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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围观的人被胖婶和赵三哥赶走, 卫孟喜这才反应过来,“爹爹你……”
又看看苏玉如,“大娘您……”
苏玉如点点头, 其实卫衡逐渐恢复已经有段时间了。卫孟喜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变化,但苏玉如每天照顾迪迪, 带他吃饭穿衣画画,就能明显感觉出来,在中药和针灸的双重功效下,他偶然间也能冒出几个简单的字眼, 就是眸子上覆盖的那层灰翳也在慢慢的褪去。
这四个月, 苏玉如都把经络腧穴熟记于心,还学会扎针了。
“以前也有点好转,但今天是最明显的。”
是啊, 今天回到熟悉的枣子巷,尤其是回到了家里, 他的注意力被全部转移到这些旧物上来, 自然就……
卫孟喜哽咽着, 一连叫了好几声“爹爹”, 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想哭, 又想笑, 还想好好的拥抱一下父亲, 可她也知道,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孟女士, 我看你需要跟我父亲好好的聊聊。”卫孟喜朝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和其他人就留在院里, 既不打扰他们,又能以防万一有个什么突发情况。
在意大利的和刚回来那段时间,她确实是想杀人,哪怕杀了孟淑娴和谢鼎也无法缓解她的心头之恨,可现在,她忽然豁然开朗。
这事,还得卫衡和孟淑娴自己解决。
将心比心,如果是她跟老陆有矛盾闹脾气了,她也并不希望孩子来当裁判,婚姻的事,永远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况且,还涉及到不道德的事,自己一个小辈去掺和,无疑是对父亲尊严的二次践踏,她现在都在尽量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他们俩进去以后,卫孟喜就小声把最近卫衡的事情给问了,尤其是他的衣食起居变化。
“一开始只能说几个词,就像你看见的一样,后来慢慢的能叫出名字,还能分清你我他,能感知酸甜苦辣冷热,最近你忙着,我就带他去找老中医看,说是什么痰蒙心窍,瘀血阻络的问题已经缓解了,能试着找一些旧物让他慢慢回忆起来……”
“所以你就带他看我的照片,看他自己作的画,还看了那颗粉钻?”
难怪呢,她就说奇怪,上个月苏奶奶居然说要借她的粉钻看一下,还聊了许多关于粉钻的事,“借”去了半个多月。
苏玉如,嘴上嫌她这样那样,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看自己不顺眼,可她总是默默的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不用她开口,她就默默去做了。
“谢谢您,苏大娘。”
苏玉如哼一声,转而去看院里的摆设,“你说你们家,以前在石兰也算一方巨贾,怎么就只给你留下一颗石头?”
是的,粉钻未来再怎么值钱,可在她这位苏半泉后人的心里就是一颗石头而已。
卫孟喜摇头,她也想知道啊,卫家的钱都去了哪里。
就连父亲都不一定知道,更何况是她?
忽然,屋内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忽然传来孟淑娴的咆哮,“不!”
“不可能!”
“你们卫家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东西?!”
苏玉如和卫孟喜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一会儿,屋内又安静下来,隐隐能听到说话声,但听不清说什么,甚至是谁在说也听不出来。
卫孟喜就在那里看了会儿院里的树,似乎依稀还能看见自家小时候调皮攀爬的痕迹。
是啊,她一直说卫东卫红调皮,却忘了自己小时候也是个小调皮,只是父亲的脾气比自己好,耐心也比自己好,能容忍她的各种小捣乱。
再一看,树下原本是砌着花坛的,也不知道被第几任房主给撬开了,估计是没淘到宝,又随便扒拉回去,显得很潦草。
“话痨丫头,我听人说你父亲还活着?”聋老太太颤巍巍的站在门口问。
卫孟喜赶紧过去搀扶她,“是的太太,我父亲还活着,就是生病后记性不好,等他恢复以后我一定带他来看您。”
老太太摆摆手,“不用,我就是来看一眼我就放心了。”
她算是枣子巷第一明白人吧,当年把孟淑娴出轨流产的事告诉卫衡,是她目前想来最后悔的事,自己当时只是气不过这么好个人被蒙在鼓里,却忘了一个愤怒的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来……甚至,她以前还觉着卫衡的“死”不是生病,搞不好是一时想不开自杀,这么多年心里对孟淑娴是又恨又不敢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
一聋老太太说的话,谁会相信呢?
都当她胡说八道,她自己还要寄人篱下呢。
想着,老太太流下了愧疚的眼泪,“是我多嘴,我害了他,害了你,话痨丫头,我该死,可老天不收我啊……”
卫孟喜赶紧挽住她,当初知道这个事的就只有她,她能第一时间告诉卫衡,其实也是出于好心,可后来的发展不是她能决定的,“太太别这样,您只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做错事的是别人。”
从另一个侧面来说,还得感谢她的告知,不然卫衡岂不是要一辈子戴帽子?后面几年形势急转直下的时候,孟淑娴再来个亲手举报大义灭亲,那个时候他想脱身也来不及了。
至少,提前知道,他就能提前做出计划和准备,也算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
劝走太太,大概半小时后吧,孟淑娴捂着脸,哭哭啼啼跑出来,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就这么跑了。
卫孟喜倒不是关心她,她只是担心父亲会不会把自己气坏,“爹爹?”
“无妨。”
卫孟喜又等了一会儿,见他自己慢悠悠的出来,脸上原本的混沌懵懂换成了沧桑,但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好了吗?”她试探着问。
卫衡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一眨不眨,一直看到眼睛酸了,他一眨巴,就滚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是我对不住小喜。”
卫孟喜摇头,一切委屈,都在找到他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不,爹爹只要好好活着,我就开心。”
卫衡却猛地摇头,一把搂住她,“不不不,是我,你的一切遭遇都是我害的,是我,是我……”他到底做了什么,只有他知道。
同一条路,他让她走了两次,却在她跌入泥潭的时候,没有拉她一把。
卫孟喜也没多想,以为是他实在太过愧疚,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拦。“没事,我不生气,我也不委屈了,只要你好好活着,我觉得以前的经历都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就为了能让我找到你。”
她不说这些还好,一说卫衡差点就失声痛哭,他想起了所有事情。
苏玉如看他们抱头痛哭了一会儿,终于情绪都稳定下来,这才说:“张三家做好了包子,让你们去吃。”
卫衡立马牵上闺女的手,像小时候那样,高高的荡秋千一样甩了甩,“走,吃包子。”
“嗯,吃包子。”
胖婶的手艺,还是那么好,明明跟外头一样的面,一样的肉和大葱,但做出来的包子就是皮薄馅儿大,一咬一口烫呼呼香喷喷的汤汁儿,卫孟喜烫得直叫。
卫衡就无奈的看着她笑,“慢点,怎么还是这么急。”
卫孟喜像个被人偏爱的有恃无恐的小孩,“等不烫就没这么香了,对吧胖婶?”
胖婶的眼睛也是又红又肿,老三已经把卫衡的事跟她说了,母子俩刚才在厨房也是好生伤心的哭了一场。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以后你们就阖家团圆平安顺遂啦,这世界上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卫衡很礼貌的点点头,眼里的光更亮了,会的,一定会的。
卫孟喜也没注意,她光顾着吃包子去了,一口气吃了三个,安华吃了五个,最后还想再吃,还是张三哥提醒他们:“咱们带一笼回矿区,晚上再吃。”
下午,卫衡还有事要办,而且是必须避开小喜来办。“小喜你不是要去看火电厂项目吗?快去吧,我没事。”
卫孟喜现在一点也不想离开父亲,她生怕自己一离开,这梦就碎了,就像当年父亲让她出去玩儿,她一出去就再也没能见到他。
苏玉如冲她使个眼色,卫孟喜犹豫再三,这才不情不愿的出门,既然父亲要求自己解决以前的旧事,那她就不要插手,有“机智狡猾诡计多端”的苏奶奶看着,父亲应该不会吃亏。
张三留在家帮胖婶劈柴拉蜂窝煤挑水,就由安华载着卫总去乡下。
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熟悉的场景,金黄的收割完的玉米地,稻田里只剩下一下短短的茬子,稻草则在田边上垒成了草垛,这种草垛经过雨水的冲刷,已经没有稻草一开始的金黄松软了,但却更能让人物闻到丰收的香味。
卫孟喜深深的呼吸一口,觉得这就是幸福。
曾经两辈子都想要逃离的鬼地方,现在却给了她幸福的感觉。
她觉着,自己从今天这一刻开始,爱上这个地方了。
正想着,安华的车子停下,“到了,老板。”
火电厂虽然名义上是在乡上,但离乡政府已经很远了,位于县城和乡政府所在地的下风向,周围也没有什么居民和房屋,看来当初市里县里能批地,也是想到环境污染的缘故了。
众所周知,火电厂是高污染高耗能的产业。
卫孟喜一抬头,果然就看见不远处一片绵延近一公里的建筑,青灰色的墙砖厚实无比,又宽又阔,围墙里头还有很多钢铁水泥垒砌出来的庞然大物,很有科幻片即视感。
门匾上写着大大的“朝阳县火力发电厂”几个大字,说明他们没来错地方,可里头却没什么动静,大烟囱没有冒烟,更没有任何机械作业的声音,安静得就像一座鬼城。
卫孟喜心说,这都两个月时间了吧,上次大牛就说已经建成即将投厂了,怎么现在还没开始?大门紧闭,门口连个保安都没有,可不像是要马上开工上马的大厂。
安华动作很快,先下车去周围绕了一圈,回来很肯定地说:“老板,没人。”
卫孟喜下车,跟着也去周围转了一圈,这附近也没什么工业,这是唯一一家可以算大厂的地方,周围全是农田,但庄稼收完之后也没几个人,他们走了快一公里,才在小河边看到两个放牛的半大男娃,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安华最擅长跟这种孩子打交道,上去攀谈几句,一会儿就回来汇报:“幸好啊老板,咱们差点就上那骗子老板的当啦!”
他心有余悸,恨恨地说。
原来,这俩小孩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听他们说,他们父亲就是前面两年帮忙来火电厂干活盖房子的,为了干活甚至还耽误了种地,就是大家相信当地政府,政府说这是乡里的重大招商引资项目,是来帮大家脱贫致富的,等厂子建起来以后大家就不用担心时不时停电的事了,还能拿这个电去开厂,去发展工业,发展经济巴拉巴拉……结果呢,两年以后,房子是盖好了,设备也都安装完成了,这焦老板却跑了。
“据说是前不久坏了个什么核心设备,需要请外国专家检修,欠下一屁股债的焦老板实在是连机票钱也掏不出,而又赊不到煤炭,发不出员工工资,他不跑就只能等着被当地老百姓和自己手下员工生吞活剥了。”黎安华感慨道。
卫孟喜也很吃惊,她当时一番试探,察觉焦老板可能只是个皮包老板,可能欠了一屁股的债,可没想到他居然会跑!
这跑了咋整?
地是当地政府批给他的,也是从老百姓手里征收上来的,征地补偿款说好的是等他火电厂开始运营之后就给,包括欠银行的贷款,欠材料商的供货商的,欠工人的……按照当时大牛说的规模来算,至少也是三四千万的大项目。
要不说这个时代的魔幻之处呢,老老实实干实业为国家实现四个现代化做奋斗的多,但全靠一张嘴到处骗投资,到处铺烂摊子的皮包老板也多如牛毛!对于朝阳县下面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没有任何工业基础的小乡镇来说,忽然能拉到这么大一个投资项目,当地乡政府的人敢质疑吗?万一一质疑人家老板拍拍屁股走人怎么办?
所以,大家都抱着侥幸心理,心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不了还有房子和设备在。
可事实是,焦老板的所有东西都是贷款和负债来添置的,一环扣一环,一家欠一家,最后人跑了你连墙皮都捞不着一块!
卫孟喜也是苦笑连连,这叫啥,就是她一个重生人士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这么破罐破摔啊!
黎安华也是被焦老板的操作给惊讶得闭不上嘴,“老板,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拉到这么多部门和领导同时为他开绿灯的?”要知道,他们当年买煤矿,光是资质审核就忙活了一个多月,你能交出保证金不算,人家还要核查你的保证金来源,还要评估你有没有这个资质!
卫孟喜摇头,这事能怪当地政府吗?
他们也是想要政绩,想要把经济搞上去,出发点也是好的,但他们见识有限啊,对于来之不易的“大投资”那是恨不得一天三炷香的供起来,哪里敢怀疑对方的真实性?卫孟喜还在新闻上看过,除了国内的皮包老板,就连国外的小混混也瞄准了龙国这片亟待投资的“沃土”,有的甚至拿着跟英国女王,跟美国总统的合照来假装外资骗取土地和补助呢!
这种骗局要想识破,那就更难了——对于大牛那样的基层干部来说,他都不一定知道女王和总统长啥样。
这是一场,国内外皮包资本对龙国基层政府组织的精准狙击!
这事最后吃亏的还是老百姓,所以必须有人对这次诈骗事件负责!尤其是这其中的“大功臣”大牛,这事他吃不了兜着走。
想起那雄心勃勃想当副乡长的年轻人,卫孟喜叹口气,“走吧,咱们先回县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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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县城,卫衡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正在家里收拾以前那些老家具,“小喜回来了?”
黎安华控制不住内心的震撼,他今天是真见识到所谓的“招商引资”水有多深了,一个劲在那儿叭叭火电厂的事,“幸好咱们老板当时没上当,不然这上万吨的煤炭可就打水漂咯。”
卫孟喜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呢?她当时但凡是着急了一下,先赊欠几车煤炭给他们,那现在倒霉的可就是她和赵春来了。
“她呢?”卫孟喜悄声问苏奶奶,孟淑娴就没再来?
苏玉如嘴角挂起一抹冷笑,“等着吧,你爸又不是傻子,欠着的总会拿回来。”孟淑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是可失去的了,但并不值得同情,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你别插手,我看你爸还有别的大事要安排你。”
“什么大事?”
苏玉如高深莫测地来了句:“难道你就不好奇,你们卫家的钱都去了哪里?”
卫孟喜眼睛一亮,倒不是为了继承家业,而是想要解开心里的疑团。
“等着吧,说不定你爸过段时间就给你个惊喜。”
不过,甭管卫衡的惊喜什么时候来,反正大牛的惊喜却来得很快,八点多,他们刚吃完晚饭,商量晚上住宿怎么安排的时候,大牛家两口子就提着一堆东西出现在家门口了。
“小喜,你看这是不是你家侄子?上次他就来过,说是你婆家那边的侄儿,现在在你们乡政府上班。”
大牛也是个有心人,上次在矿区见过卫衡之后,还专门来枣子巷打听过三妈一家的事情,而正好又遇到胖婶帮他们家打扫老宅子,攀谈上就知道这层关系了。
“三妈,您可得救救我啊三妈!”大牛一进门,都差点给卫孟喜跪下了,手上提着一堆眼花缭乱的礼品,但这时候谁有工夫看呢?
反正卫孟喜是没注意到,她只是淡淡的装不知情,“哎呀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安华和赵三赶紧将他们搀住,要真让他们跪下去,那就要成枣子巷的大新闻了,这大牛好歹也是一名政府官员,一名干部,怎么就这么点出息啊。
“三妈我快要被那姓焦的坑死了,他是个骗子,他骗了咱们乡里县里市里的三级补贴,白拿地,找人白给他做工,连设备和原材料都是赊欠的,现在人跑了,乡里县里都要拉我出去背锅,这可咋整三妈?”
大牛媳妇儿也在一边说,“三妈您是知道的,我家这口子没见过啥世面,眼皮子浅,被人家几句好话就给糊弄昏了头,信了他的鬼话,现在县里要拿他们做筏子,大牛就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的啊,这……”
幸好,大牛媳妇虽然泼辣又小心眼,但至少嘴巴伶俐,能在最短时间内把事情说清楚。
卫孟喜也没直接拒绝,“你们跟我来。”
把他们单独带到一间屋里,卫孟喜看着这小两口,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当初刚一发现不对劲是提醒过大牛的,可他并未当回事,满心满眼都是政绩,都是要怎么当副乡长,压根听不进去。
如果是自家卫国卫东,卫孟喜就是打也要把他们打醒,但大牛嘛,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她也没义务要教他做人……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你好好的把事情说清楚。”
大牛擦了擦鼻涕眼泪,就在那里开始说自己是怎么认识这个焦老板,又是怎么聊到这个火电厂项目,他怎么要求自己给引荐县领导乡领导,以及自己中途就只收过他两条中华烟的好处。
卫孟喜难以置信:“你只收过他两条烟?”
“是啊,这这说出去都没人信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他多大的好处呢!可天地良心,我对天发誓,我真没拿过他其他东西……呜呜……”
大牛媳妇儿也是跟着指天发誓,可说着说着,她忽然想起来,“上次你不是说他请你吃饭吗,你们吃了啥居然吃到十一点还不回家?是不是去吃山珍海味了啊?”
大牛的脸一下子窘成了猪肝色。
卫孟喜哪还有不明白的,这小子,是被焦老板请客去歌舞厅找小姐了吧,至于有没有干啥,不好说,反正现在死无对证,只要他一口否认,谁也拿他没办法,但卫孟喜是真厌恶这种行事风格。
大牛,太急于求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不想想自己什么出身,什么职位,有什么值得一个自称大老板的人拉拢?她甚至有理由怀疑,这焦老板当初找上大牛不是因为他是乡里负责招商引资工作的干部,而是因为他是她卫孟喜的侄子!
焦老板搞不好从一开始就是想拖自己下水,只是自己当时没有病急乱投医,还保留了一丝清醒。
“三妈,您帮我想想办法吧,您认识的人多,看能不能有人来接盘这火电厂,只需要原来投资的80%就能拿下,到时候还能……”
看着卫孟喜严厉的目光,他不敢再说下去。
“这事我没法帮。”
“可是三妈,三妈你看身边有没有……”
卫孟喜爽快离开,她必须给大牛一个教训,不然以后遇到什么事都来找她这“三妈”出手,她成什么人了?陆家的救火员吗?她卫孟喜可不是大善人!
要是几百几千的也就算了,这一座火电厂想要给他找人接盘,至少是四千万的盘子,她去哪里找?他连这么大的口都敢开,以后还不知道要开多大的口子,闯多大的祸。
不说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哪怕就是一名普通的乡镇干部,他的行事风格就有问题——太急于求成,太急于往上爬。
可能是陆广梅的成功给了他勇气,现在想的都是要怎么当官,怎么进县委常委的“大目标”,可就连一个招商引资的事都被一个显而易见的诈骗犯给骗到,以后手里要是拥有了更大的权利,更能决断大事的时候,他得吃多少亏?
他吃亏,却是老百姓来买单,真是个糊涂蛋!
卫孟喜几乎是拂袖而去。
胖婶等人见大牛两口子灰溜溜的离开,心里也很是无奈,这个火电站老板跑了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在县城里也有听说,但毕竟还没涉及到她们自己的利益,更多的则是看热闹的心思。
看看当地要怎么接住这屎篓子,看那老板还会不会回来,也想看看到底是多大的屎篓子,当然也有点担心以后是不是晚上都要没电用了。
只有想到电的时候,这才是跟所有人息息相关的民生问题,大家心里也才打鼓。
而卫孟喜就不一样,她完全可以无所谓,反正她又不在这里生活,金水煤矿是不会缺电的。黎安华也这么想,见老板神色淡淡的,甚至还能跟卫叔叔谈笑风生,愈发肯定这事不会再跟他们扯上关系。
第二天,又处理了一些小事,卫孟喜就提前回矿区去了,留下苏玉如陪着父亲把以前那些流落出去的东西找回来,毕竟她在找古玩字画这一块上是很有经验的,官司都打了很多年。
只是,一上路,卫孟喜就总感觉不对劲。
“安华,我怎么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
黎安华正在开车,就从后视镜里看了几眼,“我倒是没发现。”
卫孟喜又看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有哪一辆车子是特意跟在他们身后的,可心里就是有这种感觉,很奇怪。
不过,安华虽然没看出来,但也并未麻痹大意,减速,加速,故意走了几条岔路,又继续一下减速一下加速,甚至中途还在加油站停车,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才走。
卫孟喜跟他一样,无论是中途甩人还是加油站休息,都在注意有没有车子跟踪,但都一无所获。
黎安华也不敢保证是否成功地把尾巴甩掉,就小声问:“老板要不咱们先去省城,打电话让小五哥开另外一台车来接您?”
卫孟喜随身带着大哥大,想了想也没拒绝。毕竟自己身家不菲,现在又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最近全国都发生了好几起绑架富豪的案子,尤其她又是个女人,在某些分子眼里,这就是很好下手的一个“点”。
很快,到了书城,她直接让安华把车子开进一个派出所大院,在那里等着小五把车子开到后门,她再悄悄上车,走了一段背后没有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了,这才稍微放心。
回矿区的路上,她也在时刻注意着身后,倒是没有再出现被跟踪的感觉,这才赶紧回家。
其实到底有没有被跟踪,她自己也说不清,明显的证据没抓着,更想不到谁会这么跟踪自己,但这事不容小觑,当即她就从煤矿调了两个身形高大的退伍兵来,名义是帮自己开车,其实是做保镖。
当然,因为她经常安排工作,不是打电话就是派人传话的,身边多两个人大家也不奇怪。
接下来几天,卫孟喜更头疼的一件事是——除了大牛两口子一天三个电话求情之外,王春梅也来了电话。
对小辈,她可以不给面子,但大嫂王春梅是当年自己在菜花沟遇到的还算正常的愿意照拂自己的人,事关她儿子的前途,卫孟喜也能理解一颗慈母心,也就没有说什么严厉的话,只一口咬定她真的帮不了。
当地胆子大,焦老板也是胆大包天,怎么大怎么来,他那火电厂占地面积极大,预计的日发电量也远远超过卫孟喜的想象,哪怕便宜20%接盘,那也得准备四千万,这么大的屎篓子,卫孟喜这三妈凭啥帮他接?
除非,自己能在这件事中获利。
正想着,电话响了,她以为还是王春梅打来求情的,就示意保镖去接,要是王春梅就说她不在。
保镖接起来,“好,稍等。”
“说是叫卫红,找老板。”他俩才刚来的,还不知道卫孟喜家几个孩子的情况,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人,因为那姑娘说话很客气也很清醒,倒是没往学生上想。
卫孟喜一愣,孩子们知道姥爷恢复了,最近打电话都是晚上打的,白天倒是很少见。
“怎么啦?”
“妈。”卫红叫了一声,刚才接电话的声音她还没听过,总感觉家里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事,是我最近事情忙,找人帮忙,你最近都好吧?”
“好着呢,我想问问妈,我存折上的钱是不是可以自己动了?”
卫孟喜一怔,帮他们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平时攒下的钱存在各自存折上,大学报道那天她就把存折给他们了,“当然是能用的,只是你打算干啥?”
卫红不答反问,“那我能用光吗?”
卫孟喜再次惊诧,用光可不少,上面整整十几万呢!如果没记错的话,卫红和卫国的是最多的,都快到十五万了,这其中一部分是压岁钱,一部分是卫孟喜每年给的零花,一部分是孟舅公给的,孩子们对“钱”不是很有概念,也基本没有额外的花钱的地方,存着存着就越来越多。
“小十五万呢,你要干啥?”
卫红顿了顿,“我想买点东西做投资。”
卫孟喜来了兴致,“买啥,能跟我说说吗?”
“我想买几部游戏版权,还有买几部小说版权,等以后有钱了自己投资来拍,像国外的迪士尼,凡是使用他们动画片肖像的都要给版权费,以后这世界将会越来越重视知识版权……”巴拉巴拉,讲得头头是道。
卫孟喜的眼睛,渐渐就亮起来。
她没想到,自己的二闺女,居然已经有这个投资意识了!现在的龙国人哪里知道什么版权,什么知识产权啊,他们看的那些鬼片,全是外面小书屋租(买)的盗版碟片,现在倒是没啥,可过不了几年,等版权意识上来,国家法律完善的时候,那可就是得花钱买正版的了!
游戏版权她不是很懂,但小说版权,目前人们只知道金庸古龙梁羽生,要是能抢在别的影视公司下手之前买个十本八本的屯着,以后岂不是美哉?目前还没什么名气的作家的作品,很多在以后也会被拍成影视剧,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投资?
甚至,卫红下一句话还差点惊掉了她的下巴——“我就是现在没钱,要有钱,我还想开个唱片公司,或者歌星经济公司,港城台湾现在就很多,专门培养邓丽君张学友那样的大歌星,他们的歌曲以后就是一种版权,就是财富。”
卫孟喜差点竖起了大拇指!
她发誓,她真的没跟卫红说过未来的任何走向,没提过什么知识产权什么版权保护,她这些想法完全是她自己的功劳!
卫孟喜是谁啊,她最欣赏的就是敢想敢干的人,哪怕亏点钱没关系,总要花钱买教训的,她现在的身家也能供他们去试错。
当即,她就详细的询问闺女关于这个买版权和开经济公司的情况,卫红的性格也是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她既然敢开口要钱,那就一定是想好了要怎么面对老妈的“考验”,当即就把自己有意向的几本版权小说和游戏说了,包括基本情况和优缺点,以及未来的计划安排,至于经纪公司,她直接以港城娱乐公司和台湾滚石唱片公司为范本,讲了大概一个小时,话筒都发烫。
卫孟喜也是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她发现自己闺女这智商,要真只是做个主持人,或许都是浪费。
倒不是说主持人不好,而是她觉得,有这份智商,她可以干更多的对未来更有意义的事,譬如韩流肆虐大陆那几年,譬如流行乐坛落寞那些年,她说不定真能做出点什么来!
这可是为国争光的事,老百姓要娱乐啊,只要不是娱乐至死,不是过分娱乐,这何尝不是丰富老百姓精神文化生活的一种方式呢?
“成,你要钱可以,半个月内给我一个详细的计划书,包括小说、游戏、唱片和经纪公司各个板块的可行性方案,到时候我会飞去京城找你面谈,要是能成,至少给你一个整数。”
“一个整数是多少啊老妈,不能光画饼,你要说清楚哦。”
卫孟喜笑,“一百万,至少,行了吧?”
卫红这才龇牙咧嘴挂断电话,她有信心,只要自己真能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三百万都完全有可能!
她的妈妈,最看得起的就是有想法还能去实践的人,而她卫红,将来也将成为一个妈妈一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
162、162
挂掉电话, 卫孟喜先在家里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又给父亲和苏奶奶打过去,问问他们情况。
卫衡和苏玉如的办事效率不低, 说是再有个把星期就能回来了, 到时候她要好好带父亲去医院检查一下。
老陆也很高兴,听说老丈人身体恢复了, 已经开着车下去看过一次,翁婿俩在屋里关起门来聊了一个多小时,出来以后俩人面色都比较开朗,看来是相处不错。
她就有点期待, 以后他俩生活在一起, 应该会比较有话聊。
反正,卫孟喜是决定要让父亲跟自己生活的,不能再像孟舅舅一样待在老家, 一个人冷锅冷灶的,那叫啥安享晚年。
说曹操曹操到, 正想着孟舅舅的电话就进来了, 主要是说中餐馆的事。
“自从上上个月开业至今, 生意比咱们想象的还好, 客人主要以华人为主, 还有少量老外。”
“萍萍这几位学姐表现不错, 适应能力很强, 现在出门办事都能独当一面了, 就是厨师和经理还有点害羞,不爱跟老外相处, 周围来往的都是华人。”
卫孟喜笑眯眯的听着, “辛苦舅舅了, 慢慢来吧。”到时候要真适应不了,那就先调回来,换人。
反正,卫家宴里现在想要外派出国的员工可不少,大家都卯足了劲学外语,上班都在背单词,休息天都在偷偷上外语补习班。
这么多努力的年轻人里,总有能挑出来的。
“这有啥,我看你这餐馆要是开得好,说不定一家就比你在国内的三家还赚钱。”主要是这边消费水平很高,随便吃一顿换算成龙国币就是百多块,可在龙国要是一顿饭一百多,那就是抢人。
而且,他们餐馆从一开始走的就是中高端路线,味道好,菜品精致,价格自然也要比一般中餐馆的贵。
这样利润也就比国内的高得多,短短一个月,两家餐馆挣的钱就快赶上四家石兰省的卫家宴了。
聊了一会儿,孟金堂少不得还要问问卫衡的情况,知道他这几天都没有再浑浑噩噩,心说这怕是全好了,等他回来俩人就能对弈了。
挂掉电话,卫孟喜想着餐馆的事,又把自己目前的所有流动资金扒拉了一遍,除了煤炭销量不太理想,其它的倒是稳步增长,目前手里还有一千万左右的现金,如果不算文具厂分红的话。
对,分红!
卫孟喜想起个事,她得先去深市一趟。
和家里老陆打声招呼,第二天卫孟喜就飞到了深市,当然,保险起见她还是把方师傅和孔师傅给带上了,他们就是自己从煤矿工人里挑出来的保镖,原本跟仇大叔是一个村的,当兵退伍回来后一直在家务农,去年小煤井开业,仇大叔提了一嘴,卫孟喜把人叫来看看,觉得还不错,就特招进煤矿工作。
人品有目共睹,花言巧语,在井下肯出力,体力不错,身手敏捷,她又观察了一段时间这才调来身边当保镖。
现在成为保镖后,工资直接翻倍,但要求也比以前高,不仅要帮老板提行李开车,还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全天几乎是十六个小时的不离身。
虽然没发现跟踪自己的是谁,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跟踪,卫孟喜不仅找了保镖,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找龙公安报备了一下这件事。
毕竟他是金水煤矿的老人了,矿区要是多个新面孔,他都是最先最清楚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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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羊城,侯烨的车子早已等候多时,吹着口哨,“这边!”
卫孟喜刚要过去,方师傅把她挡在身后,先观察了一下环境,孔师傅则是狠狠地打量侯烨。
也难怪他们警惕,这侯烨的穿着一看就不是“好人”——花枝招展的衬衫,扎进略显紧身的白色休闲裤里,皮带上金光闪闪的大LOGO,尖头皮鞋,抹得油光水亮的三七分发型,还有他标志性的□□.镜,虽然好看是有点好看,像港台明星,但对于深居内陆的石兰人来说,这身打扮太出挑了,像个“坏人”。
卫小陆中学作文里写的爱插队的买东西不给钱的坏分子就长这副模样。
侯烨见她笑,自己也笑,“上车上车,小爷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卫孟喜现在对玩不感兴趣,她这次来是有正事要办,“我们直接去厂里,算账。”
“算什么账?”
