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悸动
41:
时闻野的人缘一直都很好, 这是林悄悄早就知道的事情。
他总是被众星捧月的那颗漂亮星星。
林悄悄没想到自己的嫉妒心会那么重,其实每次看见他和其他女孩并肩走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懒洋洋说着话, 她都会觉得很难捱。
心里发酸, 滋味涩的发苦。
时闻野的异性缘也很好, 课间休息时间总会有别班的女孩子上门来找,偶尔还有外校的女孩。
无一例外, 她们都长得很漂亮,性格开朗,谁见了都会喜欢。
时闻野高高瘦瘦,身姿如青松挺拔, 双手插兜慵懒站在一旁,风流潇洒的气质独树一帜, 眼神也难以从他身上移开。
过了几分钟。
林悄悄听见开门的声音, 时闻野顺便锁好了休息室的门, 怕又被人打扰。
林悄悄低头, 什么都没问。
卷子其实已经写的差不多, 她握着笔,作出还在写题的样子。
时闻野端起桌子上的水杯, 仰着头喝了大半杯, 喉结无声滚动两圈, 喝完了水。
林悄悄忍了很久,还是出声提醒了他:“这是我的杯子。”
她喝过的水。
时闻野挑了下眉, 勾起唇角:“抱歉, 没注意。”
毫无诚意的道歉, 极其的敷衍。
林悄悄觉得他有点像是故意的, 毕竟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很抱歉的样子。
“快到点了, 我得回家了。”
“再待会儿。”
“不行,我家里还有事。”
“我送你。”
*
孟纪淮可能就差那么点电费,网吧里的灯几乎都没开。里面的光线就像世界末日才有的末路黄昏。
林悄悄身上还穿着时闻野的卫衣,被他攥着手指头,光明正大从二楼的休息间走了出去。
门开了又闭紧。
这点动静依然惊动了沙发上闲坐的人。
一道道目光朝他们看了过去。
林悄悄身上的衣服很明显,就不是她的。宽松的有点大了,看起来就不合身,但她这样穿也不违和。
时闻野抬了下眉,语气冷冷的:“看什么?”
徐向南忍不住嘀咕了两句:“难怪不让我们进去,感情在里边藏了人。”
时闻野轻笑了声,说话不带什么感情色彩,漫不经心说出的话能气死人:“你们算老几?”
没怎么作声的江措扯掉了耳机线,脸上没什么表情,啧啧了两声,话里话外都透着些嘲讽之意:“区别对待是吧?”
时闻野撩了撩眼皮,施舍般朝江措看了过去,他态度坦荡,平静的表示:“不好意思,我们恋爱脑确实都是这样的。”
江措:“???”
沉默了几秒钟后,江措平铺直叙的告诉他:“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野宝,你没有脑子。”
时闻野缓慢吐出䒾㟆三个字,像是凿出来似的:“哦,崽种。”
骂完爽完。
时闻野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帮一点都不重要的人身上,牵着林悄悄的手往外走。
他陪她去公交站台等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钱包里总是准备一些坐公交的零钱。
时闻野在公交车上睡着了。
他下意识往她的肩膀靠了靠,手臂揽着她的腰肢,闭着眼睛,放松了神色。
公交开得很慢,路上偶有颠簸。两侧的冬青树,这个季节依然枝繁叶茂,浓郁鲜明的绿色,点缀了色彩。
林悄悄的身体有点僵硬,都不敢乱动,怕吵醒了他。
她忍不住侧过头,乌溜溜的黑色眼珠,像被湖水清洗过那么干净,眼巴巴盯着他的脸看,目光久久停留。
时闻野睡着的时候,神情是很乖巧的。睫毛听话的落在眼底,打出一片灰黑色的阴影。皮肤又好,十分的白净。
林悄悄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干干净净的叫人舒服的清香。
若有似无,萦绕在鼻尖。
她攥着手指,克制住想戳一下他的脸的冲动。
经过横坡的时候,公交车忽然颠了一下,横在林悄悄腰间的那双手下意识收紧了力道。
冷风从玻璃窗的缝隙拂过她的脸庞,她若有所思看着窗外的风景,希望时间慢一点,能再慢一点。
“采薇巷到了,下一站曲意街,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林悄悄安静看着车门开了又关,蜷缩的拇指逐渐松开,她没有叫醒靠在她肩头的少年。
这趟环线公交,还是能绕回原点。
她只是忽然之间想再和他静静的待一会儿。
有点不舍。
这难得的好时光。
时闻野中途睡醒,好像还是很困,眼睑惺忪,懒洋洋靠在她的肩头,声音也有点沙哑,“到了吗?”
低沉沙哑的嗓音,震得她耳根子发麻。
林悄悄说:“快了,下一站。”
傍晚的黄昏都像是被火烧过的烽火连天。彩色盘上大片大片的橘黄色打翻,涂抹了蓝白的天空。连成片的屋顶上缀满了夕阳金辉。
巷子里的积雪早就融化,还有倔强的青苔刻在石砖缝隙里。
巷子里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
林悄悄看着她和时闻野的倒影,拉长的身影薄薄瘦瘦的。
她心不在焉,快要走到家门口时。
身后滴滴的电瓶车喇叭声。
林悄悄下意识松开了和时闻野牵在一起的手,往后瞥了眼,好像是住在她家斜对面的邻居阿姨。
她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邻居阿姨看见了多少,有没有认出她。
林悄悄想把自己藏起来,但好像无处可躲。
忽然之间,时闻野一把掐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怀里,动作利索帮她戴好卫衣上的帽子,遮住了她的脸,顺便用身体挡住了她。
邻居的电瓶车匆匆从他们身边经过。
林悄悄松了口气,她轻轻伸出双手主动抱住了他的腰,在他的怀抱里沉默的待了会儿。
她的声音总是轻轻:“明天见。”
时闻野抬手轻而易举摘掉了她的帽子,故意将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好,明天见。”
*
寒假短暂,过完农历新年就又要开学了。
除夕夜那天,时闻野和父母一起回了北城,老宅子里人多热闹。
不过时家的家风甚严,即便是过年,也是一派冷肃。
时闻野作息日夜颠倒,白天睡,晚上起来活动。
傍晚睡醒,懒懒下了楼。
对别的事情都没什么兴趣,拿着手机一声不吭坐在窝在沙发的角落里。
表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客厅里的其他人嚷嚷,“哥哥谈恋爱了!”
时闻野嫌他聒噪,摁住了他的小脑袋,“别吵。”
表弟艰难挣脱魔爪:“你脾气这么差都能找到女朋友,我以后肯定也不用愁了。”
时闻野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你太丑了,没戏。”
表弟:“?”
时闻野又伸了伸腿,“只有我这种大帅比,才有资格得到爱情的眷顾。”
“我也有人追,好吗?”表弟气不过,咬牙切齿。
时闻野心情好,清冷眉眼此时舒展,神色慵懒,说话贱得有些欠揍,“哦,那你小心点。”
“小心什么?”
“杀猪盘,专杀你这种蠢笨的猪。”
“……”
时闻野继续:“我言尽于此。”
弟弟龇牙咧嘴,“哥哥,真是谢谢你的好心了呢。”
时闻野撩了下眼皮:“应该的,分内之事。”
尽情羞辱了一通他的傻逼弟弟后,时闻野的心情更加愉悦。
吃过年夜饭,像个桩子被钉在了沙发上,躺着的姿势几个小时也没怎么变。
微信置顶聊天,消息几乎没有中断。
2015年的新年,林悄悄收到了时闻野给她发的祝福。
在那一秒钟,她也将早就编辑好的短信发给了他。
【新年快乐。】
时闻野秒回了她,【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零点一分二十秒,你给别人群发去了吗?】
林悄悄哑然失笑,电视机里的欢声笑语成了背景音,窗外是在空中轰炸开的短促烟花,绚烂的光照着她的侧脸,她低着头,【没有。】
【我只给你一个人发了。】
她打完字,仰起脖子看了眼烟花。
像春天盛开的那簇最灿烂的阳光。
好似天光已经大亮。
林悄悄头一次没有这么讨厌新年。
前两年,她从没有对农历新年有过任何期待,冷冰冰的家,被抽走了生机。
年三十的夜里,都会有要债的人上门追讨。
他们凶神恶煞用力敲着门,一个个面目狰狞。年复一年,次次如此。
林悄悄听见手机叮了声,她点开对话。
时闻野回复了她:【我也是。】
林悄悄的脸悄然红了起来,玻璃?窗里倒映着少女通红的脸颊,带着点稚气未脱的羞涩。
林凤年纪大了熬不住夜,肩头裹上一条围巾,坐在电视机前昏昏欲睡,被烟花炮竹的声音吵醒。
林凤打了个哈欠,关掉电视,回房间休息之前也嘱咐女儿:“悄悄,早点睡。”
“嗯。妈妈,晚安。”
*
还没过完农历新年,南华提前开学。
新学期上课的第一天,程年远就拿着去年的期末考试成绩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老师还是希望你们能将学习放在首位,不要整天就想着玩。”
“上学期期末大考,我们班只有三名同学考进了年级前十。”
程年远说教的口干舌燥,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茶止渴,接着喋喋不休,“你看看你们,我在上面说,你们还有人在底下化妆的!”
中枪的周书颜不得不放下她手里的小镜子,忍不住对同桌抱怨:“老班好凶,我口红还没涂好呢。”
程年远忧心忡忡:“你们这个样子将来怎么升国际班?”
高三的国际班,条件严苛。
成绩和家世,缺一不可。
既要品学兼优,还要经济优越。没有足够富裕的家庭条件,无法支撑国际班的学习。
时闻野在睡觉,每次程年远在讲台上唠叨的唾沫横飞,他都很困。
并且他能很坦然的忽略程年远朝他看过来的、犹如两道利箭的目光。
林悄悄反倒替他坐立难安,用胳膊轻轻推了推他,“别睡了。”
程年远的眼神气的几乎能喷火,一帮大少爷大小姐确实不好教育,软硬不吃,叫人头疼。
林悄悄叹气,感觉班主任的后脑勺都冒着烟。
新的学期,林悄悄和时闻野依然是同桌,换了几次位置,无论怎么调换,时闻野总能坐到她的身边。
林悄悄也习惯了和他当同桌,渐渐的两个人已经有了别人看不出来的默契。
她和时闻野的关系,只有几个关系比较熟悉的同学知道。
班级里大部分的同学,毫不知情。也几乎没有人发现这段隐匿在角落里的、小心翼翼发芽的关系。
几场月考结束,又匆忙快进到了期末考。
天气也渐渐炎热起来,下满雪的冬天眨眼就到了春夏交接的蝉鸣时分。
春困秋乏,人好像也变得懒散。
林悄悄作息正常,没有特殊情况从来不熬夜。尽管如此,第二天的课间休息时间还是会犯困,眼睛都困得有点睁不开。
下了课她就趴在桌子上睡觉,阳光穿过走廊照进教室里,金辉落在头顶,刺眼炎热。
时闻野的外套盖在她头上,遮住了刺眼的光线。
林悄悄早已习惯了他衣服上的气息,闻着熟悉的味道好似还能汲取更多的安全感。
一觉睡醒,骨头好像都软了。
林悄悄身上盖着他的衣服,依旧懒洋洋趴在桌子上不想动。
下节是体育课,她能正大光明留在教室里好好休息。
林悄悄打了个哈欠,还想再睡一觉。
教室里已经不剩几个人。
时闻野也没去上体育课,他往前靠近,“睡饱了吗?”
林悄悄的脸有点红,脸颊睡出了鲜红的印记,她说:“饱了。”
她想要站起来伸个懒腰,才发现她的手腕和时闻野的手腕被丝带绑在了一起。
林悄悄觉得时闻野有点幼稚。
她没说要松绑,目光落在他的腕间,她送给他的小鲸鱼手链,已经有点生锈。
林悄悄握住他的手,低头看了好久,语气难掩失落:“有点褪色了。”
时闻野瞥了眼,确实已经开始褪色。
银制品,经年累月,总是会有些磨损。
林悄悄怕他会不喜欢,她攥着他的拇指,有些窘迫和抱歉:“但是依旧很好看,改天还能拿去店里清洗。”
时闻野不关心腕间的手链,也没告诉她也许是买到了假货。普通的金属材料,才会那么容易就斑驳。
他现在只想先亲亲她。
尚未付诸行动,玻璃窗咚咚的响了两下。
程年远心血来潮查岗体育课,南华严格禁止学生体育课留在教室里休息,鼓励同学多去室外运动。
程年远上了年纪,有点老眼昏花。
他从前门走进教室,眯起眼睛盯着这两个人:“你们再教室里做什么?”
林悄悄把和时闻野绑在一起的手死死藏在桌子底下,不敢被他发现,她紧张的说不出话。
时闻野一派冷静:“老师,我身体不舒服,请我同桌留下来照顾我。”
程年远没有全信,但是上上下下扫视一通也没发现他有异样,“你哪儿不舒服?老师送你去医务室。”
时闻野胡扯:“头疼。”
程年远说:“我送你去校医那里看看。”
时闻野睁着眼乱说话:“腿断了,走不了。”
程年远语气重重道::“我背你过去!”
静默几秒。
教室陷入死寂过后。
时闻野平静哦了哦,语气淡淡吐字道:“那也行,来吧老师。”
程年远:“?”
林悄悄在班主任发现端倪的前一秒种,终于解开了七彩绳。
她的心脏像是坐了一次过山车,猛地提高又在忽然之间坠地。
程年远最后还是凶巴巴将这两个人一起轰出了教室。
时闻野带着林悄悄去了上了锁的废弃体育馆,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钥匙,轻而易举打开了门。
里面灰尘重,但是没有人。
时闻野找了个干净的位置,拉着她坐了下来。
窗缝正好有一束光。
倾斜而来。
林悄悄伸手摸了摸停留在他脸上的阳光,她忽然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千纸鹤吗?”
“为什么?”
“因为千纸鹤会飞。”
能够飞的很高,很遥远。
飞出沼泽,远离驱散不了的痛苦。
但是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千纸鹤了。
痛苦逐渐烟消云散。
头顶挥之不去的阴霾也渐渐被驱逐。
她拥抱到了另外一个朝阳。
经过几个月的治疗。
林悄悄的妄想症已经好了很多,她能控制得住不在外面和她幻想出来的事物交流。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痊愈了。
医生建议她继续治疗。
林悄悄是个很听话的病人,她每天按时吃药,每个月按时去医院去看医生。
她想,距离她成为一个健康的正常人,应该没有从前那么遥远。
时间悄然而过。
又一个期末结束,就到了高二下学期。
林悄悄的成绩依然名列前茅,时闻野也照样不怎么爱听课,但是他的考试名次也牢牢稳固在年级前几。
时闻野的抽屉里每天都能收到各式各样的情书。
原封不动全部进了碎纸机里。
林悄悄和他当了两年的同桌,没有吵过架,连小的争执都不曾有过。
她性格温和,几乎不会生气。
时闻野在她面前,脾气其实挺好的。
林悄悄过生日那天,临时要去医院一趟做心理诊疗。
她的手机没电,爽了他的约。时闻野被放了鸽子,又没有联系上她,连着几天都还挺不高兴的。
林悄悄周末去RINS,打算和他好好解释。
灰黑色的暗处,工作台上亮着盏白炽灯。
时闻野在帮一个女孩纹身,少年低着头,侧脸弧度优越,眉心微蹙,鼻尖雪白,下颌线条冷漠,他神情专注做着手里的工作,极其的认真。
林悄悄站在门外,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她就那样安静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觉得疲倦。
可能是长期吃的药物,造成的、间歇性的情绪低落。
在这个瞬间,林悄悄突然意识到,时闻野好像并不曾真正属于过她。
这两年,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他。
时闻野依旧是耀眼的天之骄子。
哪怕近在咫尺,也像隔绝了几十亿光年那么遥远。
作者有话说:
进度条开拉
野宝自求多福。
——
◉ 42、悸动
42:
刺青的工作间光线不太好。昏黄色的灯光穿过透明隔板, 折射的那缕金线落在他的身后,辽远空旷。
女孩纹身的位置在手背,这片皮肤薄薄的, 刺上颜料忍不住叫疼。
时闻野低垂着脸, 眼尾漂亮狭长, 眸色漆黑,眼神极其认真, 少年听见抱怨后忍不住皱了眉头,“哦。”
女孩显然不认他这种冷漠的态度,“时闻野,我说疼你听不见吗?”
时闻野眉头皱的更紧, 有点不耐烦,但是忍了下来, 他冷冷抿了抿唇:“OK, 大小姐, 我轻点。”
光影绰约, 忽明忽暗。林悄悄一根根用力攥紧拇指, 她的脸色很白。
她也会嫉妒,会吃醋, 她只是比较能忍耐。
好像只要那根绷紧的线一直没有断掉。她就能够若无其事永远忍下去。
林悄悄原本有很多想要和他解释的话, 她知道爽约是件很不好的事情, 辜负了他的心意。她想和他说声对不起。
林悄悄甚至想要将内心最柔软、最容易受伤伤害的那个地方剖给他看。
她去医院看病了,她有心理疾病, 但是她已经快要好起来了。
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气了?
来找他之前, 林悄悄提前准备了许多说辞。
此时此刻, 全都派不上用场。
她不敢打扰工作间里的两个人。三个人站在一起, 她最格格不入。
林悄悄趁着没人注意到她, 悄声无息下了楼,坐上公交原路回了家。刚到家不久,手机屏幕亮了亮。时闻野问她:【到哪儿了?】
林悄悄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很久,眼睛看得疲劳发酸,她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关掉了手机,拖着疲倦的身体去洗手间里洗了个脸。
镜子里照出来的人,眼睛有点红肿。
林悄悄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可能是她太矫情,是她心思太敏感,她不想要再自怜自哀,真的很难看。
回到客厅,林悄悄坐在沙发里,脑海中很久没有出现的两道声音又开始不断拉扯。
千纸鹤在她眼前飞来飞去,“你吃醋了!你嫉妒了!你不喜欢他给别的女孩子纹身!”
小鲸鱼说:“可是你这样有点无理取闹诶,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
林悄悄眨了眨眼,在脑海中焦灼打起来的两道声音渐渐休战,她深呼吸两口气,汹涌无端的消极情绪慢慢平复,她用手机给时闻野回了消息:【临时有点事,我今天就不过去了。】
不到三秒,时闻野回了她:【什么事?】
林悄悄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看见他发来的字句,那股说不清楚的微妙情绪依旧难以平息,她打字的手都有点抖:【改天,好吗?】
时闻野懒洋洋捏着手机,低头面无表情看着手机里她发来的信息,他扯了下嘴角,笑得有点冷淡,【我问什么事。】
林悄悄看得出来他可能挺不高兴的,她慢慢在对话框里打好了几个——不想去了。
她说话其实不会带着锋芒,哪怕在他面前也不愿意透露真实的情绪,说的好听是脾气好,难听点就是习惯了委曲求全,不想让人彼此都陷入僵硬的局面:【有点累了,想休息。】
时闻野嘴里咬着根烟,眼前腾起清冷的白色薄雾,他掐灭了烟,眼底蕴着极其冷淡的神色,过了会儿,他一字一句回复了她。
于安宁发现她表哥的脸色难看的要死,她缩了缩脖子,忍着手背上的刺痛,“哥,我这个图还没纹好,你能快点吗?”
别他妈的再发短信了。
越发脸色越难看。
时闻野瞄了她一眼,已经非常的不耐烦:“你别惹我。”
于安宁哪敢惹他,其实平时她这个哥哥对她还挺好的,多是纵容,出手大方,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她,就是情感上比较淡漠。
于安宁吐舌,“那你也不能纹了一半,就把你可怜的妹妹留在这里不管了吧?”
时闻野睨了她一眼,“我有说不管?”
于安宁忍不住顶嘴:“可是你坐在这里发了好久的信息了!”
她这会儿手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痛,坐起来伸长脖子想要偷看他的手机,八卦问道:“你和女朋友吵架了吗?”
时闻野将她蠢蠢欲动的脑袋按了回去:“没有。”
于安宁:“真的吗?我不信。”
时闻野:“那你别信了。”
于安宁气不过:“就是因为你说话总是这样,你女朋友才生气不理你吧!”
