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夜色悄无声息笼住偌大的帝京。


    雪势渐大,簌簌飞落于窗外,如鹅毛一般从天上打着旋坠下来。


    顾晚卿的院子名为寒香苑,取自“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可她院子里一无宝剑,二无梅花。


    有的只有这漫漫冬日凄寒冷峭的风和雪。


    不过这不影响顾晚卿喜欢梅花。


    连带着梅花盛放的寒冬,她也对其宽容几分,不及大姐顾晚依那般厌恶。


    “这破冬天,到底要下多少场雪才肯心满意足地离去。”顾晚依趴在顾晚卿房中的梨木雕花大床上。


    身下压着她软和保暖的流云锦被,正对着窗外洋洋洒洒的大雪,愤懑不平。


    眼下已是人定时分,太傅府上下悄寂无声,唯剩满院雪色与灯火暖色。


    顾晚卿因白日里扎马步腰酸腿疼睡不着,虽然请了大夫敷了药,但那酸胀痛感,似有人拿了一把铁锤没轻没重在她腿上敲着。


    翻来覆去也入不了梦乡。


    得知此事,大姐顾晚依便来陪她了。


    两个小姑娘一起趴在床上,望着窗外飞雪各有所思、所感。


    顾晚依嘟囔抱怨时,顾晚卿没吱声。


    她连眼神都是涣散的,小脑袋瓜里还想着白日里卫琛对她态度反常的事。


    今日一早去书院上学,顾晚卿便在书院门口撞见过卫琛。


    她如往常那样与他说话,他亦如平日里那般视她如空气,不搭理她。


    那副病恹恹冷冰冰,寡着一张脸的样子,确实不太讨人喜欢。


    不过顾晚卿这人向来喜欢挑战困难,克服困难。


    连爹爹都说她耐性足,韧性好,坚韧不拔,心志奇坚,难得难得。


    所以即便卫琛对她百般冷脸,顾晚卿待他也始终喜眉笑眼。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必定第一时间便会想到他。


    顾晚卿坚信,假以时日,她必能水滴石穿,打开卫琛的心门。


    可她没想到,这一日竟来的如此突然。


    卫琛不过趴着睡了一觉,醒来似是病了一般,对她的态度可谓陡然反转。


    以前他对她是如何爱答不理,今日便是如何的满腔热情。


    “婠婠,你还疼否?”顾晚依的话音忽然来到顾晚卿耳畔。


    她的魂儿被唤了回来,两只嫩白的手捧着下颌,点点头:“自然是疼的,不过没那么难忍了。”


    “大姐,今日阿锦唤我卿卿,还抱了我一下。”


    “你说他是不是很奇怪?”


    “我这是不是就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定是终于想通了,打算同我做朋友了!”


    听着顾晚卿越发肯定的语气,顾晚依也手托下颌,歪头看着她:“你怎对那卫琛如此执着?”


    “这庆都名门子弟举不胜举,你就非得与他做朋友?”


    顾晚卿咬了咬浅粉的嘴唇,郑重地点头:“他生得那么好看,一个人孤零零的太可怜了。”


    “可他就是个病秧子。满帝京的显贵子弟,哪个乐意与他玩耍?”


    “你若是与他为伍,别人也不会同你玩耍。”顾晚依实话实话地劝着。


    不料她这小妹,倔得像一头驴。


    “爹爹说,知己难求,一二足矣。”


    “既是如此,我当然要找厉害之人做知己。”


    “卫琛一个病秧子,你哪儿瞧出他厉害了?”顾晚依险些被她逗笑。


    但顾晚卿有自己的见解,语气坚定:“他爹是当朝太尉,与我们爹爹一起位列三公。”


    “怎的不厉害?”


    顾晚依:“那也是他爹厉害,与他有何干系?”


    顾晚卿:“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太尉大人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迟早会像他前头两位哥哥一样厉害!”


    顾晚依:“……”


    其实还有一点顾晚卿没说。


    爹爹说当今朝中,唯一令他敬佩的便是卫太尉。


    既是连爹爹都心生敬佩之人,必然教导出来的儿子,也不会太差。


    顾晚卿偏要赌这一把。


    顾晚依见与她讲不通,困意也袭上来,她便往旁边一滚,拉开锦被躺进去:“不说了不说了,时候不早了,赶紧歇了吧。”


    她今夜本就是来陪顾晚卿说话的,时辰晚了,便也不打算回自己院子了。


    反正她们姐妹俩,从小到大,隔三差五便要挤在一起睡觉,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顾晚依躺下后便合上眼渐渐入睡,顾晚卿却还是睡不着。


    她趴在床头,琢磨着明日去书院,再给卫琛带什么好吃的。


    是玫瑰酥还是茯苓糕?