“当然是咱们分红的事呗,上次不是跟你说带你先赚一笔快钱吗,我这里应该有个机会可以尝试一下。”
说到赚钱,侯烨立马就跟被打了鸡血似的,“好。”
“对了,你身边有没有认识想去内地做投资的港商台商?或者粤东本地的商人?身家清白一点,不要跟境外资本有关,也不要□□发家的。”
“肯定有啊,没一百也有八十,你要什么样的?”他这两年在粤东省也算站稳脚跟了,尤其是深市现在出现一些高端会所,他打得一手好高尔夫,在富豪圈子里小有名气,再加上虽然他在顾家不受欢迎,但大家还是敬重他的顾家长子身份,对他很是礼貌客气。
这一来二去,他在这边也有了自己的圈子和人脉,认识几个想去内地捞金的投资商一点也不奇怪,不认识才奇怪。
“那有没有想开厂投资的?”
“开什么厂的都有,听我说你开煤矿,还有几个想去开煤矿呢,你要是不介意,明天我给你引荐认识一下?”
卫孟喜当然不会拒绝,“越多越好。”
侯烨心说难得看见她这么有兴致,“莫非你说的赚快钱,就是跟他们有关?”
卫孟喜点头。
“你不会是想做中间商,做掮客,给他们介绍资源,从中赚钱吧?”
卫孟喜点点头,又摇头,“性质差不多,但我不是掮客,也不是中间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侯烨看她神神秘秘的,越发兴致高昂,“你的快钱能带我一起吗?”他现在手里也有不少钱,房子车子都买了不少,但那都属于个人享受和长线投资,只能先放着,看以后哪一年能出手才能算落袋为安。
“放心吧,你要有两千万,那咱们就各出一半,凑个四千万。”
来到深市厂里,俩人挑灯夜战算账,目前账上已经有五千万了,按照分红比例侯烨能分到1630万,加上他目前手里已有的存款,凑两千万不是问题。而卫孟喜能分到2800多万,加上手里的,自己一个人其实也能凑到四千万,只是合作伙伴嘛,有赚快钱的时候肯定要带上的。
第二天,侯烨约了几个想要去内地投资办厂买煤矿的老板,带上卫孟喜去会所打高尔夫。
卫孟喜为了能方便谈生意和打入上层圈子,可是专门请教练学习过的,早就不是十年前面对林秋生那样的手足无措了,比不上专业的,但要在这些土老板面前装一装还是很简单的。
动作娴熟而优美,好似每一次挥杆,都摆在了最恰当的角度,让人光看着她打球,就是一种极美的视觉体验。
再加上她的外貌优势,一场球会下来,这些老板们都快被她迷死了,等再上了饭桌,几杯好酒下去,她开始大吹特吹自己在石兰省开煤矿的事,那真是把大家伙的心都给吹热乎了。
不仅热,是烫呼呼的!
钱啊,她不缺,不用装,只需要大大方方的展现自己的财富就行,甚至还吹到了去意大利开高端饭店的事……侯烨侧目不已,这卫大姐今天的表现这么这么反常呢?以前她可是非常低调,恨不得大家都不知道她能赚钱才好,车子开个小破切诺基,衣服也不是浑身LOGO那种,今天却完全反过来。
说话丝毫不知道什么叫谦虚,一会儿吹港城的什么红酒四千多块一瓶,一会儿吹跟林氏商超的老板在维多利亚港的高级餐厅喝红酒,一会儿又是吃意大利的什么世界最名贵的奶酪……这架势,真是怎么暴发怎么来的!
更别说,她昨晚还临时去租了一辆豪车来充面子,买了好几只颜色各异的限量版名牌手包……这真的不是她卫大姐的行事风格。
卫大姐不是没钱,是对名牌手袋不感兴趣,要实在遇到漂亮的,就买上一两只,用旧了也无所谓,她家那几个女孩也不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她只能一直用到旧了坏了为止,可这一口气买了七八只,那就真的……壕无人性了!
此时,就见卫孟喜从两只带出来的包包里找出几张照片,都是关于煤矿开采的,那堆成山的黑压压发亮流油的煤炭,就在她身后,而前方则是排成长龙的亮着车灯的重型卡车,“这些都是等着来拉煤的,我们现在的煤炭啊,供不应求,货车司机必须排十几个小时才能轮到拉一车。”
“果真?”有人就忍不住问,因为刚才卫总聊到自己在意大利开饭店的时候,他特意多问了几句,那饭店他去过,确实在当地华人圈子小有名气,走的也是高端路线,所以他是打心眼里相信的。
这卫总没吹牛。
“那是当然,不过要说最赚钱的,我这煤矿不算啥,一年也就几千万吧,你们知道现在内陆地区,尤其是石兰省那样的高寒山区,开什么厂最赚钱吗?”
大家顿时来了兴趣,纷纷猜测是不是服装厂,化工厂,文具厂,水厂,食品厂,制药厂……把她正在做的产业都踩了一遍,卫孟喜俱摇头,“都不是。”
最后,在大家抓心挠肝的好奇中,她缓缓吐出五个字——“火力发电厂”。
现在内陆地区有多缺电,这是个人都知道,简直已经到了能决定一个地区经济发展的程度,尤其是很多工业欠发达的乡镇县城,想要发展经济就要有工厂,工厂要能开工就得有电力供应,现在卖电比卖煤还红火,还有前途!
卫孟喜解释了一通,大家很快明白,是啊,与其去内陆地区买煤矿搞开发,不如去卖电,那才是工业发展的基础,而这个时候龙国还没有核能、风力和太阳能发电的概念,目前已知的就是煤电和水电,水电目前还没出现私人电厂,但煤电就不一样了,这是私人可以涉足的领域。
到时候只要能把电发出来,那就是妥妥的钱啊!
做别的还得要技术,要加工,深加工,要一条龙的产业支撑,但发电需要什么加工什么技术呢?当即,就有几名商人心动不已。
卫孟喜顺便再把朝阳县的火电厂提了一下,把焦老板大骂一顿,说他骗当地政府骗老百姓的血汗钱,不是个东西,自己要不是现金不够,早就把他的盘子接过来了。
有人就好奇,“那得多少钱?”
“至少六千万,我去问过了,只是我手里没那么多现金流,最多明年年底我就能拿下。”到时候自己的煤拉去发电,发了电就地卖掉,省得被中间商赚差价。
侯烨急眼,冲她使眼色,这不是说好要带他去赚快钱的嘛,怎么现在先给别人说了?卫孟喜忙着喝酒,也没注意。
有人就意味深长的笑起来,大家喝着酒打着哈哈,转而说起别的。
第二天一早,卫孟喜带着侯烨回石兰省,等再接到大牛的求救电话,她在一番严厉说教之后终于松口,说自己帮他问问,又过了两天,大牛的电话再次打来,卫孟喜就说问到了,有个粤东大老板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于是,侯烨就顺理成章的被包装成了粤东大老板,去看的时候,甚至连阳城市的市领导们都亲自出马了,更别说县乡两级的,几乎是全体干部职工齐上阵,招待侯烨这个“大老板”。
他的打扮和气质,压根不用伪装,随意穿搭一下就不像好人,可就是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越是像二世祖,大家就越高兴,要是找个正正经经白手起家的商人,人家还真不一定会接盘,但要是二世祖,那就比较好忽悠嘛。
不用三天时间,双方就愉快的,以3800万的价格接下了火电厂的盘子。
这个价格是包括了地价(村民补偿款)、建筑成本、工人欠薪、设备欠款在内的打包价,为了防止钱被层层盘剥才能到老百姓手里,侯烨前脚刚签完合同,后脚就召开大会,现场将征地补偿款和工人工资,一人一笔的算清,当场签字按手印,记者拍照,电视台采访,还有三级政府部门作证,这事就算彻底做完了!
等把所有账目还清的当天,卫氏矿业还跟这家火电厂签订了长达五年的用煤协议,协议约定,这座火电厂以后无论是易主还是其它任何原因,它所使用的煤炭能源至少要有80%从卫氏矿业进货,价格以现场交易价格为准,必须是拉一车付一车的款,概不赊欠,若有一方违约,赔偿金高达百万。
“三妈,这协议我咋看着怪怪的?”大牛全程参与,觉着这位粤东来的侯老板,签的协议怪怪的。
“不奇怪啊,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大牛眼睛一亮,瞬间就懂了,小侯老板是三妈介绍来的,本来这座火电厂的建设成本在4200万左右,现在被打折卖给他,他是捡了大便宜的!只要拿过去换掉几个当时出问题的设备,火电马上就能上马,这种大便宜要不是他大牛没钱,他也想捡啊!
而小侯老板被三妈牵线得了便宜,投桃报李签个五年期的用煤订单,确实也是应该的,彼此互帮互助嘛。
想通这个关节,大牛顿时就冲三妈竖大拇指,这三妈的头脑不去做生意真是浪费了啊,难怪三妈现在能这么有钱,这都是她该得的!
卫孟喜神色淡淡的,她可不吃这一套,要论单纯的帮助大牛,她就是亲儿子也不一定会帮的,但……要是自己能从中获利,那就另当别论。
她不用说什么,大牛就讪讪的,知道这是三妈最后一次帮自己擦屁股了。
等把合同签好,侯烨留在朝阳县看厂子,卫孟喜就打算把父亲和苏奶奶一起接回家。
***
刚进枣子巷,就听见大家议论,“谢校长真被撸职了?”
“真撸啦,教育局收回给他的所有奖励和荣誉称号,还把他退休金都给取消啦,以后可不能再叫谢校长咯……”
“哎哟喂,可怜哟,那这一家子以后可靠啥生活?”
“老的没工资,小的还啃老,这叫啥日子哟……”
“嗐,孟淑娴不是能给人洗衣服嘛,‘养’这父子俩也饿不死。”
“还真别说,我昨儿就看见谢鼎开始卖家具啦,嘴硬得很,没米下锅就说没米下锅嘛,还硬撑着说想换套新的,我过几天得问问他新家具长啥样。”
“噗嗤……春生妈你可真损!”
可也有眼窝子浅的,还抹起泪来,“这淑娴最近几年过的啥日子啊,以前跟卫衡的时候,那是蜜里调油,卫衡冬天都不让她摸凉水,现在倒好,一整个冬天手都泡在凉水里,又红又肿大萝卜似的,上次还偷偷跟我借钱想要买冻疮膏……把前面几十年没吃的苦都给吃光了。”
尤其是,儿子还不成器,可以想见她的晚年生活有多可怜。
卫孟喜只当没听见,这些大婶都这样,以前父亲“死”的时候可怜她,可怜父亲,现在他们父女俩活得好好的,就觉得他们不可怜了,可怜的对象变成了始作俑者孟淑娴。
坏人,也值得可怜?
也就是孟淑娴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能失去的东西了,没工作,没地位,没钱,没家业,也没有美貌,有的只是那家里蹲的宝贝蛋子,不然她连现在的生活都不配拥有!
父亲对她,还是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没有大肆宣扬她婚内出轨并流产的事,更没有把无辜的谢景元赶尽杀绝。
卫衡和苏玉如最近找回不少以前的老物件儿,但值钱的没几个,以前卫家也就没有几件,大多数都是他自己的书画作品,虽然跟闺女每个星期都见,但卫衡还是像看不够一样,一眨不眨的端详着她。
“小喜,南边的事忙完了吗?”
“基本告一段落,剩下的我合作伙伴会处理。”侯烨买下火电站的钱,她出了一半,但出头的是侯烨,签合同的是他,公司也是他自己注册的独资公司,她把自己摘干净,剩下的就靠他这销售鬼才了。
卫衡这次要带走的东西很多,卫孟喜就打电话给张三哥,让他送完货回来一趟,顺便把父亲的行李全拉到矿区。
回到家,因为考虑到苏奶奶回省城也是一个人住阴森森的大宅子,她就未经同意直接把以前她住过那间屋收拾出来,让她继续住。
这么多年,虽然她很少留宿,但几个孩子都把她当成家庭的一份子,她的房间还保留着以前的模样,直接就能拎包入住。而卫衡的房间就在她隔壁,都在二楼,怕他以后腿脚不好所以尽量少爬楼,不然要说风景视野的话还是三楼好。
同时,卫孟喜也帮孟舅舅留出一个房间,这也是为了以后他回来能直接入住的。
等把老人们安顿好,卫孟喜这才想起来答应好卫红的事,这闺女是真的说干就干啊,到了约定好的半个月她没去京市,人立马就带着计划书飞回来。
这是卫衡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看见卫红,看着那熟悉的灿烂张扬的眉眼,那说干就干的风风火火,简直就是年轻版的小喜。
“姥爷。”
卫衡背过身去,轻轻擦了擦眼角,“诶!”
“姥爷你身体都好了吧?”
“好了,你二哥找的专家看过。”卫国现在上大三,励志将来要从事神经外科工作,也就是俗称的脑外科,他现在跟师跟的就是目前国内脑外科界泰斗,他亲自把泰斗请到书城来,帮姥爷看过的。
卫红这就松口气,“那就好,姥爷那你好好养病,等身体恢复以后,咱们夏天就能出去旅游啦。”
卫衡早听卫东说过很多次,知道这是他们一家子最期待的事,正好也跟他的人生理想相符,当即笑呵呵的说:“好,到时候咱们买一艘船,出海。”
卫红挑了挑眉角,买船啊……这可真豪,他们家就是老妈也没说过这么豪的话呢。
卫孟喜正在厨房做糖醋鱼,没头没尾的听了一句,“什么买船出海,咱们家可没这么多钱。”
她以为是卫红逗着姥爷说话,所以这是对卫红说的,警告她不许胡说八道,但卫衡却以为她是对自己说的,“有。”
卫孟喜心头一动,其实她是真的好奇,卫家以前那么多钱到底去了哪里?
但现在门外有人经过,她也不好再细问,只等晚上,大家都吃饱喝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她正准备跟父亲聊聊钱的事。对于老祖宗留下的钱,她倒不是觊觎,主要是父亲的遭遇其实也是卫家钱财引来的祸端,她很想搞清楚这个谜团。
用孟淑娴的话说,当年要不是她一直旁敲侧击逼问卫家的钱去了哪里,父亲又一直说不出个所以然,她或许也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而父亲要不是说不清钱的去处,他或许就不用离开。
所有人都知道卫家家财万贯,就连卫孟喜自己都这么认为,他自己却说不清,这本身就很奇怪,再加上上辈子,他能以五百万的价格竞拍下那颗粉钻,他的钱又是哪里来的呢?
正想着,忽然卫红就蹦跶过来,一把搂住她脖子,“老妈老妈。”
“你这孩子,有话就说。”卫孟喜的看其他三人的注意力都在新闻联播上,就牵了牵嘴角。
估计大家都等不及要看电视剧了,最近全家都在追《雷雨》,就是下班没个准点的老陆,吃完饭也要来看两集一天才完美。
“我的项目,刚才已经给姥爷看过啦,姥爷说他给我投资这个数。”她伸出两根手指。
卫孟喜一怔,“可不许骗你姥爷,他哪有二十万给你投资哟。”
卫红皱着鼻子,“是二,百,万。”
卫孟喜大惊,父亲居然能轻轻松松就给卫红这八字都还没一撇的项目投资二百万?!连她都还舍不得投这么多呢,父亲哪来的钱?
“我感觉姥爷是咱们家最有钱的,妈你就等着看吧,五年之内我要做不出成绩,我都不回来见你。”卫红目光里是对未来满满的期待与斗志。
卫孟喜的重点却不在这儿,“你姥爷有没说钱怎么给你?”
“汇款支票,过段时间就亲自送京市去给我。”
卫孟喜一愣,连忙又问了几句,心里的谜团似乎就快解开了,但就差了点什么,有种七窍通了六窍的感觉。
等卫红高高兴兴进去看电视,卫孟喜就在院里蹲着给红烧肉顺毛,这小狗子现在也是十八岁的老狗了,相当于人类的百岁高龄,它还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更何况是还能活得好手好脚,健健康康,什么高血压心脏病肾病都没有,只是跑得没以前快,性格也没以前那么活跃了而已。
她现在就担心,万一哪天这狗子不在了,几个孩子要怎么办?
“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小喜说什么?”
卫孟喜回头,“爹爹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快进屋去。”
卫衡笑呵呵的,看着干净整洁的院子,闻着各种花草蔬菜瓜果自然成熟的香味,“我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做什么梦?”
卫衡的眸光闪了闪,“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三十二年我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我看见另一个故事。”
他坐到躺椅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卫红给拿出一床小毯子盖他膝盖上,生怕他着凉。
“在梦里,我看銥嬅见你过的是另一种日子,很奇怪的是,在梦里你只有四个孩子,广全也没出现过,你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在矿区讨生活,一个人把饭馆开起来,一个人把他们带大,可惜都没好好上学,甚至还反目成仇……”
卫孟喜一怔,确认道:“那个梦里,我是不是没有卫小陆这个孩子?”
卫衡面色痛苦的摇头,“曾经是有过的,但后来没了,广全也是。”他的小喜失去了丈夫,还失去了女儿,这样的痛苦为什么要让她承受,他在梦里大声呐喊,呼叫,但是没有人理他。
他就像一条搁浅的鱼,只能在海滩上挣扎呐喊,那种无助和痛苦,他不知道该找谁说,不知道谁能帮他。
卫孟喜心头大惊,那分明就是自己的上辈子啊!
“那还有别的吗?”
卫衡痛苦的闭上双眼,“四个孩子长大以后都不怎么听话……但现在不一样了,那毕竟是……梦。”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到底是不是梦,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因为他能切肤的感受到小喜在儿女反目之后的痛苦,她的迷茫,她的问天长叹,她的无奈,甚至还亲眼看见她……不不不,他不能想,一想到小喜死前的画面,他的心还是刀割一样痛。
卫孟喜此时心里有个不太成熟的猜想,父亲,会不会和她一样,也是重生的?只是他因为这三十二年的荒废,不知道自己是重生了?
于是,她试探着问:“爹爹,如果我告诉你,这个梦我也做过,你会不会相信?”
卫衡一愣,倏的睁开双眼,静静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卫孟喜于是又把话重复了一遍,这世界上爱自己的人很多,丈夫,孩子,可都是在她对他们付出之后,慢慢培养出来的感情,但父亲不是,她无需付出什么,也没有特意去培养,自打她出生,他的爱就在那里,而且与日俱增。
她重生的秘密,可以不跟丈夫孩子说,但她想跟父亲说,想要减轻他的愧疚和痛苦,“爹爹我其实……”
想好要开口的时候,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卫衡的眼里闪过惊愕,闪过悲痛,看着她一会儿之后,最终还是变成了老泪。“是我对不住你,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哪怕再等一个星期,我就能找到你了啊,小喜……”
卫孟喜的眼泪都被惊得定住了,父亲的话,说的正是她上辈子,他买下粉钻后一个星期,那是自己最后的记忆,但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原因去世的,但肯定是去世了,因为那段时间她的“幻觉”很严重,总是能看到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听见很多奇怪的声音,她以为自己是气怒之下精神出问题了,还去看过心理医生和神经内科医生,开了很多药……然后……
自从重生之后,她从没仔细回想自己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可以肯定自己死了,是因为她得死了才能重生,可怎么死的,她不记得了……
脑海中最后一个关于上辈子的画面,是很多药,很多白色的药片,红黄色的胶囊,全都在手掌心里……诶等等!
卫孟喜脑海中一直紧绷着的绳忽然“嘭”一声断了,她想起来了,她上辈子应该是……
果然,卫衡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上辈子我来晚了”“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想不开了”……这就是对她上辈子结局的印证。
她,坚强的与狗屁命运抗争了一辈子的卫孟喜,居然最后是在意识不清的“发疯”状态下,以那样的方式了解了自己的生命!
“爹爹,是你让我重生的吧?”
卫衡的身体顿了顿,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难怪,卫孟喜这辈子也曾怀疑过,自己上辈子除了帮助过一些患病儿童,也没做过什么善事,甚至连自己孩子都教不好,这样没有任何功德的人,凭什么获得重生的机会?
既然他们都能重生,那她还有什么理由不信,父亲也能有办法找到她,并为她求来一次重生的机会呢?
卫孟喜一直以来的疑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她上辈子曾经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人爱她,她不值得任何人的爱,可她不知道的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父亲给了她两次生命。
而他在清醒后对她说的第一次完整的话,就是道歉,他说她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言外之意,他虽然给她求来了重生的机会,自己也跟着重生了,却没在她最困难最需要帮助那几年出现并找到她,让她又一次重复上辈子的辛苦。
所以,那天在枣子巷老宅,他才会抱着她嚎啕大哭,一个劲说对不起。
父女俩都在这一瞬间,明白了所有的关节。
“我本来,是想阻止你十七岁结婚,结果自己也被困在行尸走肉的身体里,我看不见你经历了什么,我只能干着急,我好后悔……”
同样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他让她走了两次。
原来,她和父亲是同类,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孩子,都在重生,都在弥补。
在这一刻,父女俩对视一眼,所有的委屈和不平都在这一刻被抚平了。
“姥爷,快来快来,《雷雨》出来啦!”卫红在客厅里,急吼吼的叫他们,这可是姥爷最爱看的电视,每次一出来就全神贯注呢!
很快,卫衡擦了擦眼睛,消化好情绪,优哉游哉的进屋去,而卫孟喜此时哪里还想得起来问钱的事儿啊,她现在就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的嚎几声,她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得到了这么多人的爱,她就是值得!
正想往外走,卫红又喊,“老妈,侯叔叔电话。”
卫孟喜心头一动,莫非是成了?
“卫大姐,卫大姐,有人来找我买火电厂了,你猜多少钱?”
卫孟喜都不用猜,造势了那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六千万,一分不少,只要我卖,咱们立马反手就赚2200万,你未来五年内的煤炭销量都不用发愁了!”
卫孟喜笑笑,“所以我才说带你赚快钱嘛。”
不可否认火力发电对环境的污染,但在还有很多人吃不饱肚子的朝阳县乡下,发展经济才是第一要务,等以后孩子们都能上学,都能出去看世界的时候,再来谈环保其实也不迟。而卫孟喜之所以要“帮”大牛,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赚快钱,有了钱,他们才能去港城捡便宜,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为她从小长大的朝阳县做点实事。
这个电厂不仅会促进就业,激发经济活力,还能给其它行业的发展带来动力,她相信,不用十年,只需要五年,她的家乡会是另一番模样。
“卖不卖啊卫大姐?”
“卖,卖了咱们半年后就能去港城了。”
半年后,她卫孟喜就不再是千万富婆,而是亿万富婆。
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的是,父亲的重生,还有另外一份大礼。
作者有话说:
说个悲伤的事情,老胡好容易存了一章稿,心说离完结越来越近了开心开心,结果,就这一章存稿的结局,还被小可爱猜到了老胡昨天看到评论区“剧透”的时候,真的沉默了,改还是不改?算了算了,好容易存的稿被猜到就猜到吧,谁让我脑洞不行~~笑哭~这个父女双向救赎的故事,基本就算完啦,接下来的部分大家可当番外看,么么啾~~
163、张江:跟老板谈恋爱,我很行。
自从跟父亲说开, 也知道自己重生的机缘之后,大家发现卫孟喜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以前,她是聪明的, 隐忍的, 克制的,成熟的, 成年人。
可从那个晚上开始, 她变了,她变得不再那么克制,不再那么理智,除了生意场上,在生活中她善于表达自己的不满了,譬如老陆一直加班加班, 她不满, 就不许他上床, 自己睡客房去吧。
譬如她对卫雪年纪小小就跟张川谈恋爱不满,以前只是心里不舒服, 但先是因为被气病, 后来又出国, 一直没机会找他聊聊这个事,现在她直接就把话跟苏玉如挑明了。
“苏大娘,您家张川是个好孩子不必多说, 既然谈都谈上了,我也不说啥, 但我只有个要求, 以后他不能干涉我家卫雪的职业规划, 不能让她小小年纪就回家生孩子。”
一个舞蹈演员, 尤其是跳芭蕾的,最灿烂的也就三十岁之前,要是早早结婚,对卫雪的天赋和职业生涯来说,真的不公平。
更何况,卫雪这孩子比较善解人意,总是为他人着想,她就怕别人还没说啥呢,她就先放弃自己事业回来相夫教子照顾张川生活起居了。
是的,张川现在很优秀,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四九城里的刑警队副队长了,最迟两年之内就能升队长,他的事业是重要,可在善于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卫雪看来,她是很有可能把张川的事业看得比自己还重的。
被她毫不留情面的戳破,苏玉如倒是难得的露出不好意思来,“我知道,你以为我就不疼卫雪?”
那可是一个五岁就会帮她给小呦呦冲奶瓶换尿布的小姑娘了呀!还会问她冬天冷不冷,要不要给她添床棉被,夏天热不热,要不要给她换凉席。
她的善良,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温柔,苏奶奶全都体会过。
“那咱们可就说好了,他们要处不成我无所谓,但要处成了,张川不许让卫雪在28岁之前生孩子。”
苏玉如其实早就知道他们处对象的事,还是张川专门打电话说的,但她在卫孟喜跟前一直不敢提,怕的就是她会反对。
说不出原因,就是感觉,张川和卫雪一刚一柔太过分明,如果没有一方的迁就妥协,这段关系很难持久,而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会迁就妥协的那个人,一定是卫雪。
“行,我没意见。”苏玉如倒是无所谓,反正她这几年也看开了,孩子早生晚生都是年轻人的事,她操心也没用,不如过好自己,况且她还有小孙子的事也得操心呢,这才是真正让她头疼的。
“那张江……”她试探着问。
卫孟喜这可就得意了,“别问我,年轻人的事儿我做不了主。”
现在,几乎全矿的人都知道,张虎蛋那小子追卫红,追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不是送花就是送吃送喝,更别说还从他姥姥的首饰盒里挑出来那些名贵的价值不可限量的首饰……可卫红,通通不感冒。
她现在就烦张江,觉得他越长越好看,像个妖孽,听说在学校可不是一般的受欢迎,以前《红楼梦》选角的时候还有大导演让他去演那谁贾宝玉呢!
她就不喜欢这种太漂亮的男孩,已经明确拒绝过几次,无果之后也只能听之任之,反正她是不做任何回应。
现在张江的学校虽然在海城,但每个周末都往京市跑,可惜他也不是每次都能在女生宿舍楼下堵到卫红,人家卫红每天忙得很,跟着学姐学长见的都是文娱播音界的人,还真没时间搭理他。
而张江就是在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去卫红学校的时候,被京市一位大导演看中,极力邀请他去拍摄电影。
无论是样貌还是身高又或者气质,这小子无疑都是十分出挑的,哪怕电影学院科班出身的学生,有他这么得天独厚的也挑不出几个。
本来,他是拒绝的,当年自己被红楼剧组找上的时候还被卫红狠狠“嘲笑”了一番,要是自己再真去拍电影,她岂不是更有机会嘲笑自己?
可导演给的实在太多了啊,拍一部电影,仅仅三个月的时间,他就能得到三万块钱,这挣钱速度比卫红跟着学姐学长们出去给人主持葬礼挣得太多了,他只需要三个月,就能让卫红接下来的三年都不用接一分外快,不用那么辛苦。
给暴发户们的老爹老娘主持葬礼,不仅要能说会道,忍耐暴发户们极端过分扭曲的要求,还得有一点——哭丧。
暴发户哭不出来,需要主持人声泪俱下感人肺腑的语言来作动员,主持一场下来,人都得虚十天半个月。
张江自从看见一次之后,就不许卫红去了,为了组织她赚这份辛苦钱,他甚至还找卫阿姨告状,心说卫阿姨这么心疼孩子,肯定会组织。
谁知卫阿姨居然说没啥,说这也是一种社会体验!
见鬼的社会体验!他不要卫红去体验这个!
最近,他知道卫红很想收购一款游戏版权,那是国外的,据说要五万块,而他手里连一万块钱都没有……要是能把电影拍完,再加上自己在剧组三个月省吃俭用基本花不到一分生活费,那姥姥给的生活费他就能省下来,到时候凑个四万块不成问题,最后再找大哥借一万,不就够了?
于是,可怜的张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奔着三万元龙国币拍了人生中第一部电影。
这事他是瞒着所有人偷偷干的,只有中途卫红发现他好几次没如期来找自己,觉着不对劲,打电话给他室友,这才知道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宿舍了。
卫红虽然嘴上不承认自己喜欢他,但心里也很着急,一边发动他的同学找他,一边自己也飞去海城看他……后来人是找到了,但他不说实话,只说自己在外面给一小孩当家庭教师。
于是大家也没再把这当一回事,直到上个月,留着长头发的张江回来,还屁颠屁颠给卫红奉上了自己的第一桶金,这才知道他是拍电影去了!
卫红不是眼皮子浅,五万块而已,她存折里也有,只是要经过妈妈同意才能动用,她并不觉得张江给自己五万块就怎样,可看着他黑得都看不出人样的脸,又想到他三个月在剧组啃馒头喝稀饭,她心里就不好受。
当时说好,这五万块算他给自己的事业做投资,以后分股份给他,张江知道股份意味着什么,一个劲说不要。
卫红把这事跟卫孟喜说了,卫孟喜当然是要教育她,人不要但她不能不给,就当俩人合伙干事业。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每年龙国要拍那么多电影,每年有那么多电影制片厂在不停的产出,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被私人导演哄去拍的什么都不知道的电影,肯定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反响,有没有电视台电影院播都不一定呢,所以也没放心上。
就连苏玉如也是这么想的,“张江这孩子,头脑简单,被你家卫红吃得死死的,以后她少欺负他就阿弥陀佛了。”
卫孟喜就笑,得意的笑。
卫雪丢的场子,让卫红给找回来了。
呸呸呸,啥丢场子,卫雪也是好闺女,早点谈恋爱也没错,反正都是要体验的。
第二天,成功“融资”到三百万的卫红,野心勃勃的回京市,招兵买马去了。而卫孟喜也终于找到机会问父亲,“爹爹,你哪儿来的二百万给这丫头?”