时闻野哦了声,平静叙述:“我对她从来不这样。”
于安宁:……
不过认真想想,于安宁觉得她的哥哥确实是会对女朋友很好的男朋友,有钱却又不吝啬,脾气虽然不怎么样却也不是控制不了情绪的那种流氓。
有些乖张的戾气,不妨碍他讨人喜欢。对不感兴趣的人总是冷淡,不是多重要的事情都很好说话。
那么多女生排着队追他,不仅仅因为他是个大帅比。
而是方方面面都优秀,冷着脸时亦是有着迫人的英俊。南华的传说就是传说。
时闻野回完那句话就没再看手机,轻描淡写叫于安宁伸出手,继续完成手背上未完的刺青。
于安宁有些疼,但是她这会儿不敢再吱声。
她哥哥低着头,下颌线绷得很紧,抿直了薄薄的唇角,一言不发,眉眼间的凝重几乎能逼死人,眼角勾着淡淡的寒意。
她觉得,她哥哥心情是真的不太好。
尤其是回完信息之后。
林悄悄隔了几分钟才看见时闻野最后给她发的消息。
硬邦邦的几个字像是石头一样朝她砸过来——
【是不是放我鸽子很好玩?】
林悄悄的手有点抖,心脏像是往深坠了坠,叫人窒息的刺痛逼迫着她,她颤着拇指一字一句写下:【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不起,偏偏我不是个正常人。
对不起,没有办法让你那么喜欢我。
对不起,我只是也会伤心而已。
声音沉寂。
手机也再没有响过。
这天之后,林悄悄和时闻野仿佛陷入了一个互相沉默的局面。
说的通俗易懂,两个人在冷战。
上课下课没有交流,时闻野进学校的频率也下降了许多,一周大概只会出现三次。
林悄悄不擅长言辞,不会说好听的话。她觉得自己主动开口找他道歉,他反倒会更生气。
连王皖豫都察觉到她和时闻野之间的不对劲,下课后小心翼翼来问她:“你和时闻野闹矛盾了吗?”
林悄悄摇头又点点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她浅薄的解释:“是我惹他生气了。”
王皖豫以为她和他只是关系还不错的同桌关系,但也早就看出来时闻野对林悄悄是有好感的,“他怎么那么小气啊?还不理你。”
林悄悄抿唇:“是我的错吧。”
连续放他两次鸽子,的确是她的不对。
她知道她不应该让时闻野为她敏感的情绪买单,她的患得患失,凭什么要他来承受代价呢?
道理她都明白。
但……
她真的不能控制情感。
王皖豫小声嘀嘀咕咕:“他今天不会又不来学校了吧?”
林悄悄说:“也许吧。”
王皖豫的话一直都很多,尤其是打开话匣子后能说上半个小时都不觉得累,“昨天还有人看见他在学校的天台抽烟。”
林悄悄一无所知,她以为他昨天也没来学校。
王皖豫说:“还有人追到了我们学校的天台去找他,都不知道她们从哪来的消息,不过你知道的吧,喜欢他的人很多,但是他好像连逢场作戏的机会都不给别人,还挺冷淡的。”
林悄悄又想到那天在工作间门口看见的一幕,不知道为什么,摧古拉朽般袭来,就像浓墨重彩的刺青,仿佛用针深刻刺在她的脑子里。
王皖豫见她没怎么说话,以为她对时闻野的事情不感兴趣,就换了个话题聊了起来。
林悄悄心不在焉的听,清凌凌的眼神看向了窗外,怔怔失神。
她和时闻野,以前连红脸都没有过。
但是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些女孩,仔细回忆起来,她都能记得很清楚。她们游刃有余和他交谈,是般配的朋友,是要好的同学。
不是恋人,气氛也还是暧昧。
时闻野往那儿一站,淡淡笑了两下,足够引人遐想。
林悄悄小声地问王皖豫:“你说从喜欢到厌倦要多久?”
很轻的声音,有点失落。
王皖豫懵懂,她想了想:“分人吧。”
有些喜欢,可以有一辈子那么漫长。
但还有一些,可能只有金鱼的记忆那么短暂。
只有七秒钟。
数到七。
我就不爱你了。
林悄悄微不可闻地嗯了声,低的几乎听不见。
可是为什么她对时闻野的喜欢,一天比一天多。
她真的……很喜欢他。
她以为自己抽中了人生中那张难得的幸运彩票,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在守护她的宝藏。
但有些事情,并不是很努力就有用。
她做的越来越糟糕了。
所以他对她也没有那么喜欢了吧。
戛然而止,说没有就没有了。
林悄悄有些紧张的看向王皖豫,她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了,王皖豫差点没有听清,“你…觉得我讨人厌吗?”
王皖豫摇头:“不啊。你超可爱的!”
林悄悄听见这句话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但她性格羞涩,便是高兴也只是抿起一点点笑,“那…你…你会不会觉得是个怪人?”
林悄悄初中的时候,听见过最多的议论,就是怪人。
他们在背地里说她很奇怪,偶尔也会当着她的面说她是个怪人。
这个词,看似是个中性词。
但是仔细咀嚼一遍,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词。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合群,讨人喜欢。
但她这方面做的总是不好。
王皖豫说:“当然不觉得!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林悄悄抓了抓头发,“没什么。”
手机闹钟叮叮响了两声,到了她该吃药的时间。
林悄悄不喜欢吃医生开的这些药,但她的病情确实在好转,她边吃药边想,她得更努力当个不会自言自语、产生幻觉的正常人。
谁都会更喜欢正常人。
时闻野也不会例外的。
药片苦涩,林悄悄总觉得药卡在了喉咙里下不去,她不断喝着水。
程年远拿着表格进了教室,带了这个班级快两年,早就产生了感情,眼睛在底下扫了一圈,看见有几个位置是空着的,他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见。
程年远让班长把表格发了下去,他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这是高三国际班的申请表,有意愿的同学可以填写,然后交给班长。至于高三能不能分到国际班,要看你们自己的实力。”
林悄悄捏着表格,看了两眼就放回了抽屉,没打算动笔。
国际班学费太贵了,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过了两天,就迎来了高二的期末考。
林悄悄写卷子时心无旁骛,她身边的座位依然空着,直到考试的最后一天,时闻野才出现在教室里。
初夏炎热,窗外是哗哗的大雨。
少年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片,肩胛骨凸起的位置颜色更深一些,他的指骨捏着罐冰可乐,边喝边从后门走进教室。
林悄悄趴在课桌上,肚子疼的难受。
每次来例假,小腹的胀痛都难以忽略。
尤其是第一天,不注意就会疼的头晕眼花。
林悄悄没什么力气,脸色苍白,她和时闻野的座位中间隔了个过道,她还没想好要和时闻野说什么。
少年刚坐下就站了起来,拿过她桌上的水杯,去给她接了杯热水。
林悄悄眼眶一热,她和时闻野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话了,她垂下眼睫,挡住泛红的眼睛,“谢谢。”
时闻野望着她苍白的脸,又将刚从超市里买来的暖宝宝给了她,“贴着吧,舒服点。”
林悄悄接过袋子,还是只会用苍白的语言道谢。
暖宝宝隔着衣服倒是不会烫伤人,过了会儿,她确实觉得舒服了很多。
考试很快开始,林悄悄就算想和他说话,也没有机会。
林悄悄写完卷子再抬头,时闻野的人影已经不在教室里,他貌似又提前交卷离开了。
她心里说不出来的失落感,考试结束后,她没忍住用手机给他发了信息:【你已经走了吗?】
时闻野回了条语音,低沉的声音克制着几分冷意:“嗯。”
林悄悄说:【那…路上小心。】
时闻野的声音很好听:“知道了。”
几秒种后,他接着说:“窗户上挂着的黑色雨伞是我的,你放学记得带走。”
林悄悄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想起来现在还在下雨,夏天仿佛是雨水的狂欢季,暴雨将至,匆匆来过,又匆匆的离开。
她有个不好的习惯。
不会提前看天气预报,也不喜欢带伞。
考试休息的间隙,她听着雷鸣暴雨,已经做好了淋雨回家的打算。
没想到他还会出现。
林悄悄家里已经有了他的两把雨伞,加上现在这一把伞,已经是第三把。她撑开他的雨伞,走在潮湿闷热的夏日里,上了公交车后,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她想和他说,我们和好吧。
这五个字最后还是一个个被林悄悄删掉了。
她和时闻野没有吵架,谈不上和好。
暑假短暂。
林悄悄和时闻野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先前那点不愉快仿佛没有发生过,只不过她再也不会去RINS找时闻野。
她对那个地方产生了说不清楚的排斥。
也许是怕再见到他和其他女孩子般配的画面。
她将对他的不安、对他深刻的喜欢埋在了心里。她试着用最合适的方式和他相处。
不需要他为自己改变,也不会让他感到难受。
高三开学,林悄悄没有在国际班的名单上看见时闻野的名字,他和她一样,都在理科一班。
林悄悄忙于课业的同时,还要兼顾在医院的治疗。
心里疗程起到了比药物治疗更好的效果。
林悄悄周末约了苔青三院的精神科,挂到了专家号。
病患总是对专家抱有一定程度的迷信,她也不例外。
她渴望痊愈。
她想要去拥抱自己的朝阳。
周五放学,林悄悄被同学留下来请教了几个题目,耽误了一些时间。
时闻野在楼梯口等了她好一会儿,双手插着兜,好像并不在乎她又迟到了这件事。
她陪他去了篮球场。
她就坐在场边,看着少年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
力量蓬勃,朝气十足。
时闻野的皮肤越晒会越白,他流了很多汗,额前的黑色发带应该已经湿透了。
林悄悄走过去,给他递了包纸。
时闻野弯腰,清冷精致的五官近在咫尺,他扯了扯嘴角:“你帮我擦。”
林悄悄愣了两秒:“好。”
她还是踮脚,帮他擦干净了额头上的汗珠。
一阵风追走了盛夏的燥热。
又到周一。
林悄悄成绩好,脾气又好。班级里的同学有什么不懂的题目都喜欢来问她,她不擅长拒绝别人,渐渐地放学总要被拖上十几分钟。
时闻野能忍得了一次,却不是次次都能忍得。
而且他一直都觉得总是来向她请教题目的男班长没安好心。
时闻野自小性格就很霸道。
林悄悄觉得是他多想,两人因为这件事又有点别扭。
周末林悄悄去了三院。
三院的精神科在苔青市一直是出了名的好。
林悄悄没想到她去三院会遇见同校的同学,南华的学生非富即贵,生了病一般都是去服务更好的私立医院。
林悄悄不认识那位同学,但是对方对她一点都不陌生。
南华的校花。
出了名的清高冷淡。
最出名的还是她和时闻野当了三年的同桌。
那可是时闻野。
流言的速度总是飞快。
不过顷刻,就甚嚣尘上。
林悄悄成为了南华中学里新一轮的谈资,别人口中的八卦。
尤其是这个八卦还非常的爆炸性。
——“林悄悄去了三院的精神科。”
——“早说她是个怪人了,还去了好几次三院。”
——“原来她有精神病啊,难怪那么高冷,我还当她是女神。”
这些难听的流言,还没人敢在林悄悄面前说,只不过他们打量林悄悄的眼神有了变化。
精神病就是会被歧视,会被排挤,会无形之中被孤立。
林悄悄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她没注意到周围目光的变化。
很多年以后。
她还记得那天傍晚发生的事情。
记得少年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他的沉默不语。
成了插在她心上那把锋利的刀。
那几天,她和时闻野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产生了些不愉快。
她忘记了回他的消息,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林悄悄匆忙赶到两人约好的地方,没察觉到鞋带松了,被绊了一脚,膝盖摔在沥青地面,跪地很疼。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从地上爬起来。
站在夕阳里的少年,唇角噙着淡笑,一贯漫不经心的神色,心不在焉听着身边的朋友说话。
“听说你们南华出了个精神病?”
“我也听说了,笑死。”
“我还在群里看见她的名字了啊,还有在三院的照片,别说,长得挺漂亮的。”
“艹了,你们知不知道那是时闻野的女朋友啊?”
时闻野脸色很冷,压低了眉眼里的情绪,黑漆漆的眼睛像是已经酝酿了狂风暴雨,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在给林悄悄打电话。
她又迟到了。
八成又是烂好心在教那个狗屁班长数学题目。
傻逼能学就学。
学不会就别考了。
时闻野压着眉间的戾气,打电话给她也没人接,他面无表情抬起头:“什么?”
男生嘻嘻哈哈,完全没把这些当回事:“刘正见好奇。”
时闻野挑眉:“好奇什么?”
男生继续:“他问野哥是不是精神病玩起来更有意思啊?”
不然为什么要和一个有病的人在一起。
很丢人的。
林悄悄曾经被追债的债主打过一巴掌,当时做过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可能是她的心理真的有问题,在遭受刺激的时候耳朵会疼得嗡嗡响,产生剧烈的疼痛感。
她扶着身边的树干,像是被浇了一盆水,浑身冰冷颤抖。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眼前的世界迅速褪色。
五颜六色的光彩消减成灰黑白。
林悄悄安静等待了很久,至少她觉得过去了很久。
少年嘴角依然噙着笑,和煦的微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清晰的眉眼,那么的好看。他好像没有说话。
林悄悄看不清楚,因为她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
她潜意识隔绝了所有声音。
林悄悄不知不觉流了很多眼泪。
新华字典里,沉默两个字的注释是什么?
他不说话。
也许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好像还是笑着的。
他在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
林悄悄抬手擦掉了眼泪,可能对时闻野来说她真的就是个笑话吧。
她不该当真的。
她告诫过自己很多遍,不要上当。
摔了一跤,狠狠摔疼了,痛的想要嚎啕大哭,才知道后悔。
和从前的很多次一样。
林悄悄安静的离开了这里。
时闻野的笑很冷,他手里的打火机啪的一声合起,金属碰撞的声音亦是冷冰冰的,仿佛随意开了口:“你刚才问什么?”
男生没当回事,还在嘴臭:“精神病玩起来是不是更有意思?”
话音落地,男生的衣领被一双手用力扯了起来,骤然收紧的领口剥夺了他呼吸的余地,掐在他脖子上的那双手青筋暴起,凸起的弧度深得见骨。
少年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王,眉心满是暴戾,冷厉的眼神恨得几乎要杀人,他用力把人砸在墙边,面无表情走过去,暴力的拳头狠狠砸在男生的腹部。
男生痛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时闻野嗤笑了声,笑意却是冷若寒霜,他提起人,又是重重的两拳。
巷口安静,没人敢拦他。
时闻野将丢破布一样把他丢在地上,他掐着男生的脖子,眼睛里浮现一根根清晰的血线,声音嘶哑如魔鬼,“我操.你妈。”
少年的眼睛红的冒血,骂道:“你个贱种。”
作者有话说:
野宝骂得好
但是那又如何
春天又要打滚求留言啦。
——
◉ 43、悸动
43: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
耳边的那阵嗡鸣声才消失不见。
途中下了场暴雨。
林悄悄站在屋檐下, 泼天的雨水砸在地面,水滴不可避免溅到了她的裙摆。她握紧了手中的雨伞,一根根手指掐得发白。
暴雨初歇, 台风来临之前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
雨停后短短十几分钟, 天色辽阔, 绮丽的黄昏给蓝白色的天空渲染了浓郁的颜色。
林悄悄依然停留在街边商铺的屋檐下,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什么, 转过身的瞬间,静静望着玻璃窗倒映的自己,眼神有些茫然,眼眶还是红红的。
记忆仿佛停留在几分钟前。
那句话就像诅咒一样缠在她的耳边, 一遍遍的,不断重复。
——精神病玩起来是不是更有意思?
氤氲潮湿的眼前浮现少年那抹淡淡的笑意。
时闻野笑起来总是好看的, 几分难得的柔和, 不见迫人的冷峻, 可是他并不怎么喜欢笑。
林悄悄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模样。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怕看见他的笑容。
那么的漫不经心。
和他的朋友, 将她当成一种笑话来嘲弄。
林悄悄的眼前越来越来模糊, 不知不觉的时候脸上已经湿了一片,她抬起手动作仓促抹掉了眼泪, 吸了吸泛红的鼻尖, 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冲进了黄昏里。
她和时闻野好像就像这场夕阳,渐渐地落幕了。
林悄悄回到家里。
客厅和卧室都没有人, 妈妈还没下班。
林悄悄弯腰换好拖鞋, 手机定好的闹钟提醒她到了吃药的时间。
林悄悄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握着水杯的手隐隐颤抖, 她差点打翻了掌心里的药瓶, 哆哆嗦嗦的倒出药片,一把吞进喉咙里。
分明早就吃惯了的药物。
今天就变得万分苦涩,苦得她掉了眼泪。
一颗接着一颗,像珍珠断了线,顺着脸颊往下坠落。
像是被炙烤过的滚烫眼泪砸在皮肤上,刺痛难耐。
林悄悄捂着嘴,渐渐弯下了腰,她趴在桌面上,憋在嗓子里的哭声逐渐沙哑了起来,声音也逐渐变大。
手掌沁满了泪水。
只有一个人在家,她才敢放肆的大哭。
林悄悄也不想当一个心理有病的怪人。
不想去医院。
不想吃那么多的药。
林悄悄哭得脑袋有点晕,鼻尖很红,眼泪停留在睫毛上,颤颤巍巍抖了两下。她掐紧了手指,失控的情绪还是无法平复。
她还是很难过。
她想告诉时闻野,这两年多的时间,她一直都有在好好吃药。
她不是故意要害他丢脸。
她也不想被当做精神病。
可不可以不要笑了。
不要像其他人一样,奚落她,嘲笑她。
不要骗她,不要将她当成逢场作戏的玩具。
她真的很努力的在变好。
真的。
林悄悄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泪腺就像失控了的水龙头,眼泪不断往外涌,嗓子哭得沙哑。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时闻野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她一个都没接。
林悄悄安静看着屏幕的光亮了又灭。
几次之后,也许他终于失去了耐心,没有再继续给她打电话。
林悄悄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至少这几年听见对她的议论,那些难听刺耳的话,她其实不会再像以前应激般怕得那么厉害,耳朵也不会吓得嗡嗡作响,心脏不会再窒息的像是快要活不下去,身体不会颤抖。
她已经能逐渐适应,恶毒的语言。
可是……
时闻野的一个表情,就能击溃她的铠甲。
爱是软肋。
一面是糖,一面是刀。
扎在心上的痛感,是别人的万倍不止。
痉挛的心脏,痛得像是无法再喘息。
如果她。
不喜欢他就好了。
*
林悄悄顶着红肿的眼睛缓缓睡去,四肢蜷缩,好像没有了安全感。她梦见了很久之前。
断断续续。
几个片段连在一起就像一部漫长的电影。
八月石榴香,院子里的石榴树结了果。
她又看见了停在巷口,那辆熟悉的车。
林悄悄已经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她默念了遍数字,被朋友拉着往前走,脚步缓慢,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
林悄悄心不在焉回了家,院中的枝头被风吹得哗哗响。她坐在树荫底下,看着已经熟透了的石榴,若有所思了会儿。
她忽然站起来,跑进客厅里,她的妈妈正在切西瓜。
她有点不自在的说:“妈妈,石榴熟了。”
“你想吃吗?那你摘下来吃就好了。”
“嗯。我想给陈阿姨她们也送点,今年结了好多果子。”
“去吧。”
林悄悄从厨房里拿了个小竹筐,她站在板凳上,仰头抬眸对上有些刺眼的阳光,一缕一缕穿透树叶的间隙,闪耀斑驳的光影。
她摘满了一箩筐的石榴,先去给陈阿姨家送了小半。
长得最好的、颜色最红、看起来最甜的那几个石榴留在了竹筐的下面。林悄悄走到对门,心跳动剧烈,像是快要喉咙口跳了出来。她调整好紧张的气息,鼓足勇气摁下了他家的门铃。
她耐心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
一脸颓丧的少年打开了院门,耷拉着眼皮有些困倦,慵懒散漫的气质,他掀了掀眼皮,看了看她,声音也像是没睡醒的那样懒洋洋,“有事吗?”
林悄悄紧张到声线都有点抖,高高瘦瘦的少年就站在她的眼前,还穿着睡衣,头发颓废落在额前,鼻梁挺直,眼睫浓稠翘长,比漫画里的男主角还要精致漂亮。
林悄悄装作不认识他,“傅奶奶在吗?”
少年抬了下眉,“不在。有事找我。”
林悄悄故作镇定:“我家的石榴熟了,妈妈让我给傅奶奶也送一些。”少年冷淡哦了声,伸出手:“给我吧。”
林悄悄将小竹筐放在他的掌心,有点舍不得走,她忍不住补充了句:“很甜的。”
少年随手拿了个石榴出来,“是吗?”
