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薛翡求什么,都要让她早日离了这地。


    只要她不得,就永远不会失去。只要她不信,就永远不会被背叛。


    谢玄祯眉目笼罩了一层深深的郁色,她心里竖起尖锐的荆棘,不让人踏进一步。


    “薛氏,汝之庭训,就是教你主动扑上来对外男动手动脚?”谢玄祯冷了面色,很是不悦地从温热中抽出手腕笼回了袖间。


    “我叫薛翡,薛是薛翡的薛,翡是翡翠的翡。”薛翡没理会这种毫无杀伤力的话,她想到自己还没做个自我介绍,便絮絮道:“我出生的时候天生绿瞳,我的老祖母说我的眼睛就像后山翠鸟的羽毛,所以……”


    所以?谢玄祯她知道薛伯道是寒门,所以他母亲于后山看见翠鸟羽毛倒是也不稀奇。她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薛翡的眼睛,心说倒也般配。


    “所以,她就说不如叫薛鸟毛吧。”薛翡说到这里磨了磨牙。她祖母厌恶她母亲,对幼儿也不放过。如今薛家,没有半分能让她留恋的地方。想到这里,她神情冷淡了许多。


    “咳?鸟毛?”谢玄祯脸上浮现出薄薄一层殷红,她荡漾着浓雾的眸子微微睁大,先是惊奇而后又觉得不妥当。


    薛翡仔细端详了谢玄祯略有薄绯的脸,很是稀奇。她上一世还从没见过谢玄祯生气开心脸红呢,这人总是什么也不在乎,没想到她也是有情绪的。


    薛翡眨巴着绿眸,眼尾微微挑起:“是啊!所以,我家里人除了母亲都不喜欢我,而我母亲又早逝……夫君……你明白吗?”


    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么?谢玄祯略有些后悔提起庭训这个词了。她有些想道歉,却又自暴自弃觉得这样下去让薛翡离开也好。


    她依旧不相信有人会愿意嫁给一个残废。


    “还叫我夫君?”谢玄祯神色淡漠:“你有求于我么?或者是有人逼迫你这么屈从?”


    “没有!啊,我的确有求于你。”薛翡见谢玄祯眼神生动,生了三分逗弄她的想法,就果断承认了。


    果然如此。


    听了这么直接的话,谢玄祯周身散发出冷厉气息,她笼在袖子里的双手慢慢握紧,戾然道:“你倒是实话实说。不过……我一介废人,父皇不喜母妃不爱,唯一和我亲近的孟氏入了牢狱,我负尽骂名,你想求我,却是抱错了佛脚。”


    “我想求的,殿下一定能做到。”薛翡挥了挥手,很是不在意。


    谢玄祯咬紧牙关,刚刚的话让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又添三分疼痛,听到眼前这人不依不饶,她眼中闪过一抹讥嘲之色:“哦?”


    “殿下帮我把自己的腿治好吧!这样殿下可以东山再起,我也可以好好收拾薛家那群人!”薛翡捏了捏拳头,作势狠狠地锤了空气两下。


    薛伯道负了她母亲,他可以高官厚禄,抛妻另娶,而母亲只能抑郁而终,凭什么!而她从小少有饱食,如今要填坑又想起她,不报复薛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薛翡神色锐利,心下生了真火。


    这会儿薛翡想起上一世她练的武功,还觉得自己气大如牛能捶死一两个人呢,她拳头挥舞地又急了三分。


    然而在谢玄祯看来,这人白嫩的拳头假模假样的攥着,她甚至还能看到薛翡的拳涡,毫无威慑力。


    实实在在的幼稚。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六了吧!”薛翡脱口而出。


    “?”谢玄祯本来想要仗着自己年岁大教育眼前这人几句,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她面色更沉了:“你如此天真幼稚,连自己年岁都记不清,根本不懂要面对什么,你!”