卫衡笑得意味深长,“你就不好奇上辈子我是怎么有钱买下粉钻的?”
这倒是,卫孟喜一直好奇来着。
“我也是上辈子机缘巧合之下恢复意识,被一个华人找到,对方自称受你爷爷委托,将他手里的一百万美元还给我,才……”然后这才有钱回来龙国找女儿。
卫孟喜这脑袋瓜子,立马根据汇率开始计算,当时的一百万美金相当于828万龙国币!
“当时,我已经可以肯定,你没看到我留下的信息,可是我也没想到你会……我回枣子巷,那里的人都说很多年没见过你了,你母亲也说你去世了,我当时心灰意冷,准备回意大利,在港城转机的时候看到粉钻拍卖的消息,当时就有种感觉,你应该不会抛下我……”
卫孟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对孟淑娴现在都没恨了,只是可怜。
这个可怜的目光短浅的女人,明明靠着婚姻把一手烂牌打到逆风翻盘,却又因自己的愚蠢无知和贪婪,失去了一切。
她原本什么样,最后还得什么样,就那样吧。
卫衡继续说到:“你前几天不是说感觉有人在跟踪你吗,其实,你的感觉应该没错。”
卫孟喜一愣,莫非那就是替爷爷保管一百万美金的“老朋友”?
“对,等拿到钱,你要就给你,不要就给几个孩子,让他们去闯荡一番。”卫衡从小就是有闯劲的书生,不像一般书生只会死读书,他的涉猎内容十分广泛,现在还会好几门外语呢,都是以前在枣子巷无事自学的。
一百万美金是啥概念呢?要是以前的卫孟喜,那是没见过这么多钱,但现在的她,还真不会把这点钱放在眼里,这不前不久她跟侯烨差点反手就赚两千万,她都没有欣喜若狂。
见她面上的平淡,卫衡就哈哈大笑起来,“你啊,怎么又像小时候,情绪都写脸上了?哎呀爹爹话还没说完嘛。”
卫孟喜抱着他胳膊晃了晃,撒娇的话已经说不出了,但某些刻在骨子里的动作不会忘,“那爹爹快说,爷爷是不是还给咱们留了别的东西?”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曾经无意间提起过,说自家爷爷曾经在民国年间给一位在石兰省割据一方的姓龙的大军阀家做私厨。
俩人私交不错,龙总督也算一位有点民族气节的军阀头头,后来因为很多主政观念与当时所谓的“中yang政府”背道而驰,看不惯他们卖国求荣的姿态,也看不惯英美列强的拱火,最主要是眼睁睁看着华北已经被鬼子占领,心灰意冷之下,就离开了。
走之前,还曾邀约爷爷一起走,但爷爷拒绝了,他不想离开故乡。
就为这点旧事,刚解放那几年,卫家日子也不好过,或许爷爷当年虽然没走,但其实还做了别的安排?
卫衡一看她滴溜转的眼睛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对,你爷爷为我们这一支,谋划了很多。”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卫家老爷子在龙总督走的时候,也怕被鬼子烧杀抢掠一空,虽然卫家偏安一隅,但鬼子连妇孺都不放过,鬼知道他们会去到哪里,会干出什么事,所以当即就私下联系了龙总督,请他代为帮忙将自家的财物也转移到国外去。
“所以,爷爷把钱放在了意大利?”
“不,澳洲。”
卫孟喜一愣,“有多少?”
“当年具体金额不详,我只知道后来那人让我拿着粉钻去澳洲找一个人,那个人掌管着澳洲北部达尔文市一个海港,那个港口的名字叫‘卫家港’。”
卫孟喜大惊,这这这……“老爷子给咱们留了一个海港?!”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珠宝首饰,美金,港币,或者金条,古玩字画,或者是信托基金之类的,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一个港口!
“当时老爷子也不知道能留下什么,只把钱交给龙总督,龙总督也还算仗义,估计是觉得钱放着也是放着,就早早的帮咱们家买下一个港口,当时还没开发,估计也不贵,七四年遭受飓风侵袭之后,港口已经毁于一旦,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用……”
“能!肯定能用!”卫孟喜都快跳起来了,她爸真是杞人忧天,那么大的港口怎么可能用不了?反正也没怎么开发过,飓风摧毁也没多少损失,但有港口,而且是私人港口,这意味着啥?
卫孟喜心里早就有了想法,她当时在意大利买房子开餐馆,除了要发扬卫家菜好好做餐饮之外,其实还有别的想法。
开玩笑,做餐饮挣的都是辛苦钱,又苦又累的餐饮哪有卖资源来的爽呢?她可忘不了后来在幻境里看到的,土澳国怎么用铁矿石卡龙国脖子的事,自从那年史密斯先生跟她聊过澳洲铁矿石之后,她的心里就多了一个设想。
既然这些资源都是要卖的,那由她来卖怎么样?凭啥严明汉身后的资本能来买龙国的煤矿,她卫孟喜就不能出去买别人的?在龙国,资源是属于全体公民共有共享的,可在资本主义国家,那是私人的,她买私人的东西她不犯法啊!
只是,她现在连金水村小煤井都还没理顺,不敢说这种大话。
铁矿石要运到龙国来,就得有交通工具,要有交通线路,因为在资本主义社会,连铁路港口公路都很有可能是私人所有,要经过,要使用就得交付昂贵的费用,但他们卫家现在可是拥有了一个港口诶!
私人港口诶!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久的将来,咱们国家就能拥有很多低价的高品质的富铁矿,有了富铁矿,那就有军工,有重工,有国之大器!
卫孟喜激动得脸都红了,如果说阻拦了严明汉买煤矿是第一步,是防守,那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第二步,是进攻!
卫衡看她激动,但还是不得不“泼冷水”,“虽说是私人港口,但跟小渔村没什么区别,地理位置偏僻,未经建设,目前还没什么实际价值。”
其实很多人会有一个认识的误区,觉得在资本主义国家,所有一切都是私人所有,其实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像地理位置重要的高速公路、港口、铁路这样的重要交通线路或者站点还是由联邦政府所把持着的,可凡事总有个万一。
某些位置不重要,尚未被开发的,才有可能被私人所有。
但私人所有也有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没有力量做大的开发,这其实也是一种浪费。
“爹爹放心,只要有港口,以后就能赚钱,而且是大钱,光来往船舶港务费、饮水费、码头费、灯塔费、拖轮费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还有装卸费、理货费、堆存费……那就是一只会源源不断下金蛋的老母鸡啊。”
她就是做梦,也没敢做这么大的。
卫衡没想到,她居然了解得这么清楚,“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么详细?”
“爹爹你忘了孟二哥是干啥的,他去年就刚在美国西海岸租下一个港口。”
那只是租,都让她羡慕了大半年,哪里敢想自家现在居然是买了一个,永久产权的!
“对了爹爹,你的意思是,要拿回港口,必须拿着那枚粉钻作信物?”
“对,这枚粉钻是当年你爷爷死前塞到我手里的,只说让我好好保存,这是咱们卫家最重要的财富。”当时他还年轻,虽然不懂,但也还是好好保留了,在自己“临死”前左思右想还是把它给了小喜。
他怕孩子留不住,怕给她招来杀身之祸,可又怕自己这一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东西就交不到闺女手上了。
卫孟喜心说,难怪当年他那么郑重,她还一直以为父亲只是给了她五百万,其实哪里知道给的是整个卫家的财富,是一个在未来可以价值连城的港口!这比什么房子车子金条的,那可值钱太多,也有意义太多了!
她应该多给老爷子烧两炷香,给他添点供奉才对。
卫孟喜回房,又摸出粉钻看了很久,决定再给侯烨打个电话。
“火电厂卖掉了吗?”
“还没呢,这不是在等你消息嘛,有人已经给到6200万了,卖不卖?”
“卖,立马卖。”
“哟,这么急,要用钱?”
卫孟喜在笔记本上唰唰唰的计算着,怎么能不急呢,买煤矿的贷款还没还清。
“行,那我给他个电话,明天就去签合同。”
卫孟喜答应,想了想还是留个心眼,多问一句买家的情况,卖给内地商人,尤其是粤东的,她能接受,但要是外资,她就不行,这火电厂的失败从头到尾就是各种资本对基层政府和老百姓的精准狙击,要是饶一圈又回到那些人手里,她自己倒是没损失,还赚了不老少,但心里过意不去。
要知道,如果把公共能源这么重要的行业交到外资手里,那无异于是把经济发展的水龙头交到别人手里,什么时候开闸,什么时候放水,放多大,放多少,放多久,直接关系着下游用电企业的经济命脉,这不就是递给了他们屠刀吗?
卫孟喜在“幻象”里看过很多文章和例子,她暂时还没力量与他们直接硬碰硬,但在能力范围内阻止他们触角的延伸,她愿意尽一份力。
“放心,这人你也知道,就上次一起打高尔夫的老马,他打算开个五金配件厂,这本身就需要大量的能源,最近打算直接来内地投资,我放长线钓到的一条大鱼。”
卫孟喜知道,侯烨这人其实心好,老说自己以后也不会回来石兰这穷地方,但要真有什么项目,他还是会把人往家乡领。
这里,可是他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啊。
老马,接触过倒是还不错。
知道对方基本可靠,卫孟喜也就不再干涉,第二天签合同,汇款,一分为二,相当于每个人从这个火电厂项目上赚了1200万!
用3800元赚2400元,那叫赚钱,叫做生意,可用3800万赚2400万,这就叫资本的运作!
拿到钱以后,卫孟喜就开始算账,目前手里所有钱加一起,算上剩下的分红,她一共有6400万现金,除掉买煤矿的尚未还清的贷款,至少还有5800万的现金可算净资产。要是再加上各种产业七七八八的,也能勉强算个八.九千万,出去买点什么倒是也行,但既要修建港口又要买铁矿的话,就悬了。
难道再从国内银行贷款?
她总觉得,到时候王庆玉肯定不会再给她贷了,她那种恨不得把原则刻在脑门上的老古董,怕是会给她上半个小时的思想政治教育课。
卫孟喜想到那画面就头疼,干脆也就不想了,先等着父亲这边的消息。
自从那天发现被人跟踪后,她就跟父亲说了,本意是希望他们能注意安全,多留个心眼,但父亲却浑不在意。现在看来,对方说不定已经跟父亲先取得了联系,来找她也是迟早的事。
*****
就在等待中,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1997年7月份,孩子们都放暑假了。
天没亮,院子里就开始活跃起来,狗子的哈欠声,老人打太极时布鞋在地板上移动的沙沙声,厨房里刷锅的声音,打扫卫生时扫把摩擦到撮箕的声音,卫孟喜睁开眼睛,摸了摸身边,还是暖的。
说明老陆也没起多久,她一抬头,果然看见他正坐在窗前的书坐上看书,怕光线影响她睡懒觉,没拉窗帘,只悄悄开了一盏小台灯。
昏黄的灯光里,显得人也很温柔。
她看他侧面,没有中年男人的发福大肚囊,还是清清瘦瘦的,腰杆笔直,就是肩背微微有点驼,但这在他年轻的时候就这样了。卫孟喜分析,估计是跟他青少年时期的自卑有关,作为班里学习最好却最穷的孩子,工作以后不是长年累月在低矮逼仄的挖煤巷道里作业,就是伏案画图,这习惯就改不过来了。
卫孟喜一开始不太习惯,还想纠正他来着,可慢慢的发现没用。
他微微弯的背反倒给人一种青涩的少年感,回想一下,初高中班级里,个子最高最瘦的那个男孩是不是都会有点微微的驼背呢?
“看够了?”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回头了,眉眼含笑的看着她。
卫孟喜就瞪他一眼,“怎么看都看不够,还不赶紧服侍你夫人起身?”
她把一只“纤纤玉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慢悠悠的伸到他眼前。
她的手不算很纤细,但胜在皮肤白,骨肉均匀,手背上的青筋也还没有鼓出来,光滑,洁白,珠圆玉润……老陆在心里想了好几个形容词,都不够贴切。
他一把将人拉起来,拥进怀中,“可以多睡会儿。”
“不睡了,我再不起厨房都要被他们烧了。”
她刚才听着洗锅的声音,锅铲都快铲出火星子了,也不知道是谁。
换掉睡衣,穿上舒适的衬衣解放库,再搭一双老布鞋,头发盘在头顶,刷牙洗脸一气呵成,再来一顿沉浸式护肤……嗯,时间就磨蹭到八点半了。
“老妈你起啦,早饭马上就好,我大姐三姐主厨哦。”即将上大学二年级的卫小陆,终于少了点婴儿肥,看着有少女的模样了。
这一年也不知道是怎么混的,皮肤晒黑了不少,头发也给剪短了,刘海扒拉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子……依然是这金水煤矿最漂亮的小姑娘。
以前因为还上高中,迫于卫总的威名,小青年们也不敢招惹她,可现在是十八岁的大姑娘啦,小青年们都敢对她吹口哨啦!
尤其盼盼虎子这一批的初中小屁孩,每次都笑着叫:“鹿姐,看电影不?”
卫小陆脾气好,也爱带他们玩儿,搞得跟新招了一批小弟似的,有啥新电影都会大家一起去。
此刻,盼盼的圆脑袋就在大门口一露,神出鬼没的,“鹿姐鹿姐,新电影,看不?”
“啥电影?”居然还有她卫小陆没看过的,她可是在京市经常进电影院的。
“叫啥《初恋无敌》,爱情片哦。”挤眉弄眼的,几乎是李怀恩的翻版。
卫小陆一愣,“叫啥?”
“哎呀,《初恋无敌》。”
卫小陆大惊失色,“三姐,三姐,我虎蛋哥的电影上映啦!”
当初张江刚拍完电影,把五万块“上交”给卫红后,大家就打听清楚了,他主演的电影名字,可等了挺长时间,一直没上映,大家就以为是私人拍的,不能公开放映,他的电影是白瞎了。
时间一长,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快忘记这回事了,卫小陆一听名字这不就是嘛,赶紧跑电影院门口的海报去侦查,上面一对男女,女的活泼漂亮,男的青春帅气,但因为留了长发,又穿着皮衣短外套,牛仔裤,马丁靴,再加上一些化妆技术的影响,倒是让这些孩子都没第一时间认出来居然是张江演的。
再看演员表,男主演叫张江,而不是大家熟悉的“张虎蛋”,所以大家也就没发现。
小鹿这一嗓子,差点吓掉了卫红的锅铲,大家哪里还顾得上吃什么早饭啊,刚出锅的松软大白馒头叼两个,再端上一碗小葱鸡蛋就往电影院跑。
这么多年下来,矿区电影院不仅没败落,还越来越气派,矿上和区里出钱把门庭修得更高更漂亮,甚至因为这里有钱人多,消费高,很多新片好片都喜欢先在这里上映,搞得有点像内部特供片子似的。
陆家一大家子赶到电影院的时候,电影院里已经坐了十几个,都是年轻人,有的趁着光线不好摸个小手啥的,正小鹿乱撞的摸着,忽然见呼啦啦跑进来一堆白头发的老头老太,还有卫总……顿时,年轻人们胆都差点吓破了!
这是来抓风纪的吧?
但进来的“大人”也没时间鸟他们,找了个最合适的位置坐下,一边啃馒头一边问:“张江在哪儿?”
“刚我看到了,就一个镜头,来了来了,这个就是张江哥哥。”
苏玉如瞪大了眼看半天,难以置信。
里面那个长头发骑摩托的小青年真是张江?他们家孩子的头发啥时候允许超过耳朵的?啥时候允许他男孩子挂项链的?啥时候……哎哟,居然还亲嘴儿了!
苏玉如的一颗老心脏啊,差点给吓没了。
她当时听说外孙去拍电影就挺不乐意的,在她这种老派资本家小姐眼里,文娱明星就跟旧社会的戏子差不多,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下九流才会干,她孙子好好的正经本科大学生,怎么能去干这个!
可这孩子,不仅去了,还公开在电影里牵别的女孩的手,亲别的女孩的嘴(只是碰了碰),过分了哈。
本来卫红就看不上他,现在卫红估计都不想见他这种臭流氓了!
苏玉如心内惊涛骇浪,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偷偷瞄过去,果然见卫红皱着眉头,眼睛也一眨不眨的审视着……完了完了,这小子的媳妇儿彻底没戏了。
不仅苏奶奶,在场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
电影很好看,讲的是一对家境悬殊的少男少女的初恋故事,很甜,很青涩,很稚嫩,但也最能唤起人们内心对“初恋”两个字的记忆,可以说,这部电影将来肯定能引起不小的票房轰动……可就是,大家都不敢问卫红好看吗。
张江这次是死定了。
卫小陆偷偷冲妈妈眨眨眼,她的三姐夫,怕是要换人来做咯。
卫孟喜其实也有点无奈,你说他是工作吧,他又挺投入,投入到连观众都觉得他跟女主角就是在谈恋爱,那种青涩的萌动,所有人都能感觉到。
大家此刻都不敢惹卫红,没看完就灰溜溜的悄无声息的离开电影院,有的已经赶紧去给张江哥打电话通风报信,卫孟喜能想到,但她不想干涉。
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中午,一头短发的张江就急慌慌杀到矿区,负荆请罪来了。
所有人,包括苏奶奶在内,都自觉的准备出门,给他们留下空间,这个说是要去买菜,那个说是要去找同学玩,还有的直接说要出去上公厕,结果刚走到门口,大家的脚步都下意识的放轻,耳朵悄悄贴在门板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卫红会大发雷霆,张江会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时候,院里忽然传来卫红清脆的声音:“张江,好样的啊。”
众人:看看看看,把卫红都气得说反话了,怒极反笑啊。
“你听我说……”
“说啥,我感觉你还是挺适合演电影的。”
众人:反话,还是反话。
“卫红你先别生气,我这一颗心里只有你,我天地可鉴日月可照。”
众人:哎哟哟,牙齿都快酸掉了,但可惜,晚咯。
“行吧,那你是不是以后都听我的?”
“嗯嗯,肯定!你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你让我抓鱼我绝不去杀鸡。”
“行,那咱俩合伙吧,我给你投资拍电影,以后你就当我经纪公司的台柱子,怎么样?”
众人大跌眼镜。
倒是张江眼睛一亮,他其实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成片他事先看过,觉得演得还行,导演和编剧都说他的演技自然纯真,天然成一派,这部片子播出之后肯定能出名,当时导演就找他约第二部片子了,说只要他有时间,立马就能拍。
他要是真能拍电影,就能三个月赚三万块,这样的话一年就能赚十二万,比卫阿姨是差点,但卫红就不用那么辛苦的去接主持了,不用起早贪黑的背台词,不用化妆伤皮肤,不用过敏,不用……一冲动,他就冒出一句话。
“那我拍电影养你吧。”
众人刚掉下去的眼镜还没捡起来呢,直接就稀碎了。
谁知卫红居然也毫不犹豫的答应:“好,但三个月赚三万真不多,你马上就要出名了,下一部可不能再这么便宜……哎呀看你那傻样,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算了算了,我先做你经纪人帮你谈吧。”
张江笑得像只小狗一样,就差吐舌头摇尾巴了,“那我还有个要求。”
“说。”
“你,你得,得当我对象。”
所有人屏住呼吸,心说这小子狗胆真大,卫红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就不错了,他还敢顺杆子往上爬,跟老板谈恋爱?
谁知,卫红认真的想了想,居然说了个“好”,然后很快的,院子里就是女孩被男孩抱起来的惊呼声,男孩爽朗肆意的心满意足的笑声,以及红烧肉吃了满满一嘴狗粮的饱嗝声。
门外,所有人都牵起了嘴角。
年轻人的爱情啊,真是说不准,你以为她会生气会大发雷霆吧,结果她不仅不生气,还不破不立,直接从好朋友升级男女朋友了。
而后来的人们,谁也想不到,现在的即将引起全国青少年疯狂追捧迷恋的国民初恋男神,以后的国民老戏骨张江老师,他的未来老婆居然是自己的老板!
跟老板谈恋爱,他很行。
164、合金钢材
这个暑假, 是卫孟喜有史以来过得最畅快,最舒服的暑假,因为孩子们懂事了, 不给她闯祸了, 还会帮忙做饭收拾家里,她只需要每天在家或者厂里处理一点常规的工作, 开着车子巡视一下各厂各矿各业务, 到饭点回来就有吃的,而且味道都还挺拿得出手。
这样的好日子,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
卫红和张江在全家人的见证下成为男女朋友,但大家似乎觉得非常的理所应当,好像他俩天生就该在一起似的,可见这种从小到大他俩最好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为此, 张江也在陆家住下蹭吃蹭喝, 卫孟喜和老陆也无话可说——苏奶奶帮着照顾了这么久的卫衡, 又是按摩又是扎针的,人家孙子来住几天, 他们能说啥?
中途张川也趁热来了一趟, 好好的跟卫总老陆聊了一下他跟卫雪的事, 老两口重申他们立场,恋爱可以,但要有责任心, 要保护对方,也不能太早生孩子, 要尊重卫雪的事业云云……
现在, 家里就只剩卫东和卫国两只单身狗了。
卫孟喜这心里越想越亏, 怎么自家的闺女那么早就被猪给拱了, 自家养了二十一年的这两头“猪”,却一点想出去拱白菜的意思都没有?
要知道养猪千日,用猪一时啊,他们不出去拱,她去哪里找好儿媳?
原本还看好小燕的,结果人小燕现在去了意大利忙着兼并制鞋厂,还要帮忙照看两家中餐厅,在那边忙得风生水起,已经大半年没回来过了,卫东要是再不行动,他在小燕心目中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至于卫国,那是学神,就跟老陆一样,所有人都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不搞情情爱爱是正常的。
“老妈叹什么气?”卫小陆哒哒哒跑过来搂着她,脑袋就来拱。
“不许拱啊,你这一脑袋臭汗,怎么搞的。”
“我跟盼盼他们去后山摘桃子了,你看,野桃,酸酸甜甜的,大姐说要给咱们做桃干儿。”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尖嘴桃儿来。
山上的野桃子,不像农民自己种的又大又规则,这些吸收天地精华和山间雨露的小家伙们,长得不是很大,颜色也不会粉粉嫩嫩的赏心悦目,而是尖嘴猴腮,向阳那一面红通通的,背阴那一面就青梭梭的,吃起来桃子味儿比家养的浓郁,又酸又甜,还满嘴的汁水。
卫小陆将桃子在衣服上随便擦了两下,“喏,你尝尝,这可是枝头最红最大的一个哟。”
她可是差点跟小表弟盼盼打了一架才抢来的胜利果实。
卫孟喜能想象他们为了这桃子肯定没少明争暗斗,边啃边问,“小伟去没?刚才你韦阿姨还来找呢,饭熟了找不着人。”
“去啦,他爬树可溜啦,妈你是没看见,跟猴子似的,现在大家都叫他‘六指猕猴’。”
孩子嘛,取外号就是这样,想不到说要避开一下对方的生理缺陷。
“妈你别撇嘴啊,人家尚爱韦都不介意,我看就是你们这些大人整天耿耿于怀,比别人多长一根手指怎么啦,就你们大人口口声声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把这当生理缺陷,没劲。”
卫孟喜想到那个善良的外向的小男孩,电影院,工人广场,足球场,篮球场,小卖部……凡是有人的地方,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从不羞于向人展示自己的六指,每次走路都会把一把手指大大方方露在外面,就是别人特意关注,他也不会缩回去,这何尝不是一种勇敢?
刚开始韦向南和尚永志还挺保护他自尊心,从不在他面前提“六指”两个字,很小的时候要是被孩子逮着这缺点欺负了,从来不爱出头的两口子,愣是要上门要个说法,要给孩子赔礼道歉才行。
后来,等他再大一些,就知道不让他们去了,说他本来就长那样,别人又没说错……孩子都这么勇敢这么想得开了,大人还把这当缺陷,确实是大人想太多。
“好,看来还是我老古板,我不对。”卫孟喜爽快承认自己的错误,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门口传来汽车声,卫小陆立马就弹簧似的跳起来,“我四哥回来啦!”
因为龙家那边来人了,卫东就载着姥爷去跟那边的人见面,有这么个牛高马大的“保镖”在,父亲就不会吃亏了。
果然,卫衡卫东先下车,随着一声极为潇洒的锁车声,后面还跟着两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
他俩没忙着进院子,而是手夹公文包,矜持的站在门口打量。
而院里,原本正在帮忙打扫卫生的孔师傅,顿时就绷紧了身体,一双鹰目极其警觉的盯着他们。他能看出来,这俩人绝对是练家子,不简单。
卫孟喜刚从客厅出来,自然也看到了,但看父亲神色平常,卫东还能把他们带回家,应该是已经排除了危险的,“孔师傅先回宿舍休息吧,今天下午给你们放假。”
孔师傅欲言又止,他的警觉性不会有错,这两个男人不是好惹的,作为尽职尽责的保镖,他不能让老板身处险境。
卫孟喜冲他安抚的点点头,自己家还有这么多人呢,多的不说,就卫东这家伙在,真要发生冲突了,也能抵挡一会儿。
孔师傅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下扫把出门,但他可没走,而是门神一般站在大门口,就想着要是听到动静不对,能第一时间冲进去。方师傅今天回家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在,他是绝对不可能离开的。
卫总每个月开那么高的工资给他们,却只需要卫总出门的时候他们跟着,其他啥也不用干,逢年过节还有各种红包米面粮油的慰问,这样的老板去哪儿找呢?
反正,他们是铁了心不会离开卫总的,除非哪天卫总开除他们。
而卫孟喜呢,现在可没时间想孔师傅是怎么想的,她的目光也在打量这两名华人,按照父亲的说法,他们已经不是龙国人了,只能算华人。
来人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胀鼓鼓的,皮鞋锃亮,头发也是油光水滑,非常有西式特点。
“卫女士,你好。”两个中年人走上来,笑得十分矜持。
“你们好,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们免贵姓龙。”
卫孟喜的眸光机不可见的闪了闪,主动伸手,“两位龙先生,屋里请。”
她以为只是代理人,律师,中介之类的,谁知这俩人都是当年那位龙总督的后人。
但能来干跑腿业务的估计也不是龙总督的嫡传后代,应该是当年一起跟着去国外讨生活的旁支旁系,专门帮龙家干资产管理的业务。
真正的龙总督后人,应该是不会直接接触这些的。
果然,卫孟喜猜的没错,那位看起来稍微老道一点的大龙先生自我介绍的时候就称呼龙总督为“三叔公”,称呼卫家老爷子则是“卫叔公”,看得出来语气里还是很敬重这两位的。
卫孟喜把他们请到专门的会客室,又泡上一壶好茶,趁着这个空档好好的思索接下来要怎么接招。龙家人主动来,而且是在和父亲详谈之后还来,说明想要拿回卫家的东西并不是那么顺利,或者龙家人对父亲不太满意,才需要找到自己这个真正“掌权”的卫家人。
“卫女士不用客气,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卫孟喜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哦,我也没想到上次我们居然同路。”
所谓的“同路”不就是说的他们跟踪她的事吗?她上次从朝阳县回矿区的路上感觉被跟踪,后来还专门找公安报备过,但也一直没有线索,后来也没有再被跟踪,她也就没揪着这事不放。
谁想到,她居然直接提出来,还是那样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说什么,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你,眼里是既有调侃又有讥讽,还有一点看不上……饶是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大商人,龙家兄弟俩还是被她看得不自在。
年轻的小龙先生就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住卫女士,我们为上次跟踪给您带来不便表示深深的歉意。”
大龙先生就解释:“是这样的,当年三叔公受卫叔公嘱托,我们龙家不敢大意,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卫家传人,直到你们在意大利相认之前,我们都没找到,正巧那天回朝阳老家的时候看见,为了确认卫女士的身份,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狗屁的最近才知道,信他就有鬼了。
卫孟喜心里再不爽,面对对方如此“诚恳”的道歉,也只能暂时先按捺住情绪。
说实在的,卫孟喜对龙家人的态度很复杂,一方面,当年的事只有龙总督和卫爷爷知道,龙家要是想不认账,或者看他们卫家人丁单薄无力反击,从而私自吞下卫家的家业,卫孟喜也没办法。
甚至,对方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只要他们咬紧牙关不承认,她到死都不会知道有这回事。
而这,考验的正是龙家人的人品和气度,上辈子父亲恢复神志以后没多久就被他们接走并照顾,后来还还给了一百万美金,这说明人品大面上是没问题的,卫孟喜是感激并佩服的。
但要说真的有多少情谊,卫孟喜又不信。
毕竟,上辈子父亲在那不勒斯码头上风吹日晒三十多年,她不信以龙家人的能耐和众多耳目会不知道,说不定他们甚至还亲自去“考察”过,知道父亲“没救了”,所以也并未出手相助,说不定等的就是父亲一死,这笔钱和资产就悄无声息的没入龙家口袋……
这一家子,还真矛盾,仿佛一个个体的人,本性是不坏,但贪念时不时就要冒出来,救不救父亲,不是看心情,而是看父亲对他们有没有用。
卫孟喜想通了这些关节,对他们也就不会太热情,上辈子是她没本事跟他们叫板,现在嘛,就是叫板几个回合也还是有可能的。
双方就这么不疼不痒的聊着,无非就是最近国内外大事,尤其是刚迎来的世纪大事——港城回归。
“当年三叔公带着我们所有族人,先是到达港城,在港城生活了两年,我们对这个地方还是充满感情的。”
卫孟喜附和两句,是有感情,哪个龙国人对港城没感情呢?港城的回归是龙国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这毋庸置疑,可对于某些被奴役惯了的人,人家可不一定领情,即将到来的金融危机可不就是被国际游资拿准了部分平民的摇摆心理搞出来的事儿?
“对了,听说卫女士目前在做煤矿生意,不知道接下来有没有往海外投资的打算?”
卫孟喜心头警惕,“龙先生真会开玩笑,我们连现在的私矿销量都还发愁呢,倒是龙先生你们要是有国内门路的话还希望指点一下?”