他的手指又长又瘦,骨瘦嶙峋的拇指轻松掰开了石榴,仰着脖子往嘴里扔了几颗石榴粒。
他抱着竹筐,背影清瘦。
林悄悄依依不舍了几分钟,回到家里还有些失落。
哪怕是在暑假,他出没的次数总是不多的。傍晚天气凉快些的时候才能看见他出来晃悠。
不过他的人缘很好,每天都有人在他的家门口敲门。
院门开着,院墙内的声音很容易就传到了外面。
“时闻野,桌上的石榴好吃吗?”
“还行吧。”
“那我吃了啊。”
“哦。”
“我靠,好甜哦,你这剩下的大半个是被老鼠咬了吗?”
“滚。”
“野哥,你好浪费啊,我舍己为人,帮你啃了。”
“恶心。”
她站在二楼卧室的阳台上,其实看不清什么。
空落落的心,是有点难受。
梦不讲道理,非要来啃噬她的痛苦。
一遍连着一遍逼迫她回忆起他和别的女孩有说有笑的画面。
她从几乎窒息的痛苦中醒过来。
满身的冷汗,她坐起来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几次,片刻之后,她抱着干净的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
林悄悄打开手机看了眼,从昨晚到现在,时闻野没有再给她打电话,也没有发消息。
这样也好,她有足够的时间用来平复心绪。
林悄悄下楼找出冰块,敷了会儿眼睛。
她坐在沙发上,转过头恰好能看见玻璃窗外的石榴树,又快到了开花结果的季节。
等到高考结束,再过两个月,就能看见新鲜的熟透的石榴。
她之前依然想把最甜的送给他。
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周一,课程已经收紧。
理科班的老师早在之前就将所有的知识点都讲完了,剩余的时间都留给学生自行学习。
可以刷题,也可以选择更好的方式。
班级上大半的同学都已经办好了出国的手续,早就做好了出国留学的准备。材料齐全,只等毕业就能直接飞去国外。
周书颜在国际班,她有点跟不上班里的学习,当初以为时闻野也会在国际班,她和爸妈闹了好久才同意她也去国际班。
算盘落空,为此难过了很久。
周书颜申请好国外的学校后不怎么爱上课,没事就跑来理科一班,看见时闻野没来上课,不高兴的走了。
林悄悄写卷子的时候,身边的空椅子忽然坐了人。
“周五放学去哪儿了?”
少年的声音清清冷冷。
林悄悄头都没抬,“回家了。”
时闻野的眉骨有个明显的血疤,他是很清冷的长相,总是一派高贵,眉骨上这个疤痕,衬了几分戾气。
林悄悄没注意到他的伤口,听见他的声音,又应激似的想到那个嘲弄的笑意。假性愈合的伤口开始撕裂,流血。
时闻野抿了抿唇,貌似已经很克制情绪:“不是说好一起的吗?”
静默了几秒钟,林悄悄继续写卷子,边淡淡地回答他:“嗯。我反悔了。”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
她手里握紧的笔忽然间被人蛮横的抽走,少年的指腹紧紧压着她的卷面,一双冷瞳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林悄悄试图抽走她的卷子,他也许真的很生气,摁着纹丝不动。
脆弱在纸张在两道力气下被撕成了两半。
林悄悄看着自己被撕破的卷子,沉默了会儿,“意思就是结束了。”
她很小声,唇瓣一张一合,“时闻野,我们就这样吧。”
到此为止。
再热烈的夏天也有停下来的那天。
死寂了很久,时闻野哑着声音,冷瞳发红,一寸寸盯着她,“理由呢?”
林悄悄长得是很温柔的那种好看,哪怕她好像生着气看起来也是很柔和的,没有什么攻击力,她说:“我累了。”
她低下头,仿佛自言自语:“不合适,不勉强。”
时闻野性格是很傲的,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他几乎从来没有低过头,委曲求全的当条卑微的狗。
他绷着冷脸,盯着她看了半晌。
忽然间,自嘲自讽似的笑了声。
阳光落进他乌黑的眼瞳,映着几分嘲弄,他嘶哑着喉咙问:“就这样敷衍我吗?”
林悄悄很安静。
时闻野没什么表情看着她,自嘲似的开口问她:“你是不是早就开始烦我了?你数过昨天是你第几次爽约吗?”
林悄悄嗯了声,“对不起。”
时闻野好像忍耐到了极限,嗤笑了声,用力攥紧的手指不可避免掐到了掌心的伤口:“我他妈的听够了你说的对不起。”
教室里大概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人。
但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时闻野忽然间握住她的手腕,一脸生人勿进的煞气拉着她去了僻静的空教室。
被踢开的椅子,吓了教室的人一大跳。
众人面面相觑,有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徐向南用胳膊碰了下陆北的胸口,“他怎么啦?谈崩了?”
陆北说:“我哪儿知道。”
上个星期五就开始不太对了。
时闻野本来是不打算来学校的,那天他们原本在篮球场,台风经过,天气骤变,暴雨说下就下。
时闻野看着砸在窗户上的暴雨,突然间说要去学校,还顺了把伞过去。
陆北随口扯了句:“给你同桌送伞呐?”
当时他既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
空教室里的桌椅早就废弃,尽管如此,每天也会有保洁清扫,确保教室里一尘不染。
林悄悄转身要走,时闻野先她一步锁上了门。
他的腰懒懒靠着课桌,双腿懒散交叠的站姿,平静看着她问:“是要分手吗?”
林悄悄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她抬头对上少年乌黑的眼,咽了咽紧绷的喉咙,她说:“对。”
时闻野气得笑了,“理由呢?”
林悄悄看着他的脸,她还是很喜欢他,喜欢这个人。
他那么好看,尤其是站在阳光里。
她忍住鼻头的酸涩,她轻轻地说:“可能因为我是个神经病吧。”
少年嘴角的冷笑逐渐消失,眼神也渐渐的变了。
他抿直了嘴角:“我从来没有介意过这些。”
林悄悄艰难扯起一个笑,“是吗?”
她的眼睛渐次红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时闻野一愣。
林悄悄眼含泪光:“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好骗?”
她本来想让自己看上去洒脱一些,不要像一个怨妇,她说:“我是有病,但是我现在都有好好在看病,认真的吃药,乖乖的遵循医嘱,我不是故意想给你丢脸,对不起。”
“但是,但是你能不能不要……”
不要像他们那样把我当成笑话。
挂在嘴边随意的嘲笑。
时闻野皱着眉:“我说了我不介意。”
林悄悄不敢相信他了,她说到一半就已经泣不成声。
林悄悄吸了吸鼻子,抹去脸上的眼泪,“有时候我看见你和她们站在一起,我就觉得她们任何一个人,都比我般配。”
她从来没和他说过,她一点都不喜欢他身边出现的那些女孩子。
她就是很贪婪,就是想要偏爱。
为什么不能…不能稍微在意一下她的感受呢?
林悄悄说完这些话,越过了他走到门口。
时闻野抓住她的胳膊,“你可以给程伽良补习讲题,我就不能和我的朋友接触吗?我让你不要给程伽良补习的时候,你有听过我的话吗?”
林悄悄有点头晕,不知道是因为贫血,还是因为他说的这句话。
时闻野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现在一点都不理智,她几次的失约和忽然要求分开,都让他无法再保持足够的冷静。
他本来就有点大少爷脾气,只不过在她面前藏得很好。
林悄悄没有力气推开他,她说:“嗯。可以的。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一起。”
时闻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语气又很重,他说:“抱歉。”
林悄悄慢慢推开了他的手,“没关系的,你不用和我道歉,”
也不要再把她当成消遣。
林悄悄的脑袋还是有点晕,站稳之后,血液渐渐回流,眼前恢复了正常,她没再管身后的少年,径直离开了这里。
隔天,林悄悄请了假。
她有点低烧,在家睡了一天才好了些。期间时闻野给她发了短信说了抱歉,她没有回复。
时闻野也没有在纠缠,她了解他,一个很傲气的人。
事实也是如此。
第二天回学校,林悄悄看见周书颜坐在她的位置上向时闻野讨教出国留学的事情。
林悄悄忽然记起来,以前王皖豫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王皖豫说她和他是云泥之别。
时闻野依然是高不可攀的冷月。
而她不过是他闲暇用来打发时间的玩具。
林悄悄心不在焉的想,也许时闻野会和周书颜一起去国外留学。
她去办公室找到了班主任,要求换座位。
程年远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间要换座位,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林悄悄搬课桌的时候,时闻野的脸色很难看,他压着脾气,“你有完没完?”
林悄悄只是说:“你不要生气。”
总是生气对身体不好。
这段时间,林悄悄去看精神科的消息早就在南华传遍了。
她知道应该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讨论这件事。
时间像是一个轮回。
她又回到了以前在十六中的日子,孤独的忍耐过去就好了。
林悄悄更加努力的学习,每天都在不断的做卷子,她是班级里那个另类,除了高考,她没有任何退路。
没钱出国留学,也承担不起复读的后果。
认真刻苦的学习,在这所学校里是显得有点格格不入的。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规划好了未来。
林悄悄有时候也会羡慕他们,但这种念头也不过转瞬即逝。
最后一场高三联考结束,林悄悄在回家的路上被拦了下来,时闻野堵住了她的去路,他个子很高,低头看着她,“那天是我嘴贱,说错话了。”
他在求和。
林悄悄听出来了。
但是她不想再这么勉强下去了。
现在看见他,潜意识就会想起那句话,那个嘲弄的笑容。
林悄悄知道他肯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头已经很难得,她说:“没关系。”
用词和语气都很客气,像是礼貌对待陌生人。
时闻野的唇角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你一定要这样吗?”
林悄悄:“嗯。”
她感觉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眼神停留在她的脸上。
少年傲骨难折,他好像也来了脾气:“那就这样吧。”
林悄悄点头:“好。”
开始的那么谨慎。
结束的如此仓促。
年少时的喜欢,就像一阵风,维持不了多久。
吹过一段路,就结束了。
林悄悄抬起头来,睫毛颤了两下,她说:“你还记得我以前送给你的那个水晶千纸鹤吗?”
时闻野冷冷抿嘴,双手插兜:“不记得了。”
林悄悄轻轻地哦了声,他不记得也不奇怪,对他来说那不是多值钱的礼物。
她接着说:“就是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送给你的礼物,用一个蓝白色礼盒装起来的。”
时闻野淡淡的:“好像想起来了。”
林悄悄眉眼松了松,她说:“你能把我的千纸鹤还给我吗?”
那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了。
良久过后,寂静的空气划破一声低沉的嗤笑。
声线冷冷的。
时闻野的眼睛好像也有点红,仔细看发现眼眶里有很多血丝,掀起薄唇,“送出来的东西还得还吗?”
问出的这句话,咬牙切齿。
林悄悄还没开口,时闻野赌气似的说:“还你就还你。”
她松了气,“还有那个手链。”
时闻野插着兜,默了两秒开口说:“找不到了。”
林悄悄垂着脸,看不清表情,过了会儿,她开口道:“哦。”
弄丢了就算了。
早就生锈了的手链,对他来说确实不算多珍贵的东西。
林悄悄走出后门,她还没回到教室,紧跟着就听见一声剧烈的摔门声。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她随即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高考。
林悄悄换了座位后恢复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除了做题目还是做题目,她想要考一个好的大学。
日子转瞬即逝。
临近高考那几天,连她都有点心浮气躁的。
等公交的时候看见一个男孩弯腰蹲下给他的女孩系鞋带,林悄悄脸上的神情有些怔愣,以前也有个少年会弯腰给她系鞋带。
她回过神,匆忙上了公交。
戴好耳机,隔绝了车里嘈杂的声音。
喧哗的风声,从耳边经过。
林悄悄心里有些空洞,麻木的痛感像是断线了很久才爬上来。她快忘记了难过,就以为自己真的不难过。
手机里还有时闻野昨天给她发的短信。
他平静的问她要地址。
要把千纸鹤寄还给她。
林悄悄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给他发送了地址,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话。他又咬牙切齿的,问她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他以后都不能再和别的女生说一句话。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凭什么要这样对他。
林悄悄看着那些字眼,耳朵又开始嗡嗡的响,伴随而来还有那天手脚冰冷。呼吸窒息的反应。
她什么都没有回,默默的删掉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等到毕业,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联系。
高考前半个月,南华已经完全没课。
国际班的教室空了大半,大多数都已经办好了出国留学的手续。
林悄悄从食堂回来,经过走廊。不巧撞见时闻野和陆北。
陆北劝了两句,让时闻野先哄着人。
时闻野红着眼睛,眉骨的伤口早已结了疤,他抬起眼冷声反问:“凭什么?”
凭什么要他低头。
时闻野吐出这三个字,抬眸正好对上她的眼睛,他的喉结滑了两圈,本来想解释,张了张嘴又保持了沉默。
林悄悄从他身边经过时,什么都没说。
时闻野下意识将手藏在背后,雪白细瘦的手腕,那条手链早就斑驳,他却一直都戴着。
赶在炎热的夏天之前。
迎来了高考。
两天眨眼就过,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场考试就已经结束。
卷子难度与往年持平,不算太难。
程年远问起来,林悄悄只说自己正常发挥。
三个月的暑假,林悄悄已经找好了家教的兼职。
出考试成绩的时候,林悄悄正在帮一名初三的学生补课。
她考得不错,分数远超她想要上的那个学校。
去学校填志愿的前一天晚上。
林悄悄被时闻野堵在巷子里,夜灯寂寥,橘黄色的光里有萤火飞舞,深夜的老巷子,静地只听得见蝉鸣。
她穿着件棉白色的连衣裙,夜风轻晃着裙摆,她温柔却不胆怯。
时闻野身上余着淡淡的烟味,清寥岑寂,一件合身的白色衬衫,下摆没入窄腰之间,他抬起眉眼,“我后悔了。”
林悄悄的耳朵又开始了嗡嗡的响,甚至模糊不清的记忆也开始出现了偏差,那天她明明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但好像又听见了。
她心想算了。
不要再继续回忆了,越想耳朵越疼。
林悄悄深呼吸,平静下来说:“时闻野,你不要再这样缠着我。”
她的眼睛是红的,已经有些发酸,不过幸好她站在光线不好的角落,应该不会让他看出来,“你现在和我说一句话,我的耳朵就会很痛。”
心慌、心悸、手脚发软。
这些应激症状,她没有办法控制。
林悄悄看见他的脸色渐次惨白,也许是光线的原因,也许是他本来就很白。她望着他的眼睛,“不要再戏弄我了,就当可怜我。”
暴雨将至,雷鸣作响。
林悄悄觉得时闻野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来找她了。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隔天林悄悄去学校填了志愿表。
北城的医科大学。
离苔青有很遥远的一段距离。
她只想往前走,不愿意往后看。
林悄悄没有打听过时闻野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填报了什么学校。
她和他彻底没有了联系。
她暑假也没有回过采薇巷,而是四处奔波在去兼职的路上,借住在离市中心更近的舅舅家。
直到九月开学,林悄悄赚够了自己的学费和路费,拿着录取通知书直接飞往北城。
开学前几天,林悄悄回南华去拿了高中毕业证书。
在校报的墙面上看见了录取名单。
时闻野留在了苔青,国防科技大学。
林悄悄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也许是庆幸,也有点失落。
差一点,她也填了国科大。
林悄悄的大学生活枯燥无味,但是很充实,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周末兼职赚钱,周一到周五认真上课。
她依然按时吃药,遵守医嘱,这大半年里再也没有出现妄想过。她觉得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千纸鹤的翅膀,就飞出了曾经的泥潭。
有时候,一个人独处的夜里。
抬头看向星空,眼睛还是会很酸涩。
有点想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想哭。
大一的寒假,林悄悄回了苔青,和妈妈一起过了年。
说来很奇怪,连着几年,苔青的冬天都下起了暴雪。
小年那天晚上,林悄悄戴好围巾去药店给妈妈买药,风雪簌簌,她提着买好了的感冒药,忍着寒意推开药店的门。
她将将抬头,恰好与一双漆黑的眼睛撞上。
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有少年气,一身黑色的大衣,浅咖色的高领羊绒薄衫,双腿修长,清瘦俊朗。
时闻野朝她走了过来,“巧。”
林悄悄五指蜷缩捏紧手里的塑料袋,“嗯”了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
她往前走,低头就能看见身边的倒影。
林悄悄知道他跟着自己。
大雪落在他的身上,他好似也像这场风雪,冷若冰霜。
寒假短短一个月。
林悄悄和时闻野偶遇了不下五次,也许不是偶遇。
别后重逢往往都是蓄谋已久。
来年的暑假,林悄悄没有回苔青,留宿在学校里,边给学生补习边准备考证。
直到那年的寒假,林悄悄才赶在过年前两天从学校飞回了苔青。
她提心吊胆的几天,怕在某个街道,抬眼就遇见了不该再遇的人。
林悄悄已经病愈,好几个月没有再发作。
上次心慌耳鸣,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也许现在,她没有那么怕遇见他。
记忆里的人,还是那么清晰。
他神采飞扬、鲜明恣意的模样,依然深刻。
八月底,林悄悄定了回学校的机票,拉着行李箱在巷口等车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她。
可当她回过头,巷口空无一人。
她揉了揉眉心,也许是最近课业太繁重,精神紧绷才疑神疑鬼。
林悄悄上了出租车,遥遥远去。
江措一把挥开时闻野的手,刚才被他堵住了嘴,略有不满:“你藏着掩着做什么?偷偷来看她多少回了。”
时闻野双手插兜,“你都说了是偷看,让她发现了还是偷吗?傻逼。”
江措:???
这话听来好像有几分道理。
江措扯了下嘴角,落井下石:“看见你这种样子我真是比你死了都开心。”
时闻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我总比连支付宝都被拉黑的某人好点。”
江措:“崽种。”
时闻野:“承让。”
江措蹲在街边,本来打算抽根烟,拿起烟的手又放了回去,他拖着懒洋洋的声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冲过去?”
时闻野咬着烟头,视线里腾起薄薄的白雾,他吞了口烟,低声说:“不能让她发现。”
不然她今年再放长假又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好肥的一章
马上要到都市了
——
◉ 44、悸动
44:
林悄悄是医学生, 本科五年。
她还没毕业就直接被保送本校的研究生。
林悄悄在北城念了将近七年的书,研二那年,她回到了苔青市, 在市医院里边实习边准备研究生毕业的论文答辩。
医院总是人满为患, 她每天跟着主治医生忙得脚不沾地, 常常忘记了吃饭,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
医院离家里通勤有一段距离, 林悄悄医院附近租了一间单身公寓,三十几平,虽然有点小,但是单身独居刚刚好。
难得的休息, 她在家里睡了个懒觉,早上十点睁开眼睛, 在床上赖到十二点。
起床刷牙洗脸, 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依然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皮肤白皙, 轮廓看着有些清瘦。
细软的长发落在肩头, 温柔恬静。
林悄悄今天打算去剪个头发, 但是这会儿看着又有点舍不得。她随手扎了个丸子头,去厨房做了个简单的早饭。
刚热好牛奶, 科室就来了电话。
林悄悄只得马不停蹄赶去医院, 不慌不忙去更衣间换上衣服, 白大褂穿在身上,尤显得清冷。
她有点洁癖, 洗了两遍手才往科室走了过去。
女人身姿窈窕, 清清冷冷的气质, 吸引了不少视线。她推开科室的门, 同事火速将她拉进去, “昨天晚上那个跳河的病人下午又闹着跳楼,刚被救下来,你大学不是还修了心理学吗?不然你和他聊聊?”
林悄悄沉默了几秒,柔唇轻轻抿了抿,她说:“我试试看。”
她大学的确修了心理,并且顺利拿到了学位证。但她也没有几分把握。
有些病人往往更需要的是倾诉。
医院里到处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清爽但又有点刺鼻。
闹着要去死的是个年轻男生,昨天跳河被好心人救起,磕伤的后脑勺还未愈合,今早醒来就爬到医院天台差点要跳下去。
林悄悄进入病房之前,同事拍了拍她的肩膀:“林医生,你记得温柔点,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难靠近。你都不知道你刚来我们科室的时候,他们都不敢靠近你。”
特别的清冷,安安静静站在那儿就是一尘不染的小仙女。
林悄悄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好。”
男生还小,刚上大学。
起初不愿意交流,后来一边说一边哭:“我真的不能没有她。”
“可是不管我怎么求她,她都只是说我们不合适。”
“我为了她可以不要尊严,被拉黑一个号码就换一个号码给她打电话,但是她不爱我。”
“她说的没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办法勉强。”
林悄悄安静听他倾诉,好像哭完一场,男生临近崩溃的情绪也好了许多,渐渐止住了哭声,有点不好意思的抹掉眼泪。
林悄悄给他递上纸巾,“你好点了吗?”
