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迟暮:“……”
旋即有些无语,道:“你魂儿丢路上了?”
赵潜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了什么话,但想从他脸上看到什么夸张的表情也是有难度的,只是非常官方的解释了自己刚才在想别的事情,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那你看看你要吃什么,今天这顿我请你。”
就在赵潜接过菜单半分钟后,金迟暮还是踟蹰着补充了一句:“他这里素菜也很好吃,嗯,真的,你信我。”
金迟暮还是没好意思直接跟赵潜表示自己钱不多的事实,她想他这么心明眼亮,一定知道她的意思。
她没有赌错,赵潜果然多数点的都是蔬菜,但是很快金迟暮开始升腾起一种愧疚感,明明是为了赔礼,却还要委屈别人,换吴欢的口头禅来说,自己多少有点不厚道。
正脑海交战时,赵潜不动声色的将菜单推到了金迟暮的手边一寸的距离,纸笔整齐的放着,角度刚好方便金迟暮拿起笔。
手机铃声霎时轰然大作,但在沸反盈天的小摊处,并不显得突兀,金迟暮被铃声拉出自我的世界。
来电显示就一个字——欢
刚接通就是大嗓门的女声,金迟暮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将手机放在远离耳朵的一边,动作十分娴熟,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你不是打工呢吗?”
吴欢隐隐激动:“是啊,我下班了啊,你在哪,我来找你!”
话音刚落,金迟暮有些为难,大拇指指甲摩挲着食指的螺纹,缓缓地撑着手开始想要啃指甲。
突然感受到黯喑的目光,才顾忌到个人形象没有咬指甲。
赵潜在这里,他显然是不喜欢吵闹的人的,经过一天的相处,金迟暮大概了解一点他这个怪人。
吴欢又是个无话不欢的主儿,两个人碰到一起,她真担心两个人会打起来。
“那个……”金迟暮是个爽利性子,难得犹豫不决,吴欢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是不是你有事儿啊?”
赵潜突然点了点桌面,推过来的手机上写着五个字:不用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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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空气中弥漫着香气蓬勃的烟火味,那种椒麻的利刃感让金迟暮的口中仿佛短暂失去味觉,些许苦涩蔓延至喉咙,直达心口。
——不用在意我
金迟暮并不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也并觉得闪光点需要时时刻刻围绕在她身边才算是合理,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生活在人际圈的边缘,比如赵潜。
好像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不需要任何人的在意,任何事情都可以不征求他的意见。
虽然金迟暮现在也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但她从不看轻自己,妄自菲薄不在她的人生准则里安有一隅。
金迟暮忍不住去观察赵潜,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扭着头看着旁边石子路上对面的过路人熙来攘往在人群中消隐又再现,如此反复循环着。
从侧面看,他的眉骨真的非常凌厉,犹如险峭奇崛的山峰,从不给人留活路,但意外地,他的瞳眸黑的发亮,沉的纯粹。
山峰之下还有一汪碧泉,如何不叫人向往呢?
这次金迟暮学聪明了,在赵潜即将转头的瞬间,直接蹲到地上,佯装系鞋带。
桌面底下,是砰跳的搏动。
她不脸红,只觉得赵潜的眼睛真漂亮。
吴欢来得快,来时,身边还带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金迟暮眼睛都不用抬就知道她带的是蒋易。
毕竟这两个人除了性别不同之外,从小就跟连体婴儿似的。
金迟暮心中默默倒数,看着一步步走进的吴欢。
“哈!被我抓到了吧!我说怎么支支吾吾的,原来是和帅哥有约啊!”
金迟暮看着她叭叭的倒豆子,趁着她换气的间隙回了句:“知道你还来。”
赵潜自从经历过昨天被她调戏那一遭之后,就深谙金迟暮不按常理出牌的秉性了,此时也只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蒋易看到赵潜如此沉得住气,坐到他旁边,低声笑笑:“你应该也是江野姐厂里的吧,初次见面,我叫蒋易。”
这次,赵潜没有闭口不言了,但也没有伸手,只是回了姓名,用那常年在冰箱里磨砺的冷淡语气:“赵潜。”
这一声,吴欢倒是直接被点燃了,两眼冒光赤条条凝视着赵潜,“你就是赵潜!?那个学霸?”
金迟暮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难道认识吗?
赵潜没有回应,但吴欢显然已经自我确定了答案,并且认定赵潜就是那个隔壁班的学霸。
吴欢激动地握住金迟暮的手,“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我们隔壁班高三休学的学霸,在你之前一直是榜首,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垫底!你不记得了?”
金迟暮诚实的点点头,“不记得了。”
她记性不太好,从小如此,当然学习是一个例外。
吴欢不厌其烦的又开始给金迟暮科普关于学校的各种八卦,也不管对面两个男生场面冰冻。
蒋易和吴欢待久了,也不太习惯长时间不说话的相处,只能尴尬的随便找个话头试图打开气氛。
“你也是黎塘高中的吗?”
