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端有点不太理解:“等等,我听说虞王不是形神俱灭了吗?你怎么告诉他,给他烧纸?”
姜颐说:“虞王确实是死了,但人死了,不也得烧纸把逝者挂念的事情传达过去吗?”
作为虞渊的兄弟,赵天端当然要帮他看着点情敌了,即便这个情敌已经死了。
赵天端劝姜颐说:“不用这么麻烦,人死如灯灭,神也一样,而且你和虞王又没点亲戚关系,你管虞王做什么,要说也得虞渊自己说,让他大大方方把东君往虞王陵里一带,嘿,这是我老婆,气死你。”
姜颐:“……”
知道虞泉就是意外去世的虞家家主虞渊后,姜颐就一直对虞渊这人观感复杂,后人和声名显赫的先祖取同一个名字,不能不说大胆,更何况虞渊长得和虞王也很像。只是在对待感情上面,两人完全不一样。虞王总是默默守护在东君身边,姜颐一直觉得他有天会被暗恋逼疯,事实证明,虞王后来也的确疯了,而虞渊对待感情却得心应手得多,该出手时就出手,和东君水到渠成得就成了。
她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要去昆仑送一趟信,虞王是我老朋友,还救过我,我无论如何,也要去给他送个信。”
姜颐态度坚决,说去就去,当晚,她就在生意圈子里找一位香火神买了一副昆仑周边的地图,知道姜颐是要去昆仑西边之后,那位香火神委婉地劝道:“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还是别去了吧。”
姜颐没去过昆仑,对于昆仑西边的了解仅限于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坑沟壑,那里荒芜之地,草木不生,西边也是日没之处,是东君豢养的三足金乌也会折返的地方,万年以来鲜少有神踏足。
可是姜颐已经下定决心要去了,这是她和虞王的一个约定,现在是她践行的时候了。
说起来,姜颐认识虞王也是出于巧合,她并不是太启的近侍,封神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太启,只是偶尔会见到从昆仑去凡间世界的东君近侍。
虞王就是姜颐最常见的近侍神,因为姜颐神庙在凡间世界与昆仑世界的交界处,凡间世界和昆仑的八卦她也听了不少,这个在凡间世界和昆仑上都声名大噪的神每次路过,她都会好奇地多看上两眼,后来见得多了,也会摆点茶水,叫上虞王聊聊天。
虞王的话不太多,对于姜颐的八卦总是不着痕迹地绕过去,两人的交情也就仅限于打个照面。
直到后来姜颐被某位神怂恿,想上昆仑偷/窥太启的神格。虞王在万神殿后把她拦了下来,两人打了一架,就在姜颐落下风时,昆仑之上降下数道天劫,虞王用天子剑替姜颐挡住了天劫,救了她一命,甚至瞒天过海,并未让司神官天姬和太启知道这件事。
自此之后,两神便熟悉起来,从昆仑来往凡间世界时,虞王也会在姜颐的神殿前多坐一会儿,他的话依然不多,不过他告诉了姜颐很多事,甚至包括他的真名,对于姜颐上昆仑偷/窥东君神格一事,也只是简单交代了一句“以后别这么做了。”
姜颐不想欠人情,一直希望能报答虞王的救命之恩。
在提过很多次后,虞王说:“报恩就算了,你帮我个忙吧。”
姜颐问:“什么忙?”
虞王说:“千年之后,你如果看到东君身边有个姓虞的男人,就去昆仑西边给我送个信,如果那个男人不信虞,也去昆仑西边给我送个信。”
那会儿姜颐是当笑话来听的:“怎么?连几千年后的情敌也惦记了?这么在意,为什么不自己去找情敌算账啊?”
虞王说;“因为我快死了。”
姜颐骂了他一句神经病。
没想到几天之后,昆仑之巅就出现了神明陨落的红月,自此,虞王便在三界里彻底消失了,姜颐也失去了昆仑上唯一一位朋友。
“哎,爱情啊。”
姜颐趁着夜色出发,很快到达了昆仑世界和凡间世界的交界处,她的神殿是在交界处的阳面,根据地图所言,从阳面有一道隐秘的小路,可以直通西边,这条路不太好找,幸好姜颐本身就镇守在交界处,对于这一带十分熟悉,她很快就找到了入口,顺着小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这片无主之地。
这是一片未开化的蒙昧世界,天地就像是一团胡乱混合在一起的颜料,姜颐看不见日月升落,此地也不见山川河流,姜颐是凭着龟甲和手里的地图一路问卦,才勉强找到了“路”。
她是女武神,一向不善占卜,然而这一次,却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引导一样,没有花费很大的力气,就找到了那处天坑沟壑。
姜颐掏出法宝,接着法宝的光亮朝天坑沟壑里看了一眼,这里深不见底,只看了一眼,一股阴寒的凉气从脚底蔓延上来,她情不自禁向后退了几步,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在这么个古怪地方。”
姜颐正要去摸怀里的冥币和黄表纸,身后突然响起来细碎的龟裂声,姜颐心神一凝,手里的法宝偷偷化成了数枚铁蒺藜,在身后的危机悄然袭来时,飞身跃出几丈之外,手里的铁蒺藜向来者各处命门甩去!