男生嚎啕大哭了一通后舒服许多,点了点头:“好多了。”
他吸了吸通红的鼻头,“谢谢你医生,我昨天就是没有想开。”
林悄悄又忙了一天,实习医生的日子也不好过。
笔记本上的内容已经填写的满满当当。
等到天快黑,她才下班。
林悄悄换回自己的衣服,初秋风大,才刚在医院门口站了会儿,手就被吹得冷冰冰的,清瘦的拇指,关节已经泛红。
她忍不住搓手取暖。
傍晚的冷风拍在脸上力道重的也有些不近人情,顺着少女雪白细长的脖颈往衣服里面钻,吹散几缕碎发。
沿街路灯的光线炽白明亮,自头顶倾斜落下,照在她漂亮白皙的脸上,映衬少女温柔精致的五官。
周末,医院门口人尤其的多。
林悄悄还没打到车,接到了王皖豫的电话,她那边的背景音很吵闹,巨大的音响声炸响耳膜,“悄悄,你快过来,我还在这儿等你。”
前些时间,王皖豫觉得她在医院的实习太忙,要带她去酒吧放松。
王皖豫留学回来后在她父亲的公司上班,做室内设计,朝九晚五,周末双休,收入可观。
林悄悄好不容易叫到一辆出租车,半个小时后才到王皖豫给她发的地址,艰难找到卡座的位置。
王皖豫穿了件火辣的小吊带,长发微卷,身边坐着两个很年轻的小帅哥,她看见林悄悄立刻站了起来,挥了挥手:“悄悄,这里。”
林悄悄顿了一步,随后走到她面前。
王皖豫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这是苔青一家比较出名的酒吧,请了驻唱的歌手。
王皖豫喝的微醺,脸颊热热的,她抬眸上下扫了圈林悄悄今晚的穿着打扮,叹了叹气:“悄悄,你今晚穿的太乖了啊。”
灰白色的呢子大衣,里面穿了件简单的薄毛衣。
没有化妆,看起来像是素颜。
皮肤又薄又嫩,特别的白,不过即便不化妆也特别的漂亮。
林悄悄是第一次来酒吧,有些拘谨。
她问服务员要了杯柠檬水。
王皖豫看不下去,“你见过来酒吧喝水的吗?”
林悄悄沉默了几秒钟,抿了口柠檬水后温声道:“我没有喝过酒,酒量不好。”
她在医院实习期间见过很多半夜因为酒精中毒被送到急症室的人,对酒精实在没有什么兴趣,也不想喝多后给别人添麻烦。
王皖豫给她倒了杯度数比较低的鸡尾酒,“林医生,我们今天是来放松的!就喝一点当做新尝试。”
林悄悄揉了揉眉心,她最近的压力确实有点大,跟着主任四处转,还没有选好自己的方向。
她低低嗯了声,端起鸡尾酒,浅浅尝了一小口。
味道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喝,有点苦,却还没有苦得不能接受。
王皖豫将她带来的小男生抛之脑后,挤坐在林悄悄身边,酒吧里有点吵,她贴着林悄悄的耳边说话:“这家有很多帅哥出没,你看见喜欢的就给我上!”
林悄悄捏紧酒杯,认真发问:“不会都是托吧?”
王皖豫都愣了几秒,被她问得不太自信,她抓了抓头发:“应该不至于。”
酒吧里光线暗,音乐声逐渐盖过说话的声音。
林悄悄不知不觉就喝完了杯子里的鸡尾酒,脑袋有点晕沉沉的,她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人来搭讪,也不怎么理睬。
过了会儿,她站起来对王皖豫说:“我出去吹会儿风。”
王皖豫抓住她的手腕,有些担心:“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陪你?”
林悄悄不想打扰她的兴致,“里面有点吵,我出去透个气就好。”
王皖豫见她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逐渐打消了心中的疑惑,松开她的手腕,对她摆了摆手,“那你去吧,不舒服千万记得跟我说,不要逞强。”
“好。”
酒吧外面,迎面击来飒飒的寒风。
不似里面的喧嚣浮华,街边静悄悄的,依然葱绿的枝头迎着风摇来摆去,叶子铺满砖面。
路灯照下来的光,很像黄昏的颜色。
她看着路灯发呆,吹着冷风忽然意识到好像又快要到冬天了。
秋天往往比夏天还要短暂,走得匆匆忙忙。
下几场雨,落几回霜,就入冬了。
林悄悄还是很喜欢冬天,每年都在期待初雪那天。
北城经常下雪,十月中旬就已经开始降温,有一年十二月初就下起了暴雪。不像苔青,每年下雪都要到最冷的那几天。
冬天到了。
他的生日就快了。
每年应该都有很多人和他说生日快乐。
今年也不会例外。
路灯旁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打着双闪,也许是在等人。
林悄悄收回思绪,小脸被风吹得冷冰冰,她用掌心贴着脸颊,过了会儿舒服了点。
过了没多久,她刚准备回去。
王皖豫被她带来的小男生扶着出来,刚才那会儿她喝了不少酒,胃里难受。
王皖豫看见林悄悄就朝她扑了过去,熊抱住她:“悄悄,我好想吐。”
林悄悄刚准备去给她买瓶水,王皖豫就又推开了她,直接冲到路边,扶着树干,弯腰呕了出来。
好巧不巧,她吐到了别人的车上。
林悄悄想去制止却为时已晚,她不忍心看被吐了的黑色汽车,上前去扶住王皖豫,给她喂了点水。
她安置好王皖豫,很抱歉的走到车窗旁。
她还未敲窗,车窗缓缓落下。
一张熟悉的侧脸逐渐撞入她的视线。
男人沉默地隐匿在光线昏沉的暗处,下颌的线条绷得有些冷酷,他偏过脸,六年不见,眉眼几乎没有变化,冷峻有种凌厉的俊美,漆黑浓密的睫毛,乌黑深邃的瞳仁里映着她的脸孔。
时闻野的手漫不经心搭着方向盘,似乎有意等她先开口。
林悄悄的呼吸窒了窒,没想到坐在车里的人会是时闻野,更没有想到会和他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抱歉,我朋友喝多了,洗车费多少,我给你现金。”
林悄悄说话时刻意别开了眼睛,没有看他。
沉默片刻,时闻野下了车,熨烫妥帖的黑色衬衫将他衬得沉稳许多,黑色的西装裤,双腿修长,几乎到了她的腰。
比起从前更甚的压迫感毫不收敛朝她袭来。
靠近的瞬间,一阵清冽的冷香。
男人扫了眼他的车子,随意开了口:“几万块钱吧。”
林悄悄深吸一口气,确保自己没有听错,她不得不开始认真打量眼前的男人。
路灯的光并不明亮,月色的照拂下更显朦胧。
男人略垂眼睫,神色难明,身上有淡淡的烟味,有种切断了七情六欲的冷感。
林悄悄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报私仇,她上次见到他是在四年前,那个时候她在读大二,已经过去很久了。
时闻野在学思楼等了她很久,那天下着暴雪。
她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经过了学思楼。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男人垂着眼,沙哑低沉的声音:“今天是我的生日。”
林悄悄抱着书,嗯了声,“生日快乐。”
停了几秒,她又说:“时闻野,以后别来了。”
时闻野好像笑了声,抬起头来,眼睛有点红,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像是深思熟虑过后,他低声说了两个字:“好的。”
林悄悄回神,“这个价格是不是有点不合理?”
时闻野撩了撩眼皮,轻轻的笑起来,满不在乎的态度颇为随意:“那你报警吧。”
林悄悄觉得只是一件小事。
还没有到大动干戈需要报警的程度。
林悄悄忍着脾气,“我有个朋友是开洗车店的,我可以帮你把车开过去,保证原样还给你。”
时闻野干脆利落:“不需要。”
他站在寂寥的夜色里,目光淡淡朝她看了过去:“我还是比较喜欢钱。”
林悄悄忍气吞声的问:“那能便宜点吗?”
时闻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态度懒散,“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加个联系方式,回头再说吧。”
林悄悄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她低头想了会儿,从包里拿出手机加上了他的微信。
时闻野看着她几年都没变过的微信头像,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悄悄拦了辆出租车,先把王皖豫送回了家。
*
等了几天,林悄悄也没等到时闻野问自己洗车的钱。
她有点强迫症,事情没有处理完就特别难受。
反反复复犹豫了很久。
林悄悄盯着他的微信头像看了又看,终于点开他的头像,发了消息过去:【请问洗车多少钱?】
时闻野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过来问她:【你在市中心医院实习?】
林悄悄看见他的回复时正好在吃饭,边吃边回:【嗯。】
时闻野又发了寥寥数语:【那面谈吧。】
他补充:【刚好我也有事情要请林医生帮忙。】
林悄悄没有再细问。
这边时闻野盯着和她的对话看了好一会儿,他没兴致继续打牌,“有事,先走了。”
江措头都没抬:“你去哪儿?”
时闻野一脸冷漠:“医院。”
江措:“说说看,得了什么绝症?”
时闻野:“我去割包.皮。”
江措吹了个口哨,“再割没有了。”
时闻野叙述的口吻平静的表达事实:“让你失望了,但是很可观,很健康。”
江措将手里扑克牌随手扔在桌面,懒洋洋地说:“哦,就你几把大。”
江措犯贱:“可惜英雄还不是毫无用武之地。”
时闻野面无表情反问他:“你有?”
江措像是被踩到了痛脚,脸色冷冷的:“快滚吧。”
*
下午两点半,林悄悄接到时闻野的电话,他说到医院了。
林悄悄换好衣服,平缓的心跳砰砰几声,难以忽视。
她抿了几口温水,做了几次深呼吸,攥紧的掌心冒着热汗,她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平淡。
时闻野敷衍式的敲了三声,直接推开门,腿长的人走路都大步流星,他轻车熟路拉过椅子,坐在她面前。
少女低垂着脸,头发松松挽起,气质干净,五官漂亮。
时闻野开门见山:“林医生,我想做个小手术,想来咨询一下。”
男人眉骨上的伤疤还是很明显,绷着没什么表情的脸,多了几分冷酷。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的脸,淡淡的开腔。
林悄悄撇开脸,表面镇定自若:“什么手术?”
时闻野若无其事哦了声,轻描淡写说出来之前想好的说词:“割包.皮。”
林悄悄:“……”
平静之后,她没忍住问:“你都多大年纪了还需要割包.皮?”
时闻野更加镇定,像是早就预料到她有疑问,他装作深思熟虑了几秒,极其敷衍扯了几个字:“没有办法,二次发育。”
作者有话说:
越发育越猛
(娇羞捂脸
好像真的没有留言了
春天继续自嗨
——
◉ 45、悸动
45:
空气默然, 岑寂许久。
林悄悄抬眼对上男人坦然的目光,时闻野泰然自若坐在她面前,随手握着她的笔, 长指骨骼明显, 慵懒转笔的姿态亦是赏心悦目。
林悄悄几次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她抿着唇角镇静道:“也许是你弄错了。”
时闻野抬了下眉, 故作诧异,唇角轻轻勾起诱人的弧度,意味深长开口故意问她:“林医生不相信?”
他换了个坐姿,腰背挺拔笔直, 指间转动的钢笔缓缓停了下来,笔帽落定在桌面, 男人修长的拇指有一搭没一搭轻敲着。
看似懒散的态度, 不妨碍他稍稍倾下身体时慑人的压迫感。
林悄悄的耐心出奇地好:“有时候你们对这方面没有足够专业的了解, 弄错也是有可能的。”
她解释的一本正经, 尤其是表情看起来格外认真。
时闻野恍然大悟似的点头哦了声, 刻意拖着长长的尾音,随即他勾唇笑了笑, 态度随和:“那医生帮我看看吧。”
男人悠闲交叠架着长腿, 黑色高龄薄毛衣, 消解了几分冷峻的神情,眼似星河, 好整以暇望着她。
办公室里开了充足的空调, 吹在脸上竟然有些滚烫。
林悄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空调吹得心浮气躁, 她先是关掉了暖风, 等待脸上的温度没有那么高, 她公事公办的语气对他说:“你可以先挂个专家号,去做个完整的检查。”
时闻野好像并不买账,微抬下巴,神色懒散扯了扯嘴角,笑盈盈地说:“专家不就在我眼前?”
林悄悄尚未来得及张嘴,男人低声啧了句,声线很平缓,带着点沙哑的声音落字分外有磁性,他问:“林医生不会不好意思吧?既然如此…”
话已经被他说到这个份上,林悄悄的心平气和都被消磨的差不多,她润了润嗓子,拿出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气势:“那倒没有,早已司空见惯了。”
安静得有几秒钟。
空气有点窒顿。
时闻野淡淡然抬了下眉骨,眼尾那点笑意悄然变淡,冷不丁对她吐出两个字:“是吗?”
林悄悄攥着手里的钢笔,低头在病历本上写了几个字,少女腕骨又瘦又薄,不堪一击的尺度,好似随随便便就能圈住她。
她边写病历本边说:“医院里每天都有很多病人。”
时闻野点点头,“林医生说的有道理,我不该质疑你的专业素质。”
林悄悄写完了病历本,不知为何有些烦躁,她抬手将耳边几缕碎发掖在耳后,低垂着头,侧脸弧度精致漂亮。
时闻野不动声色盯着她看了片刻,他望着她接着轻飘飘地说:“所以还是麻烦林医生看看。”
林悄悄抬头,男人万分坦然,不避不躲。
她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我…”
时闻野打断了她,漆黑瞳仁对着她的眼睛,脸上是正色,他认真地问:“要脱吗?”
其实林悄悄对人体构造已经特别熟悉,上学时每天都要打交道,确实如她刚才所说,什么没有见过?
但这会儿,偏偏还是被气红了脸。
柔软的耳朵又红又烫。
时闻野的手已经压在腰间冷硬的皮带上,白皙纤瘦的拇指尤其好看,一根根的特别漂亮,他不耻下问:“还是说直接拉开拉链就好?”
他说这些话还是游刃有余。
施施然的冷淡态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林悄悄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她说:“我让同事过来帮你检查一下。”
时闻野起身,冷悍的身形轻而易举挡住她的去路。
冷厉的身影朝她倾扎,压下一片阴影。
男人的指腹时有时无敲着桌面,声音淡淡:“这不太好吧?”
林悄悄早就被磨炼出异于常人的耐性,她说:“他比我更专业,也更擅长这方面。”
时闻野说话哼字都没什么语调,几乎没有起伏,他的身材又长又瘦,一声不吭依旧极具压迫感,漆黑的眼睛好似两滴浓墨,情绪极深,他望着她看了会儿,吐字清晰:“我不想让别人占便宜。”
林悄悄:“?”
时闻野故意抬起眼睫深深看了她两眼,“不过如果是林医生,我就不介意了,愿意白白吃这个大亏。”
静默许久,林悄悄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无意再和他浪费时间,她抿着唇,表情正直:“你到底看不看病?不看就出去。”
时闻野安静盯着她板着的小脸,两颊不自觉鼓了起来,用力咬紧了牙齿,眼睛黑白分明,神情特别的认真,透着可爱的韧劲。
时闻野的心绪微动,静如死湖的内心掀起了涟漪,男人的喉结动了两圈,他说:“那不看了。”
他重新坐了回去,漫不经心的姿态:“洗车费还没谈呢。”
林悄悄看了眼办公室紧闭的门,想了想现在是休息时间,也就忍了忍没有继续赶他走。
洗车的事情,的确是她们理亏。
时闻野那辆车应该很贵,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心疼自己的钱包。林悄悄每个月的实习工资其实不多,小几千块,刚好够维持现在的生活,万幸读书的时候攒了些钱,真要赔钱也不是赔不起。
林悄悄保持着客套:“您的车洗了多少钱?”
时闻野随口说了两个字:“忘了。”
他听不得她一口一个您,显得很生分。
“你请我吃个饭,就当抵了。”
“抱歉,我没有时间。”
“这么忙吗?”
“是有点。”
“那就等林医生有时间吧。”时闻野不吃她这套,和她聊了这么久心情显然不错,唇角上扬,“到时候微信联系我就好,我就不耽误林医生的时间了。”
停留了几秒钟的时间,他站起来,离开之前不忘多说一句:“如果要做手术,可能还是要麻烦林医生的。”
时闻野顺手捞起椅背上的大衣外套,他站在背光的地方,柔和的光影修饰了男人五官的冷峻,眼角眉梢透着难得春风拂面的柔情,乌黑的眸底绽起流光溢彩。
林悄悄望着这张脸,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外貌几乎没有改变。
她依然很喜欢他。
他和那年冬天站在风雪里,静静等她放学的少年,像是没有什么区别。依然高瘦、漂亮,充满了热烈的少年气。
林悄悄回过神来,“我觉得应该不用,二次发育这种情况几乎没有在别人身上发生过。”
时闻野还未出声,房门响了两声,随后外面的人似乎就想推门而入。
他的手冷冷扣住了门,摁了回去,冲撞的力道不重,依旧发出了不小的响声。
男人的胳膊结实有力,掌心也极具压制力。
他反手锁上了门,似乎很不喜欢被打扰谈话。
时闻野确实是个狗脾气,这么多年,还是霸道强势的大少爷。
他看着她,轻描淡写:“我比别人,天赋异禀。”
林悄悄算是看透,她拿他没办法。
门外的人坚持不懈的敲门。
时闻野同她说了句下次见,随后不慌不忙打开了门。
站在外面的人被眼前陌生的男人吓了一跳,心里正奇怪怎么休息室还有别人?难道是林医生的家属吗?
林悄悄将时闻野推了出去,转过来看着小陈问:“有事吗?”
小陈是急诊科的护士,和林悄悄关系还算不错,“也没什么,就是主任叫了好多奶茶,你快去拿,再晚就不好喝了。”
林悄悄还是很喜欢喝奶茶,哪怕不健康,她说:“我这就过去。”
小陈边走边和她唠叨:“喝完奶茶,我们刚好就下班了,对啦,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你朋友吗?”
林悄悄顿了顿,若无其事作答:“病人。”
小陈回想起来忍不住捂脸花痴,感叹道:“这个病人长得好帅哦,刚才那么近把我给看愣了,他是什么病啊?不严重吧?”
全世界的帅哥都应该健康平安,长命百岁!
造福她们花痴人士的眼球。
林悄悄没有细说,含糊道:“不严重。”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给人一种空旷至极的落寞感。
到了下班的时间点,林悄悄怕路上堵车,坐了几步路去医院对面的公交站等车。她体质就是怕冷,深秋时节就已经戴上了围巾,将脸藏在毛茸茸暖呼呼的毛线里,双手插着衣兜,松开的长发凌乱落在肩头。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公交车迟迟不来。
四五点钟,医院门口已经堵成长龙。公交专用车道也被试图加塞的车辆挤满。一条街都听得到喇叭声。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手机上提示公交车到站时间还要二十分钟。
秋风冷飒,吹着沿街两边的枫树哗哗的响。黄透了的树叶随着风的方向不断往前送。
林悄悄听着风声,有些心不在焉。
她总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间想到不合时宜的人。
尽管在北城待了将近七年,她依然没有那么喜欢那座城市,好像没有春秋,或许说北城的春秋总是那么短暂。
一个人,还是会很孤独。
和室友的关系,不好不坏,不远不近。
起初那两年,常常做梦,梦见她和时闻野坐着那趟仿佛永远不会到终点的公交车,她安静靠着他的肩膀,被他紧紧攥着手指。
玻璃窗外就是炽热的阳光。
骄阳正好,少年也最灿烂。
醒来泪流满面,空空如也。
她既不能原谅被当成消遣来玩弄,却也做不到那么轻易的忘记了他。
她就是放不下。
大二那年,时闻野出现在医学院的教学楼外,在楼梯口撞见他的时候,那个瞬间,林悄悄在恍惚中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不得不用指甲掐着掌心,逐渐清醒过来,明白这不是梦。
她躲在拐角的墙后,眼眶一点点变红。
等整理好情绪,她才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走了出去。
林悄悄至今都还记得那天北城下了最大的一场雪,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雪白,风不停歇,雪也没有倦怠。
时闻野在楼下等了几个小时,眉眼已经有了些倦色,他靠着墙,对来来往往经过的视线视若无睹,低头玩手机。
时不时打个电话给她。
又偶尔抽出空来回别人的消息。
天真冷啊。
少年手指弯曲的关节早就红了,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下颌的线条比这阵不近人情的风还锋利。
林悄悄缓慢走到他面前,又缓缓站定。
月光落在他身上,风落在他身上,雪也落在他的身上。
少年身形萧瑟挺拔,迎着风雪而立,单薄的却又似松柏那么顽固,眼睛也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
林悄悄叫他不要再来了。
他说好的。
过了半个月,他还是来了。
时闻野好像对她也没有了耐心,用力掐着她的腕骨,满眼的红血丝,压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是不是真的要我滚?”