“算是。”
毕竟后来他都休学了,严格意义上不算是黎塘高中的学生。
想到刚才吴欢口无遮拦的调侃,蒋易习惯性的替她赔礼道歉,“吴欢从小就这样,但她没心没肺不是故意的,刚才你不要介意啊。”
赵潜点头,他无所谓,不在乎。
吴欢的八卦因子藏不住,科普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想要问金迟暮为什么会和赵潜单独在这里的原因了。
金迟暮单手无情推开吴欢贴在她手臂上的小脸蛋,不动如山。
“给人赔罪,不行?”
赔罪?第一天去就得罪人了?
吴欢不信,说什么也要套出点有意思的八卦出来,然而金迟暮铜墙铁壁任她怎么套路都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
吴欢还是半信半疑,撑着下巴问:“真没有?”
金迟暮从善如流:“没有,你想太多了。”
就算有也不可能第一天就发生什么大事情,不过是喝了点酒吹了一晚上冷风。
烧烤陆陆续续上桌,吴欢看着一桌子白白绿绿的,小巧的眉毛缓缓褶皱。
她小心凑近金迟暮耳边小声确认:“不是赔罪吗?你就请人家学霸吃这个?”
金迟暮看着桌上的菜色,有些许心虚,但很快恢复,道:“他自己点的。”
好吧,吴欢也没法干涉什么,总算是安静了一点,但也只是安静了一会儿。
慢慢的,金迟暮发现让吴欢过来不失为一个明智的决定。
赵潜惜字如金,吴欢无话不说,场面融洽的恰到好处,不至于尴尬的冷场。
吴欢拿着一串烤花菜娴熟的递给金迟暮,随后才给自己拿了一串,“对了,成绩快出来了,我有点紧张。”
高考放假也有两个礼拜了,出成绩就在6月24号,就在明天了。
蒋易摇摇头,“已成定局,紧张也没用。”
吴欢给了他一个标准的白眼,看向金迟暮和赵潜,随后懊恼的收回目光。
“算了,你们两个都是学霸,我干嘛自取其辱。”
“紧张。”
应声而落,金迟暮手中那盆涮脑花儿最后一点翻在地上,在黑色的裤子上留下油腻污渍。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是赵潜。
吴欢不敢相信的自嘲笑笑,慌忙摆手,“你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学霸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金迟暮也觉得惊讶,目光落在赵潜手边的抽纸盒,想要伸手过去拿。
她手指纤长,奈何还是差一点距离。
赵潜的手就要抬起来,眼前突然被伸出的手遮住视线,蒋易抽了张纸塞给金迟暮。
“谢了。”
“客气。”
赵潜的手顺势摸向后脖颈,随后漫不经心放进了口袋。
“学霸你想考哪里啊?是不是很难考所以紧张?”吴欢一旦话匣子打开,如果没有问到结果是很难关上的。
金迟暮不希望赵潜为难,暗地里推推吴欢,示意她别再问了。
须臾间,沉缓清越的声线吐字清晰:“考出这里,离这里越远越好。”
黎塘村于他而言,只是一片泥泞牢笼,毫无眷恋可言。
吴欢沉默了,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金迟暮倏尔洒脱一笑,如释重负般。
“挺好,我也想考出这里,越远越好的那一种,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
冥冥之中,金迟暮觉得自己第一天的直觉没有错,赵潜和她似乎有些地方相像的离谱。
这顿饭,吃的似乎是愉快的,起码在金迟暮看来的确如此。
站在结账台等着张叔给她找零,闲暇之余漫无目的地环视着对面,想起刚才自己裤子上的污渍,一会儿还得买一瓶洗洁精,去污能力比较好。
这一招,还是她多年的生活经验所得,百试不爽。
“小金下次记得再来啊,叔请你吃脑花儿!”张叔一如既往地热情,金迟暮答应着走向街对面。
吴欢因为想要吃冰棍,于是三个人先去了前街的阿妈小卖铺,那里也是他们从小光顾的地方。
从这里到前街不远,只不过要穿过一条没有路灯的冗长弄堂,黎塘村虽然地面早就不是水泥路了,但免不了有些地方缺少修缮,路灯就是最大的问题,但镇上的实施政策没下来,老百姓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等。
金迟暮踩着地上已经定型的影影绰绰的泥坑子,自娱自乐的走在弄堂里,手机屏幕微弱的灯光刚好能让她看清楚脚下的路。
第一个泥坑子,
第二个泥坑子,
第三个——
“哟,我们的金姐挺有兴致啊。”
一声吹着口哨的声音从悠长的弄堂尽头传过来,撞壁回音悠长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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