    他今日也没说喜欢吃什么。


    想到卫琛,顾晚卿便又想起白日里被夫子罚在廊下扎马步时,卫琛中途晕倒一事。


    想来他定是病得很重,也不知明日,还能不能上书院。


    -


    翌日,卫琛果然没来书院。


    顾晚卿向夫子打听过,说是他病得昏沉不醒,需得休养几日。


    于是后头几日,卫琛依旧没上书院听夫子讲学。


    就在顾晚卿惋惜,好不容易与卫琛的关系拉近了一些,却没办法抓住机会趁热打铁与他做朋友时。


    她收到了卫琛写给她的信。


    书信是书院休沐的前一日傍晚,由门房那边转送到顾晚卿院子里的。


    小丫鬟霜月将信交到她手上,巴巴地望着顾晚卿:“二小姐,你与卫小三爷的关系几时变好了,他竟写信给你!”


    顾晚卿也是又惊又喜,忙拆了信,仔细看卫琛与她说些什么。


    信上的字确实是卫琛的字,但顾晚卿总觉得,又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卫琛的字,似乎笔力锋利了许多,比平日在书院课堂上写的字看着更有力气。


    顾晚卿并未奇怪多久,她更在意信上的内容。


    信上说,明日休沐,询问顾晚卿是否有空,去南郊浮屠山赏梅。


    字短意长,令顾晚卿激动不已。


    她万万没想到,休沐日,卫琛竟然会约她出门赏梅!


    这是不是说明,在他心里,他们已然是至交好友了?!


    为此顾晚卿高兴了整整一宿。


    傍晚时分天上飘雪,她便兴奋得举着卫琛写给她的那封信,在寒香苑里奔来跑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风淋了雪的缘故,翌日天明时分,嬷嬷来唤顾晚卿起床时,她竟是没能起得来。


    感觉浑身酸疼,头重脚轻,一睁眼便天旋地转,难受的厉害。


    母亲袁氏为她请了大夫,这一诊脉,一阵望闻问切。


    大夫下了定论:“二小姐这是感染了风寒,需得卧床休息,这两日断不可再受寒了。”


    随后大夫为顾晚卿开了药,着人去熬制。


    如此这般,今日南郊浮屠山,顾晚卿是去不成了。


    昏沉之际,她倒也没忘记让霜月着人去太尉府上告诉卫琛一声,说她今日不能应约去浮屠山赏梅了。


    -


    过了晌午,顾晚卿的脑袋清爽了许多。


    喝了两回药,她虽还咳着,鼻子也不通气,但头确实那么晕了。


    这会儿还能裹着锦被坐在床沿,与来她房中陪她消遣的顾晚依闲聊几句。


    “大姐,你说阿锦会不会因此生气,彻底断了与我往来的念头啊?”顾晚卿揪着柳眉,哭丧着脸。


    只因她早上着人给太尉府送了信,至今没收到那边的回复。


    也不知道她不能赴约,卫琛是什么反应。


    顾晚卿为此忐忑了近两个时辰了。


    大姐顾晚依一脸不理解:“为何这般担心?”


    顾晚卿:“阿锦他好不容易约我一回,我亦答应他要赴约,结果却失约了……”


    “连我送去说明情况的信也没有回复。想来他一定是很生气。”


    “那便让他气。”


    “他若不与你做朋友,你会拥有更多的朋友。”


    “不亏。”


    顾晚依咬了两口茯苓糕,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说的话很是没心没肺。


    顾晚卿听了顿觉无言以对。


    她此刻的心情,怕是无人能够理解的。


    何况大姐也和京中其他显贵子弟一样,认为卫琛一介病秧子,根本不值得深交。


    -


    晌午之后,顾晚卿喝了药又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这日的雪下下停停,没完没了。


    到傍晚时,寒香苑的院子里铺了厚厚积雪,下人们正费力清理着。


    偷摸从床上下来,过了件大氅便往后院跑的顾晚卿,倒是没被人发现行迹。


    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她溜到后院将院子里的积雪滚着玩,半晌也没人发现。


    顾晚卿心里也有数,她还病着,不宜在屋外呆的太久。


    只不过这一整日她缠绵于床榻,实在躺得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这才趁人不注意,偷溜出来,想着玩一会儿,透口气,舒展一下筋骨,便乖乖回屋去。


    就在顾晚卿费力滚出一个有她一半高的雪球时,她乏力。


    到底是病着,气力有限。


    于是她打算回屋去。


    谁曾想,顾晚卿才刚刚转过身,背后那堵高墙上忽然飞落一团雪球,不偏不倚砸在她肩头。


    力道倒是不重,顾晚卿不觉得疼,却也被那力道引得回头看去。


    墙角有一株柿子树,冬日里,枯得只剩下满枝丫的积雪了。


    而柿子树枝丫延伸到的墙头,卫琛小小的一团骑坐在那上面。


    他一手正欲捏出第二个雪团,另一手不知道拿着什么,垂在墙外头。


    顾晚卿认出他的一瞬,险些连魂儿都吓得离体而去。


    那可是一丈多高的院墙,卫琛是怎么爬上去的?