林悄悄撇开了脸,心脏又开始痛了,氧气经过喉管将嗓子割得生疼,她用力挤出一个字:“是。”
少年缓缓松开她的手腕,慢慢讥讽似的笑了起来,他盯着她脸颊上的泪痕,红着眼发了狠:“滚就滚。”
他咬着牙,想把擦掉脸上的泪又忍了下来,“这世上又不是谁离了谁就不能活。”
从那天之后。
时闻野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滴——”出租车的喇叭声惊醒了林悄悄,她看了眼渐渐黑沉的天色,权衡之下选择了打车。
林悄悄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每天上班、下班两点一线,过着无聊但是随和的日子。
偶尔,她会点开时闻野的朋友圈看看,当然是一无所获。
林悄悄承认她有私心,做不到对前任完全不好奇,也会想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又有了新女友。
但他并不热衷发朋友圈,即便是没有设置时间权限,也找不出一条朋友圈。
天气预报说苔青市即将有暴风雨过境,请广大市民注意出行安全。
林悄悄上了几个夜班,日夜颠倒后难得恢复了正常的作息。
这天下班看着忽然下起的狂风暴雨,愣了一会儿。
早上出门还是大晴天,这个天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变得比翻书还快。
暴雨如注,乌云从远处倾轧,天色阴沉。
林悄悄在一楼大厅里等了会儿,雨势依然凶猛,打车软件上排队也排上许久。她迟疑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懒散的,带着点揶揄。
“林医生?”
林悄悄闻声回头,目光一顿,她下意识抿直了唇线。
时闻野低垂睫毛,神色平静温和,他手里握着一把黑色雨伞,熨烫妥帖的黑色衬衫,勾勒着男人优越的身材,窄腰肩宽,腿长又直,冷肃的五官透些秀气的清冷,他歪了下头,懒洋洋开腔问:“下班了?”
林悄悄攥紧手指,“嗯。”
她还没问,男人主动作答:“我刚送人来医院,顺便送你一程吧。”
林悄悄本想客套,听着大厅外被噼里啪啦作响的雨声,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
时闻野的车停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库,还是上次那辆车。
一路沉默无言。
开到半路,林悄悄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给他报地址了。
时闻野以为她还住在采薇巷,刚才就没有过问。
巷口和从前相比依然没什么变化,葱郁的树,干净的旧房子。
打开车门,一阵凛冽的寒意。
风中夹着暴雨袭来。
时闻野撑起雨伞,对她抬了抬下巴,“走吧。”
林悄悄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肩膀,表情有些不自然,风大雨大,男人手里的雨伞一大半都朝她倾斜,不动声色为她挡住了风雨。
自己的肩膀,不知不觉被雨水浸透。
白色棉质T恤宽松套在身上,下摆被风掀起一角,腰腹间的肌肉线条清晰明显。
林悄悄忍不住胡思乱想,他穿的这么少不会冷吗?
时闻野的外套落在了车里,穿的很单薄,冷倒是没觉得多冷。
只不过短短的一段路。
他身上的衣服就湿的差不多了。
时闻野将她送回家门口,看见她进屋之后,还在门口的屋檐下站了片刻,微垂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悄悄关上门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长时间紧扣在掌心的指甲,缓缓松开,掐出几个月牙印。
她背靠着门,没有急着进屋。
世界安静,唯有暴雨砸在地砖上的声音。
冰冷的潮气贴着她的皮肤,她有点冷。
林悄悄正准备进屋,院门响了几声。
笃笃的很有规律。
她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压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提起精神拉开了门,有几分诧异:“还有事吗?”
时闻野身上的T恤已经湿的差不多,他掀了眼睫,抿唇淡道:“忘记带钥匙了,能不能在你家躲个雨?”
林悄悄迟疑几秒,问道:“你外婆不在家吗?”
时闻野淡然道:“不在。”
犹豫许久,林悄悄松了口:“你进来吧。”
今天的雨实在太大了。
时闻野一点都没把自己当成客人,进屋换好鞋子后,直接开口问她:“你的房间在哪儿?”
林悄悄还没问他想做什么,时闻野淡定道:“衣服湿了,我想借用下你的房间擦擦。”
林悄悄望着他身上的衣服看了会儿,垂下了眼:“你去洗手间。”
时闻野点点头:“我就是这么个打算。”
林悄悄无奈只能带他去二楼,自己的房间。
她最近太忙,就算是休息也很少回家。
房间没怎么住,依然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有淡淡的香味。
时闻野被她推进狭小的洗手间,一会儿问有没有干毛巾,一会儿又问有没有吹风机。总之事情多的很。
林悄悄被他烦得不行,从衣柜里找出干毛巾给他送进去。
时闻野忽然扯住了她的手腕,伸出脚顺便关上了洗手间的门。他身形高大,冷冽的气息缓缓朝她压了过来。
林悄悄被他逼得贴着门,扭过了脸。
时闻野忽然间笑了声,“你别紧张。”
林悄悄反驳:“我没有。”
时闻野:“好吧,你没有。”
很敷衍,像是在哄人。
男人叼着T恤的下摆,腰腹上的人鱼线清清楚楚,流畅的线条比起少年时期更有让人遐想的张力,黑色的长裤,腰间扣着皮带,金属扣显得色气无比。
他低头,睫毛轻垂,鼻梁高挺,近在迟尺的五官越看越好看。
他漫不经心擦去身上的水珠,等整理完自己,抬眸看了眼少女,忍不住闷笑了声,“你躲什么?”
林悄悄否认:“我没有躲。”
时闻野轻啧了一声,“没躲你看啊。”
他的气息压得很近,呼吸撩过少女的耳侧,“想摸也能摸。”
林悄悄深呼吸,反击道:“谁要摸你。”
时闻野回道:“那还挺多的。”
他似乎沉思了那么会儿:“数不过来。”
楼下忽然有声音传来,林凤看见女儿的包和鞋,才知道她今天回了家。
上楼敲了敲她的门,“悄悄?”
林悄悄后背紧绷,含糊回答:“妈,我在洗手间。”
林凤没进她的卧室,“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忘了。”
“我去做饭,等好了叫你。”
“好。”
林悄悄推开时闻野,走出洗手间,又有点凶的走回他面前,“你别发出声音,就在这里老实待着。”
时闻野没意见,他笑了笑,眼尾漾着勾人的神色,“林医生这是要金屋藏娇?”
林悄悄气红了脸,不再理他,下楼去帮她妈妈准备晚饭。
时闻野在卧室里待得无聊,顺便擦了擦头发。
他这才有空看手机,未接电话有几个,微信消息也有不少。
时闻野选择性忽略不重要的消息,没有回复。
群里面已经聊了不少。
江措把时闻野的群昵称改成了——人间渣男时闻野。
他挑眉,顺手改了回来——纯情处男时闻野。
这个昵称惹来了许多不满。
顾舰明说:【咱们还是当渣男不好吗?你这样玷污了我们真纯情处男的名声。】
周执:【附议。】
时闻野说:【我不是。】
江措:【你不是我是?】
时闻野:【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就是吧。】
时闻野冷酷道:【死渣男。】
江措:【?】
在他们看来,时闻野就是个绝种了的渣男。大学期间伤了无数芳龄少女的心,不拒绝不负责不主动的三不渣男原则被他发扬光大,学校的匿名群里总是有关于他的传说。
今天在网吧里看见他和某系校花走在一起。
明天又在电影院里偶遇他和外校的校花。
江措在超市里买菜,抽出空来又问:“你在哪儿呢?”
时闻野故意拖着声回道:“在悄宝家里。”
江措差点被恶心到,翻起旧账落井下石:“你不是说离了谁都能好好活吗?这是被甩了N次上瘾又去找贱犯了。”
时闻野擦干了头发,慢悠悠的:“努力过。”
他毫不在意,了当说:“但我没了她就是不行。”
没有她。
就是会死。
作者有话说:
野宝!!!你的腹肌!!!能不能给!!!春天也摸摸!(,,??ω?)ノ"(?っω?`。)
——
◉ 46、悸动
46:
暴雨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凶猛。
林悄悄在厨房里心不在焉帮妈妈择菜, 炖锅里的汤咕噜噜冒着热气,她有些心神不宁,盖过锅盖, 关了火。
林凤絮絮叨叨和女儿说起这几天发生的琐事, 迟疑了几秒, 忍不住唠叨:“陈阿姨家的女儿过年就要订婚了,她和你年纪差不多。”
林悄悄知道妈妈话里话外隐喻的意思, 她装作不懂,低着头闷声说:“挺好的,祝她幸福。”
林凤切菜切到一半,放下了手里的菜刀, “你呢?最近有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仿佛到了一定的年龄。
恋爱结婚就成了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
林悄悄有些无奈,“没有。”
林凤不太相信, 她一直都很自责, 觉得是不是自己这段失败的婚姻影响了女儿的婚恋观, 大学不谈恋爱, 现在都已经在医院实习了依然没有恋爱的苗头。
她心里头着急, 也不敢催,“你们医院没有年龄合适的医生吗?不应该啊, 我上次去看见了好几个长得很俊的小伙子。”
林悄悄随口乱扯:“他们都有女朋友了。”
林凤不可置信, “全都有了?”
林悄悄用肯定的语气告诉她妈妈:“是的。”
林凤失落哦了声, “倒是怪可惜的。”
林悄悄择好芹菜的叶子,洗干净手又擦干, 她说:“妈妈, 我上楼整理下卧室。”
林风嗯了声, 起锅烧油,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叫住了她, “我不知道你今晚要回来,和你陈阿姨约好了去跳广场舞,一会儿就走。”
林悄悄反而松了口气,她正愁怎么把楼上卧室那尊大佛怎么送走,她说:“好。”
老旧的楼梯前些年重新上过漆,蜿蜒曲折。
楼梯的墙壁旁挂着一些照片,多年过去,这些老照片倒是依旧崭新。
她的卧室很香。
床单是粉白色的,带着点花瓣边。
床头上的玩偶摆放的整整齐齐。
一盏黄昏色的台灯发着微弱的亮光,落地窗外的阳台照进卧室里的夕阳,一缕缕像是被金色织成余晖。
时闻野坐在她的椅子上,聊了会儿天就将手机收了起来,他的目光被书桌右上角的相框所吸引,是几张她的照片。
有三五岁时拍下的生日照,乌黑圆溜的眼睛对着镜头,眉心点了个很可爱的红点。拍照的人抓拍的时机很好,恰好将她望着镜头傻笑的样子拍了下来。
还有几张是她上学后的照片。
有小学六一儿童节和同学一起表演拿奖时的合照。小小的一个,长得最漂亮,粉雕玉琢的模样,眼神懵懵懂懂。
时闻野拿起照片,垂眸静静盯着看了会儿,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淡淡的笑意稍纵即逝。
还有一张她穿着南华中学的校服拍的照片,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弯腰对镜头羞涩的比了个耶。
这张照片也许只是她的同学一时兴起拍下来的,镜头有些模糊,她的五官也没有那么清晰,身后还有别人入境。
高高的、薄瘦的背影。
看身材应该是个男生。
没有穿校服,而是合身的白衬衫黑西裤。
男生背对着她,连侧脸都没有拍到,仿佛只是不小心入境。
时闻野以前就觉得她穿着南华的校服很漂亮,像一朵稚嫩清香的山茶花,迎着光成长。
他的指腹落在相框的玻璃上,描绘着少女的五官。
高中毕业已经很多年了。
应该是很久远的记忆,但却恍如昨日。
有关她的细节,在脑海里依旧明晰。
时闻野将照片原样放了回去,他的视线突然间顿了顿——
相框旁边有个显眼的校牌,像是被主人遗忘在这个角落。
时闻野伸手拾起校牌,经年累月的氧化,透明的卡版已经有些发黄,哪怕平日擦拭的干干净净,也无法阻止氧化变黄。
看清上面的字体。
他的目光不由得一怔。
「明翰中学。
时闻野。」
校牌背后的别针早已生出锈斑,已经不如从前那么灵活。
时闻野捏着这张小小的校牌,垂着眼眸若有所思盯着看了有一会儿。他自己都快忘记曾经有过这样一张校牌。
他对初中的记忆,没有那么深刻。
没什么值得能让他特意回忆的事情。
就连这张校牌是什么时候丢的都不记得了。
时闻野的指尖越来越用力,拇指关节的骨骼凸起,薄薄的皮肤下映着清晰的指节,
他忽然想起一段过去了很久的小事。
那天他刚回教室,四周就在起哄。
“刚才有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生来找你。”
“还穿得十六中的校服。”
“时闻野,你又去哪儿招来的外校美女啊?”
“说是来还你东西,还了什么能不能也给我们看看?”
时闻野抬了下眼皮,还是这张标志的性.冷淡脸,扫了眼课桌,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有病吧你们。”
“不会吧,我看着十六中那个好学生不像是会来骗人的样子。”
“她就是来找你的,说你丢了东西。”
时闻野当时就没有把这些话当真,冷冷淡淡哦了声,“丢你妈。”
林悄悄在楼下纠结了一会儿,进房间的时候她没有敲门,掌心搭在门把手上,轻轻推开。
男人鸠占鹊巢似的窝在卧室的小沙发里,手机被他懒洋洋搁置在旁边,投影仪闪着光,墙壁上展映着最新的电影。
林悄悄走进去有关好了房门,顺手打开了卧室里的灯,“我看对面的灯亮了,你快回家吧。”
他的外婆应该也回来了。
外面的雨也停了。
时闻野的身体像是从沙发里长出来的,生了根一样扎在沙发里,他动都懒得动,“电影还没看完。”
林悄悄看着他,沙发有点小,他的腿窝在沙发里实在有点委屈,幕布的光亮折射在他的脸上,五官精致,皮肤无暇。
低眉顺眼间睫毛跟着轻轻扫下。
像蝴蝶的翅膀,颤颤绽开。
“你回自己家看。”
“家里没有投影仪。”
“那就用电视,没有电视就用手机,没有手机就别看了。”
时闻野静静望着她一会儿,两道眼神无声在空中撞在一起,她不避不躲,掐着掌心保持紧绷的状态,“时闻野。”
她垂眸,轻声的说:“你不要得寸进尺。”
时闻野忽的笑了声,懒懒站起来伸了伸腰,也许是光线不太好,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他扯了下嘴角,用低哑的声音说,“我滚就是了。”
他的态度倒是很好。
刚要离开,时闻野仿佛只是随便问问,“你初中在十六中读的?”
林悄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但也并未起疑,缓缓蹙起了眉,“嗯。”
她捏紧了手,润了润绷紧的嗓子,故作镇定开了腔:“怎么了?”
时闻野轻描淡写回了三个字:“没怎么。”也许是怕她多想,沉默几秒,多说了几个字:“随口一问。”
等人离开之后,林悄悄依然有些心浮气躁,短时间内无法静下心来。卧室里好像都是他的气息,似是燃尽了的寒雪过后的冷香。
刚才的情况实在太紧急。
如果实在不是没有办法,她不应该留时闻野单独待在她的房间。
她的卧室里还有一堆“见不得人”的物品。
那个时候没有舍得扔进垃圾桶里。
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
林悄悄有些丧气的倒在沙发里,用双手捂住了眼睛,难得放松了会儿。
脑子里那团胡乱交缠的线渐渐搅的她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工作性质的原因,林悄悄从来不开静音,怕错漏了些重要的信息。
微信班级群这两天又开始活跃。
班长在组织同学聚会。
当年还在南华读书的时候,他们班整体关系都还不错,毕业之后班长每年都有组织聚餐。
林悄悄一次都没有去过,读大学时即便是放长假,她也很少会回苔青,疲于奔波,忙着兼职打工赚钱。
班长单独私聊了她:【听说你现在回苔青工作了,今年总不能不来了吧?】
林悄悄不擅长也不忍心拒绝别人的好意,她思考半晌:【如果我那天没有排班,应该是能去的。】
班长发了个OK的表情包,随后给她发来时间地点。
周六晚上八点,一家五星级的酒店。
林悄悄将班级群的消息设置成免打扰,放下手机就去浴室里洗澡。
她没有问时闻野会不会参加,一方面觉得没必要,另一方面觉得他不会去这种无聊的场合。
等到了周六那天,林悄悄恰好是早班。
中午就下了班。她回家睡了个午觉,提前设好了闹钟。迷迷糊糊睡醒后又迷迷糊糊爬起来洗脸化妆。
林悄悄赶到酒店的时间刚刚好,包间里没有看见熟悉的那个人,明明在意料之中,心里偏偏还是有些说不清头绪的低落感。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如从前一样在这样的场合总是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当个安静的聆听者,并不搭话。
“还有谁没来?”
“就剩刘歆歆了,她说路上堵车,要晚点到。对了,时闻野呢?他来吗?”
“他哪年没在?不是回回都来。”
“这倒也是。”
林悄悄在听见他名字的那个瞬间,心跳还是会窒一下。
她默默喝了口温水,从没有想过他每年都会来参加聚会。
林悄悄记得他是不热衷参与这些活动的,尤其是任何集体活动,在他眼里是有点可笑和无聊。
谈话间,男人姗姗来迟。
尽管天气很冷,他依然穿得很单薄,薄瘦的身躯,条件优越的骨架,还有无论什么角度都好看的那张脸,时隔多年,还是那么瞩目耀眼。
时闻野随手将大衣挂了起来,乌黑的眼扫了圈,淡定拉开她身边的空椅子,缓缓坐下,“刚才遇见了个熟人,来晚了。”
林悄悄有些失神,心里想着他今天身上还是香香的。
也不知道时闻野用的是哪款男士香水,沁入鼻尖的气息真的很好闻。清淡而没有攻击力的味道,柔和的不像是他。
林悄悄从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只是有人想起来她的存在,顺便问了句她最近在做什么,才不慌不忙答上两句。
焦点永远不会在她的身上。
她还是青春期里那个透明人。
时闻野的存在感强烈的让她难以忽略,她闷头吃着眼前的菜,身边的男人没怎么动筷子。
临近尾声,林悄悄身旁的男人低头在回消息,几秒过后,他起身说自己出去打个电话。
压迫感也随之骤然消失。
林悄悄的余光偷偷瞥了瞥他的背影,心不在焉端起面前的杯子,抿了口才发现里面是红酒。
她平时不喝酒,有点喝不惯。
尝了两口就放下了酒杯。
包间里分明开了窗户,林悄悄却忽然觉得闷,胸口和心脏都像置于封闭的空间,透不过气来。
她忽然间站起来,有些歉疚的说医院临时有事,她得先离开一趟。
同学们象征性的挽留了两句,就放她离开。
林悄悄拎起自己的包,到了走廊,宽阔透气的风迎面吹来,烦闷的胸口并未得到缓解。
刚才抿了那两口红酒,好像让她头脑有点发晕。
林悄悄抬头看了眼标识,找到洗手间的方向,低跟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她不慌不忙朝着洗手间走了过去。
她的脚步忽然间停了下来。
走廊上明亮的白光将尽头照得清楚明了。
男人懒懒靠着墙,眼角眉梢尽是松弛的神色,漫不经心同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搭着话。
女人身材很好,卷曲的长发枕在胸前,她画着精致的妆容,指间掐着烟,两人不知说起了什么,都逐渐浮起了笑意,淡淡勾起了唇角。
林悄悄没想到会这么不走运撞见时闻野,难怪一个电话要打上五分钟。她转过身,并不是很想看见这种画面。
深深呼吸了几次,又缓缓吐出气息。
林悄悄面无表情离开了这里。
时闻野扫了眼于安宁,“别对着我熏。”
于安宁双手合十,求他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哥哥!我的好哥哥!给你最亲爱的妹妹买了单吧,好人一定会有好报,我今晚省下来的饭钱都够多买好几个包了。”
时闻野嗤笑了声:“就这点出息?”