自从火电厂被接过去以后,每个月的煤炭销量其实已经有保障了,拉六十吨给六十吨的钱,一天到晚要有数不清的货车进卫氏矿业的大门,毫不夸张的说,她卫孟喜现在也是日进斗金的煤老板了。
大龙眸光一闪,他是了解清楚状况才这么问的。
“卫女士太过谦虚,谁都知道卫总现在是石兰首富,以后还得多仰仗卫总提携。”
卫孟喜更觉得奇怪了,以龙家在海外的资产来看,远远不至于要请她提携的程度,这一次龙家派族人亲自出马本来就够奇怪的,现在还说什么提携的话,莫非是有什么事相求?
这几个月她也没闲着,通过自己和孟仲平的渠道打听到不少关于龙家的事。他们家族势力庞大,当年赶在鬼子进城之前将所有能打包带走的家业迁移到港城,又从港城辗转“播种”到全世界各地,奉行的原则就是“不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目前他们的族人已经遍布五湖四海各行各业,但最主要的还是在欧美澳三个大洲,主要从事的也是珠宝首饰和钢材加工。
他们这两大块业务,有能需要自己的地方吗?
需要向曾经跟着龙家喝汤的卫家人做小伏低吗?
卫孟喜心里忽然有个猜想,莫非……
果然,在大龙小龙一番东拉西扯和奉承之后,他们终于抛出了此行的目的:“卫总,关于达尔文卫家港的事,相信卫先生已经跟你说过,我们这次来也是受家里嘱托,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港口的事。”
卫孟喜心头一跳,看来,自己真的猜对了!
什么一百万美金,在他们这样触角奇多的以家族为单位的庞然大物面前,压根不值一提,真正能吸引他们的,只有那个港口。
龙家现在主要是做珠宝首饰和钢材加工,这两个行业,都对矿石的需求量很大,而澳洲因为正处于海陆板块交接处,因为丰富的火山和地质活动,是一个矿藏十分丰富的大洲!他们在澳洲的矿石需要运送到世界各地加工,深加工,就需要有出海港口……
“澳洲北部的金矿相信卫总应该也听说过,现在我们龙家的珠宝首饰原矿石大部分就是从北澳来的,我们期待能在港口出海运输上与卫总能加强合作,您觉得呢?”
大龙的称呼已经从“卫女士”到“你”,到“卫总”,又到了“您”。
卫孟喜摸清楚对方的来意,心里也就踏实了,反正不管他对自己态度如何,只要她知道现在的处境是龙家有求于卫家的港口就行。
“这事太过突然,说出来不怕龙先生笑话,我还连港口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也没办法给您准确答复……”
“好,理解理解,信物我们已经核对无误,这是当年购买港口的凭证,包括澳国联邦政府和州联邦的法律文件,请过目。”
看得出来,都是原文件,很多年了还能保存得这么好,龙家是真的用心了,当年买下那么个小地方的时候,估计他们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求上卫家人,不然以当年他们的财力,再买几个也不是问题。
卫孟喜把所有文件仔细的看了一遍,留他们吃饭,但兄弟俩推说还有事,先告辞了。
“怎么样?真实吗?”卫衡关切的问。
他经常自嘲百无一用是书生,但他懂外语啊!
“爹爹来看看,你外语肯定比我好。”
卫衡接过去,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口头翻译。
他很有念书天赋,所以以前年轻时候学外语也比一般人学得快,现在基础也还在,再加上又是两辈子的阅历了,这翻译水平也很高,连很多生僻的专业词汇都懂,卫孟喜不用动脑,带着耳朵听就行。
简单来说,卫家买的这个港口当年只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小码头,产权是永久的私人所有,用途上可做进出港口,当年留的就是卫衡的名字,所以现在的情形就是卫衡拥有了一个完全独立私有的能做港口用的码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跟很多国外置业一样,每年的税很高,这么多年即使他们没使用过,税依然是要出的,这么多年的税都是龙家在帮忙交的,所以这笔钱是他们欠龙家的。
卫衡对身外之物不在乎,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小喜想要开拓海外市场,就必须要钱,他的五个外孙以后要学着独立飞行,也需要启动资金,“这样吧,咱们抽时间过去一趟,到时候把码头过户到你名下。”
卫孟喜却摇头,“不能过户给我。”
卫衡很是不解,他的就是小喜的啊。
卫孟喜苦笑,“爹爹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现在虽然咱们改开了,但很多领域对咱们还是封锁状态,我的龙国人身份在那里没有你的好使。”
“我的身份?”
卫衡现在是意籍华裔,在背景上也有三十多年的海外生活经历,又是当年那样的形势之下出去的,只要稍微加工一下,他的身份对于外界来说,是一层保护色,无论是投资还是什么,国外政府对他的警惕都会小很多,审查也不会那么严。
而卫孟喜,她自己也从没想过移民改变国籍的事,“爹爹你以后就是我海外投资的代理人。”
卫衡想了一会儿,大概懂了她的意思,“成。”
“看来,仲平当时考量得非常长远。”
他说的是孟仲平帮他搞定身份的事。国外资本能把通缉犯严明汉包装成归国华侨严老板,孟仲平当时就留了一手,把国内“已死亡”的卫衡包装成意籍华裔“Heng Wei”,这何尝不是一种“学习”?
“放心吧爹爹,你想出海想闯荡,机会马上就来了。”卫孟喜眼含期待。
*****
老陆今天也不知道又在忙什么,吃完晚饭就出门,连电视都没时间看,一直忙到夜里十一点多才到家。
最近妻子很生气他一直加班,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加过了,他轻手轻脚进屋,想要悄无声息的上床。
再也不会失眠的卫孟喜今晚却睡得不太踏实,因为心情激动,听说和真正看见法律文件这是两个概念,她脑海里有很多很多以前觉着不现实的设想,以后都有了可以实行的机会。
金矿,铁矿,原油,重工,军工,国之重器……每一个,都能让她热血沸腾。
卫孟喜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即使重生了一回,她依然只是个普通人,可再普通,她也想为这个生她养她为她发家致富提供肥沃土壤和风口的国家做点贡献,她想让自己的同胞也过上欧美人过了上百年的好日子,凭什么吃肉喝酒开空调就只能欧美人能干?她的同胞也值得这样的好日子!
想着想着,老陆蹑手蹑脚上床,卫孟喜猛地转身,差点吓了他一跳。
“吵醒你了?”他轻咳一声,挺愧疚。
“没,老陆你说,咱们要是在北澳拥有一个港口,往北就能以最短距离最快速度通过东帝汶直接开到亚洲……该怎么使用这个港口?”
“……”
被妻子告知了这么一个大消息,老陆也很是意外,他只知道老丈人可能有钱,但不会比妻子有钱,只是没想到居然能在北澳有一个独立的私人港口,北澳啊,那意味着巨大的金矿和高品位富铁矿,意味着出口,这要是能开发起来……
两口子都有点热血沸腾,而也就是在此刻,老陆斟酌片刻,才冒出一句:“你听说过合金钢材吗?”
卫孟喜摇头。
“这个概念是在二战中才出现的,世界各军事强国为了满足舰船装备的发展需求,研制开发了系列高强度舰船用钢【1】,目前我国也在准备加大在这方面的研究力度,但因为起步晚,现在还……对了,合金钢材在国际上有个很宏大的名字,叫特种钢材。”
“啥,特种钢材?!”
卫孟喜一下子就坐起来,合金钢材她是没印象,可“特种钢材”她听过啊,很多穿越小说里,尤其是穿越到古代的狂拽酷炫主角富国强军的时候,除了玻璃炸.药水泥之外,都绕不开这四个字!
“特种钢材其实就是在普通碳素钢里加入一定的金属成分,可以是一种,也可以是多种,以此来使钢的组织结构发生变化,从而使钢具有各种不同的特殊性能,如强度、硬度、可塑性、韧性德国增强,并且耐磨、耐腐蚀,以及其他许多优良性能【2】。”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老陆有点不适应,顿了顿,似乎是在润喉,又似乎是在思索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能让妻子听懂。
“而在所有特种钢材里,目前国外研究最多,运用最广泛的就是钨钢。”老陆也躺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光着膀子去书桌上把自己的笔记本拿过来,点亮床头台灯。
“钨钢就是在普通钢里加入金属钨吗?”卫孟喜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词,指着他的笔记本,“这就是你最近研究的东西?”
老陆的神色就一顿,讪讪的。
卫孟喜笑笑,其实她早就知道他最近早出晚归忙什么了,因为她每天都会打扫书桌啊,他的笔记本和草稿纸,以及各种课题研究的资料,其实她都不可避免的会看见,只是以前她不会感兴趣,不去看。
但擦桌子的时候偶尔会看到一眼书本折页的地方,看见一个字——“钨”。
她不懂,但也知道要保守秘密,不会往外说,更不会去问别人这是什么。
老陆的煤炭伴生资源开发做了快二十年了,以前研究的都是一些没什么大用处的普通金属或者气体,但最近他在离煤矿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钨矿,这一发现一经上报上级部门就受到了高度重视。
因为钨,是目前已知的熔点最高的金属,高达3400度!
密度与金类似,是普通钢的2.5倍!
导电性能好!
膨胀系数小!
这意味着,这种金属要是能加到普通钢材里,做成钨钢,这将是一种强度硬度极高,极其耐磨损耐腐蚀耐高温的极品钢材,能用于制造很多高精尖的机床刀片、钻头,高级汽车的曲轴、缸筒,甚至……是枪.支、火.炮、火箭、卫星零部件。
这些,是老陆作为一名理科生知道的,对他来说只能算常识,他曾经也寄希望于要是金水一带能发现这样的好东西,那该多好啊……想想吧,当年鬼子占领这个地方的时候,把能挖能捞的都挖走捞走了,唯一剩下的就是他们搬不走的煤炭。
一般来说,钨矿容易和铜矿、钼矿和铅锌矿附近伴生出现,很少跟煤矿伴生,但老陆经过二十年的勘探,还真就是发现了,不可谓一个奇迹。
这一重大发现,除了矿上几位重要领导,他没跟任何人说过,因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要是光有钨矿还没啥,如果能把钨和钢联系在一起,两种都是高品位的重要资源,好钢配上好钨,这在重工军工领域将是所向披靡!
“目前你们发现的钨矿品质怎么样?”卫孟喜忽然问。
“非常好,是黑钨矿。”他带了样品找导师养老研究鉴定过,不会有错。
黑钨矿的品质要比白钨矿好一些,更硬更重,更适合用于某些行业领域。
卫孟喜的手指,轻轻的,有节奏的敲击着床头,似乎是在思索什么,“我知道,目前很长时间内,世界上品质最好的铁矿,在澳洲。”这是毋庸置疑的,是她重活一世之后知道的,短时间内不会改变。
而铁矿石,是钢材的初级原料!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希望,以及一种叫做“想要”的欲念。
现在,澳洲有铁矿石,卫家在离亚洲最近的北澳有码头港口,那么想要实现两种东西的结合,就只需要三个步骤——买下铁矿石,运回国内,以及合金钢材技术。
“只是,这看似简单的三步,却难于上青天。”
是啊,进口铁矿石不是那么容易的,大宗商品交易价格可不是跟国内物价接轨的,再加上以万吨为单位的大家伙还要运回国内,再加一个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合金钢材技术,这一环扣一环的,都需要无数人,几十个行业,甚至几代人的努力。
“不着急,等我先想想。”卫孟喜心跳得非常快,她靠回枕头上,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急,一环扣一环,那就一环一环的解开。
想要做成这件事,凭借她自己一个人,或者一个卫家的能力,远远不够。
那么,她可以借的力,有哪些?
老陆也在思索,在这件事上,自己可以出哪些力:好友徐良倒是管着进出口贸易,或许能帮上点忙,而杨老那边或许也能帮忙想想合金技术的办法,但还是不够。
想要把这个大工程运作起来,单靠这几个人还是不够。
这一夜,夫妻俩几乎是彻夜未眠,但第二天起床后却意外的神清气爽。
老闺女埋怨,“爸妈你们昨晚是不是说悄悄话了啊,我半夜三点钟起来上厕所还听见你们屋里有声音。”
卫孟喜老脸一红,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干啥呢,可其实他们啥也没干啊,单纯就是聊天,盖着被子聊天!
幸好,老闺女也没纠结这个问题,“妈,我今天要陪姥爷去银行办事儿,你有啥要我带的不?”
卫孟喜想了想,“帮我带一只火腿回来,老火腿。”
“土豆焖饭吗老妈?”卫东的口水都快下来了,这家里要说用老火腿,那就只有三个最常用的用途——火腿土豆焖饭,老火腿吊汤,炒菌子。
以前住窝棚的时候,要是能吃上一顿土豆焖饭,那真是幸福的一天。
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卫孟喜自然是答应,“行行行,给你们焖饭吃,小陆记得挑只好的,不要发霉的,啊,卫东跟着去开车。”让这臭小子过过车瘾,等明年就给他买一辆。
老母亲都想好了,现在只有卫东会开车,其他四个要么年纪小,要么时间有限,还没去学,所以现在先买一辆给卫东,等以后其余四个都学出来了,再一人一辆。
至于房子,看他们以后在哪儿工作吧,就给他们在各自单位或者工作地附近买一个,下班后有能安心住的地方,出门在外有代步工具,这是她觉得最基本的。
至于其它的,就看个人造化吧,真到了结婚,肯定婚前会给买房子,给股份,给钱,至于更多的,她还没想好怎么分。毕竟她才四十岁,孩子也才刚成年没几年,她还没想到分家产的环节。
卫东满口答应,乐得傻子似的,不过他的快乐并未持续太久,刚蹦跶几下,电话就响了,苏奶奶接起来,“卫东,找你的。”
大家都不以为然,毕竟卫东朋友兄弟多,回来这半个月可是电话不断,不是大学同学就是队友教练,每天不煲会儿电话粥大家都不习惯。
你看看,这多大一个大傻子啊,都二十一了,这每天煲电话粥的对象要是小姑娘,该多好啊。
一会儿,卫东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出来,“我先把姥爷送到银行,我要去办点事,你们等我一会儿。”
“办啥事?”
“保密。”说着就屁颠屁颠的跑了,卫衡和卫总对视一眼,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关于卫红卫东生父的事,父女俩都默契的从不提。就是卫孟喜,对着孩子和老陆也不喜欢提,因为那段婚姻对她来说,能留下印象的就是前婆家的欺侮和前夫的沉默寡言。
他不会跟着公婆妯娌们欺侮她,但也不会说哪怕一句公道话,更别说帮她了,仿佛看不到她受的气。
这种沉默和无视,其实就是纵容。
所以,卫孟喜是恨他的,人总免不了要比较,可她一拿他跟老陆比较,心里就会来气。陆广全虽然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好男人,她自己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好女人,但至少陆广全不会受公婆挑拨,从不为公婆的挑拨而为难于她,或者对她不闻不问,他曾经邀约她来随矿,曾经把工资的大头寄回家给她,留的是她的名字。
没能取到是她的问题,但至少在动机上,陆广全是知道用一颗公心对待她的。
更别说,陆广全不需要她的照顾,不仅生活能自理,还能挑起照顾她和孩子的大梁,刘家那个……结婚三年,卫孟喜就在病床前照顾了他两年半。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只有真正在病床前日夜不分的照顾过重病人的人,才能深有体会。
所以当初怯懦的卫孟喜能第一次见面就迅速看中陆广全并扯证,其实就是看中他的健康,这是很大一个因素,只是羞于启口。
说出来,好像就是在埋怨和后悔那几年对前夫的照顾,就不是一个“好女人”。
不过,那都是上辈子那个卫孟喜,现在的卫总都快忘了这些不愉快的经历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忽然想起个事儿,上辈子刘家可是在卫红卫东十三岁那年就来找他们了,这辈子居然现在还没来?这不合常理啊。
如果刘家人的基因真有问题,那刘家的孩子们也早应该……她的卫红卫东,那是每年按时体检的,她可以肯定,他们没有遗传到他们父亲的带病基因。
而她不知道的是,刘家人不是没找过卫红卫东,而是被卫红卫东给整怕了,至今还没从这俩“小魔头”的阴影里走出来呢!
165、弄垮刘家
话说, 就在几年前,大概孩子们上初中的时候吧。
夏天里,五个崽崽又回舅公家过暑假的时候, 某个蝉鸣蛙叫的中午, 几个孩子正在屋里睡午觉,卫东和卫红出去给大家伙买冰淇淋。
在家里老妈不许吃那么多, 但在舅公家就不一样, 舅公都是极力满足他们的,五个孩子除了最小的呦呦不用出去,其他四个就弄了个“排班表”,俩俩为一组,轮流出去买东西。
那一天正好轮到卫红卫东,他们刚走出胡同没多久, 就感觉身后跟着人, 姐弟俩对视一眼, 七弯八绕,忽快忽慢, 虚以委蛇, 不仅把跟踪他们的人给绕晕了, 还将人绕进了很远很偏僻的一个胡同里,前后夹击,堵住。
也不是什么小混混, 而是两个穿得颇为体面的老头老太。
卫东仗着自己成年人一样的身高优势,将两个老人堵住, “你们谁, 干嘛跟踪我们?”
那老太太的眉毛上有颗痣, 他记得, 很多年前,他们第一次在舅公家过暑假的时候,就是被这么一个老太太跟踪了。
当时还是二哥和小丑妹带着他们甩掉这个老太太的,然后当天晚上,他们就被舅公急急忙忙的连夜送回了金水煤矿!
这“仇”他卫东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你们是东东和红红吗?”那老太太小心翼翼的问。
姐弟俩对视一眼,“你谁?”
“我就说像吧,跟老二当年那是一模一样啊,东东红红,我们是爷爷奶奶,你们亲亲的爷爷奶奶。”老太太三两步抢过来,一把搂住卫东,粗糙的大手在他脸上摸啊摸的,这脸型,这眼睛眉毛嘴唇,虽然没小时候那么像了,但依稀还是能看出老二的影子。
“这个头,就跟你亲爸一样,真高,这眼睛鼻子眉跟你亲爸一模一样,可真俊!”
卫东嫌弃极了,挣脱她的手,“我只有一个爸爸。”
老太太见哄不着他,就去哄卫红,“哎呀红红也长这么大啦,个子真高,就是皮肤有点黑,这也像你亲爸,你亲爸以前啊……”
什么后爸亲爸的,卫东非常反感,谁养他他认谁。
卫红却一反常态,居然一脸孺慕的看着他们,“你们是我们的爷爷奶奶吗?你们是不是姓刘?”
她看过全家的户口本,上面就她和卫东有曾用名,曾经都姓刘。
“对对对!哎呀还是红红懂事,这么多年在人家里没少受罪,没少想爷爷奶奶吧?”老太太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糖要塞到她手里,“快吃吧,你们还没吃过吧?可甜啦。”
卫红的嘴巴比糖还甜,“嗯呐,还是奶奶好,奶奶对咱们真好,奶奶我们肚子饿,你请我们下馆子吧。”
姐弟俩不由分说就将老两口拽进了附近一个装修不错的私人饭店,压根不管他们说什么“才刚吃过饭不饿”“光你俩点两碗面就行”,大手一挥直接点了七八个菜,还全是些听都没听过的菜,什么龙井虾仁,才几个个虾米那么大的东西就要好几块钱,七八根油炸黄鳝丝,四五片白切羊肉,还不够一口一个的扳指白糖糕……看着也就够两个人吃的量,结果付钱的时候却要128块,差点没把老两口吓死!
“爷爷奶奶,你们可是我们的亲爷爷奶奶,妈妈打骂我们,我们离家出走饿了两顿,你们不会连饭都不请我们吃吧?”
“是啊,还说是咱们亲爷爷奶奶,我看着不像亲生的,怕是后……”
“爷爷奶奶穿这么体面,家里肯定很有钱,要是没钱就不会来找我们,对吧?”
老两口一想到即将从他们身上得到的,只能咬牙,付钱!
刘家的孩子,确实都生了奇怪的遗传病,跟卫红亲爸一样,年纪轻轻就叫骨头疼,脸上长斑,没多久就都一个个夭折了。他们其实早就去菜花沟打听清楚卫孟喜带着卫红卫东去了哪里,毕竟两个村子就只隔着一条河,刘家后来日子好过,搬到了镇上,但想回去打听卫孟喜母子三人的下落不难。
本来,自从收了陆广全给的“彩礼钱”后,他们就打算装死到底,不会再跟这母子三人再有一丁点联系的,反正孙子孙女嘛,是个人都会生,少了卫红卫东也没啥,儿孙满堂也就是几年的事儿。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家族里的病遗传给了所有孙子孙女,所有孩子都要么怀着就有问题流了,要么月子里没了,要么四五岁没了,再加上计划生育,老刘家第三代里居然只有一个女孩长大。
也就是卫红的堂姐,可惜这女孩也是命不好,才刚十四五岁的时候,也没了。
直到此时,刘家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第三代居然没人了,他们居然要绝后了!
直到此时,他们才想起当年跟着卫孟喜离开的那对龙凤胎,应该也有十二三岁了吧?
一打听还真是,听说一家子去金水煤矿,连户口都迁出去了,在那边不仅落地生根,还盖起小洋楼,开上小汽车,到处都是卫孟喜的卤肉店鸭脖店,人家光一个鸭脖店就好几万加盟费呢!
这种泼天富贵,是刘家人做梦也不敢想的,这心里顿时又打起了别的主意,必须认亲,马上认亲。
因为十二三岁的孩子正是半懂事半不懂事的时候,最容易受人挑拨,只要他们打剧情牌,多说说他们死去的亲爹,再同情一下他们在陆家过的苦日子,同时拿出亲情温暖他们,一定会让孩子跟他们一条心。
听说卫孟喜脾气不好,肯定没少打骂他们,这就是最好的趁虚而入的机会啊!
他们为了这个时机,可是等了好几年。
他们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相认之后孩子舍不得离开福窝窝里的好日子,那么……这俩孩子跟他们爹一样,都是憨憨的,要是能哄着他们把卫孟喜的秘方告诉他们,那卤肉店鸭脖店谁不会开啊?要是再听话点,直接把存折给他们都有可能!
第二种可能,孩子跟卫孟喜闹翻了,愿意跟他们回老家生活,那作为母亲的卫孟喜,不就得给未成年孩子抚养费?她那泼天的富贵,随便拔根汗毛都比刘家人腰粗!
只要熬到成年,卫红卫东还能回头找她要钱,分家产。毕竟,家业是卫孟喜自己挣下的,哪怕不论陆广全前头那两个,单卫孟喜亲生的就有三个,他俩认祖归宗了,不还有最小那丫头吗?
可不能便宜了小丫头!
他们可都问清楚了,现在哪怕他俩认祖归宗,卫孟喜的家业也有他们的一份,跟卫孟喜给不给没关系,反正到时候可以去告她。就不信,那么大个老板不怕吃官司,她不怕,那就上电视,上报纸,让大家伙给评评理,跟前头男人生的凭啥分不到家产,果真是有了后爹就有后娘吗?
于是,忍着对孙子孙女的无限思念,他们等啊等,愣是等到这一天,才找到他们。
卫东此时见卫红居然甜甜的左一声“爷爷”右一声“奶奶”的叫他们,心里都快急死了!三姐咋回事啊,平时不是怪聪明的嘛,这俩老登西要真把他们当孙子孙女,当年就不会虐待他们,不会把妈妈关进猪圈,不会赶走他们,现在眼看着孩子长大了,不需要花钱养了,马上还能上大学了,立马就想摘桃子,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可卫红仿佛没看见他的着急,拉着俩老登西,吃了一顿大餐不算,还去县城唯一一家百货商场,买了里里外外一堆穿的,新书包新鞋子新文具,反正爷爷奶奶知道他们马上就要上高中了,肯定要支持他们好好学习啊。
“爷爷奶奶真好,不像菜花沟的爷爷奶奶都不支持我们好好学习,我知道你们还会给我们生活费的,对吧?”
俩老登西是脸一白,“高中还要生活费?”
“当然要呀,不然我和弟弟喝风啊?按咱们的生活水平,一个月怎么也要两百块吧,不能比我妈少太多,我妈现在都是给三百的。”
“你妈一个月给你们三百块,还是每人???”刘家老两口觉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这哪是养孩子,这是养小皇子小公主喂!
难怪这孩子点菜都看不上大鱼大肉,尽整一些份量又少味道又淡的东西,原来是真好日子过惯了。
这样的生活水准,要真认祖归宗……他们养得起吗?
老两口对视一眼,都有点心尖发颤。
可卫红是谁啊,怎么可能容许他们打退堂鼓,又哄着骗着带他们去好好的消费了一把,花光他们身上最后一分钱,这才意犹未尽的说:“爷爷奶奶,明天你们还来这里等我和卫东,我们一起下馆子。”
俩老登西吓得连忙摇头,心说这卫孟喜真有钱啊,孩子都给惯成败家子儿了!
可下一句,卫红的话又打消了他们的疑虑,“我们也是想爷爷奶奶,想跟你们多处处,培养一下感情,毕竟我们从小没能在你们跟前长大,一下子要我们改姓认祖归宗,我们也适应不了不是?”
老两口最在意的是啥,不就是改姓+认祖归宗嘛!
可以说,卫红把他们拿捏得死死的,吃一顿好的,感情好了一点,可卫东不乐意,于是再买几身新衣服,卫东脸色好一丢丢了,可再一说到要他们回金水矿偷拿户口本改名字,卫红又说感情还没培养起来……无论吃喝玩乐还是直接要钱,一切都是为了培养感情,最终认祖归宗。
接下来几天,卫红又借口这样那样,直接从县城花高价包车到他们镇上,“□□”,进了家门,点名要吃这样喝那样,本来刘家就没几个钱,没吃几天就垮了,连鸡蛋都得去找邻居借,哪里供得起他们这俩大佛?
最过分的是,他们理所当然吃香喝辣也就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他们去过家里以后,刘家几房就闹起来了,不是兄弟妯娌之间互相掐架,就是公婆和儿媳掐,父子之间掐,也不知道谁跟妯娌几个说老刘家不仅祖上缺了大德,还基因有问题,所以她们妯娌几个要么不会生,要么坏了保不住,即使生下来也活不长,这就是老刘家有问题啊!
本来,以前大家都没往这方面想,刘家一直以来都骂她们是不会下蛋的鸡,她们也只能怪自己肚皮不争气……现在不知道被谁挑唆的,天天干架,闹着要离婚,要老刘家陪精神损失费青春损失费,不赔就把家里能卖的东西卖掉,能搬的东西搬空,甚至有人把房子都给卖了!
这么多年的锅,白背了。
短短半个月的时候,老刘家就彻底土崩瓦解,啥也不剩了。
而陆家五个崽崽呢,莫名其妙多了很多没见过的新衣服新书包,卫孟喜还以为是舅公给他们买的。
卫国倒是能看透,但他看破不说破,卫小陆呢,就以为是三姐四哥出去赚外快给她买的,乐呵呵接受就是了。
这不,事情过去了好几年,卫孟喜至今还不知道,刘家人怎么风平浪静的,都没来找孩子认祖归宗,她更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姐弟俩已经把刘家人彻底搞土崩瓦解了!
那也是卫东第一次见识到双胞胎姐姐的厉害,这简直就是老妈的翻版啊!
而现在,都1997年八月底了,卫红已经组建起一个员工超过二十人,签约某国内国民初恋男神的娱乐公司了,刘家人居然还没来摘桃子,可能是忘了吧。
这么想着,等晚上卫衡回来,卫孟喜就问白天卫东去哪儿了,卫衡笑哈哈的说:“原来是去机场接人。”
“接谁?”
“是个闺女,叫小燕,刚从意大利回来,听说是在那边开制鞋厂,要回来领毕业证。”
哦对,小燕七月份就该大学毕业了,因为人在国外,毕业证还一直没领呢。
萍萍上的也是专科,也是今年毕业,自从带着学姐们去了国外之后,也没回来,但因为已经自主择业,还择到了国外,老师和学校都很满意,也没计较她缺的课。
这下,卫孟喜下面这些能干的小辈们,都出去了好几个,她就打算把身边人再派几个出去,主要是先去北澳做先头部队。
而身边能出去的,她想了想,必须懂电脑,会讲外语,有极强的社交能力,头脑足够机灵,那就只有彩霞和安华了。
“我看那小闺女不错,性格跟卫东很像。”卫衡笑眯眯的来了句,打断卫孟喜心里的安排。
卫孟喜何尝不这么认为呢?就连赵春来也有点这个意思,可偏偏卫东不开窍,小燕在那边说冷,他居然傻乎乎让人家多穿衣服,还是卫国小声教他,可以给她寄衣服;小燕说吃不惯那边的饮食,他傻乎乎的说那就自己煮面,人家小燕说没有臊子,卫国赶紧教他,可以给她寄点辣椒酱肉酱臊子之类的熟食……这可真是让人看着就着急啊。
卫孟喜作为女性,其实是很不喜欢跟他这样的直男恋爱的,因为太闹心,啥都要你提要求,不提他就不知道,这哪个女孩子受得了?
尤其是在家有老陆和卫国这俩贴心男神的衬托下,她真觉得卫东的粗枝大叶在相亲市场压根没啥竞争力。
“爹爹你就别操心了,他俩要捅破那层窗户纸还不知道要几年呢。”
以后要真走到一起,小燕也会觉得闹心吧?偏偏她这当妈的又啥都不能说不能教,一教他转头经不住小燕审问来个“我妈说了这样那样”,那不就是做实他的妈宝属性了吗?
连谈恋爱都要老妈教,她是小燕她也不要这种男人!
卫衡笑眯眯的摸了摸她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这个动作他其实早就想做了,只是怕小喜会不自在,这一伸手,父女俩都有点不习惯,先是一愣,转而又笑起来。
“我看张家兄弟俩和小燕都不错,知根知底,品性好,家里关系也简单,说不定不用几年我就能当太姥爷咯。”
卫孟喜把脖子一梗,“那可不行,我不希望他们那么早结婚生孩子。”
至少要看看外面的世界,要见识一下不同的风景不一样的人吧?