“呼——”
一座巨大的兽骨被铁蒺藜打成粉碎,又很快合拢在一起,这一次,兽骨的身形小了很多,不少细小的骨头挤成一团,在勉强能看出头骨的位置,包裹住什么东西。
“骨偶?靠,失传的玩意儿,能卖个好价钱了。”
姜颐又飞速躲开几次攻击,她伸手在虚空中一抓,刚刚落地的铁蒺藜卷起地上无数尘土,合成一个飞爪,姜颐扑过去牵住飞爪的绳子,在空中重重甩了一圈,便朝骨架的头骨处扔过去,飞爪正好卡在了头骨的眼眶间,姜颐提身一跳,三两步踩着骨偶身上的骨架爬到了头骨处。
骨偶身上负着姜颐,两前爪离地咆哮着,姜颐见状,双腿跨开,夹住了骨偶的颈部,伸出尖利的五指,伸手就从另一个眼眶处,抓住了被细小的骨头包裹住的东西。
骨架纷纷坠地,一团光亮从头骨处迸射开来,无数星星点点的尘埃勾勒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等你很久了。”
姜颐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下,很快,又摇着头笑了起来。
“魂飞魄散了还能留着一丝精魂在这里等我,你的执念啊。”
虞王问:“他怎么样了?”
姜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得很,和你的后人在一起了,你那个后人也是厉害,和你取了同一个名字。”
“是吗。”
姜颐以为虞王的这一缕残缺的精魂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暴怒,没想到他却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就好像最后一枚棋子已经落定,一切都已经掌控在自己手中。
“谢了。”
“哎,我说,你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虞王暗恋了东君千年,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让自己的后人把老婆抢走了?
姜颐正打算问什么,眼前的人影却微微颔首,在姜颐的注视中,化为了点点尘埃。
“喂?你就这么走了??”
姜颐追着虞王的精魂跑了几步,在天坑沟壑前猛地刹住了车。
四周开始剧烈震动,天坑沟壑里赫然升起了熊熊烈火,将这一片混沌天地烧得火红!
——于此同时,凡间世界。
怀特夫人优雅地站在虞王陵前,她仰头看着眼前肃穆的建筑,耳边不时传来了导游的声音。
“虞王陵,又称大司祝王陵,是元正年间,由分封在此的虞伯侯所建……对,虞王,就是传说中那位祭天时,向东君求爱的虞王——”
“什么?您问东君到底存不存在,我当然相信他的存在啦,他可是我们华夏昆仑神系的原生之神,万神之王。”
导游刚一说完,怀特夫人胸前的灵摆突然剧烈转动起来,她低下头摁住胸前的灵摆,愕然地看向眼前腾然升起的巨大能量。
在凡间世界的某个异维空间里,白帝照例在坛场为混沌神王上了一柱香,在知道东君就在凡间世界后,他不敢再造次,每日上香后都会演算占筮,希望能再次得到混沌神王的启示。
今日,蓍草落地,竟不是和往日一样杂乱五章,一番推演后,白帝猛然大喜,看向了西方。
隔着重洋,一个黑发的年轻人在教派的通神会前,读完了祖父留下的笔记的最后一句。
“神说:一百二十年后,我将于东方,和东方的原生之神一同醒来。”
而就在此刻,虞渊系上了领带,正准备出门上班。
身后的太启叫住了他:“你等等。”
虞渊回过头,太启飞快地喝完了杯子里的牛奶,走过来,在虞渊的脸上印上了一个牛奶味的吻。
“不错啊,都会偷袭了。”
虞渊抱住太启的腰,作势去咬他的嘴唇,太启嬉笑着躲了过去,虞渊把脸闷在他的脖颈里,狠狠地嗅了几口。
他发出了一声闷哼。
太启推他:“你都四十八岁的男人了,还撒娇?”
虞渊松开了太启,刚刚背后胎记处出现的痛楚,就像是幻觉一样,让他迷茫。
就在离两人爱巢不远处的科学扶乩店,白乾坤刚刚和徒弟小赵把易拉宝搬出来店面,正打算回店里泡上一壶好茶,享受一个美好的上午时,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了虞王陵的方向。
跟在小赵问:“怎么啦?”
白乾坤看向远处,喃喃道:“是不是要变天啦?”
小赵说;“可能要下雨吧,要不我们把易拉宝搬回去?”
而白乾坤却锁着眉头,久久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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