于安宁抓住他的胳膊,“好哥哥,买不起包比我买到假包还难受,这酒店不是咱家的吗?你就帮你的好妹妹承受这一次钱包的重击吧。”
时闻野懒得和她贫,“挂我账上。”
于安宁对他竖起了敬佩的大拇指:“时总霸气。”
时闻野回到包间,看见身边的位置空了下来,顿了顿,他垂着眼睫,声音里倒也听不出高不高兴,“林悄悄人呢?”
大家都喝了点酒,微醺中说出来的话总归大胆。隐隐约约记起来时闻野和林悄悄读书的时候就传过暧昧的绯闻。
“走了。”
“哦。”时闻野沉下了脸,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我有点事,也先走了。”
时闻野给她打去电话,一直处于正在通话中的状态。
没人接听,自动挂断。
给她发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没有音讯。
时闻野盯着对话框里“在哪儿?”这几个字,忽然意识到他问了她也不会回答。
男人面无表情撤回了消息。
接下来的几天,时闻野给她发的消息,她也从来没有回过。
他逐渐回过味来,她好像又不想搭理他了。
时闻野琢磨了半晌,打电话问了陆北一句:“那天聚会林悄悄什么时候走的?”
陆北被逼着仔细回想了遍:“好像你出去之后不到五分钟吧。”
时闻野明白了怎么回事,挂了电话后给于安宁发消息:【那天的饭钱七万九千八百四十六块五毛,今天晚上十点之前转到我的账上。】
于安宁:【???】
于安宁:【我亲爱的哥哥,我这是哪里冒犯了您呢?】
时闻野:【转钱。】
憋了不到三天。
时闻野又去市中心医院挂了号,为了防止林悄悄责备他胡乱占用医疗资源,他特意拉上了江措,用他的身份证帮他挂的号。
林悄悄这几天上班忙碌,这样也好,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接诊室的门响了两声,林悄悄头都没抬,专心致志在写病历本,一手秀气漂亮的字与其他医生龙飞凤舞的字迹大不相同。
她低着头:“进。”
江措在门口忍气吞声,抬眸鄙视的扫了眼时闻野,冷笑了声:“我没病。”
时闻野哦了声,完全不顾他的死活:“你有。”
江措骂他,“傻逼。”
时闻野自动屏蔽,有点不耐烦的问他:“你不是快结婚了吗?”
江措甩起尾巴,“别酸,别贴。”
时闻野面无表情的死样子还怪好看,故意用眼风扫了扫他的下半身:“好好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意外之喜。”
江措:“比如日日挺银枪?”
时闻野帮他说完后半句:“夜夜换新娘?”
江措冷笑:“???”
时闻野毫不在意他的冷眼:“开个玩笑。”
江措接着呵呵冷笑两声:“真好笑。”
时闻野推开了接诊室的门,将一脸丧气的江措推了进去。
林悄悄抬头看见时闻野,刚准备说话,时闻野先发制人,指了指江措:“林医生,我朋友来看病。”
林悄悄皱眉:“哪里不舒服?”
江措像个大少爷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望向时闻野,带着点幸灾乐祸,“是啊,哪儿不舒服?”
时闻野刮了个冷眼给他,他阳痿三个字在嘴边,没说出口,不想脏了她的耳朵。
“哦,他精神有问题。”时闻野说完这几个字就开始懊悔,他下意识补充:“抱歉,我不是…”
不是那个意思。
这几个字对她总是敏感的。
时闻野抿直了唇角,头一次有些手足无措。
林悄悄怔了一下,随即恢复原样,“没关系。”
江措装病都装不下去,配合的十分僵硬。
林悄悄大概也看出来他是装得有病,忍着没有戳破他们,只不过言语间很委婉的表示医院不是胡闹的场合。
时闻野毫无愧疚之心,出卖江措,认认真真地说他们做得不对,顺便谴责了江措:“他非要装病,我没办法。”
江措不忿,刚要反驳就被踢了一脚。
时闻野继续冠冕堂皇的表示:“下班请你吃个饭,就当为我们的莽撞和无知道个歉。”
林悄悄看见他心里还像有针刺过,总是忍不住想到那天晚上看见的画面,她看不出来时闻野到底是要做什么。
若无其事的旧情人?
还是从始至终就没把她当成前任,无论时隔多久再见都不会尴尬。
拒绝的话被时闻野堵回了喉咙,男人紧接着说:“我们就在门口等你下班。”
两个大帅比像柱子杵在门口,人来人往的医院也够吸引视线。
时闻野脸皮一贯很厚,江措相差无几。
医院里的小护士骚动了起来。
得了空就往这边跑。
最后林悄悄实在受不了,医院的所有同事都跑来问她和门口那俩帅哥什么关系,她只好准点下班。
江措可不想当电灯泡,打电话叫上了刚从部队回来休假的顾舰明,一听有白饭可以吃,顾舰明屁颠屁颠开车赶了过来。
天气寒冷,原本是要去吃火锅。
时间不凑巧,火锅店要排队,只得临时改换了家串串店。
顾舰明以前见过林悄悄,但真没和她说过话,也不认识。
头回一起吃饭多少有点放不开。
林悄悄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演变成现在这样,走进店里扑面而来的辣椒味,闻着汤料的味道就知道这家店很正宗。
林悄悄肚子饿了,等锅煮沸,便只想安静埋头吃串。
时闻野忽然间扣住她的手腕,推来一碗鸡汤,“先喝点汤暖暖胃。”
林悄悄说:“谢谢。”
汤还没喝完,时闻野又推来一碗清淡的海鲜粥。
江措和顾舰明都不太客气,认真吃串。
反而是时闻野还是和以前一样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男,没怎么动筷子。
坐在对面的顾舰明看不惯他这个样子,“你怎么不吃啊?”
林悄悄其实也想问,不过她憋得住,时闻野这个人方方面面总是很挑剔。
白雾氤氲,时闻野将火开得小了些,边答他:“看见你们俩我怎么吃得下去。”
顾舰明翻了个白眼:“饿死你算了。”
时闻野没理他,专心致志在剥刚才顺便买来的板栗,剥好一颗往林悄悄的手心里放一颗。
林悄悄很喜欢吃栗子,低头一颗颗往嘴里塞。
栗子吃多了又齁人。
男人将餐具用开水烫了一遍,重新给她倒上干净的茶水,递到她面前,“喝点水解解腻。”
林悄悄接过水杯,低声道谢。
顾舰明感觉时闻野这会儿就像个善解人意的小媳妇儿,特别他妈的温柔贤惠,无微不至关照着他的前女友。
时闻野好像真的是来当服务员伺候人的,随即又耐着性子帮她整理放在桌边的签子,还弯腰将掉在地上的签子捡了起来,百无聊赖似的放进签筒里。
江措看不下去,戳穿他的嘴脸,“掉地上的还费那个劲捡起来装贤惠,你这戏过了。”
顾舰明就喜欢做火上浇油这种事,越看坐在对面这俩登对的俊男美女,就越不顺眼,“就是啊,难不成这签子还重复利用?吃完就扔。”
时闻野微微一笑,“不然呢?”
他眼底的笑意渐渐变深,神态舒张,怡然自得,男人刻意扫了眼签筒,轻声吐字:“都是老演员了。”
作者有话说:
顾舰明:汰!每次吃白食都没好事!受伤的永远是我!
江措:我就该当我的哑巴新郎。
野宝!悄宝的野宝!你怎么能在好兄弟都吃完了再开口呢!
野宝好狠的心。
野宝的心里只有悄宝。
——
◉ 47、悸动
47:
这句话一个脏字都没有, 听起来就是很恶心。
难怪从进店开始,时闻野就没让林悄悄动锅里的串签,而是单独给她叫了份海鲜粥, 文静殷勤的给她剥栗子。
宁樱原本还想吃些辣的, 听见他的话, 也打起了退堂鼓。
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再来吃串串了。
顾舰明顿时有点吃不下去, 嘴里不是滋味,他端起手边的水杯,仰头咕噜噜猛灌了大半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江措也没了食欲, 头顶的灯光罩着他冷白的脸,皮笑肉不笑, “好久没见到比我还会犯贱的人了。”
江措对他竖起了个大拇指, “了不起。”
时闻野继续温吞剥着栗子, 抬眸扫了眼他, 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谬赞。”
关掉了火, 雾气逐渐消散。
店里来来往往,客人不少。
时闻野起身先去前台结了账, 等他回来的时候, 看见江措面前多了个年轻的女孩儿, 弯腰低头同他说话。
大堂里声音有些吵,隔得那么远, 其实什么都听不见。
不知道江措说了什么, 女孩的表情有些失落, 被她的朋友不情不愿的拉走。
时闻野走过去, 拉开椅子镇定坐下, 给林悄悄倒了杯水,顺便多嘴问了句:“你婚不结了?”
江措像是被重重踩了一脚,没脾气的人难得露出几分火冒三丈,“你别说这么恶毒的诅咒。”
时闻野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看着他,“那刚才是?”
江措说:“求我给她微信号,想追我,懂吗?”
他特意加重“求”这个字的读音。
时闻野啧了声,审视物品的目光漫不经心从他全身扫过,勾起唇角,浅浅一笑,反问:“她口味这么重?”
江措默了三秒,“你真贱。”
时闻野没再搭理他。
反而是林悄悄听见他的话,差点没绷住笑。
她低头藏着笑意,时闻野偶尔说话确实很让人气得牙痒痒。
棋逢对手尚且还算好,但他总能用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堵住你的喉咙,让你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林悄悄沉默不语,低头喝着海鲜粥。
不打算参加他们的对话。
大堂里有些闷,开了窗户透进秋天的寒风又会觉得冷。
火辣辣的气味钻进鼻尖,闻多了就难受。
时闻野看她碗里的粥逐渐见了底,剥完最后一颗板栗,“吃饱了吗?”
他说话时特意偏过了侧脸,呼吸温热,均匀撩过她颈间的皮肤,想轻轻的羽毛缓缓扫过,惹得她心尖发痒。
林悄悄撇去这点不自然,被他的气息扫过的皮肤一阵阵灼热,烫得胆颤,她低垂睫毛,闷着声作答:“吃饱了。”
时闻野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林悄悄想说自己现在不住在采薇巷,她和他已经不顺路,不用这么麻烦。她刚站好,有点陌生的女声打破了间隙的安静。
“帅哥,加个微信OK吗?”附近是商圈,女孩子多热情大胆,哪怕他们同行有个女生,也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时闻野淡道:“没手机。”
他一点面子都没给别人留。
大概多年来都是这么我行我素的性格。
气压有些低迷。
时闻野看了眼林悄悄的表情,默默抿直了唇线,他想伸手去牵她的手,又安安静静收回了落空的手指。
不合适。
未经同意像是某种冒犯。
很不道德。
但是时闻野某些方面确实很不道德,尤其是对她。
时闻野双手插着裤兜,板着张性冷淡的脸,“走了。”
顾舰明对今晚这种状况早就习以为常,上大学的时候就是如此,前仆后继的人来要他们俩的微信。
时闻野到是很大方,不吝啬。
心情好的时候会给。
等别人加上他的好友,转头就秒删。
删得干干净净,不留余地。
顾舰明骂他死人渣。
时闻野欣然接受。
顾舰明说起大学的事情,嘴上就没个把门,什么破事都给兜了出来。等意识到他们身边还有个时闻野的前女友,为时已晚。
林悄悄实在是太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她听见顾舰明说起时闻野大学的时候,身边来来去去的女孩子换的比翻书还快,有种并不意外的轻松感。
她想的没有错。
时闻野,是不会缺人喜欢的。
那个雪天深夜,他红着眼睛咬牙切齿说的狠话,字字珠玑,字字真心,他也做的很好——这个世界上不是谁离了谁就不能活。
时闻野还是高贵耀眼的天之骄子。
依旧有着不可一世的资本和傲骨。
林悄悄的心脏忽然痉挛了一下,钝钝的痛感后知后觉刺痛她的神经,就像是四面墙壁,敲上去空落落的。
林悄悄松开拇指,也不知自己的冲动从何而来,只不过这个瞬间无法再像个没有感情的人保持毫无情绪的冷淡,她轻抿唇角,故意地说:“你不是刚做完割包.皮的手术吗?男女生活最好注意一下。”
她话音刚落,几个人的目光都齐齐朝她望了过来。
林悄悄表面上看很淡定,心中也有些懊悔一时的冲动。她不自在的别开小脸,闭紧齿关不再言语。
顾舰明好像闻到了空气里的酸味,没想到时闻野这前女友看起来乖巧文静,张口就带着刺儿。
时闻野起初愣了两秒,他往她面前走了两步,冷悍的身形轻松罩住她的身影,清冷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他低头垂眸,黑眸里承载着看不懂的复杂,语气略带玩味,笑着问道:“你是在顺便关心你自己吗?”
林悄悄:“……”
时闻野咬字清晰,语句中的玩味更甚:“谢了,我会注意的。”
林悄悄本能反驳他,“和我没关系。”
时闻野抬了抬眉,刻意用意味深长的语气逗她:“是吗?我以为你还喜欢我。”
他说这句话,嗓音的声线很低,声音也有点性感的沙哑。
淡淡的语气也能撩动心弦,害人晕头转向。
林悄悄既不想说喜欢他,也说不口不喜欢他。
她戴好围巾,将脸藏在毛茸茸的围巾里面,低垂的睫毛遮住眼底大部分的情绪。
时闻野没有继续逼问,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到为止。
冷风不留情面,吹得有点狠。
江措看了眼时闻野,忽然间轻笑了声:“男人的三大错觉——”
时闻野高冷分了个眼神过去,一脸我倒要看看你这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的表情。
江措也当真不让他失望,笑盈盈地接着说:“别装了,你喜欢我。”
“?”时闻野扯起一抹冷笑,眉眼如这抹笑相似的冷漠,:“的确,某些阳痿男一直活在错觉里。”
江措眉心冷冷跳了那么一下,闭上了嘴巴,懒得再理他。
悬挂在街边的路灯被风吹得摇摇摆摆,晕开的白光将地上的两道人影也吹得摇曳交缠。
时闻野望向没怎么说话的林悄悄,说:“走吧,送你。”
林悄悄客气的说不用。
时闻野面无表情看着她:“这个点你在这儿打不到车。”
周五的核心商圈,打车的确比平时困难麻烦。
时闻野拽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贴着她的皮肤,五指收紧,骤然施压,拉着她去了停车场。
她的手腕细细白白的,像一截干净漂亮的玉藕。
林悄悄默不作声抽出手,坐上了副驾驶,“你往南山路那边开,我不住在采薇巷了。”
时闻野嗯了声,“小区名字。”
林悄悄沉默了几秒,报上小区名,又继续保持缄默。
她现在住处离医院很近,大概也就隔了两条街的距离。
时闻野把她送到楼下,林悄悄客客气气和他说了声谢谢。
车门还是紧锁,林悄悄试了两回都没能推开,她坐回原位,和他说话甚至比对其他人还要礼貌疏远:“麻烦开下车门。”
过了会儿,时闻野毫无诚意,扯起嘴角敷衍的表示:“抱歉,刚才忘记了。”
解开车锁,时闻野偏过脸来看着她,“林医生,我有点渴,方便上楼借口水喝吗?”
林悄悄觉得自己不能再和他纠缠下去,拉扯不清,越坠越深。他总是能轻飘飘就抽身,像一阵风,谁都留不住他。
她从包里翻出几张现金,塞进他的掌心,“小区门口有便利店,就当我请你。”
时闻野低头看了眼掌心里现金,一言不发,在沉默中牢牢攥紧。
林悄悄刚打开车门,又狠狠被拽回了车里,男人的拇指坚硬似铁,凸起的硬邦邦的骨头压着她的肩膀,将她抵在车座里。
说不清的情绪,呼之欲出。
车里安静的只能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
浓郁似烈酒的气息落在她的鼻尖。
男人漆黑冷郁的眼眸紧紧盯着她,像某种凶猛阴郁的野生动物,满是厉色。
林悄悄本能察觉到了危险,“你干什么?”
时闻野抬手抚了抚她颊边的碎发,眼神一寸寸扫过她的五官,过了会儿,他笑了笑,故意曲解她的话:“你给我塞钱,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她微微撇过脸,“什么意思?”
时闻野平静哦了哦,“要我卖身给你。”
林悄悄闭了眼睛,“时闻野,你不要对我发疯。”
男人将她困在座椅之间,往后退都没有余地,他顿了两秒,厚颜无耻继续说:“虽然钱不多,但也够买我廉价的一生。”
林悄悄:“……”
她抬眸,不得不迎着他的眼眸,“那你去找别人谈。”
时闻野低头就能看见她洇红的唇瓣,鼻尖是从她颈间散发的淡香,他咽了咽喉咙,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很想亲上去,发狠劲的蹂.躏。
重逢以来,男人第一次对她摆出如此强烈的攻击力。
近乎无法招架的压迫感,逼得她无处可逃。
静默了片刻。
时闻野说:“不要别人。”
他好像要看穿了她,黑瞳深深盯着她的眼,对着她说:“我只要你。”
作者有话说:
男人的三大错觉!还剩下两大!
最近留言的宝贝真的好少o(╥﹏╥)o
私心还是在奢望能有更多读者的反馈呜呜
今天是春天不见你【丧气版】
明天再打鸡血多多更新(^U^)ノ~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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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悸动
48:
车里氤氲暖黄的灯光, 柔和的光线落在他的侧脸,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紧绷,男人不动声色敛了几分强势的攻击力。
林悄悄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刚才那个瞬间停滞了几秒, 心慌意乱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她推开了他, 待紊乱的呼吸逐渐平稳, 她说:“我要回家休息了,”
时闻野一声不吭, 平静望着她下车离开的背影。
直到人影消失在电梯间,他的目光好像还望着那处。
男人脸上的表情很淡,轻垂眼睫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懒懒倚靠着车,低垂着脸, 寂寥的夜风缓缓追来,手心里的打火机“啪”的一声腾起摇晃的火光。
时闻野叼着根烟, 烟草的涩味充斥鼻尖, 缭乱淡淡的白色雾气氤氲了眼前的视线, 他漫不经心抽着烟, 过了会儿, 掐灭烟头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男人仰头往上看了两眼,八楼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 他沉默望着那面亮着的窗户, 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晚安。”
低哑而有成熟男人的磁性和魅惑。
眼底蕴着淡淡的倦意,眼尾延展的漂亮弧度, 勾着几分低落怅然。
*
林悄悄在玄关处换好拖鞋, 神情似乎有些倦怠。
她将包顺手放在鞋柜上, 整个人扑进懒人沙发里, 闭着眼睛放空了好一会儿的思绪。
耳边一遍遍重复播放他刚才说的那几个字——
我只要你。
如今想想, 心尖依然发颤。
林悄悄睁开了眼睛,没忍住走到窗边,偷偷掀开窗帘的一角,透过狭窄逼仄的窗缝往楼下看了几眼。
时闻野还在楼下,寂静的灯光落下,轻微偏过的侧脸透出几分孤寂落寞,不声不响,不言不语。被月光描绘的五官依然好看的惊心动魄,浸润了月色的眼角眉梢沁出些许霜雪的冷寂。
他静静抽了根烟,忽然间,微微抬起了头。
幽远宁静的目光好像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林悄悄下意识合紧窗帘,躲在窗户后面,心跳如擂,砰砰撞击着胸口,过了很久,她才敢重新掀开窗帘,停在楼下的车已经悄然不见,时闻野应该回家了。
林悄悄忍不住回忆起他刚才的神态,轻轻蹙着眉头,皎洁的月光蹭过男人雪白的鼻尖,唇线微抿,眼神幽深。
就算是透出罕见的落寞和倦色,懒洋洋倚靠着车窗的男人依旧有种会勾人的风流感。
潇洒、不羁。
不被约束,也像是永远不会为谁真正的停留。
其实,林悄悄大四那年的冬天,回过苔青一次。
圣诞节前的假期,漫无目的乱逛,苔青的冬天刺骨湿冷,尤其是临下雪前的那两天,天气阴沉,雾蒙蒙的,视野模糊。
林悄悄不知不觉走到了南华的门口,学校放假,几乎看不见什么人。
学校附近的商店还在开门营业,保安也依然矜矜业业留守岗位。
她绕着学校走了走,途中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
烟雨朦胧,雨滴贴着皮肤,一阵寒意往骨头里钻。
林悄悄站在熟悉的公交站台下躲雨,身上穿着的单薄风衣有些挡不住严寒的低温。
雨水纷纷,愈演愈烈。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有减缓的势头。天色放晴,穿透云层的阳光迎面刺眼。
林悄悄静静望着对面的网吧,大门紧闭,拒不营业。
她又想到那个雨天,少年冲过来往她手心里塞的那把伞。
她的心底忽然间升起无法用语言表达的难过。
林悄悄眼前腾起一抹潮湿的雾气,视线模糊不清,酸涩的眼泪悄声无息顺着眼尾慢慢滑落,打湿了脸颊。
她低头,抖着手,早就将他的号码牢记于心。
她很想他。
林悄悄在拨通他手机的前一秒种,骤然丧失了勇气,重新挂断了电话。
她不是没有和他的共同好友,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他的近况。
医学生都很忙,课业繁重。
但是偶尔林悄悄也能有多余的空闲时间,可怜兮兮从科大的贴吧里查看一些有关他的消息。
时闻野以前在南华很出名,上了大学依然是学校里的传说。
他好像有了新的女友,喜欢上了别的女生。
又好像换了一任接着一任的女朋友。
林悄悄觉得这样好像也不意外,他从小到大都不缺人喜欢,那几次低声下气跑来找她,已经是极限。
林悄悄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外面的风吹在脸上实在有点疼,又冷又厉,伴随着重重的风得呼啸声,像迎面而来的耳光。
对面的奶茶店还在营业,门口挂着的风铃这么多年还没有变。
林悄悄关好玻璃门,将冷空气隔绝在外。
奶茶店二楼的墙面上依然贴满了从前的便利贴,老板娘看了眼她,主动和她搭话,笑盈盈地问:“你以前也是这里的学生吧?”