卫衡露出一副“你也拦不住”的表情,从怀里掏出兑换出来的支票,因为是外汇,他还没全取出来,投资给卫红的两百万还是先找卫孟喜借的,“来,还你。”
卫孟喜哪能真要他的钱啊,“您留着吧,卫红要真能成事,我就是再给她十倍二十倍也不成问题。”
钱不给自家孩子,还能给谁呢,反正谁能用钱生最多的钱,她就支持谁。
卫衡见她不收,也只是笑了笑,“行,不过我刚才听小燕和卫红说要去港城,好像是要去炒股,那些专业名词我也不是很懂。”
1997年的港城股市!其实从年初开始,国际游资就已经在精准狙击亚洲金融市场了,先是泰国,新加坡,后是日本,马来西亚,下一个目标就是港城!卫孟喜可不敢马虎,自从上个月港城回归之后,港城的股市汇市就不太稳定,在国际舆论造势唱衰之下,很多投资者都“军心不稳”,别看现在港城股市一路长虹,但不用多久就要一泻千里了……现在过去,那就是送人头啊。
可当她把卫红和小燕叫来,她俩告诉她的却是一堆专业名词,沽空,汇价,外汇基金,加息之类的,卫孟喜碍于见识和阅历有限,对金融市场一直都是敬而远之,所以还真被她们绕晕了……最后,只能无奈放她们离开,反正只要不从她这儿拿钱去送人头,自己也管不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卫红现在的眼界不一样了,小燕去了国外之后很是恶补了资本主义那一套金融规则,知道资本的玩法,正是想找个练手机会的时候,这俩女孩遇到一起,那真是瞌睡遇枕头,势必要整出点事来的。
当然,到底整出什么事,她得到明年才知道,现在卫孟喜的重点工作是澳洲的港口。
就在她准备找安华和彩霞来做动员工作的时候,安华自己高高兴兴来了,一来就给卫孟喜双手送上一个大红喜帖。
“卫总,我们结婚了,下礼拜天,全家都来,啊。”
卫孟喜其实早知道他们谈上了,这几乎是众望所归,俩人继合伙买摩托车之后,又合伙买了房子,小汽车,甚至都住到一起了。两个都是无根浮萍,抱团能取暖,这其中的幸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当然,现在风气开放了很多,矿区尤甚,大家都不会非议,只是没想到俩人居然还要风风光光的办场婚礼。
“行啊你小子,酒席订了吗?”
“订了,就在卫家宴,预计是一百桌。”
卫孟喜“啊”一声,“这么多?”
安华挠了挠后脑勺,“嘿嘿,我小时候也算吃百家饭长大的,也想趁机感谢一下大家嘛……”当然也要让彩霞风光一次。
他们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合伙买东西了,虽然闲言碎语没传到他们耳朵里,但免不了还是会有些长舌妇议论,说什么彩霞倒贴,白白把钱给他花的屁话,他要是就这么悄悄的跟彩霞扯个证,还不知道背后怎么笑话呢,他就是要风风光光的办婚礼。
他这辈子,就只结一次婚,彩霞也是。
至于钱嘛,他跟了老板十几年,就算买了房子商铺,这点钱还是能拿出来的。
卫孟喜于是忙说恭喜,眼看着自己身边人一个个都结婚成家,她心里也很满足。“行,到时候你们婚礼的酒席我就给你免……”
“不行不行,卫总要是给我们免费办酒席的话,我们就不在卫家宴办了。”
卫孟喜拿他们没办法,“行,那随便你们,我送你们蜜月旅行来回机票食宿酒店总行了吧?”
安华这才“嘿嘿”笑着接受,“对了,蜜月去哪儿呀?”居然需要坐飞机。
“澳洲,四个月,怎么样?”
安华怔了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板居然要送他们去澳洲度蜜月?!还是四个月!不是一个礼拜!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有私心的,等度完蜜月,还得麻烦你们帮我在那边办点事。”
黎安华立马神色一凛,“卫总直接吩咐就是,我们不度蜜月了,一去就办事。”
“那可不行,好容易修成正果,这么值得庆祝的事,肯定要去好好玩玩的,说好了听我的,你们先过去,事情就是……这样……那样……”她一锤定音,安排好过去之后的步骤,然后又把彩霞叫来聊了会儿天。
这小两口经常跟着她出差,待人接物和语言能力是没什么硬伤的,况且等婚礼后她还要请专门的老师对他们进行突击培训,尤其是需要用到、有可能涉及的专业词汇,确保去到那边语言不是障碍。
她之所以不能先自己过去,就是担心龙家兄弟俩还在监视她,万一她一行动,龙家人就来谈合作,那她就是失去了先机。
那天自己猜到他们是要跟卫家港合作,但她借口不清楚状况,阻断了他们开口的机会,接下来在自己做好准备之前,她都能继续用不清楚状况做借口,等小两口把情况摸清楚,她再想怎么接招。
四个月时间,应该够他们行动了。
目前,在不清楚卫家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在龙家手里的时候,她基本还是被动的,既不能直接拒绝把龙家得罪狠了,也不能任由他们玩弄于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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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日子那天,卫孟喜给卤肉厂的员工放假,大家伙带着一家老小上卫家宴吃席去。
小两口可真是下血本了,订的是卫家宴里很高规格的婚宴,一桌十二个菜,荤多素少,猪鸡牛羊鱼虾蟹全都有,就这规格就是上矿招待所也吃不着。
更别说还是整整一百桌,烟是好烟,喜糖是进口巧克力,在金水煤矿这么多年的婚宴里绝对是头一份的豪华!为此,侯爱琴和薛明芳还自告奋勇给他们搭建了一个简单的台子,二人画着妆穿着喜庆的旗袍,充当起了司仪主持,还请来了退休的张书记做证婚人,把婚礼现场的氛围推向另一个高潮。
她们呀,其实也就是心疼这俩孩子,一个有妹妹却跟没有一样,一个有爹妈却是不出席,在他们一生中最重要最高光的时刻,不能留下遗憾,不能给群众们留下话柄。
其实,有卫总为他们撑腰,有卫总的“淫威”在,矿区群众谁敢说他们呢?人俩孩子明明已经够不容易了,现在有车有房还修成正果了,谁要是还叨叨,那可是要招来所有人鄙视的!
办完婚礼,又紧锣密鼓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培训,小两口就飞往澳洲去了。而陆家孩子们,也都纷纷回学校,该干嘛干嘛,卫孟喜又恢复一个人在家的日子,好不悠闲。
是的,卫衡现在跟苏玉如貌似很是合拍,一个好好脾气好好先生,一个嘴上阴阳怪气但总是默默关心,因为出身相似,家世背景相似,对很多东西的看法都高度一致,上个月刚把驾驶技术学下来,九月份就开着车子出去游山玩水了。
*****
自从粤东来的马老板接手火电厂之后,卫氏矿业的煤炭销量那是“噌噌噌”上涨,每个月基本都不用去外面跑销售了,清存货的速度很快不说,生产速度都快赶不上他的用煤速度了。
“这一年咱们朝阳县的变化之大,三妈您是没看见,绝了喂,不说县城,咱们乡里现在开起了五家榨油厂,四家养猪场,还有三家干菜厂,两家服装厂……咱们村的人,都在家门口打工啦!”大牛说得唾沫横飞。
卫孟喜脸上淡淡的,其实这些事情她知道,火电厂转给马老板之后,她也一直没放松警惕,时刻关注电厂经营情况。每个月根据用煤量推测发电情况,知道县城居民用电情况大为改善,至少每次打电话给胖婶的时候,再没有出现打不通的情况,而孩子们白天也能看电视了。
这些变化,她偶尔也会亲自下去看一眼。
“榨油厂怎么回事?”
大牛精神一振,忙向县长汇报工作似的毕恭毕敬:“以前小姑在市里的时候,不是调研发现咱们乡的优势是气候湿润,土壤肥沃,适合种植油菜花嘛?后来就建议咱们乡大力发展油菜种植,因为产量高,价格高,很多农民连水稻玉米小麦都不种了,全部改种油菜,春天的时候,漫山遍野一片金黄……”
“后来,小姑又想出,既然油菜花漂亮,那为啥不搞旅游呢?开花的时候可以看油菜花,成熟可以收菜籽,最后还能榨油,一举多得。”
大牛顿了顿,见三妈没说话,那胆子就更大了,继续道:“但有个问题就是家家户户都种油菜的话,产出的菜籽太多,镇上没有这么多榨油坊,很多油菜籽要么放霉坏了还排不上队,要么村民自己用土法榨,出油率很低,于是小姑就建议咱们扶持开办榨油厂,多几个榨油厂,农民的种植热情才高。”
剩下的,不用他说,卫孟喜都知道,榨油坊出的油多了,就容易形成特色品牌,带动当地菜籽油的知名度和销量,同时油渣做成油饼,卖给下游的养殖户养殖场,又是一种十分不错的饲料,养出的牲畜都要比别的地方的更肥美。
这上下游产业链陆广梅是计划得好好的,当时还来找卫孟喜商量过,讨论过可行性,可她们没想到的是,在金水市和书城市压根不愁电力的问题,到了朝阳县这却是制约榨油厂开工的最重要因素。
现在火电厂的开工,榨油厂都活过来了,这不就一下子把油菜花相关的上下游产业全给带动起来了吗?
卫孟喜点点头,“你小姑厉害啊。”虽然人已经不在老家了,但她推行出来的促进困难农妇创业、种植油菜产业等一系列举措设想,现在都施行的如火如荼。
也难怪,这样无论是搞经济还是搞政治都是一把好手的陆广梅,不升官才怪!
这不,大牛的表情就是羡慕又崇拜,试探着问:“三妈,我听人说,我小姑已经当了快十年的省委大秘,大领导是不是要把她放到地方上去啦?”
卫孟喜眯了眯眼,心说这大牛消息可真灵通,他一个乡镇干部居然知道省委秘书处的事,可真让人意外啊。
然而,下一秒——“三妈您说,这放下去是局长还是县长啊?”
卫孟失笑,“瞧你那点出息。”
在官场里,除了技术派、学术派之外,还有一种很特别的存在,那就是秘书派,很多领导其实都是从秘书干过来的,陆广梅已经当了很多年秘书,现在即将迈入四十岁行列,确实需要下去走走了。
而下去之后,要是干得好,以后提拔就顺其自然,要是干不好,那也不至于一辈子只能当个“碌碌无为”的秘书。
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秘书”就是端茶倒水开车门做笔记的,跟主政一方比起来,那是差太远太远了。
而陆广梅,卫孟喜真心希望她越走越远,她那样一个刚正不阿,不贪不腐,为了工作可以废寝忘食,可以不婚不育(差点),为了老百姓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可以远赴他乡,可以到处求人跑项目的好干部,卫孟喜真心祝愿她越来越好。
虽然这么多年了,卫孟喜也没办法跟她成为交心好友,但至少在本职工作上,她真的很用心,很努力,一个农村出来的无依无靠的样貌平平的女性,能做到主政一方,这是时代的进步,是社会之幸。
“可惜啊,我小姑就是工作太拼了,不趁早要孩子,以后想要就难咯,这女同志的生育年龄就那么几年,不像男的……”
卫孟喜冷笑,“你听谁说的?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压根就不想要孩子?”
毕竟,小姑子那句“名言”她可是记了很多年的。
大牛脸色讪讪的,知道自己这马屁是拍歪了,赶紧笑着打哈哈,“没没没,我这不是瞎说的嘛。”
卫孟喜也懒得理他,这人也就那样吧,有陆广梅那样即将主政一方的姑姑,有老陆那样专业奖项拿到手软的高级工程师三爸,还有自己这财力不错的三妈,他愣是这么多年了也只是个副乡长……是有原因的。
她也懒得做这恶人,教育他那是王春梅两口子的事,“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小姑父家那边,没事少去麻烦人家。”
孙家别看愿意帮他,可那都是看在广梅和老陆的面子上,他要是不知深浅的总去那就没意思了,人情也是资源,而且是不可再生资源,用一次少一次,少了的,孙家人都会从广梅身上找补回来!
“你小姑以后要真去地方了,可别让人抓住小辫子,毕竟,孙家可不止一个儿子。”当年孙长胜因为走.私被抓后,坐了几年牢又放出来了,现在依然死性不改要做生意,总以为只要下海就能成为百万富豪。
怀揣着暴富美梦的他哪里知道,商场也不是好混的。
大牛不敢吭声,低着头。
卫孟喜轻轻的喝了一口茶,“孙长胜是不是要去你们乡里开厂?”
“对,他想办个纸箱厂,还让我入伙,说给我股份,一年光分红就能有好几万……但,但我没答应,三妈放心,我知道轻重。”
卫孟喜把茶杯重重地磕在桌子上,“知道就好,他要开厂无可厚非,但你要想好,如果想当干部,那就要当有担当有责任有原则有底线的干部,要想发财,那我劝你还是早日离开体制,在体制内清清白白是发不了财的。”
这几句话,她说得不轻不重,可每一个字都能让他听清,就像一把铁锤,不轻不重的捶在心上。
“好,我会想清楚的。”他知道,如果自己因为没想清楚,犯了错,三妈是不会多看他一眼的,小姑和三爸更不可能。
见他还要表决心,卫孟喜懒得看,挥挥手,“先回去吧。”
她还有事。
等到确保大牛离开,卫孟喜这才看向墙上的日历,时间已经来到1998年6月了,本来说好只去四个月就够了,谁知安华小两口去到澳洲以后发现事情并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又延长了几个月,最近就是他们回国的日子,卫孟喜拭目以待。
166、向王老求援
安华和彩霞回来的时候, 正是书城市农历五月中旬的一天,热气早早的上来,太阳将大地晒得暖洋洋的。
车子刚进矿区, 就有人冲他们打招呼, “哟,小两口度蜜月回来啦?”
“都去了哪儿呀这大半年的?”
“彩霞有了没?”
大姨大婶们的眼睛, 仿佛能透过车窗看见彩霞的肚子, 她也不害羞,下车就大大方方的任由她们打量。
平坦的小腹,微黑的皮肤,意气风发的模样,哪里像是已经怀孕的喂,大家伙悻悻的说了几句, 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他们去度蜜月的事情上。
大家是不知道小两口的蜜月是卫总赞助的, 要是知道, 可够矿区热闹个几年的,以后一说不说就是卫老板人好, 她这些心腹结婚她都直接赞助蜜月旅行, 以前是赞助酒席, 现在是蜜月,那以后还不得帮着买房买车养娃啊?
当然,大家不敢想, 更不敢说。
卫孟喜在屋里听见议论,轻咳一声, “回来就赶紧进来吧。”
门口的议论声, 忽然就戛然而止, 卫老板的声音, 即使夹在万千声音里,也是那么的有辨识度。
小两口拎着一堆东西进门,笑呵呵的说:“卫总,这是给你们带的一点小特产。”
卫孟喜一看,哟呵,可不少,用的大到袋鼠皮、羊驼毛毯子,小到绵羊油、羊皮小钱包、羊皮靴子,吃的那就更多了,葡萄籽、深海鱼油、蜂蜜、巧克力……都是些卫孟喜叫不出名字的好东西。
具体好不好用(吃)不肯定,但价格肯定是贵的,“你们这是搬了一车回来啊?”
安华放下东西,又出去继续哼哧哼哧的蚂蚁搬家,彩霞就落得清闲,双手叉腰的笑,“我们也不知道卫阿姨你们喜欢啥,就每样买点儿,都试试,有喜欢的咱们下次出去再买。”
虽然面孔成熟了不少,但说话的语调,还像十八.九岁跟着老板第一次南下港城的样子。当时从没吃过虾的她,一个人吃了两份,还觉得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谁能想到这半年在澳洲,她都快吃吐了。
卫孟喜对手下人是真大方,点两份虾算啥,侯爱琴一年光文具厂分红就几十上百万,安华和彩霞虽没她的多,但也有十几万,再加平时的年终奖和工资奖金,一年挣二十万也是轻轻松松。
要知道,现在的京市干部职工年平均工资也才一万出头,这还是全国最发达地区的最体面人群的工资啊,小两口加一起就是人家的二十倍,这不阔才怪!
一切都是老板给的,那难得出去一趟,给老板一家带点东西,也是理所应当的。彩霞心里这么想,但嘴上不说,只随便介绍了几句,等安华吭哧吭哧把所有东西搬完,在屋里堆出一座小山,这才开始坐下喝水。
“怎么样,那边气候还适应吧?”卫孟喜给他们一人泡了杯好茶,见小两口虽然被晒黑了很多,但面色还是隐隐的冒红光,精气神十分不错。
“不行不行,咱们这边出发的时候是秋天,那啥达尔文一年就只有夏冬两个季节,先是干燥,燥得鼻子天天流血,后来一到夏天就热,雨水贼多,到处都湿哒哒的。”
“老板你是不知道,我做梦都是在咱们矿区打雪仗吃羊肉锅子烤红薯。”跟那种除了夏天就是冬天的地方比起来,龙国四季分明真是太幸福了。
卫孟喜笑着又问一些那边的基本情况,出发之前她就知道了,那里是热带草原气候,全年平均气温都能在25度左右,能不热才怪。
关键吧,那里还是澳洲土著最集中最多的城市,白人反倒没土著多,因为距离东帝汶、印尼、菲律宾、新加坡的距离都比距离它自己首都堪培拉的距离还要近得多,所以亚洲移民和游客也多,相比较澳洲其它城市来说,那里的民族种类更丰富,忽然之间多了两个黄皮肤的年轻人,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咱们卫家港的位置虽然偏僻了点,周围还没怎么开发过,但也幸好偏僻,二战时候没被小鬼子重点轰炸,七四年飓风的时候受损也没达尔文港严重,这是照片。”
照片上的港口,都不能算港口,只是有一段海岸线和几间小破屋而已,港口基本的进出港航道和锚地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码头和装卸货平台。
安华拿出地图,指着上面事先画好的红线,“从这里到这里,一整片陆地和海域,都是咱们卫家港的。”
卫孟喜第一反应——大,真大!
“大是大,但基本是没开发过的,现在都被很多流浪汉给占领了,这里有几间小木屋,这里有铁皮房子,等到开发的时候估计会有点阻力。”
不过没关系,这在卫孟喜眼里看来就不是事儿,他们卫家是这片区域货真价实的物业主,还需要看几个流浪汉眼色?报警就完事儿了。
卫孟喜又看了一会儿,结合地图和照片,倒是很快能在脑海里构建出一幅三维地图,安华拍的照片非常多,有上百张,都按顺序标好了序号,哪里是哪里,甚至放在桌子上还能拼出一张大地图来。
“你小子,用心了。”
“嘿嘿,都是跟老板学的。”不过,他还深谙知己知彼的道理,又掏出一叠资料,“这是目前达尔文港的,老板你看。”
达尔文港目前是北澳的官方大海港,很多铁矿石石油牛羊牲畜都是从这个港出去,往北来到亚洲的,据说从它到龙国的海城港,只需要一个星期时间。
运输时间越短,这运费成本就越低,就愈发方便两个国家地区之间的贸易往来。
可现在的达港不一样,不知道对其它国家的船只货运公司收费怎么样,反正对龙国的收费是很高的,没有贸易互惠条约,这一进一出就要脱层皮,反倒是对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国家的船只很便宜。
安华一边说,一边牙痒痒,“要是咱们卫家港开起来,还有它啥事。”
卫孟喜脸色平静,一点也没跟着他同仇敌忾,而是问:“我让你了解的情况呢?”
安华骂骂咧咧,又掏出另外一份资料,“这是我打听到的达港建设情况。”
包括港口范围大小、分区、建设情况、成本、每日进出港货轮量,以及各种收费标准,很多鸟瞰图还是从半空中拍的,非常清晰。
“你这几张照片哪儿来的?”肯定不是他自己拍摄的,因为太专业了,太清晰了,他那台普通相机压根拍不出来。
“嘿嘿,这些都是花钱从报社买的,据说这都是一名美国间谍拍摄到的,他本意是要拍摄军港,但不小心拍错了,拍成了商港。”
卫孟喜一听都乐了,这什么间谍啊,怕是间谍聘请的狗仔罢了,说不定还不是本地人……结果这狗仔也是第一次干这事,啥关键的都没拍着,倒是拍到了商港。
“报社把这几张照片登报,很多人都去买了照片呢,我就请人趁着人多的时候也去买了几张。”
他办事的小心谨慎,卫孟喜还是放心的,再说了他们又没干啥犯法的事,报社都能公开售卖,那就是经过土澳联邦和当地州联邦允许的,有更清晰的特写,确实这对比就太明显了。
所以说这世界上就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同样是昂撒人后代,同样是资本主义国家,不也你防着我,我防着你,你监听我,我偷拍你吗?
当然这种事情就不是卫孟喜该操心的,她把所有资料看完,让小两口先回家收拾整理一下,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中午再过来商议。
按照安华核算的达港建设成本,他们的卫家港要真想建设成那样一应俱全的现代化海港的话,至少成本就得准备两个亿的资金。
这她去哪里抓呢?就是把自己所有身家抵押掉,也只能拿到一半,顶多算1.3亿,剩下的缺口,就是身边所有人都愿意借给她,也不可能有这么多。
她终于知道当时龙家兄弟俩为什么这么胸有成竹的,肯定她会跟他们合作了,单凭她自己一个人的能力,确实很难吃下。
要是钱全部拿来建港口了,那她还怎么买铁矿石,怎么买矿山?要知道,在澳洲当矿老板,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
思来想去,她也没想到什么可行的办法,倒是晚上老陆回来,搞得一身黑漆漆,“你又下井了?”
“嗯,带许军去看看。”
看什么,当然不可能是天天都在看的煤井咯,现在许军是金水煤矿的一把手书记,已经在外面连续开了半个月的会了,都是为了钨矿的事。
“诶等一下,你的钨矿石能不能给我准备一点?”
老陆挑挑眉头,“当然可以。”经过大半年的舆论发酵,现在已经不算秘密了,许书记出去开会其实聊的就是钨矿开采的事,这一点也不奇怪,目前已知在国内发现的钨矿藏量也不少,要说开采技术是有的,只是因为本来金水煤矿就是矿区,地底下开采已经快要饱和了。
如果再多一种矿石的开采,同时开采,对地质结构就是一种破坏,所以上面的意思是,要么先不开。
要么等煤矿开采完,做好地质条件评估,再决定开不开采,毕竟矿区还有十万左右的人口呢,这不是一件小事。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卫孟喜就带上东西,叫黎安华跟她一起去个地方。
一路上,安华哈欠连天,毕竟小夫妻嘛,又刚回来,还得倒时差,没睡好也是情有可原,“你回去休息吧,中午让小五来接我。”
黎安华看着眼前这一片低矮的房子,坐落在青山绿水中,那叫一个风光秀丽,四周都是低矮的小山包,门前有清水流淌而过,这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啊,就连门口站岗的兵哥哥也挺拔得就像一棵青松。
这个地方,还真是眼熟啊。
安华好奇,“老板你这次是要来看领导?”
卫孟喜点点头,“我去王老那儿一下,大概两个小时左右,你要不想回去就先在车里休息一会儿,或者去找他们玩玩?”
她指着湖心岛的位置,现在虽然才九点过,但湖心亭饭店已经开始慢慢热闹起来了,因为老干部和客商们现在都要下来吃早饭,有的起晚了就干脆早饭中饭一起吃了,估计那些年轻人也没谁有时间跟他玩儿。
现在的卫道江湖生意非常不错,尤其是晚餐时段,可谓一座难求。
附近路段经常堵车,为此没办法还在不远处开辟出一个停车场来,一开始谁能想到这种地方也能车水马龙呢?
这家餐厅的火爆程度,真是让人不敢想象,判断一个事物是否火爆是否受欢迎,还可以看它的同类竞品多不多——这不,书城市短短几年间就冒出来十几家武侠主题餐厅。
但不是所有武侠主题的都能有这么好的生意,因为这里的饭菜口味可算全城绝无仅有的。
为了尽快占有市场,卫孟喜这几年也陆陆续续在全国其它城市开了几家,最主要还是京市海城羊城等大城市,再加上很多枢纽性质的区域省会城市,生意都很不错,在国内可算小有名气。
主要是这年代除了肯德基麦当劳,还没有什么连锁餐厅的概念,她的经营模式还算新颖,冲着同一个品牌,同样的装修风格,生意也不会太差。
想着,卫孟喜就亮出自己的访客证,门口放行,又往上开了七八分钟,来到山顶最高处,车子才终于停在一栋白墙灰瓦的房子前。
卫孟喜刚下车走到门口,门就开了,出来一个干净利落的中年妇女,“哟,小卫来了。”
“张嫂好啊。”她小声指了指屋子,“王老在吗?”
“在在在,有几位访客,你先等一下,喝茶喝茶。”王老的保姆哪怕单独拎出去也能独当一面,她将人领进会客厅的等候区,这里就像秘书先行接待区一样,有茶几沙发水壶,和几盆绿植,少不了还有报刊架,可供等候接见的客人们打发时间。
要是别人的礼物,张嫂肯定不敢收,但小卫,那是王老这儿的常客了,逢年过节都要来看一看王老,就是她不来,王老只要在石兰疗养期间,都是主动打电话给她,叫她来说说话的。
况且,卫孟喜送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贵重东西,就一点金水村买的土特产,土豆番茄黄瓜之类的,胜在新鲜。
“正好,晚上凉拌个小黄瓜,老人家最近一直念叨天热了,想吃凉菜。”但保健专家和营养师给的建议是,这几天还不适合老年人吃太多凉性的东西,所以保姆也一直不敢做,连梨子都不敢放上桌。
“小黄瓜每顿拌上半根,当下饭咸菜,就着白粥,说不定能喝两碗。”张嫂笑着说。
卫孟喜附和,“可不是,咱们在家也喜欢拌点咸菜,可惜手艺没张嫂好。”
“哎哟小卫你可是开饭店的大老板,手艺好着呢,谦虚了你……”
正说着,楼上传来王老的声音,“是小卫来了吗?上来吧。”
卫孟喜冲张嫂点点头,整理了一下着装,这才迈着沉稳的步伐上楼。
王老没有在会客室接待她,而是叫去了书房,这足以看出老人家对她的亲热和信任,“可想起来看看我这老骨头了,最近家里都好吧?”
“好,一切都好,王老您身体还好吗?我瞧着气色倒是极好。”
王老哈哈大笑,当时卫孟喜去国外之前跟他打了声招呼,回来也抽空来看过他,说了一下在意大利的事,对卫衡的事不予置评,但对卫孟喜的孝心,和她在外面开餐馆的行为,很是赞赏。
他这样的老人家,欣赏的就是敢想敢干的年轻人,小卫的成就他是一步步看在眼里的,现在看着她的摊子越铺越大,他打心眼里觉着后生可畏,少年强则国强。
是的,在他眼里,小卫仍然可算少年。
俩人聊了一会儿,王老轻轻吹了口茶叶沫子,“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要是别人,他都懒得主动问,可小卫不一样,这么多年了,就连王庆玉都快忘记她救过自己这回事了,小卫依然没对他提任何要求,王庆玉以前多看不惯她的人啊,现在也是交口称赞,每次见到老父亲都要问几句小卫的近况。
而那么大的恩情,积攒了这么多年,今天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王老一下就猜到了——怕是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到了。
卫孟喜也就不再扭捏,先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块乌漆嘛黑的石头,“先容许我小小的卖个关子,王老您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红褐色中透着黑,散发着金属光泽,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比煤炭可是重多了。
王老没猜是不是煤炭,也没说是铁矿,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他拿在手里,前后左右上下反复的翻着看,看了足足三分钟,空气里却十分安静,卫孟喜仿佛能听见灰尘落在书桌上的声音。
“是什么金属?”老人家没看出来,就笑着问。
“我一说您老肯定知道,钨矿。”
果然,王老的手就顿了顿,眼睛一亮,“就是最近你们金水矿发现那个?”
他原本只一届粗人,后来虽然上过扫盲班,也学习过文化知识,但终究不是专业人士,卫孟喜就耐心的给他做介绍,包括这种金属的产地、特性、主要成分和用途。
她指着头顶的灯泡,“灯泡里的钨丝,就是用这种金属做的。”
“哦?那它的导电性能肯定很好,熔点也高。”
卫孟喜点点头,继续道,“我对军工也不是很懂,但我想,既然熔点高,密度高,不容易膨胀,那用来做高精刀片、钻头、炮.膛、枪.管、火箭喷嘴是不是也……”
王老原本还略显浑浊的双目,立马射出两道精光,他自己就是枪.管子里爬出来的,以前在革命老区啥没干过?刚开始咱们的子弟兵压根没什么武器,都是从鬼子和敌军手里缴获的,死人堆里刨出来的,那样的武器,性能差就算了,还容易生锈,容易走火。
尤其是弹.药高温会导致枪.管变形,走火那是经常发生的,他同村一个小兄弟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就因为在擦拭一把从敌军手里缴获来的兵器,炸.膛,把自己眼睛炸瞎了!
那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才十九岁,每次见面都笑嘻嘻的打招呼,还说等抗战结束要吃上两个驴肉火烧的人,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被武器给炸瞎了!
这对王老,是一辈子的伤痛和阴影。
有生之年他是没机会再上战场了,但要是能让咱们自己的子弟兵,不再发生这种缺憾,他比谁都乐意!
“小卫的意思是……”
卫孟喜紧张得很,第一次跟这么大的领导聊自己的设想,王老是谁啊,就是广梅的前任大老板,也要对着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人啊!
关键自己对于军事这一块是个十足的门外汉,即使做了很多准备,但临时抱佛脚跟人家真正的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真的不一样。
就像一个从没吃过海参鲍鱼的人,在行家食客面前侃侃而谈,她脚指头一直抠三室两厅也很累的,好吗?
