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时节,京城的初雪将将融化,空气里还带着几分凉意,但好动的公子小姐们早已按捺不住被关了一整个冬季的心,纷纷裹着斗篷出来游湖赏景。


    梅韫素坐在梅清婉身侧,安安静静地饮茶,不似梅清婉般时不时左右探出头去,打量着恢复了生机的景色。


    梅韫素不想惹事,却不料事长了腿,会主动上门找她。


    “婉儿,这就是你那在外放养了十五年的嫡姐?”


    坐在主位的公主姜雍恬眉头微蹙,上下打量了梅韫素一番:“怎地看着和你比起来差之甚远?”


    公主话一出,所有贵女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梅韫素一人身上,目光不乏有看热闹嘲讽之意。


    若是换个人来,恐怕早在这架势下红了脸,气恼地反驳,可她终究是和公主互演了十年,早就习惯了这般挖苦。


    梅韫素掀起唇角淡淡一笑,站起身刚要开口,整个人却往一旁歪了一下,幸好她时刻警惕防备着,倒也没有一时不察摔入湖中。


    “砰”的一声,画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又停了下来。


    小厮急忙赶来禀告公主,说是有一游船撞了上来。


    公主一惊,随后气恼地抬起头,想看看是谁这般不长眼撞上她的画舫。


    梅韫素也吞回话,看见公主站起来往船边走,果断地后退了几步,靠在最后准备看戏。


    姜雍恬厉声道:“何人这般大胆,敢撞本公主的船!”


    姜雍恬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长公主,从小娇惯,不过十七便在京城出了名的横,一般人只能忍气吞声。


    “小爷我。”


    不同于姜雍恬的声嘶力竭,声音的主人心平气和。


    就是……


    梅韫素面上低头担心害怕,实则暗中吃瓜,眼眸闪过一丝笑意。


    就是——挑衅意味十足。


    话落,姜雍恬咬牙切齿:“宋鹤轩,怎么又是你!”


    一身着深紫色衣裳的高挑男子从帘后走了出来,初春的日光撒在他精致的脸上,说不出的迷人。


    一时之间,梅韫素听见身旁的贵女们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梅韫素心里好笑,怎会看一男子看得这般反应,前世她看过的美男子也算多,怎么会……


    梅韫素抬眼,然后迅速收回眼神,咽了一口口水。


    嗯,会。


    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却把在场所有人都惊艳了。


    宋鹤轩眉眼精致,和以美貌出名的梅清婉比起来都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天上的是宋鹤轩。


    “皇姐游湖怎么不叫我?”


    宋鹤轩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像是不经意般提起。


    姜雍恬看着他手里的玉佩,顿时委屈油然而生,这块玉佩她朝母妃求了许久都没要来,反倒出现在了他的手里!还这般明目张胆地把玩,这不就是赤.裸.裸的炫耀吗!


    姜雍恬红了眼眶,豁出了一般,当众揭他伤疤:“怎么,背上的伤好了?舅舅下手那么狠,怎么没多躺几天?”


    梅韫素站在后面看得津津有味,就是觉得少了把瓜子,差了点味道。


    “宋小将军是镇国大将军的独子,从小性子纨绔,行事随心所欲。大将军是公主母妃的嫡弟,宋小将军和公主两人从小一同长大,却事事都要对着干,是出了名的死对头。”


    一道温婉的嗓音在梅韫素耳边响起,向她娓娓道来两人之间的纠葛。


    梅韫素心中一惊,面上疑惑地抬眼望过去:“你是?”


    女子莞尔一笑:“我是裴清巧,小名巧巧,好巧的巧。”


    梅韫素有些莫名,暗中皱了皱眉头又飞快舒展开来,淡淡地点了点头,朝人道了一声谢,随后又转过头去打量前面的二人。


    裴清巧上前一步凑近梅韫素,在她耳边轻声道:“皎皎,欢迎回来。”


    梅韫素心头一紧,诧异转过头去,只见裴清巧挂着一个甜甜的笑容。


    梅韫素眸中飞快闪过一丝疑惑,她怎么知道她的小名叫皎皎?


    梅韫素见裴清巧面上一片坦荡,毫无心计,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将其归结为是听错了,也许叫的是她告诉侯府人的娇娇。


    梅韫素心里觉得自己该远离她,这人看上去有些麻烦,但还是认真地盯着裴清巧的双眼道谢:“谢谢……巧巧。”


    许久未同人如此亲密,梅韫素念出巧巧是还有些不甚习惯,感觉有些羞赧。


    见梅韫素耳垂染上些许红色,裴清巧脸上的笑意更甚,眼里闪烁着一些不知名的亮光。


    她盯着梅韫素,嘴角噙着笑意:“久仰梅姑娘大名,希望……”


    裴清巧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弱不可闻。


    等了半晌,裴清巧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梅韫素眉头微蹙,对这种话说一半,钓起人好奇心的行为不喜,好奇但又不好问,心中涌起一股郁闷,淡淡点了头:“巧巧谬赞。”