林悄悄接过奶茶,怔了下点点头:“嗯。”
老板娘说:“今天下了雨,平时放假也有很多以前的毕业生跑来我这里喝奶茶,你们以前在墙上贴得留言,我一张都没有撕,说不定现在还能找到。”
林悄悄有点好奇:“还贴得下吗?”
老板娘笑了笑:“早就贴满了,就换了另一面墙给他们写。”
林悄悄走到墙面跟前,站在熟悉的位置,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曾经偷偷在这里留下来的痕迹。
藏在角落里的一张贴纸。
水红色的圆珠笔落下的字迹。
时过境迁,依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时闻野,我喜欢你。
——林悄悄。】
没有缩写。
也不是任何的指代词。
光明正大写着彼此的名字。
藏在隐匿的角落里。
纸胶已经没有从前那么牢固,心形的便利贴边缘微微卷了起来,纸张也有些褪色,她和时闻野也分开了好几年。
什么都变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那天。
林悄悄胡乱逛了很多地方,电视剧和小说里的偶遇剧情并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匆匆回过神来。
林悄悄去厨房倒了杯水,被他打乱的心情逐渐平静。
*
进入秋冬,来医院看病的病人都比别的季节多。
时闻野在群里固定询问,今天有没有人生病?丧心病狂到甚至将群名改成了【祝大家早日得病】。
周执作为群里唯一不怎么了解内情的人,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周末在他的酒吧里碰头的时候,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现在轮到时闻野这个拽比发颠了?”
陆北前两年开的律所逐渐走上正轨,最近也得了空,“他在追认。”
周执好奇地问:“谁啊?”
陆北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前女友吧。”
周执就更好奇了,眼睛里满满的求知欲:“说清楚,哪一个?”
陆北:“?”
周执大学听江措放了不少狗屁,还真信了时闻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谈恋爱谈得确实牛逼。
时闻野坐了会儿就没了兴趣,他低头看着手机,神色很专注,手指无数次点开了市中心医院挂号的页面,填完所有信息却又始终没有提交。
时闻野准备离开的时候,江措才刚到。
快要结婚的某人春风得意,来酒吧也不打算喝酒,要了杯白开水。
江措好兄弟一样勾住时闻野的肩膀,“就你这狗脾气孤独终老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认命吧。”
时闻野面无表情推开了他的手,“嘴上积德。”
江措嗤笑了声,“你做人都不积德,也好意思让我嘴上积德。”
时闻野懒得再理他,沉默就是最高的蔑视。
不过,默了半晌。
时闻野忽然间又改变了主意,慢慢转过头来盯着江措看了好久。
江措被他幽幽的目光直勾勾钉住,难以忽略,“你别这样看我,OK?我很容易误会的。”
时闻野选择性无视他的话,而是很客气称呼他一句:“江总。”
江措:?
时闻野:“说说看,你是怎么倒贴的。”
江措意会:“有事相求就叫我江总,无事发生就叫我崽种,是吗?”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不好意思,倒贴这种本事是江家祖传的独门秘籍,恕不外传。”
时闻野听完之后冷声吐字:“崽种。”
江措毫不在意,“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去参加变形记一下子。”
时闻野懒得搭理他了。
他拿上外套,眼皮都没掀,“走了。”
周执望着毫无留恋的背影,转过头来问江措:“他去哪儿?”
江措哦了声,沉稳淡定:“他有病,去医院了。”
这两天,苔青降温的厉害。
天气骤变,上午是晴天,下午就是暴雨,猝不及防降临的冷空气让人毫无准备。
时闻野那天淋了点雨之后,断断续续开始咳嗽,有点小感冒。
他一向不喜欢吃药,没当回事,越拖症状越严重。
男人生了病,脸色看起来竟是比平时多了几分血色,白里透红,有种晕晕乎乎的微醺感。
时闻野开车去了医院,坐在车里待了会儿。
过了片刻,他摸出手机,看着好不容易加回来的联系方式,低头打字,【你在医院吗?】
时闻野手腕上的细链,与他薄瘦的骨骼极其的相衬。
皮肤薄又白,青白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细细的手链,并不女气,看着反而色气。
手链上的小鲸鱼有点生锈,看起来就很有年月。
这根手链其实断过一次。
时间实在太久了,那天他只不过是碰到了宿舍的门把手,就不小心磕断了。
手链断成了两截。
时闻野停在原地。
宿舍里的其他人纷纷回过头来看着他:“怎么了?”
时闻野弯腰将地上两截细链捡了起来,他低头垂眸,声音闷闷的,还有点冷漠:“断了。”
顾舰明说:“多大点事,断了再买根。”
江措也哦了声:“就是,自己买,我没钱。”
时闻野面无表情,“没有了。”
再有不会有了。
时闻野去饰品店里问过,接不起来。
当初买的时候就不是纯银,她被店家欺骗,买到的是劣质品。
断裂也没办法衔接。
时闻野平静接受了这个事实,转身就去便利店里买了瓶胶水。
江措他们回宿舍的时候,时闻野就跪坐在地上,少年半垂着精致的侧脸,认认真真用胶水在粘他已经断裂的手链。
不得不说,他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可怜。
下垂的眼睫毛严严实实挡住了他眼睛里的血红。
也不知道是不是买的胶水不对,粘也粘不起来,一点都不牢固。
顾舰明用口型问江措:“他疯了吗?”
江措叹气:“命根子断了可不得疯了。”
时闻野抬头,脸上有很明显的泪痕,他的眼睛通红,眼眶里布着清晰可见的血丝,他用力捏紧了掌心里的细链,哑着声音说:“她不要我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她送我的东西也不要我了。”
“我什么都留不住。”
“什么都没有了。”
几滴眼泪顺着眼眶像断线珍珠往下滚落。
像是砸在心上,痛得发麻。
江措沉默。
顾舰明也不敢吱声,忽然之间觉得没女朋友也挺好的。不谈恋爱,b事没有。
江措张口劝了劝:“好兄弟,别太难过了。”
时闻野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继续用胶水在粘他可怜兮兮的鲸鱼手链。
江措蹲下来,看见他满手都是胶水,啧了声:“以后还有更难过的事等着你,这才哪儿到哪儿。”
时闻野冷冷推开他,“去死。”
这件丢脸的事情,除了江措和顾舰明,没有别人知道。
时间掩埋了所有的秘密。
林悄悄刚和主任一起去查了房,正在整理刚才的笔记,手机叮的一声,她低头看了眼,过去了几分钟,她回道:【在。】
时闻野本来想说自己好像发烧了,刚写下来这几个字,又默默的删掉了。
时闻野想了想,【我有点不舒服。】
林悄悄半信半疑:【你可以来医院看看。】
时闻野又沉思了片刻,【我在你家楼下,抱歉,我以为你在家。】
林悄悄快下班的时候才看见他后来回的这条消息,她揉了揉眉心,感觉现在好像又回了原点,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和时闻野纠缠在了一起。
下班回家的路上,时闻野的消息时不时就往她的手机里冒。
一会儿问她下班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又自动报上地址,说他现在就在楼道口里等她。
时闻野确实发烧了。
这次没骗她。
但是除了脑袋有点昏沉,倒也没有别的症状。
林悄悄刚出电梯,就看见靠着门等着她的男人。
难怪他会生病。
这种天气他也只是穿了件薄薄的卫衣。
男人双手插兜懒懒靠着门,膝盖微弯,站姿随意慵懒,压低的帽檐遮住了他的眉眼,下巴雪□□致,唇线微微抿直。
高挑细瘦,身材尤其优越。
林悄悄一时忘记了问他怎么知道她住在几楼,做足心理准备后走到他面前,还未张口问他怎么样了。
男人抬眸看清了她的样子,忽然间抱住了她。
他的呼吸好像是滚烫的,浇在她的皮肤上,温温热热,像羽毛轻轻扫过她的脖颈。
林悄悄被他抱了个满怀,推也推不动,实在是太沉了。
男人的额头贴着她的细颈,温度滚烫,好像确实发了高烧。
林悄悄将他扶进自己的屋子里,时闻野装作昏昏沉沉,掀开眼淡淡扫了圈她的屋子。
没有看见其他人生活的痕迹。
他的脸色稍缓,继续装成一个烧糊涂了的病人。
林悄悄让他坐在沙发里,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你是不是发烧了?”
时闻野的声音很沙哑,“嗯,应该吧。”
林悄悄无奈看着他问:“吃过药了吗?”
时闻野如实摇头。
林悄悄站起来,却被他握住了手腕:“去哪儿?”
她抿唇:“我去烧水,拿药。”
时闻野生病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变黏了,他说:“不用吃药。”
林悄悄记得他以前生病就不喜欢吃药。
他从来都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总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林悄悄大四那年,她的病才好得差不多,不会再频繁的梦见他,再哭着醒过来。不会每次想到那句伤心的话,耳朵就痛得受不了。
她从高中同学的寥寥数语中,无意间得知他生病了的事情。
林悄悄也不知道那天她是怎么了。
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她在网上下单给他买了退烧药,填写了他的学校地址和联系方式。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药。
其实时闻野那个时候睡得迷迷糊糊,被骑手的电话叫醒,面无表情从床上爬起来去开了门,看都没看纸袋里的东西,随手就扔在一旁。
林悄悄问:“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时闻野从沙发上起身,陪她进了厨房,擅自接过她手里的水壶,偏过脸来问她:“插线在哪里?”
林悄悄以前没发现他这么自来熟,“冰箱后面。”
时闻野烧了水,回头又仔细扫了扫她的小屋。
收拾的干干净净,很整洁。
水烧开后,时闻野乖乖接过她递过来的退烧药,吞了两颗。
林悄悄还给他塞了别的药,“每天吃两回,每次吃一粒,饭后吃。”
时闻野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只知道盯着她看。
在她安静下来的瞬间,扣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抵在墙面上。
林悄悄抬头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他呼吸平稳,眼神清明,一点都不像是烧糊涂了的样子。
靠得太近,往前一点儿都快亲到了。
她呼吸急促,下意识开始挣扎。
时闻野好心好意开腔提醒她:“别动了。”
林悄悄不听,直到她的腰间突然被顶得有些痛。
很硬,很烫。
林悄悄愣了愣。
时闻野深深吸了口气,淡淡然的面色看上去宛如正人君子,他说了抱歉,却听不出任何道歉的诚意,停留几秒,他接着说:“好像蹭硬了。”
时闻野气息也有些不稳,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补充两个字,男人咽了咽喉咙:“被你。”
作者有话说:
野宝的第一场哭戏和第一场擦边
可怜悄宝还是个纯情少女
——
◉ 49、悸动
49:
客厅里的灯, 坠着暖橘色的光。
林悄悄的脸上冒着热气,其实医学生也不是没见过生理器官,甚至可以说对每个器官都很熟悉。
但是他冷不丁落下的几个字, 她偏生还是容易多想, 有几分羞耻。
时闻野补完后面两个字,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这番言论有些太不要脸,薄唇轻轻抿直, 厚颜无耻之人说话总是能比旁人豁得出去,“你别生气,他自己硬的。”
他已经渐渐平息了刚才那股燥热,镇定的将欲望压了回去。
林悄悄深深吐出了口气, “你先离我远点。”
时闻野还攥着她的手腕,听见她的话沉默了会儿, 依依不舍松开了她的细腕,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是医生, 应该知道这种生理现象没有办法控制。”
林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他的存在感强烈, 气息冷郁,男人站在原地不动, 稍抬眉眼, 冷肃的压迫感顷刻间朝她砸了过来。
时闻野瞥了眼她泛红的耳根, 扯了下唇角,轻笑了声, 不过瞬间这抹淡淡的笑意就消失在唇齿间, 他看似情真意切的道歉:“抱歉, 我不该对着你失控。”
林悄悄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她说不出口没关系, 也问不出口他要不要去洗手间里处理一下。
时闻野见她沉默,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林悄悄喝了口水,抿了抿唇角,“你这种生理现象是不是太随便了些?”
时闻野表情冷淡撩起眼皮,紧绷的下颌线弧度冷硬,灯光恰好将他的五官雕刻的极其精致,他像是有些不悦,思考了半晌,说话倒是听不出心气,云淡风轻吐出一句话:“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憋太久了。”
林悄悄垂下了眼,装聋作哑当自己听不懂。
时闻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低沉嘶哑的嗓音听起来比平时性感,他平静吞了吞喉结,“我烧糊涂了,你别生气。”
林悄悄也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你拿了药就回去吧。”
时闻野进了这间屋子便没有那么好打发,深深看了她两眼,压着声线说:“我头还是有点晕,能再休息会儿吗?”
林悄悄静默,思考半晌,“那你再坐会儿吧。”
她总是心软,对他仅仅只狠过那一次的心肠。
时闻野顺其自然窝在她的沙发里,抱枕上染着她的气息,松软香甜,沁着淡淡的余香。
男人口袋里的手机时不时响了一声,上百条的未读消息。
时闻野掀开冷眸,无视了那些不重要的信息,不慌不乱,悠悠点开99+的群消息。
周执的群里找了时闻野好几次。
火烧眉毛,连环催促。
【兄弟,你大学的绯闻女友刚才来这儿了。】
时闻野有段时间身边换人的速度堪比换衣服,新鲜劲保留不超过三天。
渣得明明白白。
海得功德圆满。
别人看了摸不着头脑,连他们几个住在一起的室友,也看不明白。
谈没谈,不清楚。
谈了三天就甩,也是够渣男的。
时闻野每次出门都是那种死样子,懒散怠慢,没几分真心,纯粹就像是去打发时间的。
他若无其事的抽身事外,对方却已深陷其中。
时闻野吃了药后脑袋更晕,忍不住犯困,他看着周执发来的信息,面无表情,【我哪来的绯闻女友?】
周执心想那可就太多了。
江措浑水摸鱼跳出来插话:【你可太会为难人了,某些人大学时候的绯闻女友用计算器去敲都加不完呢。】
手机屏幕的光照着他的眉眼,清晰深刻。
时闻野冷笑了声:【因为你无人问津,你就来泼我脏水。】
江措刚到家,洗完澡看见时闻野这句话,冷冷笑了笑,他拖着懒洋洋的声发语音:“你已经够脏了,不需要我再泼脏水。”
他伸了伸腿,接着补刀:“脏男人。”
时闻野高贵冷艳回了一个字:【哦。】
周执中途加入战局,【你绯闻女友还挺漂亮,高冷清纯大美女。】
时闻野置之不理,装作眼瞎耳聋。
江措看了眼时间,淡淡的说:“老婆下班了,各位再见,我要去侍寝了。”
时闻野漫不经心回了他三个字:【答应我。】
江措:【?】
时闻野悠悠打字:【别吃伟哥。】
江措怒极反笑:【臭傻逼。】
时闻野屏蔽了群消息,看了会儿手机脑袋更昏沉,淡淡的软香沁入鼻尖,他很久没有闻到过这么喜欢的味道。
安宁、舒服,不会再整夜整夜做着噩梦。
醒来的时候内心空落落的。
时闻野背靠着沙发,她从卧室里出来,头发放了下来,乌黑柔顺的长发刚刚及腰。
他望着她,总觉得像在做梦。
说不定真的是他脑子烧糊涂后产生的幻觉。
时闻野咽了咽喉咙,忽然间叫了她一声,沙哑的声线也挡不住声音里的缱绻温柔,“悄悄。”
落字轻轻的,像是怕无端惊扰了她。
林悄悄转过身来,眼神有些疑惑,“怎么了?”
女人站在壁灯的光影里,今天穿了件温柔的米白色毛衣,身姿窈窕,可眉眼间透出的神态却还是像很多年以前那么温柔。
时闻野静静望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他总是想回到以前。
至少。
2015年的那个冬天,她是喜欢着他的。
而不喜欢一个人需要多久呢?
只用一天,也许只用一个瞬间。
时闻野后来去找她的那几次,最怕的是她的眼泪。
他不想让她因为自己感到痛苦。
深冬寂寥的雪夜里,少女的脸颊上淌满了冰凉的泪珠,她哭起来眼睛通红,没什么声音,不一会儿满脸都是泪痕。
时闻野想求她不要再哭了。
她的眼泪悄声无息在他的心口凿出一个大洞,碱性的泪珠腐蚀了他的心脏。
可是他一开口,她哭得好像更难过。
时闻野回过神来:“没怎么。”
林悄悄说:“哦。”
她心不在焉整理书架上的相框,下意识把自己的照片都收了起来,隔层里的书被她重新打乱放了好几遍。
林悄悄忍不住思考,时闻野到底什么时候才打算回家?他还要在她家赖多久。
天早就黑了,时间一点都不早。
林悄悄整理完书架,回头望了眼,男人窝在沙发里,好像睡着了。
眼皮低垂,浓郁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他的腿有些委屈的弯曲起来,闭着眼睡着的模样,半张脸陷在抱枕里,病色微微红润,安静柔和。
林悄悄一时忘了挪开视线,望着他的睡颜沉默了许久。
她踌躇半晌,几次张口都没有忍心出声叫醒他。
林悄悄自欺欺人的想——
他是个病人。
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时闻野这一觉睡得时间也不长,半个小时后慢慢转醒,撩起困倦的眼皮,一脸还没睡醒的懒惰倦怠。
林悄悄刚换好床单,从卧室里出来见他困倦坐在沙发里,“你醒了?”
时闻野抬眼,“还没有。”
“……”
林悄悄提醒他:“我准备休息了,你可以回家了。”
时闻野的目光望向她:“现在几点?”
林悄悄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钟,“快十点了。”
时闻野平静哦了一声,“这不是还早?”
林悄悄都要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睡出了什么问题,“是晚上十点。”
“嗯。我知道。”
“你回家吧,别再打扰我。”
时闻野站起来,整理好身上有些皱的衣服,慵懒困倦的模样别样勾人,“那真是抱歉了,我还想再休息会儿。”
林悄悄不想再理他,去厨房的柜子里找杯子喝水,刚准备拿下水杯却不小心打翻了放在旁边的玻璃瓶。
她下意识用手去捡。不小心被玻璃残渣割伤了手指。
林悄悄疼得倒吸了口气,受伤的手指忽然之间被人攥在掌心,男人蹲下来,紧皱着眉,面色微寒,他冷着脸望着她指腹伤口冒出来的血珠,绷紧了脸色,冷峻的下颌线多了几分厉色,
碎渣刺在肉里,扎得很痛。
时闻野眸色冷冷,压着声线问她:“有镊子吗?”