她赶紧喝了口茶水,润润喉,这才继续道,“但光有钨矿也不行,不够,要是能做成合金钢材,同时兼具钢和钨的特性,到时候运用会更广,性能会更佳……”巴拉巴拉,其实就是前几天跟老陆商量的内容,她自己又去图书馆查阅资料,进一步理解并掌握,此时说起来就顺溜多了。
果然,王老越听眼睛就越亮,很明显他也十分感兴趣,比卫孟喜预料的还要感兴趣。
“咱们国家目前已知的钨矿储量不小,但缺的的是铁矿石,尤其是高品位铁矿石,好钢得好铁来锻,而目前几十年内已知的最好的铁矿石都在澳洲……”
“所以你想去澳洲做铁矿生意?”王老撇了撇茶叶沫子,他一直知道小卫这几年的生意,也知道她越做越大,已经向私人矿业方面发展了。
“对,但铁矿石这事不是问题,我有煤矿开发的经验,对于铁矿开采也会有一定帮助,但现在的问题是,铁矿石开采出来后要怎么运输回国……毕竟,澳洲的铁路和海港都是私人的,如果我们龙国人要使用的话,将会付出几倍之于别人的代价。”
成本太高昂,那利润就薄了,利润薄了,她想要低价给国家供铁矿的目的就很难达到。
毕竟,她也是要生活的,她手底下的职工也是要吃饭的。
“那你的意思是,需要我出面帮你协调交通运输的问题?”王老的声音很冷静,没有了一开始的亲热和热切。
卫孟喜心头一跳,忙赶在老人家发火之前,“我父亲在北澳的达尔文市有个私人港口,如果能得到各方力量支援建设的话,我父亲作为一名爱国华侨,愿意对五年内运往龙国的铁矿石免收一切港口使用费用,为祖国建设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五年,已经不少了。
要是说永久不收港口使用费,那也太夸张了,反而显得不够真实,不够诚恳,要知道港口使用费包含的内容太多了,就像她跟父亲谈过的那些,杂七杂八加起来,几乎每吨就好几块了,这随便一艘普通货轮载重5000吨,那就是至少一万多块龙国币的优惠了,要是国际货轮,那都是万吨十几万吨级别的,随便运一船回来,他们港口就要损失二三十万了!
这些载重量,如果是像其它商港一样的收取过往船只费用,那就是日进斗金啊,比挖煤还赚,血赚啊!
卫孟喜做出这个决定,也是跟父亲商量了很久,下了很大决心的。
钱白白的没了,任是谁都会心疼,但一想到这是为国出力的时候,她就不觉得这是损失。
“建设这个港口,预备要花多少钱?”王老忽然问。
“光基础设施的话,两个亿。”
王老沉默,这绝对不是小数目,也不是小卫能一次性拿出来的,因为钱不是光花在港口基础设施建设上,别的要花钱的地方还更多,预算绝对要在五个亿左右。
这么多钱,非个人能解决的。
所以,这个年轻人今天来,是意在沛公啊。
他不说话,悠闲的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她,眼里的精光早已被收起,剩下的又是八.九十岁老人常有的浑浊。
随着年纪渐长,即使他一直勤加锻炼,但身体的衰老,精气神的减退,是显而易见的,他忽然很是低沉的来了句:“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几年活咯。”
卫孟喜大惊,“王老您怎么能这么说,您身子骨这么好,一定能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定能看着咱们祖国越来越强大,越来越……”
王老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你说的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居然是一句客气话也没有,全然一副上位者的说一不二。
卫孟喜这才后知后觉,平时她感觉到的慈祥和蔼,那是老人家想让她感觉到的,而真正的王老,就应该是今天这副架势。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相信,王庆玉真的没说错,她的父亲是一位既能让你分感亲切,又能让你敬而远之只可仰视的老爷子。
于是,赶紧起身,垂手,“好,那王老好好休息,有什么只管吩咐。”
哪里还敢细想“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是字面上的表示知道这回事了,还是听进心里去,会帮她想办法斡旋?
“你回去吧”,既没说“先回去”,也没说“有消息通知你”……老人家的心思,不敢乱猜。
她轻手轻脚退出书房,又把门轻轻带上,不敢多作停留,下楼跟张嫂打声招呼,就离开了。
跟自己尚算有交情的王老,尚且如此,剩下的刘老众人?卫孟喜觉着不太乐观。
而且,在王老没给出明确答复,到底是答应还是拒绝的时候,她要是再去求别人,就犯了大忌,掏出大哥大,打电话给安华,“把车子开过来吧。”
上了车,卫孟喜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上位者的心思真难猜,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猜过了,毕竟近十年来都是别人求她的机会多,哪怕以前的商务厅汤厅长,也是主动跟她联络得多。
见她不说话,安华就问,“老板还去刘老那儿吗?”
“不去了,回家……算了,先去湖心岛看看吧。”
安华立马将车速控制在一个很低很低的档位,慢悠悠的往山下滑去,一路上遇不到几个人,但一旦遇到年纪大点的,穿着朴素的,那就要一万分的小心。
到了湖心岛,十一点半,正是吃中饭的时间,店里热闹非凡,店外围着小岛一圈的走廊上,开满了粉的、白的、红的、黄的小花儿,有蔷薇,也有玫瑰,还有一些小岛上原有的不知名的小花,全被工人打理得井井有条。
花香满径,卫孟喜脑海里冒出这个词。
她再一次动了想要来这边养老的念头。
矿区的环境是好,还挺好,非常好,可全世界的矿区都是一样的,随着资源的枯竭,终将走向同样的命运。而且,就算老陆的防尘工作做得再好,空气质量也不可能比这里好。
以后孩子们是不可能跟他们生活一辈子的,大家的事业也不可能局限于小小的金水煤矿,所以她想得比较多的,还是自己跟老陆的养老生活。
“对了老板,最近……卫红还好吧?”
卫孟喜一愣,收回神思,“怎么,她跟你联系过?”
安华怔了怔,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老板的眼神正不容置疑的看着他,他可不敢在老板面前打马虎眼儿,于是轻咳一声,“联系过,我们在澳洲的时候,您不是让我们去到那边可以去找安安嘛,正好遇到她给安安打电话,就聊了一会儿。”
孩子们私底下联系,这很正常,但卫孟喜不信安华是无缘无故这么问的,“说吧,是不是你发现哪儿不对了?”
安华再次轻咳一声,“就是那次她是跟安安借钱,我当时问她要干嘛她一直没说,我就奇怪这孩子,要钱跟你说就行,干嘛要找小伙伴借啊。”
安安现在在悉尼当设计师,收入可观,再加上张春明也有钱,给起来不吝啬,他小子手里确实应该是有点钱的。
卫孟喜皱眉,卫红能借到安安那儿,说明这不是她第一次借钱了。
但卫红像别的孩子,她自己很有主意,三观也正,应该是遇到正经用钱的什么事了,不然不会满世界借钱。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几天打电话回来,她还说自己的娱乐公司不错,又挖掘了五个年轻人,准备批量培养成新一代演员呢,更别说还有跟港城台湾的唱片公司签合同做代理唱片发行,加上张江现在已经是火遍全国的初恋男神,电影的本子都接到手软了……作为老板的卫红,现在手里怎么说也赚七位数了。
而最近公司也没听说有要用钱的地方,她借钱干啥?
卫孟喜想了一下,分别给卫雪卫东和小鹿打电话盘问,这几个孩子心眼子没卫红卫国多,几个回合就套出来了——他们都给卫红借过钱,多的二十万,少的十二三万,存折都掏空了。
这丫头,到底是拿钱干啥?
不过,今天黎安华的表现,她非常满意,她要的就是这种十分衷心,且只对她衷心的下属。
卫孟喜想了想,又给小燕打过去,她有预感,小燕那丫头说不定也跟这事脱不开身。
果然,电话刚一接通,没问几句,小燕就结结巴巴,“卫红和我,还有……我们在……在……确实要用钱。”
“用钱干啥?需要用多少,跟我说就是,也别找别人借啊。”
“不是的,阿姨肯定不会同意的。”
卫孟喜眉头一皱,自己在小辈眼里就是周扒皮的存在吗?“我怎么会不同意,只要你们是真的用钱,无论干啥,你们自己做的事我不懂,也不多问,除非你们拿去炒股,不然我都……诶等等,你们不会真是拿去炒股了吧?”
小燕讪笑,她觉得自己和卫红真是死定了。
卫阿姨一直给大家灌输的就是,炒股误全家,炒股要亏本,炒股要输得底裤都不剩的概念,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盼盼他妈谢依然。
以前也是矿区一有名有姓的大老板,服装店都开了那么多家,就因为炒股弄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现在都跑到国外去了。
一开始,大家自然是深信不疑,避炒股如蛇蝎的,可这几年随着孩子们自己的阅历和见识的增长,能接触到的知识更多了,卫红还去财经学院蹭课,专门学了三年的财经专业课,不说比西方资本主义那一套玩得溜,但在国内也不是一窍不通的小萌新了。
这一切,都是卫孟喜不知道的,或者说,孩子不敢让她知道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刚才你说除了你,卫红,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
“陆卫国。”
卫孟喜庆幸,幸好自己没给卫国打电话,她的预感没错,他跟卫红都是心眼子比筛子还多的人,要想从她嘴里套话那是没门。
“但阿姨你放心,陆卫国可是学神,他懂的知识比咱们多多了,脑袋转得也快,你是不知道,有他做军师,咱们去年赚了……”她赶紧打住,没往下说。
好,很好,她以为在学校埋头苦读钻研学业让她随时担心会近视的好孩子,其实是跟着卫红小燕瞎胡闹的狗头军师。
当然,她也没生气,更多的是意外。
毕竟,自己养大的孩子,品性和能力她还是信得过的,更何况卫国的智商就是最大的信任背书,既然事情都做出来了,她生气又能怎么着?
“说吧,去年赚了多少?”
小燕的在心里评估,卫阿姨这么平静,不会是生气到极点了吧?
“阿姨你先保证不生气,不骂他俩,这事其实是我起的头,我在国外看人家炒股能赚钱,就鬼迷心窍鼓动卫红,又被卫国看见,这才……”
卫孟喜都不生气了,她现在就好奇这仨小家伙到底赚了多少,还让他们一次赚不够,继续借钱赚。
“三千万。”
“啥?”卫老板的大哥大,差点就在地上摔个粉碎。
167、三个“臭皮匠”,赛过卫老板
“真的是三千万, 阿姨也觉得难以置信吧,我一开始也被吓傻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燕嘚吧嘚吧, 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去年一整个十月, 恒生指数从最高的14838点跌到9059点,我们净赚了三千万!”
卫孟喜有点糊涂, “不是, 股票市场都在跌,你们怎么还能赚钱?”
“阿姨,我们是做空哦。”
卫孟喜一愣,做空啊……她虽然不懂,但也知道一点点做空的意思,看跌的话, 高点与低点中间的差价就是净赚。
“去年一整个十月, 从我们卖出那天开始, 除去市场休息日,我们一共用13天的时间, 赚到了三千万哦。”
卫孟喜就在那里算, 差价都能赚三千万, 那本也不少啊,“你们的本哪儿来的?”
“嘿嘿,我用我自己的皮鞋厂抵押贷款一部分, 你放心我没动我爸的厂,卫红用她的娱乐公司抵押贷到一部分, 又去找熟人朋友借了一圈, 上银行搞了拆借……”估计连卫姥爷那一百万美金也被借走了。
卫孟喜目瞪口呆。
“你们, 胆子真大。”
连拆借都敢搞, 小兔崽子真是翅膀硬了,啊。
在港股一路飞涨,大家都兴致勃勃以为将继续高歌猛进的时候,谁会敢想股票会暴跌呢?这除非是重生人士,知道预定的不会改变的轨迹,不然谁敢,谁舍得,在最高点卖出股票?
这就是赌徒心理,赌那个最不可能出现的可能。
“阿姨你放心,我们不是赌.博,我们三个人好好的研究过了,其实早在春节前我们就发现不对劲了,只要跟随量子基金和老虎基金这大半年来在东南亚的‘脚步’,就能预测到他们肯定会对港股下手,卫国甚至都预测到,十月份还不是最低点,所以我们后来赚到的钱又继续投进去,继续做空,准备留到最低点。”
“阿姨,量子基金和老虎基金,你知道吗?”
卫孟喜咽了口唾沫,仿佛被班主任点到名一样,她十分排斥金融市场,所以对这些基金什么的也不懂,更别说这些国际上的事了。
但小燕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嘚吧嘚吧,将三个人是怎么发现东南亚股市不正常,怎么一个又一个国家的股市都大跌,然后他们就发现索罗斯的脚步,凡是他去到的地方,都伴随着各种暴跌,股市房市汇市都要一蹶不振,所以他们预测这波国际游资来者不善,干脆就来一招浑水摸鱼。
“反正,这波快钱咱们不捡,也是便宜了那犹太老家伙。”
很好,最后这句总结,卫孟喜喜欢,很喜欢。
是的,反正这场股灾是大势所趋,是她个人力量阻挡不了的,她也未曾把这个捡钱机会告诉任何人,甚至还警告身边人不能不劳而获,但要是孩子们自己发现,自己总结,并且能从虎口夺食……她为什么要生气?
能让那犹太老家伙吃瘪的事,越多越好。
只可惜啊,孩子们资金有限,真让他吃瘪也只是从他兜里捡来三千万,要是本钱多点或许还……呸呸呸,她卫孟喜是要干实业,很不看好金融市场的。
她不否认金融市场的积极正面作用,但很反对人们抱着一夜暴富的美梦从事金融活动,任何财富都是慢慢积累,一步步来的。
“那你们现在钱全拿出来了吗?”
小燕的声音就顿了顿,“没。”
“还剩多少?”
小燕不能对自己的偶像撒谎,可也不能出卖好朋友,为难道:“阿姨您放心,我们真的不会亏,按卫国的算法,我们等到八月份彻底抽身,还能赚不少。”
“为什么肯定是八月份?”
“卫国预计的,国际游资撑不了多久了。”
卫孟喜想了想,那倒是,港府一直在护盘,索罗斯也撑不了太久,最后一定会铩羽而归,到最后……
“到最后应该会跌到6600点左右,但会有小规模的回升,所以我们预计到7000点左右就撤。”
卫孟喜苦笑,她没记错的话,卫国的预测离真正情况也相差不远了。
这孩子,那颗聪明的脑袋瓜到底是学神经外科还是学金融的啊?家里不缺他钱,估计就是觉着好玩,练练手罢了。
希望以后还是不要沉迷上这种不劳而获赚快钱的快乐才好。
卫孟喜像个看不懂世事变化的老顽固,又把小燕三人说教一通,挂掉电话给卫国卫红数落一顿,让他们尽快收手,其它的就不说了。
说多了其实也没用,孩子确实靠自己的金融知识赚到钱了,未来的世界,实业的地位会一步步赶不上金融业,很多人的资产都将变成金融资产,自己再不喜欢,也不能与世界潮流唱反调。
“还是那句话,不反对你们赚钱,但反对你们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
“谁说我们不劳而获的,搞拆解那几天是按天算利息的,股价越是不降,我们越是着急,都急坏了,可烧死了不少脑细胞呢。”
“老妈,体力劳动也是劳动哟。”
卫孟喜说不过他们,“行行行,尽快收手,我挂了,啊。”
没想到啊,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卫红的资产已经不再是一个三十人的娱乐公司,而是在娱乐公司之外,又多了两套港城的大房子,一个商铺。
这场金融危机,导致房市受损严重,很多人成了负资产。用孟仲平的话说,那些按揭买了房产的刚需族是最倒霉的,240万的房子,刚付了80万的首付,结果房价暴跌,这套房子在市面上只值80万了,资产跟首付抵消了不说,还倒欠银行和地产商160万,成为真正的负资产。
你就说吧,这时候房子你是要还是不要?不要吧,前面八十万就打水漂了,要吧,一个明明只值八十万的东西却要多付160万,一辈子为资本家白白打工!
而更无语的是,用港城首富李某人的说法,港城可是一个“信用社会”,真把自己信用玩坏了以后怎么生活?这赤—裸—裸的威胁啊。
可怜的刚需族只能捏着鼻子,继续为地产商和银行打工,打义务工……就为了一个钢筋混凝土的鸽子笼。
幸好,卫红三个孩子还是有原则的,即使真买房子,也没买欠着贷款的刚需族的,而是买那些破产富豪的,因为他们的房子没有欠贷款,拿去银行抵押还债的话其实抵押不了几个钱,房价已经跌去三分之二了,但是卖给外面的,说不定还能稍微多一点,来钱也要快些。
于是,不用几天,卫红和小燕就在半山腰上买了两套“千尺豪宅”。
全款付清,又在繁华地段买了两个铺面,虽然现在暂时租不出去,但铺面放着也不差,以后大不了就卫红的公司过去办公。
卫孟喜这一直念叨要赚快钱的,心就愈发稳不住了,孩子们都赚了,她再按兵不动就显得只会动嘴不会动手了,于是当即给侯烨打电话。
一连打了两次都没打通,奇怪,他的大哥大,应该是随身携带的啊。
休息一会儿,也不知道父亲和苏奶奶在外面玩得怎么样,天热了,他们是不是该回来避暑了。
这矿区好的地方就是,靠山,夏天很凉快,还有各种山珍可以享受。
卫衡是随身带着大哥大的,现在大部分城市及周边都能有信号,打通电话聊了一会儿,卫衡一开始还不承认,后来拗不过闺女,只得实话实说,他的钱确实是借给卫红了。
“她说等今年年底会给我五十万的利息,但我也不是图她利息,就是想看看她能做出什么事来……事实证明,小喜你闺女可真牛,比你也不差。”
要不是开着车,卫衡都要竖大拇指了。
卫孟喜无奈,看吧,有姥爷撑腰,难怪卫红卫国胆子这么大,几千万的大买卖都敢干了。“爹爹你别惯着她,吃惯了便宜,以后想要让她脚踏实地挣辛苦钱就很难了。”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自己就是白手起家奋斗过来的,本来那几年卖卤肉的日子,自己当时不觉得苦,但现在回想起来就跟苦水里泡出来的一样,现在要是再让她从头干起,她是绝对吃不了那个苦了!
“年轻人,还是要多吃点苦。”
卫衡很不赞成,“吃苦的时候多的是,没必要刻意给他们制造苦难。”
好吧,父亲说的好像也对,卫孟喜居然无言以对,“行吧行吧,你们现在到哪儿了?”
苏奶奶忙把大哥大接过去,声音爽朗的介绍,“福建,泉州港待了半个月,大概半个月就能回家了。”
“在福建?”卫孟喜有点担心,小声问苏奶奶,“我爸见了海洋和大船,会不会……”那年在意大利坐船都发病了,那是他的心病。
果然,苏奶奶也压低了声音,“我正想跟你说,刚开始的时候是有点不舒服,但后来坐了一会儿之后,他好像想起点什么事来了。”
卫孟喜大喜,父亲这个时候想起的,肯定是当时船上的情形。其实这两年她也问过,但都发生在他重生前,年代实在太过久远,受到刺激的大脑似乎是在有意的回避这件事,他一直想不起来。
卫孟喜认真听完苏奶奶提供的信息,想了想,把孟仲平的联系方式给了苏奶奶,让她把这些线索提供一份给孟二哥,因为他那边这几年一直在追查当年偷.渡船的事,而父亲想起来的每一个细节,都能决定案情的进展。
卫衡记得,当年他在港城是乘坐一艘私人小船先到公海,又换乘的大船,偷偷上船以后被安置到了最底层的仓库里,一直躲到希腊,到了希腊以后就被另一个蛇头蒙上眼睛,带到了一艘船上,而他凭感觉,能记起来这艘后来换的船,其实跟上一艘就是同一艘!
是这样的,在整个过程中蛇头都不是同一个,从港城出去的蛇头是甲,到了公海是乙,到了希腊又换成丙,而在意大利等着接应的又是丁,为了保证中途出意外的话不会被攀咬出来,这四个人之间是互不认识的,甚至还属于不同的利益集团,不同的国家和种族。
“你父亲因为从小养尊处优,对声音和环境的变化非常敏感,以前习字学画的时候都会蒙着眼睛,所以对很多细微的变化都非常敏感,他可以肯定,凭脚步声判断,船员是一样的,压根没换过。”也就是说不存在甲乙丙丁,从始至终只有甲。
“他说,那就是同一艘船,而那艘船就是从港城出发的,船主大老板姓顾,你父亲见过,当时船上还有另外两名幸存者,在快到希腊的海上时因为发生严重疾病被扔下船,后来你父亲说自己在意大利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们还活着。”
甚至,卫衡都还想起了他们的信息。
当时大家闲着无聊,也会聊天,大多数人都是憧憬出来以后的好日子,而那兄弟俩却是愁眉苦脸,据说是出来讨债的,讨到债还要回国娶妻生子。
卫衡性格洒脱,为人从不斤斤计较,很受人欢迎,跟这兄弟俩也是十分投缘,大家彼此留下了信息,说以后要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一起喝酒。谁知道还没到希腊的半路上,那俩人因为上吐下泻,被船员怀疑是得了霍乱,直接就被扔下海喂鲨鱼了。
当时,卫衡还跟草菅人命的船员发生肢体冲突,被狠狠地揍了一顿,这样就导致他在接下来的航程中,一直无心饮食,对于船员送来的东西都没吃几口……这才阴差阳错之下保住了一条命。
因为那条船上的水源,被船员下了毒,凡是吃喝过水源做出来的食物的人,都中毒死了,唯独船员无事。
这足以证明,这艘船就是夺命幽灵船,船上肯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才导致船员在将大家洗劫一空之后,还能把乘客全部毒死!
这是什么秘密,已经呼之欲出。
孟仲平也很给力,得到这些线索之后,请了私家侦探,另一边卫孟喜则是花大价钱找到当年那陈氏兄弟俩,又找到当年的船员,想要为当年那一船人命平冤昭雪指日可待。
卫孟喜想是这么想的,但事情肯定不会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偷.渡是一条成熟运行多年的黑色产业链,很多国家和地区都有从事这份脏活的人,黑白两道上都有他们的人,要查案,即使有警察愿意介入,都很难破开重重围剿。
而现实是,这世界上就没有几个国家愿意得罪这条黑色产业链上的利益既得者。
哪怕以孟仲平的人脉资源,也没有找到愿意查这条线的人。
这不,他在电话里叹气,“小喜,看来这事怕是要就此打住了,咱们都知道凶手是当年的船主,船主背后的大老板是港城的顾氏远洋航运公司,当年他们还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从江浙沪一带过去港城打拼的船业公司,甚至我有理由怀疑他们运送的就是毒.频……”
因为偷偷运输那种东西,还被最底层仓库油桶里的偷.渡客发现,所以想要杀人灭口,这就是最直接的原因。
但当年的一家小船运公司,现在已经成了鼎鼎有名的“顾氏远洋”。
顾氏远洋航运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1967年,公司注册资金2亿元港币,专业化经营港城与欧洲、港城与东南亚、澳洲、新西兰等地区的集装箱班轮航线、大货运输、散货运输及运输辅助业务。三十多年来,共经营航线24条,周均航班180班,已建成连接整个亚洲、亚欧、亚澳数百个港口的航运网络,形成了以港城国际港口为核心,辐射近洋、沿海及大半个地球的航线体系。
以上这些,是卫孟喜目前能查到的公开资料。
而另一个公开资料,就是顾氏远洋的另一重身份——香港顾家。
也就是侯烨他老爹的公司!
这,才是让卫孟喜恨得牙痒痒的,她早听说顾家一开始是干脏活起家的,但因为没什么交集,也没注意居然是从跨国毒频起家,他们当年起家的钱都是带着国人鲜血的!
当年顾老爷子一直在港城经营公司,儿子在国内工作,娶妻生子,这种就是最大的投机行为!
当然,这种仇恨卫孟喜不会迁移到侯烨身上来,因为他也是贪婪的顾家的牺牲品,受害者,甚至他还是她必须团结的战友。
想着,卫孟喜恨恨的出门,对顾家再怎么咬牙切齿,也不能急于一时。现在还有个事,她准备去找张大娘问问张秋芳,小姑娘前年跟卫小陆一起参加高考,考上了海城的政法大学,学的是法律系,名校中的王牌专业,她想找一下张秋芳的联系电话,问问有没有优秀的学姐学长可以推荐,想给自己的几家公司找几个法律顾问。
虽然现在国内还不兴,但她要早做准备,用不了多久真出国的话,这些人员配备都是必不可少的。
刚走到卫家宴门口,就见侯爱琴急匆匆从家里赶来,嘴里嘀嘀咕咕,面色很是懊恼,“哎哟喂,差点迟到了,这电话真是害死人,呸呸呸……”
卫孟喜只看见她的背影,听不见,“侯阿姨您念叨啥呢?”
侯爱琴一看是她,立马就来了精神头,招招手,“赶紧来,我跟你说。”
原来,她是中途被盼盼叫回家去接电话,说是港城打来的,她就知道肯定是小妹侯爱玲那边出事了。要知道这妹子可是逢年过节都想不起给她打电话的主儿,现在忽然非年非节的来电话,肯定是有事。
“他们家在这次的什么股灾中,亏得很惨,爱玲现在闹着要回内陆来,说是让我去帮她把以前的老房子打扫一下,她要带着孩子回来避避风头。”
卫孟喜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怎么说?他们顾家在港城可是大富豪,怎么这次股灾也受影响了吗?”
明知故问。
“哎哟,何止是受影响哟,那小老婆和小老婆生的双胞胎,就是吃这碗饭的,以前在股市里赚钱的时候,都不拿正眼看爱玲,连着那姓顾的也不是个东西,啥好东西都紧着那母子仨,爱玲和孩子啥也捞不着,现在说是他们家的股票都亏得没人要咯……”
侯爱琴自己也说不清楚,给她消息的人不懂,她也不懂,以讹传讹,这稀里糊涂的啥也说不清,“以前顾家多风光呐,现在听说是好些公司的股票都要往外卖,但没人买得起,换不了现钱,就打算把家里的别墅豪车转手……”
能让一个大家族转手别墅豪车,那确实是不容乐观。
对于豪门来说,别墅豪车就是装点门面用的,如果连门面都不需要装点了,那确实是深陷泥潭了。
卫孟喜当即眼睛发亮,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趁你病,要你命。
“那侯烨呢?”
侯爱琴顿了顿,“爱玲现在自身难保,怕是也顾不上了,小烨的弟弟现在正是上学费钱的时候……”意思就是,侯爱玲此刻即使要争取利益,也只顾得上替小儿子争取了,侯烨这个“野人”一般的存在,反正也成年了,跟她也不亲,她自然是管不了的。
卫孟喜心说,难怪侯烨的电话打不通,这是又被他老母伤到了吧。
十年前的一句“叉烧”他现在还记着呢,怎么也不愿吃这东西,估计是心理阴影作祟,结果现在顾家风雨飘摇各自为营的时候,侯爱玲居然都想不起为大儿子争取一下,这换谁受得了啊?
卫孟喜晚上又给侯烨打了两个电话,依然打不通,她就直接打到张家去,“兆明哥,最近厂里没事吧?”
“没事,三个厂子都在正常运营。”顺便把最近几个大单子汇报了一下,这些卫孟喜平时也会过问一下,但管得不多,已经全放手给侯烨处理了。
“那侯烨呢?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电话一直打不通。”
张兆明顿了顿,“是港城那边来人了,说……说……”
“说什么?”卫孟喜的声音也有点紧张,她是怕侯烨会被不配做父母的人给骗了或者伤害了。
张兆明一跺脚,牙一咬,“我还是跟老板说一声吧,从年前开始,那边就来人,说是想收购咱们的厂子,是顾家的人,来谈了好几次,但都被侯老板给赶走了,我们也就没跟您说。”毕竟,现在的万里文具厂,说全国最大也不为过,这样日进斗金的厂子,还是能入顾家法眼的。
又赶上从十月份开始的股灾,顾家意识到金融市场的不稳定,想重回实业,最先看上的就是离他们最近的文具厂,可偏偏文具厂是没上市的,顾家想要分杯羹也不可能,便只能打亲情牌,找侯烨说情。
“他们承诺如果咱们同意收购的话,直接给三个亿的现金,要是不愿被收购的话,可以让他们来入股,继续在内陆城市开办分厂,扩大经营规模,同时由他们负责去开辟欧洲市场,给咱们争取圆珠笔头的专利……”
三个亿来收购,算盘打得她在石兰省都听到了。
听起来倒是很有吸引力,连圆珠笔头的专利都想替他们争取,确实是意识到实业的重要性,文具厂的巨大利润空间了……可是,凭啥啊?
“侯老板当时很气愤,他们倒是想得美,咱们没起色的时候都不愿承认侯老板的身份,生怕咱们贴上去炒作似的,现在看咱们起来就想来摘桃子,侯老板把来人骂了一顿,还放话除非他死,不然顾家别想染指咱们文具厂。”
卫孟喜叹口气,这倒是像侯烨的风格,好事他巴不得昭告天下,但这种丢脸的事就不会提,自己默默地处理好了也不会提一个字,确实很侯烨。
“那现在是顾家又找上门了吗?”
“对,昨天顾家二房找上门,又来做说客,先是提收购,收购不成又说要借钱,希望侯老板能先借他们点钱渡过难关,毕竟港股那边跌得都不成样子了。”
能让侯烨气到关机的,那肯定不是小数目。
果然,张兆明顿了顿,气呼呼的说,“他那俩弟弟可真敢开口,一下子就要借两个亿,你说侯老板就是去抢银行也没有这么多钱呐!”
“还说他也是顾家的一份子,不能眼睁睁看着顾家过不了这难关,不然以后怎样怎样的……”年前的那场大股灾中,顾老头子终于是死了,也不知道是被气死的,还是病死的,又或者是小妈毒死的。
因为,整个顾家唯一反对搞金融的就是顾老爷子,他在一定程度上跟卫总是同类,古板,不知变通,不信任任何看不见摸不着的资产,他的存在就是对顾小妈的一种莫大威胁,老头子早点死,小妈的阻力也要小很多不是?
顾家双胞胎真是玩得一手好道德绑架啊,看来自从顾老爷子死后,这顾家真是越来越不成了,所有生意几乎都被小老婆染指也就算了,居然还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你顾家好过的时候没想到大儿子,遇到难处开始找大儿子借钱了,讲什么亲情,都是千年的老狐狸。
而且,卫孟喜也并不觉得两个亿就能救顾家。
他们是做航运起家的,以前顾家在国内江浙沪一带就是有名的船运大亨,后来去了港城重操旧业创下顾氏远洋的辉煌,曾经在很多年内统治了港城的远洋行业,后来因为双胞胎和小老婆都是英国名校的高材生,开始不满足于脚踏实地做实业,不仅玩起资本那一套,还想要遍地开花,涉足的行业多,却没有哪一个能有航运那么精的。
一面重点进军金融业,进驻资本市场,一面遍地开花,家族的精力财力被分散,顾氏远洋从龙头跌落到二等航运公司,实在是可惜。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衰落了,顾氏远洋仍然是行业内公认的大企业。
“对了,顾氏远洋是上市公司,对吗?”