    话落,梅韫素不再看她,将目光放在最前面的两人身上,疏离的态度向裴清巧表明自己不想交谈。


    裴清巧轻轻一笑,自觉地退开几步,转将目光投向最前方对峙的两抹明亮的色彩,在心中慢吞吞补完话——


    “希望你能一直肆意张扬。”


    耳边安静下来后,梅韫素在脑海里细细思索“裴清巧”,却没有结果。


    梅韫素抿了抿嘴唇,她敢肯定前世她并未见过这个人。


    眉头微皱,重生后,好像多了很多变数。


    梅韫素敛下心思,专心地盯着在烈日下胶着的双方。


    裴清巧余光瞥到梅韫素移开目光后,又偷偷地瞟了两眼,面上还是标准的笑容,


    前世她不过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人生枯燥无味,却在一次花灯节时被梅韫素救下。


    那时的她感觉这么明亮的人应该一辈子都如此明媚,却在时间的磋磨下,失去了光芒。


    皎皎明明心怀骄阳,却被禁锢于阴暗潮湿的后院中。


    捧出一颗炽热干净的心给父母,给夫君,却被刺得遍体鳞伤……


    裴清巧想不明白,那个什么柔弱绿茶假千金到底有什么好,竟让所有人都向着她,那狗男人还在新婚夜心心念念着她,完全忽视了梅韫素。


    她敛下眼眸,心里涌起无限的怜爱。


    有她在,谁都不能伤害皎皎。


    **


    宋鹤轩被姜雍恬当众下面子也没有气恼,他用舌尖顶了顶牙齿,瞥了姜雍恬两眼,又不甘示弱地反怼道:“皇姐的面壁思过结束了?要不再多反思两天?”


    听着宋鹤轩话里淡淡的威胁,姜雍恬只觉得腮帮子疼。


    打小报告这种事是他做的出来的!


    姜雍恬已经记不清宋鹤轩偷偷的朝父皇告了多少次密了,每次她都会被禁足,而宋鹤轩……当然也总是被她拖下水,被宋义山罚站马桩。


    姜雍恬恶狠狠地盯着宋鹤轩,他也毫不退缩,黝黑的眸子里带着嚣张的神色,同她对视。


    周围的大家闺秀们大气都不敢出,全都乖乖地低着头,不敢多瞟。


    这两个人,哪一个她们都惹不起,都是圣上的心肝。


    无声的对峙最后以公主的一声冷哼作为结束,姜雍恬冷冷地瞪了宋鹤轩一眼,甩袖回了船舱。


    宋鹤轩嘴角噙着的笑容无声的大了几分,惹得偷瞟他的贵女又红了脸。


    梅韫素还以为会爆发一场激烈的斗争,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让她想起了幼时小弟们的拌嘴。


    嗯,不得不说毫无营养。


    想起小弟,她又想起了那个小胖子,前世她成了亲,只有小胖子担忧她,想尽办法同她传信,想帮她,但……


    梅韫素敛下神思,缓慢地吐了一口气,但他却死在了战场上,尸骨无存。


    五年后的事,离现在还有些时日,她还有时间去改变他的轨迹。


    梅韫素抬眼望去,看见一片黝黑的山丘,至少,至少让他好好的活着。


    **


    梅韫素站在最后,脚步也慢,身旁的小姐都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离她几步之遥的裴清巧。


    她扫了裴清巧一眼,眉头微动,又迅速收回眼神,继续往前走。


    “梅……姑娘,请留步。”


    一道略带迟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梅韫素脚步一愣,又继续往前走。


    姓梅的那么多,肯定不是她。


    梅韫素凭着自己那准得惊人的直觉判定,被叫住后会有她控制不住的事情发生。


    她脚步不停,快速往前走,却发现自己没有挪动半分。


    与此同时,隔着层层叠叠的衣物,手臂处传来了一阵热意。


    梅韫素眉头微皱,转过身又挂上得体的笑容:“宋小将军有何事?”


    见梅韫素面上掩盖不住的诧异,宋鹤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顿时手像火烧了一般,飞快放开。


    “不、不好意思。”


    宋鹤轩往日里伶牙俐齿,此刻却是有几分说不清的扭捏,他面对着梅韫素,眼神却是不敢落在她身上,净在周围晃荡。


    梅韫素心中涌起几分烦躁,随意一瞥,又看见他白净的耳垂如今红得滴血。


    游荡情场的纨绔也会害羞?


    梅韫素心中一阵好笑,心里的不爽好像也慢慢消散了,只静静等着他开口。


    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宋鹤轩在系统的再三催促下,一口气念了出来,白皙的俊脸上染着诱人的粉红。


    “以后只有我有资格,欺负你……”


    梅韫素:?


    系统:?


    气势呢?霸总的气势拿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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