    他不会摔下来吧!


    顷刻之间,顾晚卿想了许多。


    最后她没等卫琛开口表明来意,便拎着裙摆转身往前院跑。


    一边跑,顾晚卿还一边回头叮嘱骑坐在墙头的卫琛:“阿锦你千万别动!当心摔下来!”


    “我这就去找人救你下来!”


    “等着我,很快回来!”


    顾晚卿软糯好听的声音,随着她跑远的身影逐渐小去。


    骑坐在墙头的卫琛微张着嘴,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被小丫头惊慌失色的模样逗笑了,心下一时柔软得糊涂。


    卫琛垂眸看了眼另一只手里攥的一把绿梅,他想了想,还是施展轻功,自行从墙头下去了。


    他进了院子,便去查看顾晚卿方才滚的雪球。


    有他一半高的雪球,也不知那小丫头在这院子里玩了多久。


    不是传信说病了?


    既是如此,怎还跑来这后院贪玩。


    思及此,卫琛蹙起了浓眉。


    他正担忧顾晚卿的身体,她却依旧匆匆忙忙喊了院中的家丁搬来木梯,好把卫琛从墙上救下来。


    顾晚卿去得火急火燎,回来得也匆匆忙忙。


    带着几个下人,嘴里催促他们快些,生怕卫琛等不及,从墙上摔下来。


    可真等顾晚卿把人带回后院,却见本该跨坐在墙头上的卫琛,竟安然无恙地站在院子中间。


    他右手握了一把绿梅,左手负于身后,小小身板,挺直峻拔,昂首挺胸的模样,别提多孤高骄傲,不可一世。


    顾晚卿愣在廊下看呆了,下人们也是一头雾水。


    随后有人去主院禀报了袁氏。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袁氏便领着身边的张嬷嬷赶到了顾晚卿的院子。


    看见不知如何出现在寒香苑后院的卫琛,袁氏也是一愣。


    随后召来管家,问她府中护院都是如何当差的。


    卫琛这么一个大活人进了府,竟也没有一个人发现,将其拦下来。


    “我太傅府真是白养你们了!”袁氏气不打一处来。


    主要还是因为卫琛是外男,虽说依照当朝律例,他贸然来访,只身探入顾晚卿的院子,倒也没有什么不合法律的地方。


    但到底男女有别。


    这事若是传出去,保不准会影响她家婠婠的声誉。她将来,到底是要嫁人的。


    平日里顾晚卿要同卫琛交朋友,袁氏也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卫琛从小身体不好,是个药罐子,但他是卫太尉的第三子,倒是配得上与她家婠婠做朋友。


    但也仅限于做朋友而已。


    若是论及男婚女嫁,袁氏自然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所以她此刻对卫琛的行为很是不满。


    免不了端着太傅府主母的架子,训责他两句:“莫非卫太尉就是如此教导自家小辈礼数的?”


    “我太傅府又不是没有正门可走,卫三公子怎的如此贸然前来,也不着人通传一声。”


    卫琛自知是自己的错,礼数不周。


    他来时便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有自己的考量。


    如今被袁氏冷着脸教训,卫琛也是一副低眉顺眼,任打任骂的端正态度:“此番是卫琛失礼,琛愿听凭夫人发落,绝无怨言。”


    袁氏也没想到,平日里冷着脸谁也不搭理的卫琛,今日竟有如此教养与礼数。


    说话的声音岁稚气未消,但字字句句恳切真诚。


    若是她当真加以责备,倒是显得她这个做长辈的刻薄了。


    袁氏看了眼卫琛手上难得一见的绿梅。


    心下也猜到,这小子定然是来给她家婠婠送花的。


    今日他二人本就约好了要去赏花,婠婠因病失约,本就心情郁结。


    这卫琛竟能亲自给她送来这稀罕的绿梅,倒也算诚心。


    袁氏几番思虑,最终看在绿梅的份上,倒也没再为难卫琛。


    不过为了全礼数,她还是着人将卫琛从后门送出去,再从正门迎进来。


    如此,卫琛便也算是她太傅府正儿八经的客人了。


    -


    卫琛再次回到顾晚卿的寒香苑时,她已经回屋换下了大氅,披了一件鹅黄色的厚袄子。


    袄子的毛领雪白暖柔,衬得顾晚卿肤色润红,胜过三月桃花。


    她换了衣服便在外屋等着卫琛。


    不多时,卫琛由下人引入。


    他与那把绿梅一起进入顾晚卿的视野。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看卫琛好,还是赏绿梅好。