张兆明不知道老板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是的,上市很多年了,也是在这次股灾中被抛售最严重的几只股票之一。”
因为国际游资的舆论唱衰,放出谣言说以后港城要被取消国际大港的地位,这种依靠地缘和政策的行业自然首当其冲是冲击最大的,恐慌性抛售之下,现在股价已经跌到没眼看了。
“去年最高的时候曾经高达30港元一股,现在已经跌到12港元了,照这个架势,怕是跌到10元以下都有可能。”张兆明经常要出去见客户,所以对港城那边的事情非常了解,更别说他还特意了解过顾家的。
卫孟喜心头大乐,这都快跌掉三分之二了,那哪怕曾经叱咤风云雄踞一方的顾氏远洋市值20个亿,现在也只剩8个亿了,难怪顾家要着急,这不着急才怪呢!
一会儿,卫孟喜打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就把电话挂了,还说有空要过去深市一趟,张兆明还奇怪,老板怎么忽然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这远洋航运也不是他们主营的业务方向啊。
卫孟喜的心情,美得都想唱歌。
呵呵,这叫啥,自己刚找不到机会要他命呢,这机会就送上来了,当即给卫红卫国小燕等人打了一个电话,只有一句话——“明天,羊城机场见。”
孩子们见老妈啥也不说,可不敢马虎,当即跟老师请假,处理好手上的事,第二天早早的飞到羊城,等在闸口。
卫孟喜穿着一件薄款的春秋风衣,内搭一件白色真丝衬衣,下面是一条紧身小脚牛仔裤,平底鞋,衬得整个人身材凹凸有致,轻轻拉着一个小小的拉杆箱,简直走路都带风。
刚出闸口就被孩子们叫住,“妈!”
“阿姨!”
卫孟喜笑笑,摘掉墨镜,“到一会儿了?”
“没一会儿,妈你让我们来是……是不是要给我们上思想政治课啊?”卫红有点心虚,她不得不往股票上想,毕竟这可是老妈一直耳提面命的问题。
“不是,我请你们帮我上一课。”
两个女孩一愣,卫国的眉毛轻轻动了动,他知道妈妈这不是在说反话,莫非老妈也要开始炒股了?那是什么原因忽然让她有这个改变呢?最近家里或者说是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卫孟喜也没说,一边上张兆明开来的车,一边问他们工作(学习)上的事,卫红大四,马上就能拿毕业证了,但她已经被保研,肯定是要继续念研究生的,卫雪则不继续念了,因为她凭着大学期间在芭蕾舞界获得的奖项,已经顺利留校了。
本科学历,能在龙国最神圣的舞蹈学校殿堂当大学教师,这是老陆(卫)家的光荣!
而陆卫国自不必说,他的本硕连读还没结束,且到第六年的时候需要去美国交换,很有可能还要继续在美国读博,他也将成为第一批公派出国的龙国脑外科博士之一,就业什么的,估计到时候美国那边的恨不得花重金把他留下。
但小伙子说了,博士毕业他是肯定要回国的,就是到底是在京市还是海城,又或者书城,还没想好。
卫孟喜听得连连点头,当年老陆没念的博士,就要靠卫国了。
听着他们一个个的计划的都是怎么进修,不是大学老师就是硕士博士的,小燕吐吐舌头,“我就不一样了,没那么大本事,就只想当个富婆。”
“快乐的富婆。”
众人哈哈大笑,就连开车的张兆明也是笑得没办法,“你啊,怎么跟我家萍萍一样,问理想是啥,就是两个字搞钱。”
这些孩子,是亲眼见证卫阿姨的成长和富裕的,所以把她当偶像也不足为奇。
卫孟喜也笑,搞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人各有所长嘛,爱读书的就多读书,想搞钱的就多搞钱,想安安稳稳教书育人的就去当老师,“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车子进了厂区,卫孟喜直接杀到宿舍区,派卫国去把侯烨拽起来,“侯叔叔,我妈来了,有事找你。”
侯烨正在宿舍睡得昏天暗地呢,没想到女魔头卫孟喜居然杀到了,她对女魔头的畏惧真是刻进骨子里的,肌肉记忆似的,立马就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还在床柱上撞了一下,额头上立马肿起一个大包。
卫孟喜一直等他穿好衣服,才站在门口喊,“侯烨出来,带你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
侯烨的腮帮子狠狠地动了两下,“果真?”
“真,你看,我给你帮手都找来了。”指指身后三个年轻的,意气风发的少男少女。
事情很简单,要想趁顾氏虚要顾氏的命,那就需要专业的金融人士,外面找的经纪人她可不信任,但身边这仨小孩就是既懂金融,又值得信任,还跃跃欲试想要大展拳脚玩一把的小家伙们。
*****
很快,在五人熬夜奋战两天之后,顶着熊猫眼的他们,看着一份港城报纸,露出满意的笑容——《被神秘资本大量回购,顾氏远洋起死回生》。
说的是本来股价已经暴跌到11块5的顾氏远洋,在被神秘资本力量购进大量股票之后,价格一度涨到了18块,这无疑是起死回生的一招,整个行业市场都沸腾了,很多散户都想买,可惜都买不到,被好几只来自美国、新加坡和大陆的资本给买了。
顾家一喜,还以为是真的起死回生的机会来了,就连市场也这么认为的。
可另一边,这几支神秘资本力量又纷纷前后的来了个沽空,顾家顿时慌了,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这哪里是来让顾氏远洋起死回生啊,分明是来要命的!
这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走漏的,很快,市场上的散户也知道了,立马又是一阵恐慌性抛售,顾氏远洋的股价一瞬间暴跌到12块,这是又回到了原点?
不不不,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恐慌情绪是会传染的,在跌了三分之一之后,顾氏远洋的股价几乎是一天一块的跌,一直跌到8块的时候,侯烨的小妈和老爹已经把这几支神秘资本力量的电话打爆了,当然这都是经过层层包装的,用的是投资公司的名义,短短几天之内他们还真查不到幕后黑手是谁。
显然,认怂是没用的。
尤其是在一群想要你命的敌人面前。
168、卫氏远洋航运公司
被做空了, 那就是一颗大大的定时炸.弹,顾家人原以为跌到8块的时候,对方会收手了, 会把他们抽空的时候, 事实证明他们想错了!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 港城七八家报纸上同一时间刊登出了一篇一模一样的文章——《血染的×氏远洋, 记一桩33年前的离奇血案》。
要知道,同一时间在港城大小报上出现同一篇文章,这在港城是十分罕见的,可它不仅出现了,还不指名不道姓的说出了一件三十多年前偷.渡船上的血案,包括船主身后的老板是谁, 他们怎么教唆命令船员抢劫, 怎么把偷.渡客扔下船, 怎么进行肮脏的国际贩读,又是怎么为了掩盖罪行把船客毒死……
不仅如此, 还每一个重要环节, 每一个血腥情节都有不愿透露姓名的证人出来指证, 就连该船运公司的退休船员也反水了,把当时幕后老板给他们下达命令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就很难不让人信服了。
关键是吧, 虽未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 这家×氏远洋是哪家, 不就是最近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差点起死回生又被人做空的顾氏远洋吗?
船员指证的那位幕后老板的描述, 什么江浙沪船运公司起家, 什么儿子曾经在大陆当话剧演员,后来娶了剑桥高材生做二房,这么明显的细节,有眼睛看过新闻的都知道是谁。
顾家人急得跳脚。
当然,他们在意的不是顾家一门的名誉,更不可能是已经死去的顾老爷子的声誉,反正顾家是怎么起家的,这在港城也不是秘密,他们在意的是,这样的舆论夹击之下,必然会加剧股民的厌恶情绪,必将引发新一轮的更厉害的抛售潮。
名誉,哪有钱重要?
可是呢,他们又拿这几家报纸没办法,因为刊登这篇报道的正好是顾家历来的死对头开的!
港城的报纸是私人开办的啊,想发谁的负面就发谁的,至于真不真实无所谓,反正报道中又没指名道姓,你就是去告上法庭你也拿老子没办法!
很快,顾氏远洋的股票跌到了5元……
而当初做空顾氏远洋的几支资本,很快赚了个盆满钵满,从12块到5块,这中间的差价,都是净赚!
顾氏远洋彻底崩溃了,听说当家人顾双全当天早晨看到报纸之后,直接就被气得心脏病高血压都犯了,直接送进私人医院急救去了。
没有当家人坐镇,股票的事就落到了小妈和双胞胎手里,母子三人也算是有点本事,生怕别人趁虚而入抄了老底,正在四处借钱想把自家股票回购。
处理方式是正确的,毕竟母子仨都是正经金融科班出身,可问题是,现在谁敢借钱给他们?当家人要死不活的,能不能抢救过来还不知道,这债谁来认?但凡当家人一死,这豪门争产大戏必将轰轰烈烈满城风雨,这借出去的钱何时能拿回来?
所以,别看平时大家都对小妈母子仨恭敬有加客客气气的,都叫“顾太”,可真到了关键时刻,谁把你当顾太?
结果显而易见,借了一圈,钱没借着,还被狠狠的嘲笑讽刺了一番,小妈差点被气死。
而股票,继续跌。
一直跌到四块一的时候,已经到底了,只比三十年前刚上市的时候高一毛钱……顾家母子仨算是彻底放弃挣扎了。这意味着,在这场股灾中,他们整个顾家在远洋航运上赚的钱,经过三十多年的苦心经营的大公司,在短短一年之内,把所有财富都给蒸发了。
不是一点,是所有。
三十三年前注册资本两个亿的航运公司,现在依然只值两个亿,甚至还有不断往下跌的可能。这母子仨还能做什么呢?曾经的世交,曾经的好友,曾经的合作伙伴,现在想要借钱是借不到的,甚至卖房卖车也只能变现少得可怜的原价三分之一都不到的现金,小妈甚至想出了让儿子们联姻的办法。
她以为,只要儿子联姻,找到一个强有力的老丈人,只要能借到钱,或者一旦联姻消息放出去,投资者信心大增,不再继续抛售,就能稳住甚至上涨……可问题是,双胞胎长得再帅气,学历再高,在港城豪门的心里,这就跟两只鸭差不多。
堂堂豪门千金,什么男人找不着,偏要找两只会连累整个家族的鸭呢?
小妈啊,还是高估了自己儿子在婚姻市场上的价格。
而就在母子三人焦头烂额的时候,报纸上的头条又变成了——《顾氏远洋被人大举买入,是回光返照还是垂死挣扎?》
据说这神秘资本以1.5亿的大手笔把顾氏远洋抄底了!
原本价值20亿的顾氏远洋,身价硬生生在这场股灾中蒸发了17亿多,只剩2.67亿!
原本,外来资本是很难买到超过50%的股份的,可问题就在于,当初那些顾氏元老,那些顾老爷子创业初期分封出去的“诸侯”,全都反水了,这神秘资本不仅买走了股市中被抛售的部分,还把这些元老手里的也一起买走了!
一下子,这支神秘资本就占有了顾氏远洋56%的股权!
换言之,顾氏远洋,不能再姓顾了。
而这支神秘资本,各家媒体深挖发现,名字叫做卫氏远洋。
港城有姓卫的远洋航运公司吗?这家公司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它的航线在哪儿?有多少船?有多少集装箱?多大的运力?一年能赚多少钱?
然而,谁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要知道曾经的远洋航运龙头企业,在这场百年一遇的股灾里,被内地资本抄底就对了。
而更让顾家人跳脚的是,这支新鲜注入的血液,一入场,就以顾氏远洋名誉受损,不适合再作为上市公司名字为由,经过重大资产重组,公司主营业务虽没变,但大股东发生了变化,于是将叫了三十多年的“顾氏远洋”改成了卫氏远洋!
顾双全,本来刚从医院抢救回来,恢复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护士不小心将改名的报纸遗落在他病床前,一看到这份报道,顾双全当场再次晕厥,陷入新一轮的抢救……听说昏迷之前骂骂咧咧就两个字“混账”。
老祖宗经营了三代的船运业务,老爷子呕心沥血一辈子的成果,就这么被外人买走了。
不过,这一次的抢救,就没那么容易了,本来这人就是花花公子酒色无度,身体都被掏空了,年纪又摆在这儿,上一次是中风,抢救回来也没事,可这二次中风,就没那么容易了。
***
卫孟喜一行人也不懂医学的事,只是看报纸听说一个月后顾双全抢救过来了,但半边身子瘫痪了,康复之路十分漫长。
“没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顾家这点康复钱还是有的。”卫孟喜扬了扬报纸,看着对面那无精打采的侯烨说。
侯烨翻个白眼,“你以为我担心他的身体?我是在算,什么时候回去争家产比较合适。”
对,现在因为顾氏远洋遭受重创,名下的其它上市公司也倍受影响,因为投资者的信心是最脆弱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发金融海啸,更何况这又是被做空,又是丑闻,又是被抄底,当家人还中风的,就像一艘大船,不断地叠满了BUFF,只要再来一点风浪,大船就会倾覆,而寄生在大船上的所有生命,都将不复存在。
这时候,不撤的都是头铁,都是跟自己的钱过不去。
于是,顾氏名下其它上市公司的股票,又是新一轮的抛售潮。
“怎么分,就按咱们当时说好的呗,远洋航运归我,其它的归你,你想怎么搞,我全程配合。”卫孟喜摸着自己光滑的手腕,笑得开心极了。
上次的卖火电厂算啥呀,严格来说这才是她第一次参与资本运作,第一次体会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快乐,第一次在短短几个月内实现资产的翻倍翻倍再翻倍。
没错,在三个军师的指导下,赶在9月份索罗斯撤退之前,卫孟喜通过做空净赚了顾家的三个亿,后来又在最低点抄底的时候,以1.5亿的极低成本、白菜价获得了一家远洋航运公司56%的股份,并成功更名为卫氏远洋!
关键吧,这些钱还是顾氏远洋自己的。
算下来,她相当于免费得到一家大型上市公司不算,手里还剩下了将近两个亿的现金——从顾家嘴里掏出来的。
要不是她心里觉着不踏实,按照卫红卫东和小燕的意思,他们还要再等等,按住顾氏这只落水狗痛打几天,被打得越久,股价越低,到时候抄底成本越低,但卫孟喜觉着,打到三十年前就差不多了,这已经是把他们这么多年挣的黑心钱都给吐出来了。
她不是忽然大发慈悲,而是为自己将来考虑,万一也有别人像她一样想要抄底,那可不能白为他人做嫁衣。
侯烨也从做空里赚了不老少,现在手里至少也有两个亿的现金了,他能满足吗?
肯定不能啊,忍辱负重十几年,等的就是这一刻。
于是,从九月份的第一个星期一开始,正当港城股市沉浸在政府救市计划生效,索罗斯铩羽而归的喜悦中的时候,顾家却再一次陷入新一轮的水深火热中。
同样的套路,一模一样的遭遇,又来了一遍,顾家名下的餐饮、娱乐、报业、房产等多家上市公司,都被精准狙击,并且很快败下阵来,因为大家都看明白了,这次就是有人想要顾家的命,对方来势汹汹,每一步都经过精密的计划,联姻的路走不通,顾双全嘴歪眼斜说不出一句准话的时候,谁又敢帮他们呢?
朋友是暂时的,唯有利益永恒。在精明的港城商业圈子里,没有价值的顾氏,自然是不存在被救的价值,甚至还有不少人跟着喝了一口汤,好不滋润。
一直到1998年10月底,“来自大陆的某支神秘资本力量”买下了顾家众多产业中比较有发展前途的、底蕴深厚的几样,当然还有售价降低三分之二的房子,该神秘人觉得卫国卫红预估得非常有道理,因为他们说这些房子用不了两年又会涨回原价,现在买就是短线投资,两年后一转手就是三倍的卖价!
要是能多在手里攒几年,会更高。
侯烨这人有个优点,他一旦不中二了,就比较能听得进别人意见,既然孩子们的本事他亲眼见识过了,那现在肯定他们说啥他都觉得有道理。
顾家的产业被“神秘资本”白菜价收购得差不多了,然后他又开始装孝子贤孙,开始带着自己那同父同母的刚上小学四年级的亲弟弟,上顾双全病床前尽孝,什么脏活累活明明有专业护理人员干的,他都要抢着干,媒体一来总是能拍到他尽职尽责尽心伺候老父亲的画面,顿时港媒全是一片夸赞之声。
都说顾生以前抛弃的长子,其实才是最重情重义,最孝顺的孩子,甚至有人起底了他在深市的文具厂,都说长子就是不一样,比小妈生的只会玩金融的不一样,明明没留过洋没上过几天学,却能自学成才白手起家,说明这他身上流着的才是正宗的顾家的血脉,颇有当年顾老爷子风范巴拉巴拉……
反正,资本主义的媒体只认钱不认人,十年前讽刺他山鸡妄想变凤凰的是这几家,现在不要命的吹彩虹屁的依然是这几家。
没几天,顾双全也品过味儿来了,怎么原配和长子幼子都在跟前伺候,而小老婆和双胞胎则跑去英国“开疆辟土”?难道他的生命健康没有赚钱重要?
好巧不巧,又是菲佣不小心,留下一份小报在病房里:有八卦记者拍到小老婆在英国街头与老外耳鬓厮磨的照片,标题就是什么“一枝红杏出墙来”,这他妈就是活生生打他顾双全的脸啊!
当即,又被气晕的他,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抢救,等到所有事情忙完,打电话给小老婆也不接的时候,顾双全彻底死心,嘴里大骂“混账”,开始立遗嘱,正式立遗嘱。
遗嘱内容嘛,谁也不知道,反正全程是律师陪同。
原配和两个嫡子一点儿也不关心自己能分到多少钱,他们依然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他,终于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夜晚,1998年的最后一天,风流了一辈子的顾双全,在病房里因为一块鸡骨头卡在喉咙里,彻底断气了。
到底是谁送的鸡汤,为什么里面会有骨头,为什么又恰好卡在喉咙里,恰好都没医生护士听见呼救,恰好发现的时候人没了……这些问题,又在小报上连载了半个月。
反正,半个月后,大家的谈论重点变成了顾生生前立的这份遗嘱上,他将顾家所有产业一分为五份,原配、两个嫡子、双胞胎各一份,这是家族产业,而他顾双全个人所持有的所有股份,则是全部转给了老大侯烨。
居然一分也没留给小老婆,这叫啥?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当年既年轻又漂亮还是剑桥高材生的女人,怎么就想不开给个老头子做小呢,这做了小也就罢了,辛辛苦苦做小伏低这么多年,结果老头一死你连屁都捞不着一个!
人人在说顾生无情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对女性有点警示作用。
做什么不好,偏要去给有妇之夫做小。
你算计老男人的钱,老男人也不是傻的。
卫孟喜看着报纸,笑眯眯地想,侯烨这小子真有本事,既分到了家业,又继承到顾双全自己所持有的的股份,加上他以前包装借壳买的股份,整个顾家已经被他拿捏住百分之七八十了,剩下的……嗯,就由着弟弟们造吧,反正他拿回了该自己的就行。
倒是侯爱玲似乎是被高人点拨过一般,对侯烨的态度居然一改以前的冷漠,热情到了极致,就连小儿子也开口闭口“大哥”,仿佛是第一天知道有这么个大儿子(大哥)似的。
也幸好,侯烨不是耳根子软的,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一次把顾家清算掉,其实就是对自己以前的人生做一个了解,以后他就不再是谁的儿子,不再是那个在大雨夜里被父母抛在医院长椅上的小孩了。
拿着顾家的钱,他将侯爱玲和胞弟打包送出国,眼不见为净,这才有时间开始打理顾家的家业。
***
进入1999年后,卫孟喜要忙的事情更多了,手底下握着这么多产业,光自己一个人是跑不过来的,她开始计划在心腹元老之外,招聘一批专业的职业经理人,职业高管。
全是自己心腹管理,其实弊端很大,就像她上辈子见过的很多草台班子家族企业一样,一旦权利局限在家族人员手里,很多情况下就不能做出最理智对企业最好的安排。
尤其是水厂和小煤井煤矿、远洋航运这三块上,因为业务量很大,动辄都是上百万的交易,太过于依赖那么一两个心腹,不太明智。
正想着,忽然电话响了起来,卫小陆接起来,说了几句,“妈妈,王爷爷的电话。”
王老?!
卫孟喜的海港,因为一直没有独自开发的能力,搁浅了将近七个月。
这七个月里,逢年过节她还是按照以往的频率和习惯,去看看王老,但也心知肚明,这件事王老没说不行,那就是行,只是还在斡旋而已。或许,其中的难度是她自己无法想象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急,不要催,王老的人品,但凡是确实没办法解决,都会提前告诉她。
当然,在这一年里,龙家依然没放弃说服她共同开发卫家港的打算,大龙小龙兄弟游说一年无果之后,龙家甚至派来了嫡支嫡系的子孙,卫孟喜只能继续抗住压力。
如果龙家是在国内的,她信得过的人家,她也不介意共同开发,但龙家现在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国际游资,是资本家,资本家是没有祖国的。
在无关紧要的项目上,她可以妥协,但在海港上就不行。
龙家不可能是白白出钱出力帮助修建海港的,他们的要求是要占有卫家港45%的股份,见卫孟喜不同意,他们甚至提出,可以用三个亿购买下这座未经建设的荒岛一样的海港,卫孟喜依然拒绝。
对方出价越高,她越意识到这座海港的重要性,资本家的眼光,在一定程度上是值得“信赖”的。
而此时,王老的电话来了,那就一定是有消息了!
果然,电话里,王老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话——“一个礼拜后,有人来接你,一起去看看。”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除了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卫孟喜却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好!谢谢您,王老。”
“不用谢我,只要做到你答应的条件就行。”显然,王老也没少算账,要是她五年内全免费的诺言能兑现,每天就能为国家省下不少钱,不需要五年,短短两年甚至一年,就绝对能回本。
她的诚意给的足,他自己开口才不会难堪。
卫孟喜当然还要投桃报李,“王老,一旦港口建成,我将向您这边提供80%的终身制工作岗位,您看看身边是不是有‘困难群众’需要这个工作机会,我一定提供最大程度的帮助和便利。”
王老眼中精光一闪,连说三声,“好,好,好!”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用把话说透,卫孟喜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出国。
“妈你又要出国啊?”卫小陆有点郁闷,她好容易放寒假回来,结果没待几天呢,老妈就要离开了。
卫孟喜也有点愧疚,自己这几年陪他们的时间真的太少了,但没办法,“这次我一定要去,你们想去吗?”
“玩嘛,谁不去谁是傻子。”卫东咂吧咂吧嘴,“妈把小燕也带上吧,她还没去过澳洲呢。”
卫孟喜好笑,1997年的十月,小燕真是爱□□业双丰收啊,不仅薅到了索罗斯的羊毛,还捅破了和卫东之间的窗户纸,收获了一个男朋友。
算起来,也谈一年多了。
老母亲很开明,惟愿他们能好好相处,“行行行,走。”
这一次,许军帮忙向部委和省厅申请,老陆也难得的获得了一起出国旅游的机会,于是久违了小十年的全家出行再一次成行。
卫雪和卫红原本都不在家,但接到卫东电话都开心的跳起来了,当然要去啊,这就不用问!
1998年1月7号,原本该在家里准备过春节的时候,卫孟喜一家子包括卫衡苏奶奶孟舅公,坐上了从港城飞往悉尼的飞机。
上飞机前,是冬天,几乎所有人都穿着一件羽绒服,可等到了那边,却正是最热的时候,下了飞机,到处都是穿短袖裙子大短裤的外国人,当然也幸好,安华和彩霞已经先行过来了几个月,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出了闸机,卫孟喜就跟王老介绍的一位“刘先生”挥手告别,这位刘先生样貌十分普通,虽然言行举止穿着打扮都很像普通人,但卫孟喜就是知道,他应该不是普通人。
据他自己说,他是以后负责港口建设工作接洽的,卫孟喜对港口建设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管提,也没说自己是哪家公司或者哪个单位的,就等他去看一下实际情况,然后签一份施工承包合同,这事卫孟喜就不用管了。至于他们在海港基本建筑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安排,或者有没有别的计划,她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反正,她当甩手掌柜就行了。
反正,她是龙国人,她永远会为,且只为自己的祖国效力。
卫衡作为卫家港的合法所有者,在飞机上也没听见他俩聊什么,貌似就是在很随意的聊了聊天气,上了车好奇的问,“这位刘先生是……”
卫孟喜面色平淡,“飞机上搭讪的,刚好坐我旁边。”
卫衡虽然觉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也不再问,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五个外孙的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谁让他外语好,又博览群书呢,很多问题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的安华彩霞回答不了,他却总是能给出一个合理而科学的解释,就连老陆也频频刮目相看。
老丈人似乎不像妻子以前说的那样,文弱书生啊。
他们也没在悉尼多作停留,毕竟还要去办正事,直接从悉尼开往达尔文。
因为人多,所以安华准备了四辆车,每辆车还随车配备了一名专业司机和一名保镖,悉尼距离达尔文可有三千多公里,这要是在国内,从福建到东北都没这么远啊,三千一百多公里还只是直线距离,要是算行车里程数的话,更远。
本来最理想的交通工具是飞机,但孩子们说正好看风景,都不愿再坐飞机,只能改成汽车,几乎是环海岸线行驶,很是美美的体验了一把澳洲的海岸风光。
遇到美景就停车,顺便在海滨城市里散个步,品尝一下当地特色美食,顺带各种照片拍拍拍。
是的,卫雪买了部相机,估计是跟着张川学的摄影,就爱挂着个相机拍拍拍,除了美景,她的照片里就是各种家人的欢声笑语,这一趟倒是真的来对了,所有人都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
一连走了半个月,这才走到达尔文市,按照约定好的,那位刘先生已经早早的坐飞机来到,把该看的该了解的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双方再一次见面,当场签订合同,没几天,他找的工人就到了。
对外,这个港口宣称的是投资两亿元龙国币来做基础设施修建,工期为18个月,卫孟喜是真不用操心,她从没做过海港,也不瞎指挥,反正只要参考着现在国际上几个大型海港来就行,他们在达市待了半个月,刘先生就送来了设计图,卫家父女俩看过,都觉着没问题,那边就开始施工了。
当然,海港除了基础设施之外,别的要花钱的地方也很多,包括与当地海关、报税、免疫检查等多个部们的对接工作,就得卫孟喜自己掏钱了,这也是当时就说好的,她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来准备。
***
接下来的时间,由安华和彩霞专门负责跟刘先生对接,有什么需要卫衡配合的直接联系他去签字就行,陆家这一大家子就先在酒店安置好,然后继续欣赏海岛风光。
不过,也不是谁都喜欢出去吹风冲浪的,卫孟喜是发现了,卫国喜欢到处看小动物,卫雪喜欢咔咔咔拍照,卫红喜欢冲浪,卫小陆闹着要学潜水,老陆不放心,一直在陪着她,而卫姥爷和苏奶奶则就喜欢在沙滩边晒太阳,阳伞下阴凉的地方拿本书看着,孟舅公爱钓鱼,海钓那滋味儿叫一个爽……唯独,少了两个人。
卫东和小燕,似乎连续“消失”几天了。
小情侣想要单独相处的空间,这是人之常情,所以即使发现他们没跟上大部队好几天了,卫孟喜也没说什么,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可这天她刚办完事回到下榻的酒店,忽然看见他自己做贼似的下楼开了一间单独的房间,从那天开始,小燕和他就都没回过原来的房间……
老母亲的内心,有点点复杂。
要说什么吧,小年轻也正常,可一想到这种事万一有个万一,那吃亏的就是女孩……赵家跟自己是多年的好友,以后要是没谈成,这不是让自己和赵春来唐云凤都不好相见了嘛,尤其是女孩子,万一他们不懂,有个什么没做好的,可就对不住小燕了。
这女孩要是卫红和卫小陆,她不用担心,因为相信她们会保护自己,但小燕终究是有点大大咧咧,她不放心。
卫孟喜想了想,决定还是要提醒一下——注意做好保护措施。
可这种话她作为母亲,跟卫东那皮猴子一说他肯定能红着脸一蹦三尺高。
擦了点防晒霜,她赶紧去沙滩上找老陆,他正守着老闺女,跟一名专业潜水教练在那儿练习呢。
“老陆,你过来一下。”
只要不是跟数学有关的东西,卫小陆都学得很快,短短半个月已经有模有样了,跟着教练下水其实也没问题了,只是老陆还不放心而已。
“怎么?”老陆现在头发已经白了三分之一了,夹杂在黑发里,比以前沧桑了一些,但身形还是十分瘦削,腹肌也还在,看着非常清瘦,是卫孟喜喜欢的类型。
她不由自主在他背上拍了一把,“你咋不抹点防晒霜,晒久了皮肤会晒伤的。”
老陆无所谓的耸耸肩,眼睛依然没离开老闺女,“没事,你刚才要说什么?”
卫孟喜四下里打量,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小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你赶紧找卫东谈谈,跟他说说要负责,要保护女孩子,这事我怕他不懂,小燕又什么都依着他……”
老陆摸了摸下巴,“行,你先看着卫小陆,我过去找他。”
卫孟喜一把拉住他,“哎哟你去干啥,等会儿。”人家小情侣还不知道怎么腻歪呢,去不是尴尬嘛。
老陆留下一个潇洒至极的后脑勺,“放心。”
“老妈,你又让我爸去干啥啦?”卫小陆湿漉漉的上来,就要来抱她。
卫孟喜赶紧躲开,“离远一点你这水猴子。”
小鹿嘟着嘴,一副心碎模样,“妈,亲爱的美丽的老妈,你不爱我了吗?”
