫。
那人的兄长一年后战死边疆，她一介女流，却自愿从军，舍了京都的繁花，去了那漠北黄沙之地。
前世她死时，并未听到她的消息。
不知她是被新帝赐死，还是囚禁，只是惋惜了她。
再多的年少时的打闹，在前世这人临危之际，奉命远征漠北时，都只剩下了敬意。
大抵她家里人是真宠她，才将她宠成了这样霸道的性格，以至于世人常常忘了。
这姑娘可是熟读兵书、百步穿杨的将门虎女。
崔娆笑道：“我病已大好，多谢王小姐关心。”
王娇娇被她这柔情似水的语气恶心到了，只觉得她是故意的。
“你好好说话。”王娇娇哼了一声。
一旁吃饭加看戏的崔清若，只想和这王娇娇说一句“习惯就好”。
看别人和自己当初同样遭遇，她吃饭吃得更欢了。
王鸢不愧该赚钱，这里的饭菜确实好吃。
她静静吃饭，只等这两人掐架，她看戏就成。
可惜，王娇娇可能是觉得和这样的崔娆吵架，实在是没意思。
她转身阔步走了，还顺手结了账。
王娇娇也是可惜，干啥不好，偏偏就想嫁去东宫。
崔娆见她眼神若有所思，问她：“你怎么？”
她神色自若，道：“她这人挺好的，还请人吃饭。”
以为她看出猫腻，或者明白王娇娇本性不坏的崔娆沉默了。
此时她们雅间的斜对面的另一间屋内，王鸢和谢庭熙二人相对而坐，正手执棋子，于棋盘上厮杀。
王鸢待执黑者又落一子后，调笑道：“听到人家小姑娘维护你，这么开心啊？棋都不好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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