    下人备了热茶与糕点,又替顾晚卿寻来花瓶。


    她要把卫琛拿来的罕见的绿梅插在瓶子里,好生养护。


    顾晚卿插花时,卫琛便坐在桌前看着她。


    见她脸色尚好,精神头也不错,他心下的担忧才消减了几分。


    “阿锦,这些绿梅便是你今日邀我去浮屠山,要赏的梅花吗?”顾晚卿软声开口。


    卫琛思绪聚拢,温声回答她:“没错。”


    “真没想到,浮屠山上竟然生长着绿梅!”顾晚卿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绿梅。


    以前只听爹爹提起过,说绿梅乃梅中佼佼者,其芳华清艳,品质高洁,举世无双。


    “嗯,我也是偶然知晓。”


    前世在浮屠山上为顾晚卿的父母姊妹挑选风水宝地时,无意间发现浮屠山半山一处谷中,竟有一片梅树。


    其花色青绿,与众不同,前所未见。


    卫琛曾尝试移树,想要将这罕见的绿梅种满顾晚卿的寒香苑。


    可惜移栽的几株绿梅没有一株活下来。


    后来卫琛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改种红梅。


    还好,他还能将这罕见的绿梅送到顾晚卿面前,供她观赏。


    这一世,他定要弥补前世所有遗憾,护得他的卿卿余生周全。


    就在卫琛眸色深深,思绪游离之际。


    顾晚卿插好了梅花,抬眸看向他:“对了,你今日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为何不走正门?”


    卫琛回神,目光聚在小姑娘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唇角扯开淡淡弧度:“走正门,必然会有人通传。”


    “那又怎样?”顾晚卿觉得门房通传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全然没有意识到,卫琛直接跳过了她的第一个问题。


    “有人通传,你便会提前知晓我来找你。”


    “又何来惊喜可言?”青涩纯稚的童音噙着笑意,温柔难掩。


    顾晚卿被卫琛这一说法惊愣了片刻。


    略一回味,她才发现自己初初看见墙头上的卫琛时,确实是有那么一些惊喜的。


    不过后来惊吓大过惊喜,她生怕卫琛从墙上摔下来。


    “阿锦说得有理。”


    “不过这么危险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顾晚卿摆弄绿梅的花枝,随后见卫琛端坐一旁,静看着她,也不吃糕点不品茶。


    忙不迭将糕点推到他面前:“今日这如意糕是我院子里的下人做的。”


    “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可要尝一尝?”


    卫琛被她乖软的模样暖了心。


    自是吃什么喝什么都是好吃好喝的。


    他在顾晚卿房中留了许久,直到夜幕垂落,袁氏那边派人过来留卫琛用饭。


    卫琛这才意识到,自己该回去了。


    顾夫人虽名义上是让他留下用饭,实际却是提醒他时间不早了,快些回他太尉府用饭去。


    这点礼数,卫琛还是知道的。


    他日后若想迎娶顾晚卿,自然不能给她的父母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谢过顾夫人以后,卫琛便出府去了。


    只是走之前,顾晚卿执意从他到门口。


    到了府门,卫琛便没忍住,约了顾晚卿年后回春去帝京郊外踏青。


    顾晚卿自是欢喜,这说明她与卫琛的关系已经近了一大步。


    不过卫琛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转变对她的的态度。


    这让顾晚卿心下没底。


    所以在他转身离去时,小姑娘从后面揪住了他衣袖一角,软声唤他:“阿锦……”


    卫琛身形微僵,回身时,眸色复杂,声音温和:“还有话想说?”


    顾晚卿倒是不太习惯他这般平易近人的态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鬓角:“我们如今,算是朋友了吗?”


    她问完,便两眼专注地盯着卫琛。


    盯得他有些面热,不自在。


    眼神微微闪躲:“嗯,当下算是……”


    “当下算是是什么意思?”


    “难道以后你会变卦吗?”顾晚卿不明所以。


    卫琛被她懵懂的模样逗笑,心下一动,本想抱她一下。


    却又碍于这是在太傅府门口,诸多眼睛盯着,多有不便。


    于是卫琛只是探手,轻轻揉乱了顾晚卿整齐的额发:“若是一辈子只做朋友,那多没意思。”


    “以后……我们做点别的。”


    比如,做夫妻。


    “别的?”顾晚卿还是不懂。


    被卫琛揉乱了额发也不恼,乖得让人想再捏捏她的肉脸。


    但卫琛舍不得捏疼她,便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叹了一气。


    “卿卿,我们快些长大吧。”


    “好啊!那我今晚多吃二两肉!”


    “……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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