林悄悄忍着痛,“医药箱里有。”
时闻野膝盖半跪在地上,垂眸时神色专注,他用镊子轻轻夹出陷在肉里的玻璃渣。
林悄悄痛得忍耐不住,眼前起了一片潮湿的雾色,“痛。”
时闻野冷着脸,“先忍着。”
万幸只有两片碎渣。
他又用碘伏给她的伤口消了毒,上过药后强迫她贴了个创可贴。
林悄悄低声和他说了句谢谢。
时闻野身上的侵略感太强烈,她说完谢谢往后退了退。
男人扫了眼她退后的动作,倒也没说什么。
折腾到将近凌晨,林悄悄才将时闻野送走。
她低头望了两眼拇指上的创可贴,心里烦乱。
*
之后的几天,林悄悄除了偶尔会收到时闻野发来的信息,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也不知道他的感冒好没好。
转眼入了冬。
天气仿佛在顷刻间变得更冷。
科室难得给他们放了几天假。
主任请他们去星云山上的度假酒店泡温泉,酒店旁边就是一个巨大的滑雪场。
林悄悄本来不想去,她是个很宅的人。
架不住同事们的热情,渐渐被她们的三言两语说动了心思,点头同意了下来。
说来也巧,他们准备去滑雪的前两天。
苔青正好下了场轰轰烈烈的暴雪。
每次看见窗外的大雪,林悄悄总是忍不住想到时闻野,尽管他的生日在圣诞节,但是他好像并不怎么喜欢这个节日,也不怎么喜欢冬天这个季节。
恹恹的,困怠的。
好像怎么都睡不够。
有时候林悄悄会幻想。
如果大四那年。
恰逢那个下雪的天气,她在南华附近偶遇了时闻野,是不是有些事情就会改变。
她绕着学校走了一圈又一圈。
没有等来小说情节里的偶遇。
同事忽然从身后勾住她的肩膀,“林医生,快上车!”
林悄悄匆忙回过神来,提着行李箱上了大巴车,路途不远不近,路上林悄悄戴着耳机听歌。
她手机里的歌单好像没怎么变过。
挚爱的歌依旧只有那几首。
刚到酒店,接待的经理请他们先在客房休息片刻。
林悄悄洗了个澡,随后和同事下楼去吃饭。
酒店门口陆陆续续停了几辆平时见都不怎么见得到的豪车,同事对车型颇有研究,紧紧抓着她的手:“门口停的这辆车,有钱都难买。”
同事一看车牌,“今天是来了什么达官显贵,居然看见了白底黑字的车牌。”
林悄悄不懂这些,同事做出讳莫如深的表情,她也没多问。
“走吧,主任还在等我们。”
“走走走,去蹭。”
林悄悄刚进包间,就被主任拉着过去介绍给了别人。
“这几位都是我现在带的学生。”随即主任指了指站在她们面前的男人,“这是我朋友的儿子,姓时,年纪和你们差不多。”
林悄悄身边的同事率先伸出手,“时先生,你好。”
时闻野淡淡回应,“你好。”
众目睽睽,林悄悄也不好不打招呼,她没伸手,微微颔首,装出不熟的样子:“你好。”
时闻野却主动对她伸出了手,表现得像是更不熟:“认识一下?”
主任人很好,以为自己无意间的牵线搭桥促成了好事。
他见这两个孩子男才女貌,无比般配。
破天荒多说了两句:“他是科大毕业的高材生,学的机械工程,现在是一名出色的工程师,前途无量。”
林悄悄安静听着,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兴趣。
反而是她的同事好像很感兴趣,眼睛都没离开过时闻野的身上。
林悄悄饭桌偏僻的位置,不怎么出声,和她平时在医院里没有两样,毫无表现的欲望,也不打算社交。
男人坐在她的对面,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在生着病,皮肤显得特别白。
抬眼间拂起漫不经心的淡漠。
清贵矜傲,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时闻野的神情也很冷淡,一片清贵之色,万分的疏离。
饭局结束,回客房的路上。
同事还很激动,念念有词,“没想到我们主任还认识时闻野他爸爸,酒店门口那辆车该不会就是他的吧?时闻野家里还挺牛逼的。”
林悄悄以前就隐约听说过时闻野的家世,不是普通家庭。
“他还是个工程师,好高冷,唉。”
“嗯,是有点。”
“此等高岭之花只会让人想睡。”同事在医院见过许多龋龉,已经断情绝爱的心又被燃了起来。
林悄悄回了客房,浴室旁边就有个单独的汤池,可以泡温泉。
她在温泉水里泡了会儿,被氤氲的热气熏得脸色泛红,脸上出了点细汗,冷冰冰的四肢逐渐回温。
过了半个小时,林悄悄从水里出来,穿上干净的浴袍,去洗手间吹了个头发。
呼啦啦的风声隔绝了开门声。
林悄悄没听见。
男人用房卡刷开了房门,酒店的客房格局都差不多,他淡淡扫了眼也没在意,脱掉黑色西装外套,边走边解开领带。
忽然间,男人表情一顿。
洗手间里的风声传到了他的耳里,他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林悄悄吹干头发,边擦着护发精油边往外走。
她被吓了一跳,惊呼声吞没在喉咙里。
时闻野打量了两眼她的穿着,格外镇定淡然。
林悄悄从惊心动魄中恢复了沉着冷静,她绷着小脸,“时闻野。”
她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用如此生硬的语气叫他的名字。
林悄悄已经很忍耐,“你觉得擅自闯进别人的卧室,是件很有素质道德的事情吗?”
时闻野对她晃了晃手里的房卡,“前台给的房卡。”
他略作思考,“应该是她弄错了房间。”
这的确是意外。
他也很抱歉,但他确实也不是故意的。
时闻野说完又抬眸看了看她,刚泡完温泉,皮肤极好,白里透红好似沁着香。
浴袍的领口微微透着雪白的锁骨。
男人的喉结无声滑动两下,他的眼睛漆黑,眸色深沉。
林悄悄被看得不自在,偏过了脸,又有点不信他说的话,冷冷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时闻野盯着她的脸,淡定抽回目光,下意识接了实话:“我想干你。”
话音落地,他好像才回神,假模假样咳嗽两声,解释起来像画蛇添足,“抱歉。”
他也没说自己说错了话。
因为是真心话。
所以不想狡辩。
林悄悄好像被他气得发抖,一张脸熏得更红,通红发烫,她将他轰出了房间,重重关上了房门。
时闻野在门口待了会儿,回想她刚才哆哆嗦嗦的模样,似乎真的气得不轻。
时闻野不想惹她生气。
他的话是过分了些。
也许他真就是那么个烂人。
时闻野有点烦躁,难得也有点懊悔,倒也不是后悔说了那几个字,他皱着眉,手机消息不识时务响个不停。
时闻野板着冷淡的脸,回消息时带着火气。
生人勿进,脾气不好,八个大字就刻在他的个人简介。
时闻野顺手接起江措的电话,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先说:“你去联系一下变形记剧组。”
江措:?
江措:“怎么说?”
时闻野面无表情:“我可能是需要去变形几天。”
作者有话说:
野宝,不要动不动就是干
宝贝们国庆节假期快乐呀!
——
◉ 50、悸动
50
林悄悄睡觉之前接到前台打来的电话, 对方诚恳致歉,连声说了好几句对不起,因为工作人员的失误, 不小心错给了另外一位顾客的房卡。
这件事情仔细追究, 性质严重。
万幸的是今晚没有出现更大的事故。
前台值班的当事工作人员被酒店经理严肃批评了一顿, 差点就要把人开除。五星级的度假酒店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低级错误。
前台埋着脸,差点被经理骂哭了。
她前些天刚谈了恋爱, 小男朋友比较粘人,她没忍住在上班时间和他聊了起来,被土味情话哄得心神荡漾。
以至于给顾客办理入住的时候,还沉浸在粉红泡泡里, 将603看成了602,给错了房卡。
林悄悄听前台解释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生不起来气也不能无动于衷, 如果今晚不是时闻野, 换做其他人, 她不会如此镇定。
但林悄悄又不忍心苛责工作人员, 接受了道歉,好心提醒他们下次不要再犯这种失误。
挂了电话, 林悄悄躺在大床上, 方才的困意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有些难眠。
林悄悄从床上弹坐起来, 乌发凌乱枕在胸前, 拥着被子神色看着有些懵懂, 静静发了会儿呆。
她住的是一间大床房。
?床边正对着落地窗。
林悄悄起床, 光着脚踩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 伸手拉开了落地窗前的窗帘,一片白茫茫的童话世界映入眼底。
风雪不知何时席卷了山庄的树林。
片状的鹅绒大雪纷纷扬扬坠落,透明的玻璃窗映着大雪时分的美景。
玻璃窗上渐渐起了雾气。
林悄悄小心翼翼探出指尖,幼稚的再窗前画了个小爱心。
夜已经很深,反正也没有人看得见。
雪地里,好像出现了一道人影。
林悄悄不太确定是不是,迟疑般擦干净窗户上的雾气,定睛往下面一看,并不是她的错觉。
穿着黑色毛衣的男人懒懒站在雪地里,似乎抬头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林悄悄打开窗户,风雪呼呼往卧室里面吹。
她看见男人拿起了手机,随后她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林悄悄犹豫了片刻,缓缓接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仿佛夹杂点寒意,声线低哑:“悄宝。”
林悄悄怔了怔,记忆好像被这两个字拉扯到很多年以前,男人的声音又打断了她的思绪,“往右看,灌木旁边的雪人,好看吗?”
她这才注意到离他不远处那个看起来有些滑稽的雪人。
上面围了条灰色的围巾。
林悄悄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
静得好像能听见电流的滋滋响。
时闻野叫她不要挂电话,存了几分求人的态度。
他将手机揣在掌心里,靠自己这双腿在雪地里画了个巨大的爱心。
林悄悄没忍住,小声的吐槽:“好幼稚。”
几个语气轻轻地字还是让他听见了。
时闻野低声笑了起来,心情貌似很好,“喜欢吗?”
林悄悄不想理他,她没出声也没有挂电话。
男人的话倒是变得多了起来,他说今晚天气很好,月色也很好。
他低着声说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废话。
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还在下的大雪落在他的头发上,男人发梢微湿,皮肤雪白剔透,唇红齿白尤其漂亮,出众的外貌和优越的身材,便是懒洋洋站在雪地,无声添了些高贵疏离,好看的独具一格。
林悄悄听他说着废话,并未挂断。
过了会儿,她望着楼下的男人,轻抿唇角:“没事我挂了,我要睡觉了。”
时闻野那边似乎沉默了几秒,他微微仰起脸,五官精致,黝黑的眼珠近乎透明,大雪纷飞的深夜,世界安静柔和。
他望着楼上亮着的那片落地窗,扯了扯嘴角,忽然冒出几个利落的字:“想做.爱。”
林悄悄被这三个字砸到的瞬间,显然懵住了。
她尚未完全反应过来,时闻野又用低沉的声音接着说:“想和你做.爱。”
不到三秒,林悄悄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脸上升起的滚烫温度却没有那么容易降下去,红透的耳朵根也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林悄悄关好窗帘,长长呼吸了几次,调整好紊乱的气息,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跳动的频率总算没有那么频繁。
她躺在床上,找出手机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准备将标星的那个人拉进黑名单,手指停留在这个界面,迟迟下不去手。
林悄悄又鸵鸟的想,算了。
她可以自欺欺人,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她听不懂。
不知道时闻野在说什么。
林悄悄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时闻野得寸进尺,还不打算放过她。
叮——
林悄悄嘴上说着不看消息,闭眼又睡不着觉。
她在打开手机之前默默这是最后一次再理他。
时闻野:【我睡不着。】
时闻野:【还是想。】
时闻野:【做.爱。】
林悄悄后悔几秒钟忍不住点开消息的自己。
她坐起来回复他:【不要骚扰我。】
时闻野秒回:【真是抱歉。】
手机里冷冰冰的字句原本看不出态度如何,但时闻野这几个字眼里充斥着敷衍和我死不悔改。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色字头上一把刀。】
他不以为耻,【我已经被砍死了。】
林悄悄不搭理他了,他依然能自娱自乐:【但死了也不妨碍我继续想你。】
他可能也失眠了,所以才深夜不睡,不停歇给她发信息。
【不烦你了。】
【你好好睡吧。】
【晚安。】
晚安宝贝。
做个好梦。
*
隔天,林悄悄睡醒睁眼天色早就亮了。
昨晚一场暴雪,送来今天一轮炙热的骄阳。
蓝天白云,头顶悬着烈日,阳光驱散了雪后的寒冷,天气正好。
林悄悄赖床的习惯十几年如一日,不用上学不用上班的休息日,每次都能在床上赖到中午十二点。
林悄悄拖着懒倦的身体,去刷牙洗漱。
很快她就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和二十岁差不多,年轻漂亮。
度假酒店附近就是滑雪场,她的同事们已经准备出发,趁着天气好去滑雪。
林悄悄下楼觅食,碰巧在酒店大堂遇见了杨沁。
杨沁和她一样,都还在实习期。
“悄悄,你不去滑雪吗?”
“我在考虑。”林悄悄肚子快饿扁了,如果不是因为实在太饿,她刚才还不打算起床。
杨沁之前就觉得林悄悄太不喜欢运动了,长此以往,对身体不好。
她试图说服林悄悄:“你以前应该没滑过雪吧?真的超级好玩,又解压又刺激,而且这里是苔青唯一的天然雪场,难得主任掏钱请客,免费诶!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林悄悄确实有些心动,读书时留下最不好的习惯,就是她听见免费两个字,就想要试试。
她依然有所顾忌:“可是我一点都不会。”
杨沁洒脱道:“雪场都有教练啊,一百块钱一个小时。”
林悄悄想了想:“那我吃完饭就过去找你们。”
杨沁被其他人拉走之前,边对她摆手:“雪场等你。”
林悄悄吃完午饭,坐上酒店安排好的摆渡车,去了滑雪场。
平时在科室里不苟言笑的主任,难得没有绷着严肃的脸,远远看见她就将她叫了过去。
林悄悄在主任面前多少还是有点拘谨,“主任。”
“我听小杨说,你想找个教练带你滑雪?”
“嗯。我不太会。”
“不用浪费那个钱,我找人来教你,他每年冬天都来这儿滑雪,技术比这里的滑雪教练还好。”
“主任,您太客气了。”
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在这里等会儿,他马上过来。”
林悄悄不好拒绝主任的好意,点了点头。大厅里两面通风,呼啦啦的穿堂风吹进来,沾着皮肤,丝丝寒意入扣。
林悄悄观察了会儿其他人身上的设备,护膝、护腕、护目镜、手套等等一应俱全。
她什么都没带,不过大部分人好像都是用租来的设备。
耐心等待了几分钟后,林悄悄见到了主任口中的那个人。
时闻野手里提着单板,裹着外面冷冰冰的风雪而来,清减俊俏的五官,乌黑的眼瞳淡淡朝她望了过来,当着别人的面,心照不宣和她装的不熟。
仿佛真的只在昨天晚上的饭局见过一次。
陈主任也没当过媒人,如果不是时闻野提前主动跟他开了口,他也不会帮这个忙。
陈主任当然是觉得惊讶的。
毕竟好友的这个儿子,出了名的不听管教。
性格桀骜,极其淡漠。
对什么时候都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年纪不算小了。
但也没听说他谈女朋友。
他母亲心里着急,催过两回都被他轻松挡了回去,拿他没辙,一时只能算了。
又不是没人喜欢他,就是这个孩子眼光挑剔,活得像个不近女色的性冷淡。听说大学的时候玩得挺花,毕业好几年了反而修身养性。
时闻野难得开口求人,他不答应也不好。
林悄悄也算是他的得意门生,学校里成绩优异,这段时间在医院表现得也很好,性子好,有耐心,长得也漂亮。
两个孩子站在一起,乍一看还是很登对的。
陈主任越看越觉得般配,满意的笑了笑,拍了拍时闻野的肩膀,语重心长:“你带着小林好好玩玩,我年纪大了就不凑热闹了。”
时闻野嗯了声,“好。”
他对她抬了抬下巴,“走吧林医生,带你去选滑板。”
林悄悄已经打起退堂鼓,男人不由分说按住她的肩膀,拇指用力,连拖带骗将她拽到前台。
时闻野轻车熟路,“三十六码的鞋子,要双板。”
林悄悄觉得情况不太妙,“我觉得不然还是算了,我怕拖累你。”
时闻野的手指漫不经心落在桌面,偶尔敲两下,姿态悠闲,“怎么是拖累呢?”
他故意往前凑了凑,灼热的气息若有似无撩过她的皮肤,“是我的荣幸。”
林悄悄往后退了退,地面湿滑,她踉跄两步差点摔倒,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她的腰,他低头闷声笑了起来:“林医生,这么激动?”
林悄悄没好气推开他,义正严词:“我没激动。”
男人唇角勾起浅笑,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宠溺,“行行行,好好好,是我激动了。”
林悄悄:“……”
她在时闻野的监督和指导下换好了鞋子,穿戴好滑板。
瘦弱的胳膊撑起两根杆子,摇摇晃晃往前走。
时闻野跟在她身后,忍着笑意,“走慢点。”
林悄悄头都不回,更不理他。
雪场人不多。
走出去迎面扑上几乎能将人吹倒的大风。
林悄悄实在没什么运动细胞,四肢极其的不发达。
时闻野过来扶她,她也不肯。
杨沁远远看见了她的身影,轻轻松松滑到她身边,“悄悄,你怎么才来?”
杨沁说完才看见她身边的男人,时闻野这样的大帅比,见过一次就能让人过目不忘。
“时先生和悄悄是一起的吗?”
时闻野点头:“嗯,我们一起。”
杨沁的笑容变得暧昧,偷偷对林悄悄挤眉弄眼,顺便竖起了个大拇指:“悄悄,你可以啊。”
这才见了一次。
就把众所周知的高岭之花给拿下了。
林悄悄很无奈,想解释也无从下口。
杨沁才不当电灯泡,“我去坐缆车了哈。”
林悄悄为了躲开时闻野,当即抓住了杨沁的手,脱口而出:“我和你一起!”
杨沁诧异,“你确定吗?悄悄。”
林悄悄用力点头:“我肯定。”
时闻野抱着双臂,唇边挂着宠溺的笑意,似乎并不打算阻拦,“那就一起上去吧。”
杨沁误以为他们两个已经来很久,林悄悄也学会了滑雪,才敢坐缆车去山顶。
山顶的风景自然比半山腰还要壮观。
林悄悄到了顶才知道怎么回事,她浑身僵硬,扶着边缘的围栏,动也不敢动。
时闻野今天用的也是双板,他自己带过来的单板寄存在了大堂。
他望着她,“就站儿吹风?”
林悄悄有点烦躁,“我不会!”
时闻野被凶了一句反而很享受,阳光晒着他的脸,清透干净的皮肤被晒得越来越白,眉眼间的桀骜不驯被他心甘情愿的抹平,只剩下如雪后晴阳的柔情。
他身上好像有淡淡的雪松清香。
林悄悄恍惚了下,默不作声又撇开了眼睛。
再这么和他对视下去,又要被他勾走了魂魄。
时闻野忽然间上前拉着她的胳膊,气息浓烈又霸道,悄声无息侵占了她,他的手很有力,能够给予足够的安全感,“抬起胳膊,松开手。”
骤然失去支撑力,林悄悄被吓了一跳,不得不依仗他的力量。
她壮着胆子慢慢往前滑,小坡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陡,过快的速度导致心跳疯狂加速,她又不会刹车,只能笨拙的去撞围栏。
失去重心和平衡力,摇摇晃晃扑向了身边的男人。
时闻野被她按在雪地里,她的身体几乎全部都压在他的身上,近乎算是坐在他的腰腹间,扑向他的瞬间,好像不小心蹭到了他的唇瓣。
冰冰凉凉的触感,还有些柔软。
林悄悄懵了一瞬,笨重的滑板害得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她只能继续尴尬的贴着他的身躯,面红耳赤对他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起来,你当什么都没发生。”
她着急忙慌解释的模样,有些许笨拙的可爱。
她生怕时闻野多想,以为是她故意占他的便宜。
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掌心贴着她的后脑勺,五指没入柔顺的发间,“这可不行。”
林悄悄愣住。
忽然之间,男人将她的脑袋往下按了几分。
对她洇红潮湿的唇瓣,狠狠的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野宝:赔我十次!现在就打欠条。
某些男主天天就想着左爱。
春天很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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