    刻薄冷戾的话堆满心间,然而看到眼前这人暖绿的眸子,谢玄祯心头颤了颤,终于还是调整了情绪,缓和了口气:“你还小,你不懂。太医已经检查过,这腿已是药石罔医。所以,我会把和离书给你,你自去吧。”


    说到最后,谢玄祯靠到椅子背上,微微阖目。


    假如来的是个有异心的人,她倒可以留下。然而,来了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怎么能因为一己私心留下这人和自己一起挣扎在泥沼中呢?更何况,自己也配不上“夫君”二字。


    从始至终就是一个骗局。


    天真幼稚?薛翡差点笑出声。她没管这人的话,总之谢玄祯不好她是不会离开的。


    她提着裙角蹲在谢玄祯膝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腿。


    久久等不来回答的谢玄祯睁开眼睛,又被这人吓了一跳!


    这是在做什么!


    这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嫁娘已经把自己三层裤全部扒拉到膝盖上去了,谢玄祯看着自己洁白的小腿,心中燎着火,担忧秘密被发觉的害怕还有不愿意让伤口现世的情绪在心间横冲直撞,她伸手就挡:“放肆!你这是做什么!退开!”


    谢玄祯病了许久,身体虚弱,并没有什么力气,薛翡随手就把这人的手拨到一边去了。她看着谢玄祯玉色的小腿,简直想要提起裙摆看看她们两个谁的腿更白了。


    不过,在看到谢玄祯右腿膝下一直延伸到脚踝的血红色长疤时,她终于还是停住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没事,我就看看不做什么。你怎么这么瘦,我一只手就能把你的腿环过来了……还有你涂药了么?”


    她眼神满溢疼惜,仰着头问道。


    谢玄祯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知道真的不能留下这人了。


    如果留下了这人,她保守了十九年的秘密用不了多久就会败露。而且,她这么天真单纯,应该嫁给一个好男人……生儿育女,子孙满堂。


    她不能欺骗无辜的人。


    谢玄祯这次手中用尽力量,她牢牢握住薛翡的手臂,眼神深邃:“不关你的事了,出去。拿着你的和离书,带着嫁妆离开这里。”


    薛翡手腕贴上了冰凉,她使了个巧劲,拧开谢玄祯的手,然后把她手包在自己手心里。


    她搓了搓谢玄祯的手,浑似没听见似的叹息道:“你身体太虚了,手好凉啊。看来得好好补补了。”


    一股热气从谢玄祯手心中涌动上来,她几乎想收回自己的话,等这人自己离开了。


    这思绪还没凝实,就听眼前女子又有些纳罕地把手贴在自己手上:“你手真秀气。这么看起来我的手也挺大的嘛,你看我的手指都快比你的长了。”


    “?!!”不行,必须立刻让她走!


    谢玄祯有着不可名状的惊怒,她把手夺回来,冷斥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听到了听到了。殿下用过药了没有?腿需不需要换药?殿下太虚了,得好好补补。”薛翡再一次用了左耳进右耳出大法,她摸着谢玄祯右腿,自顾自地说着以后的打算。


    上一世她知道了谢玄祯所中之毒蛊烟萝,也知道蛊烟萝周边的灵蝉蜕和巫坤草能够调和毒性。这次终于可以找给谢玄祯用了!还有,这人这么虚弱,她嫁妆里还有好几个药膳可以用。


    薛翡笑眯眯地捏了一下谢玄祯的腿,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努力的!”


    谢玄祯:……我怎么放心?


    “不用了!你给孤滚起来。”谢玄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到这会儿她终于没了那一层壳子。


    “噗!”薛翡听到这里,没忍住笑出声:“你是不是把滚出去和站起来说串了?”


    谢玄祯心中无奈:“你……”这孩子天生不识愁滋味,难道连生气也不会生气么?


    或许,真的可以让她在自己身边留一段时间?等她在自己身边久了,她就会知难而退了。


    谢玄祯闭了闭眼睛,把所有情绪都收归于平静:“罢了,随你吧。”


    “随我就好!”薛翡一边准备送信给自己舅父,让他从岭南海外寻摸谢玄祯腿的解药,一边把床榻上的喜果收拾出来:“那我们快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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