卫孟喜白她一眼,“小戏精,快去看看你大姐都拍了些什么照片。”
卫雪耐心不是一般好,她喜欢拍照,就到处找美的角度,卫姥爷和苏奶奶在沙滩上晒着太阳,看到有意思的段落还会互相交流一下,她觉得那画面很美,就一直蹲守在不远处咔咔咔呢。
虽然年纪都不小了,但男士帅气洒脱,目光温柔,女士则是任何时候都挺拔着腰背,法令纹深深的,却掩饰不住浑身的气质……
“老妈,你说他们美不美?”
卫孟喜点头,美。
这个年纪了,情情爱爱都显得肤浅而浮躁,就这么互相照应,互相当彼此的挚友,不好吗?
矿区的刘桂花付红娟还经常问,苏奶奶跟卫姥爷是不是想找老伴儿啥的,卫孟喜每次都可以很坚定的告诉她们,要说法律意义上的一纸结婚证,是不可能的,他们不会在意那些,但彼此做灵魂挚友,生活上的看顾伙伴,这是绝对的。
多少少年夫妻都无法成为老来伴,他们现在能给彼此做个伴儿,也是一种缘分。
正想着,安华和老陆忽然急匆匆从另一边走来,尤其安华,急得鞋里进了沙子都来不及管,“卫总!”
卫孟喜神色一凛,把卫小陆支开,“出什么事了吗?”
安华赶紧摇头,“不是出事了,是你让我留意的事有结果了。”
卫孟喜先是一顿,后一喜,“真的?”
“你看,照片在这儿。”
照片其实他是不确定,想着陆工是专业人士,就把照片先拿给他看看,而卫孟喜看向老陆,见他神色里也有点掩饰不住的惊喜,顿时自己就长长的舒了口气。
“拿来我看看。”
照片上,没有任何人物和建筑物,只是一个深深的峡谷,峡谷两侧是土红色的石头,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土红色。
可卫孟喜知道,这个土红色不是别的,它正是铁矿石!露天铁矿石!
169、卫氏矿业集团第一座海外矿山
早在安华和彩霞第一次来澳洲的时候, 卫孟喜就安排给他们这个任务,但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安华本来都快放弃希望了,因为他是真的真的很努力的寻找了大半年, 可现在的铁矿山, 要么已经有主,要么就是他也怕被骗, 毕竟当年严明汉就是在金水的“金矿”上赔进去不少钱呢。
这种铁矿山, 动辄以亿为单位,被骗只会更多。
所以他一直很警惕,也很小心,只是暗中留意,从不出去找人打听,倒是中途还结识了几个土澳人, 勉强能知道点当地的事。
“老板你知道我这几张照片哪儿来的吗?”
“哪儿来的?”
“还是咱们的老熟人呢。”
卫孟喜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他们的哪个老熟人能有这么通天的手眼。
“史密斯夫妇给的。”
卫孟喜一愣, “史密斯夫妇,是以前在咱们长寿山水厂待过那对美国夫妇吗?”
“对, 就是他们。”
卫孟喜想起来了, 以前孟仲平不是给她介绍过一对露西的远亲堂兄还是表兄啥的博士嘛, 本来是去给她做技术顾问的,但因为水厂经营没遇到什么技术难题,她开的工资也没美国的高, 这两口子就离开了。
因为她曾在无意间听史密斯先生说过他们本科专业和博士不一样,而且有种被特意隐瞒了学科出身的感觉, 她就给张川打过电话, 让留意调查一下这两口子的身份。
后来, 张川倒是告诉她了, 但结果跟卫孟喜想的相去甚远,这两口子还真不是间谍,而是专门替人找矿的探子,国际找矿人。
国内的找矿人一般是属于各个省市地区的地质大队,地质勘查局,老陆当年也算半个找矿人,他属于大型国企里的勘探队,这是在龙国才有的优势。
而史密斯夫妇不一样,他们不属于任何公司也不属于任何组织,不被谁雇佣,不为谁效力,就是各自为营,带着自己的经验和设备,去世界各地寻找矿种、矿床。
难怪他们来到龙国后,啥也不干,就先做了几个月的背包客,后来在水厂也是一样的,每天背着大包上山,对水厂员工的说法是包里带着帐篷,晚上要在山上露营。
当时卫孟喜就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怪怪的。
原来真有这种国际大掮客啊,一旦找到矿种和矿床,就联络在这一块上有意愿的有钱人或者公司,开个价,把地理信息矿种信息卖出去,甚至做得更大点,他们直接把矿源买下来,屯在手里,要真遇到有钱人,卖一次就够吃一辈子的!
这可真是个无本买卖啊,卫孟喜心说幸好自己当初工资没给他们开太高,不然变成自己花钱养着他们摸鱼搞副业,这心里得多郁闷啊!搞不好他们找到的矿,还要包装成旅游开发啥的卖给国外资本家,那她死了都能给气活过来!
这两口子可真是“史密斯夫妇”啊,当初能答应那么低的工资到书城市去工作,或许看中的就是隔壁金水市是老矿区,一般来说老矿区周围再找到别的矿种的几率要高很多。
但凡他们再早几年来,说不定气肥煤和钨矿的事,都被他们发现了,老陆哪还有立功的机会。要知道他们虽然各自为营,但因为经验丰富,掌握的专业知识都是全世界的领先水平,随身携带的设备或许也是最顶级的,老陆这身兼多职的人,怎么可能抢得过他们?
不过也是幸好,因为卫孟喜一直防备着他们,很多地方都不许他们涉足,要么有人跟着盯着,要么就直接告诉他们哪些地方不能去,为了防止他们干间谍的勾当,甚至还在他们望远镜和登山包上做过手脚……嗯,现在想来,自己也不是在杞人忧天。
对于这些只为利益所驱使的国际找矿人来说,他们是没有祖国,没有家园,没有情怀的,只有钱。
他们的眼睛,一半用来搜寻矿产,一半用来搜寻潜在客户。
当年在石兰省没找到合适的矿源,但找到了潜在客户——卫孟喜。
“估计是当时老板您买下金水村小煤井的事被他们知道后,觉得您就是潜在客户,现在知道你们过来了,专门找到我,给了我这些照片。”
安华自然不是天真的小伙子,相信史密斯夫妇那种“给卫老板送份大礼”的论调,他们其实就是想向老板推销他们找到的矿源。
卫孟喜反复的琢磨照片,越看越觉得跟自己上辈子在报纸上看过的铁矿巨头某公司发布的照片有点像。
那是全球铁矿公司里排前三的某一家,曾经有个奇闻异事,就是说当年这大老板只是一名农场主,但他的私人飞机在飞过澳洲的某个大峡谷时,发现当地的岩石颜色很奇怪,居然是铁锈色,像是一块巨大的铁皮放在外面风吹日晒之后生锈一样,他觉得是铁矿。
但这片土地曾经是没有铁矿石的,所有人都不信这个地方会有露天铁矿石,压根没人信他的话,他当时就去全世界寻找愿意买下这个发现特许权的资本家,最终找到一个英国人,他借此赚了一千万。
拿着这一千万,他也干起了开采铁矿石的生意,后来这才成为享誉全球的铁矿石大亨。
可以说,当时那个发现,就是他的第一桶金,是他发家致富的本钱。而当年买下这个铁矿石特许开采权的英国人,自然也靠着这个储量巨大,品质优良的矿床,成为世界铁矿石大亨前三的另一位。
而卫孟喜现在看这照片是越看越像,“老陆你看像露天铁矿石吗?”
照片老陆已经看过很长时间了,此时也是越看越觉得像,但照片可造假,远景也可能存在误差色差,单凭几张照片就断定,不是他的风格,“可以去看看。”
“他们现在在哪儿?”
“在那边。”安华指了指酒店和沙滩之间的太阳伞,伞下支着桌子,正是多年不见的史密斯夫妇。
史密斯还是老样子,胖胖的有点臃肿的白人,头顶已经秃了三分之一,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脸上和脖子胸前的晒斑非常严重,史密斯太太倒是依然很貌美,很甜心。
远远的,看见他们三人过来,史密斯夫妇就站起来,热情的挥舞双臂,“嗨,卫,陆!”
老陆不习惯这种热情,面无表情,卫孟喜倒是笑眯眯的,“嗨!”并热情的来了两个拥抱。
史密斯夫妇不住地夸赞他们没怎么变化,很漂亮(帅气),还说听说他们生意越做越大,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澳洲的铁矿石。
卫孟喜从善如流,于是就跟他们讨论起照片的事,问他们照片是在哪里拍的,对方肯定不能给具体的地理坐标,要确定她有意向,才会带她过去看。
“卫,你放心,这一次的铁矿是露天铁矿,比露天煤矿还稀有,不信你可以询问陆,他是这方面的行家。”史密斯一直看着不怎么说话的老陆,老陆也回以礼貌的点头,其它一个字也不多说。
倒是史密斯太太似乎对老陆特别感兴趣,叽叽呱呱的跟他说话,哪怕对方只是点头或者摇头,也很礼貌的保持距离,但她就是分外热情,重点强调她目前手里有好几个有意向的客户,都是世界上很有实力的矿业公司,不仅技术过硬,财力也很雄厚,但她更倾向他们,因为他太英俊,太帅气了。
卫孟喜憋笑,她这话对老陆说是真没用,媚眼抛给瞎子看,因为老陆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即使真见到铁矿山,他也得好好勘探验证一番才会答应的。
于是,双方约定三天后一起出发,乘坐私人飞机前去看看。
有这么一出,卫孟喜和老陆肯定没心思再玩了,先回酒店清点工具……出国前因为想到或许会用上,老陆带了一全套的勘探设备出来。
“去年我要给你买,你还硬说用不上,用队里的就行,你们勘探队能有这么先进,这么方便携带的全套工具吗?”卫孟喜见他认真清点着,就在旁边打趣。
老陆的抠门,是刻在基因里的,即使现在家里不差钱了,可他的东西还是要用到坏到修不好为止,包括但不仅限于各种钢笔、画图工具、鞋袜。去年他过生日,孩子们就和卫孟喜商量,打算送他一套最先进的小型勘探设备,这样即使去爬山他也能带上。
谁知,他在国内没时间登高望远,来到澳洲却派上用场了。
老陆清点完设备,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俩人又出去外面超市购买了几样,刚回到酒店门口就遇到卫东大摇大摆的穿着大短裤准备出门钓鱼。
可惜,在看见他俩的一瞬间,他就怂了,一张脸红得猴屁股似的,拎着钓具跑得比兔子还快。
“你找到机会跟他说了?”
“嗯。”
难怪,这臭小子跟老爸都尴尬,也难怪,要是自己去跟他说,搞不好母子关系都要破裂。
他跟小燕,自己是极度赞成的,当年有多反对那个江懿江春苗,现在就有多喜欢小燕。
至于江懿,卫孟喜后来也问过卫东,说自从她跟他们队里的替补队员谈上以后,卫东就没怎么见过她了。
卫孟喜肯定不放心啊,担心她是不是又在玩什么花招,毕竟上辈子这女孩也没少作妖。但她没再找直男卫东问,而是通过别的途径,查到那位替补队员的情况:家境优渥,父亲是经济大省的国企大领导,母亲当家庭主妇,后来国企重组时买下了很多拍卖的国有资产,现在老两口名下资产颇丰,房子车子攒了不少。
当然,还有一个很关键的,这位队员虽然是独子,但他还有六个姐姐,前头四个是原配老婆生的,后面老五老六和独子则是现在的老婆生的,而这六名姐姐都嫁得十分好,要么是大领导,要么是商界精英,要么是国外定居,反正手里不是有实权就是有钱……无一例外的,这六个姐姐都十分疼宠唯一的弟弟。
所以,即使这队员行为粗鄙,像个小霸王一样自大狂妄世界围着他转,甚至偶尔会动手,但江懿都忍下来了。
卫孟喜一开始还有点想不明白,因为在她的脑回路里,一个男人甭管人原生家庭有多少金山银山,那都是人家自己的,想不想给你,给你多少都是看心情,你自己就是个穿越者,还有了不错的经济基础,啥样的好男孩找不到呢?更别说还会家暴,这就是原则性的红线,在大多数独立自强的女孩子心里都是无法逾越的红线。
可随着越查越深,她发现这男人家可不仅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这六个女儿几乎是把政商界的根基都扎稳了,手里还有数不尽的现金古玩字画……家底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雄厚,最关键这是一个等级森严重男轻女十分严重的家庭,在这里,姐姐们可以为了弟弟付出一切的观念简直恐怖到令人发指。
卫孟喜忽然又有点能理解江懿的“忍耐”了。
这个女孩,她以为,嫁给这个能继承皇位的独子,她就是全家资源和六个姐姐的合力的受益者。
只是她知不知道,她的受益者身份或许只是表面上的,最后也必将跟她们一样,成为供养这根男宝的养分之一?
说句现实点的,她,江懿,在这个家庭里,要是生不出下一代男宝,怎么办?
卫孟喜当然不会圣母到去提醒她,以她的聪明道理其实都懂,只不过是觉得自己一定会是个例外的侥幸罢了。
反正,甭管她过什么日子,只要别来招惹卫东就行,她还得感谢那位替补队员呢!
晚上又是一顿海鲜盛宴,大家其实都有点吃够了,出来一个多月,上顿海鲜下顿海鲜的,在石兰省没办法经常吃,刚开始大家都乐呵得很,现在却都吃怕了。
“要是咱们也在这里开一家卫家宴就好了,以后咱们冬天来这边避寒,夏天过来避暑,你说对吧老妈?”卫小陆安排得明明白白。
“可以耶,这样无论夏天还是冬天我们都可以来拍很多美美的照片。”
“到时候海钓肯定很有意思。”
卫孟喜:“……”你们倒是安排得好,搞得以后会常来似的,这来来回回的这么多人要飞,那还不如干脆买架私人飞机不是更方便?
不过,也不是买不起,只是现在钱要花在刀刃上,等以后把想做的事都做完了,再买也不迟。
只是,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就是小燕也无事人似的,还出谋划策卫阿姨要是来这里开卫家宴,她也来这里开制鞋厂巴拉巴拉,只剩卫东一直没怎么说话。
全程脸色都是既纠结,又紧张,还一副频频偷看小燕的脸色,生怕小燕会生气的样子。
怎么着,这傻子是担心老妈会跟小燕说什么吗?那他真是多虑了,这种话题卫孟喜即使是婆婆也不好直接开口说的,更何况还不是婆婆。
吃完饭,大家也没离开餐厅,而是在那儿坐着玩耍,整间餐厅都被他们一家人包下来了,大家伙围坐一起玩扑克牌,海风习习,边玩边聊天。
卫小陆因为有许久治和张秋芳以及盼盼虎子等一众小屁孩给她传递消息,所以是家里目前已知八卦最多的孩子,“诶诶你们听说没,江春苗,哦不,江懿要结婚啦。”
众人一愣,卫孟喜的耳朵也竖起来,她白天刚想起这个人,怎么现在热乎的八卦就来了?
“听说是昨天男方家去咱们矿区订婚,彩礼好几万呢,下个月就要举办婚礼了。”当时围观的人很多,尤其盼盼几个也不害臊,竖着耳朵听,几乎是第一时间的,他们听到啥,当天晚上就原模原样传到小鹿姐姐耳朵里啦。
见大家都对这个八卦感兴趣,小鹿就哒哒哒继续说:“老妈你可不许说我乱说啊,是盼盼他们亲耳听见的,我只是八卦的搬运工,说是江懿怀孕了,肚子都能看出来啦,下个月必须结婚,男方家态度可狂呐,江懿爸妈一句话都不敢说,人家说啥就是啥,咱们金水煤矿的人,还真没这么怂的。”
卫孟喜瞪她一眼,“什么怂不怂的,别乱说。”但心里也很吃惊,这样一来,江懿就很被动了。
她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怎么就想不通未婚先孕就是把自己放在砧板上的道理呢?
不过,这时候也有b超技术能看男女了,或许是有了继承皇位的男宝,江懿觉得自己进门就能母凭子贵呢?
大家也不习惯去评价一个女孩,很快转移了话题,卫孟喜倒是觉得,以后江懿小两口的热闹怕是要多咯,反正桥归桥路归路,她只要不来捣乱,卫孟喜也不会特意跟她过不去。
而也就是这个“怀孕”的消息一出之后,卫孟喜再次发现,卫东的脸色更焦急了。
看来,今天这个八卦给他的震撼不小,哼,这样也好,这样他才知道怎么保护女孩。
想着,卫孟喜就准备回房间休息,明天一早还要出去买东西,顺便再采购一点特产啥的先邮寄回国,怕到时候上飞机也带不了太多,这次别人都可以忘记,但王老和王庆玉的不能少,王老为了斡旋自己的事肯定还是出了不少力的。
刚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忽然小鹿就敲门,“老妈老妈快来!”
“大姑娘了怎么还急慌慌的。”
“老妈你快穿上衣服,有热闹可看咯。”
卫孟喜真是拿她没办法,看个子像个成年人,可内心世界还跟小孩似的,“我不感兴趣,你们自己去吧,注意安全。”
说着就要关门,“别啊老妈,是我四哥,四哥要……要……唔唔,我不能说,咱们快走吧。”
卫孟喜一顿,卫东的心事重重她注意到了,干脆披起衣服,“你给我好好说说,他是不是又要干什么坏事?”
卫小陆搂着她,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卫孟喜一怔,随即也是狂喜,“真的假的?”
“他想清楚了吗?”
“可别一时头脑发热,别……”
“哎呀妈你就放心吧,我四哥老早就喜欢小燕姐了,只是他自己以前不知道而已,不然你想想看,我四哥从来不欺负女孩不跟女孩玩儿的,他怎么就偏偏每次都要惹小燕姐呢?又爱惹人家,又怕人家真生气,一会儿惹,一会儿哄的,我从小就觉得有猫腻,哼!”
卫孟喜哈哈大笑,那敢情好,这就叫欢喜冤家。
不过,作为长辈,年轻人感情好是一回事,她还得尊重对方家长的意见,“那你赵叔叔和唐阿姨呢?”
“妈你就放心吧,要是没探清楚未来老丈人的口风,我四哥能干?”小丫头很是信任四哥的人品。
母女俩来到沙滩上的时候,其实所有人都在,就连老陆也不知道从哪儿散步过来,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一群疯玩的孩子们。
沙滩的正中央,树上挂着很多彩灯,一个高大帅气的穿着红色球衣的年青男人,正抱着把吉他在边弹边唱。
“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原来每个女孩都不简单。”
“我想了又想,我猜了又猜,女孩们的心事还真奇怪,寂寞男孩的苍蝇拍,左拍拍,右拍拍,为什么还是没人来爱 ……无人问津啊,真无奈……”
这是今年最最流行,流行到风靡两岸三地的歌曲。年轻人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时而坏笑时而皱眉,唱的那叫一个投入,而卫小陆卫雪等女孩,就跟着节拍拍掌,带动着连附近的游客也过来围观。
围成一圈的人群正中央,是一个穿白裙子凉拖鞋的短发女孩,肤色微黑,但五官很明朗,很干净,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时不时还会露出点牙花子来,但就是让人感觉很舒服。
像一朵太阳花,不算艳丽,却灿烂,大方,生机勃勃。
弹唱完一曲之后,男人放下吉他,单膝跪地。
在场众人全都欢呼起来,女孩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吓得双手捂住脸,只有露出的牙齿很白很白,宣示着她的开心。
“赵小燕,你愿意嫁给我吗?”
小鹿这人来疯的,就在旁边带头大喊“愿意愿意”,围观的游客基本都是亚洲人,尤其新加坡马来西亚的都能听懂,跟着“愿意愿意”的叫。
星空,沙滩,吉他,穿球衣的少年,以及女孩一声爽朗干脆的“愿意”,卫孟喜仿佛听见夜空中烟花绽放的声音。
她觉得,这就是青春,就是二十几岁少年少女的爱情吧,不惧世人眼光。
卫孟喜也觉得眼眶发酸,这个时候还想那么多干啥呢?他们相爱就行了。
他们知道自己做什么就行了。
从地点、道具、氛围和小鹿提前知道能推断,这场求婚是蓄谋已久,卫东在出发前说能不能带上小燕,其实就是在计划这件事了,但卫孟喜也能看出来他的匆忙,准备得不是那么充分,后来还懊恼烟花不够多呢。
估计是中午老陆提醒他的话,加上晚上江懿的八卦,让他忽然觉得自己对不住小燕,所以把计划提前了。
但无论过程怎么样,结果是好的。
这一场求婚,在1999年尚算洋气,卫雪这边才咔咔咔,第二天卫东就去店里把照片全洗出来了,说要寄几张回去给老丈人和丈母娘看看,大家都乐意。
卫孟喜想了想,既然小年轻求婚了,那她和老陆也就在第一时间给赵春来唐云凤打个电话,说了一下等回国就去提亲的事,那边老两口也十分开心,卫东他们是没话说的,反倒数落小燕的不着调,说以后要他们多担待。
卫孟喜发自内心喜欢小燕,哪里什么担待不担待的,以后她可就把儿媳妇带身边做生意了,一方面能倾尽自己毕生精力的传授她一些技巧和人脉,另一方面嘛,也是让她尽快能接手家里生意。
“我虽然才42岁,但孩子们早点成年,分担一下担子,我也轻松点,是该享受人生了。”
老陆与她十指紧握,“我也是。”
都是未婚夫妻了,那他们再住一个房间也就不再躲着家人,俩人成双入对十指紧握也不必再找没人的地方,等到史密斯夫妇来接他们的时候,卫孟喜就把卫国卫红和小燕都带上,觉得可以听听他们的意见。
上了直升机,随着飞机的上升,能看到地面的建筑物一格一格的,尤其是达港和正在建设的卫家港,看上去就像两只银色的大鸟,正准备展翅高飞。
“卫,你以后必定不凡。”史密斯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他的夸赞,“除了你父亲的港口,听说你还收购了一家远洋航运公司,你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
很吵,卫孟喜只能断断续续听清几个字。
史密斯夫妇对视一眼,心说卫女士又是港口又是航运的,不就是准备运输大宗货物吗?
整个澳洲,对于她来说,最有吸引力的大宗货物就是铁矿石。
卫孟喜只是笑笑,这些信息都是能查到的,她想保密也不可能。
从北澳出发,直升机飞了一个多小时,他又指着下面说:“看,就是这里。”
从高处俯瞰,下面是一片山林,树林十分茂密,看着就像一片很普通的森林,只有偶尔边缘露出来的土地是红色的,很像石兰省某些地方的红土地,但那是沙土,只适合种土豆花生这些,跟铁矿可没关系。
直升机在上空盘旋一会儿,安华就拿着相机咔咔咔,各个角度,各个方位都拍了很多张。
等到飞机降落,大家下去围着森林外围,似乎是在悠闲的散步。
史密斯一直在热情的介绍着,这里的地理位置,包括经纬度,周边城市情况,交通情况,以及这片森林的占地面积,不远处就是照片上的红色峡谷。
这里刚下过雨,泥土还是软的,粘在鞋底,甚至连裤腿都被染红了。卫孟喜一直在跟史密斯夫妇交流,安华拍照,卫国就帮老陆取土壤和岩石,不同方位不同植被下面都取了点,一行人走走停停,一直看了四个多小时,也只看了一半。
“这一带被当地人叫做红森林,最近的民居在二十公里外,我们是先去吃东西,还是……”
卫孟喜想了想,以眼神问老陆,老陆点点头,“行,那我们先回去商量以下吧。”
反正取样已经很充分了,上百份样本,足够了,那只要记住地址,过几天还可以自己开车来。这外面一会儿太阳一会儿雨的,又没有车子,确实很不方便。
返回的路上,史密斯见他们面上无惊无喜,就有点拿不准,这是看中还是没看中呢?
卫孟喜当然是看中了,但问题是检验结果没出来之前,她什么都不能说。
“这样吧,史密斯先生,你开个价吧。”
既然能带他们来看,那就是当地土地问题已经被他们处理好了,她要买就只能从他们手里买,同一片地,自己想要从别的渠道入手,也不可能了。
“这个数,龙国币。”史密斯伸出两根手指头。
卫孟喜想也不想,当即摇头,她记得自己在报纸上看过的把这片土地特许开采权出卖的价格,是一千万英镑,但那是港城回归前的事,按照当年的汇率计算,其实也就是1.3亿龙国币左右,1.4不到。
现在史密斯直接开价两个亿,这肯定是有水分的。
“卫,这片红森林现在有很多人都想要,包括全世界闻名的BB矿业公司,你的竞争对手们都很有实力。”
“这我知道,好东西想要的人会多,但价格不能超过实际价值太多,你看这片土地,现在看着就是一片红土地,没有任何官方认证能说出它到底有多少铁矿,品质如何,地质结构适不适合开采,能开采多少年……最重要的是,你看周边什么都没有,运输不便,开采出来的铁矿石要怎么运到港口?这会增加我的成本,你的价格恕我无法接受。”
史密斯见此,也只能尽量说好话。
职业找矿人,自带干粮辛苦了大半辈子,好容易遇到这么好一片矿床,他肯定是要卖出去,把钱搂进怀里才算数的。
等回到下榻酒店,卫孟喜跟他们共进了一顿午餐,也没挽留他们,更没继续谈价格的事。
一直等了三天,老陆那边反复多次实验的结果才出来,“红森林的土壤中铁离子含量确实很高,尤其峡谷地带的岩石,已经趋近于铁矿石的成分,只是因为风雨侵蚀,表层的成分不稳定,需要进一步取深层次岩石的样才能确定。”
上百份样品,应该足以证明数据的真实性。
“行,坐标你记下来了吧?改天让安华带你去取。”
“就明天吧。”老陆有点蠢蠢欲试,他对铁矿石的兴趣明显比什么海钓沙滩强多了,闲了这么多天,终于自己的专长能派上用场,他不想再耽搁。
“行行行,安华给你们准备车子。”小助手陆卫国肯定也要去的。
接下来几天,史密斯夫妇几乎是一天跑一趟,来找卫孟喜,就是说价格可以商量。其实卫孟喜也懒得去调查他们到底有没有找别人,这铁矿山她是肯定要定了的,只不过两个亿确实超过她的预计,她得好好的磨一磨价格。
老陆那边的好几个实验结果都出来了,无论是浅层土壤岩石还是深层土壤岩石,无论哪个方位随机取的样本,都能证实这片土地上的含铁量非常高,在龙国内目前还没找到这么高这么好的!
她一直在磨价格,一直没买定,这可不像卫老板的风格,苏奶奶和卫姥爷一商量,忽然某一天把她叫到一边,很诚恳的说:“我们每人借你一千万,你赶紧买了吧。”
孟舅公也说,“是啊,我也凑一千万给你,小喜赶紧下手。”
专业的他们不懂,但陆广全脸上的欣喜他们不会错过,这说明红森林是个好地方啊,这么好的铁矿不买还等着过年啊?
卫孟喜看着他们脸上的恨铁不成钢,尤其是一直阴阳怪气的苏奶奶,她真的好像永远不会好好跟你说话,就是对自己亲外孙,当年奶萌奶萌的小虎蛋,她也没句好话,可一旦愿意对谁好,她就是比谁都财大气粗。
见她“迟疑”,苏奶奶冷哼一声,“放心,不要你利息,以后啥时候有钱啥时候还就行。”
“那我要是永远不还呢?”
“那就当我给你俩闺女的彩礼了,要嫌不够,房子首饰还能换个几百万,苏半泉不是白叫的。”拿回祖产后,她这么多年虽然也没从事什么经营活动,但人脉关系还有一些,存点高利息的存款,把首饰租给人家用,宅子放着就能升值。
零零碎碎算下来,她自己手里也有小两千万,俩孙子买房结婚不是问题,但她愿意借出一半身家来支援卫孟喜的事业,卫孟喜要说不感动都是假的。
因为苏奶奶和卫姥爷孟舅公都不一样,她与她卫孟喜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没有亲情的纽带,甚至她们之间这么多年了就没说过几句贴心话,卫孟喜从一开始的被她气得肝疼到后来渐渐把她的阴阳怪气当放屁,这是需要一定忍耐力的。
而就是这样卫孟喜觉得都不算“好”的关系,她居然主动借出一半身家给她,去做一件她自己也没把握能不能赚钱的生意。
也别说什么未来亲家,设身处地想一下,赵春来和唐云凤要是想干什么事业,她愿意无偿借出一半身家给他们吗?卫孟喜是个合格的商人,她可以很肯定的说自己做不到。
卫孟喜当即一点头,“行,你们给我,但不是借,算你们入股投资,咱们这次就干一票大的。”
她就开始算账,对红森林,她的心理价位是1.5亿,她手里现在是有2亿现金,但不能全投在里面,她还得留点余钱干别的,铁矿山买下来后还得准备开采的软硬件、基础设施建设,光这就得再准备五千万,要知道这里的铁路和公路可不是无偿使用的,从红森林到卫家港的距离,她修铁路还不知道要花出去多少……
再加上港口建成之后还得再投入五千万左右的基建,她先预留出这部分的话,铁矿投资上就只能拿出1.5亿左右,缺口就是五千万。
这还是最理想的预算状态。
不由分说,卫孟喜把大家伙拉到一起,开始算账,两个亿的投资里,她出1.5亿,占了75%的股份,剩下的就让大家伙凑。她以前没意识到股份分红的爽,这几年看着侯爱琴张大娘等人每年都能靠着文具厂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这就是她回报身边人的方式。
愿意主动帮她的人,她也应该感谢他们。
苏奶奶、卫姥爷、孟舅公每人一千万,各占股5%,孟二哥那边一说也知道这是小喜回报的赚钱机会,当即拿出五百万,赵春来两口子则是三百万,而侯烨那边则非常爽快,大手一挥她还差多少他就出多少。
最后,六个人按照各自出资比例分了剩下的25%的股份,卫孟喜的大股东地位绝对不会动摇。
反正,用苏奶奶那阴阳怪气的语气说:以后啊,卫雪卫红把张川张江领回去,卫东把小燕娶进门,这些股份还不是又回到了你卫总手里?
于是,1999年3月18号,卫孟喜买下了澳洲西部的一座储量巨大、品质优良的露天铁矿山,这是卫氏矿业集团在海外投资的第一座矿山,也是她迈向世界的第一步,最重要一步。
时间尚未进入新世纪,卫孟喜的征程却已迈出了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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