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的身份，夏北国怎会知道？莫不是宫中……”
“梁三，慎言！”
月黑风高，浓重的夜色掩护，大理寺手拿火把的侍卫并没看见远处黑影在晃动，几句窃窃私语窸窸窣窣传开，最终以某种警告而结束，他们收敛气息，在大理寺附近小心徘徊，今夜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救出来。
可惜，大理寺这种地方，关押的都是重案之人，晚上的看守侍卫比白天更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鸟都不一定飞过去，难不成硬闯？
闯是能闯进屋，人也能救出来，但是到那时候，身份暴露，主子罪名落实，满城追击，好不到哪里去。
“等等，她来干什么？”
就在众人打算拼了的时候，一个马车远远驶来，停在大理寺不远处，明艳的裙摆落在地上，哪怕是黯淡无光的黑夜，也难以掩饰的醒目。
梁三等人认识她，他们面露杀意，就是这个女人，已经嫁给了主子，不帮助主子，可能是立场不同，身份不允许，可是你上来就火上浇油是怎么回事？
他们面面相觑，开始思考绑架公主威胁大理寺的可能性……
苏浅浅下了马车，背后传来森森寒意，有些人目光过于明显，外加她有系统，想不知道都难。
她呼出一口气，假装没发现，斜睨一眼围过来的大理寺守卫，从鼻子里轻哼：“家伙事儿都收一收，自己人，跟本宫抄家伙像什么话？”
发现有人来大理寺，以为要抓住一大票的侍卫们：：“……”
谁跟你是自己人。
大晚上没事瞎晃悠啥。
见他们还杵在这里，苏浅浅给小莹一个眼神，小莹会意，掏出公主府的令牌，对他们呵斥：“大胆，看见公主还不行礼？”
“尔等竟冒充公主，大晚上公主不睡觉，谁……”
起初众人还以为是骗子，可当火光照在那令牌上后，脸色倏然一变。
“参见公主殿下。”
公主府的牌子上面有特殊的皇家标记，除了皇宫的能人巧匠，其他人根本模仿不出来。
“带本宫去见莫黎。”
关于今天新来的那位犯人，侍卫们略有所闻，因此对苏浅浅是哪位公主也略有猜测。
他们听说公主殿下大义灭亲，不留余地，十分佩服，毕竟若是和他们有关系的人是南离国奸细，他们不敢保证会不会包庇。
可佩服是一回事，不代表他们会放人进去，万一公主临时反悔，想要救人怎么办？
苏浅浅见他们犹豫，震怒：“本宫是夏北的公主，夏北上面那位是本宫父皇，难不成还能帮外人打自己家的江山？”
那也不是没可能……
众人嘀嘀咕咕，就是不愿意让苏浅浅进去，苏浅浅脸上怒气不断上升，手里却平静地摩挲着袖口里的/硬/物，她象征性地发脾气，大闹一场，和他们商量由他们跟在身后，她就带小莹进去，根本没救人的可能。
侍卫们纠结半晌才答应让她看一眼，并分了几个人跟在她身后，苏浅浅轻哼，可没人发现，在进入大理寺棕黑色大门后，她扭头，余光向背后扫了一眼。
“吱吱吱——”
潮湿阴暗的角落，两只老鼠凑在一起，不知发生了什么，其中一只倏然咬在了另一只的脖子上，本来彼此亲近的老鼠反目成仇，瞬间扭打了起来，直到敏锐地发现有脚步声，惊慌失措地爬回洞中。
大理寺的牢房比起其他环境要好一些，所有犯人都单独关押着，用铁栏杆隔起来，每间只有一个不足脑袋大的小窗通气，地上是乱七八糟的稻草，墙壁上的火把光芒明明灭灭，把盘坐在草上的身影拉长。
少年身上还是那件没来得及换下来的喜袍，只不过早已凌乱不堪，如同它主人一样支离破碎，虚虚地挂在身上，露出血迹斑斑，凝固的伤痕。
伤口大小不一，长的从锁骨蔓延到胯骨，从肩膀到腰间，小得碗口大小，密密麻麻数不清多少道，单看着就让人揪心。
可他脸上，从始至终没什么表情，就好像受伤的不是他，听闻脚步声，他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大理寺恪尽职守，连夜审问犯人，不过不论你们用什么手段，我还是那句话，莫家不曾叛国，我不是南离国人。”
南离生而不养，他不认。
“莫黎，你的口味真独特，看来很喜欢这里。”
屈膝而坐的少年身体僵直，瞬间抬头，淡黄色火光下，那道身影亭亭玉立，艳丽无双，眉眼之中是化不开的傲气，和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他下意识张口：“殿下……”
莫黎一顿，发现自己和殿下之间，似乎不知说什么。
他们二人，从未心平气和的谈过话，好像中间横着一座桥梁，谁都不曾迈出这一步。
与此同时，少年狼狈的模样，尽数落在苏浅浅眼中，她瞳孔一缩再缩。
她当初为了剧情，把他送到大理寺，打算晚上早点结束这段剧情，可是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人就变成了这样。
她深呼一口气，忍着震颤的心尖，努力让自己声音如常：“门打开，本宫亲自审问。”
“这……”
跟着她进来的几名守卫明显犹豫了。
“打开！”她厉呵，神色风雨欲来，不知哪来的气势，硬生生让守卫胆寒，他们互看一眼，打开了牢门，眼神死死盯着苏浅浅，生怕她做出什么帮助莫黎越狱的事儿。
艳丽的裙摆拂过稻草，染上了本不该属于她的污垢，来到血染的红衣面前，二人站在了一起，和早上拜堂的身影逐渐重叠，不论是莫黎还是苏浅浅都有些恍惚，想到自己即将做的事情，苏浅浅握紧了什么，声音有些沙哑：“莫黎，听我说，你能进大理寺，不论如何，盛渝谨都不会让你活着出去，你应当知道。”
莫黎沉默半晌，黑沉沉的眼底黯淡下来。
“所以，殿下让我来大理寺，本就料到我的结局，对吗？”
他知道进入大理寺的后果，他不反抗，不挣扎，甚至打算放弃这条烂命，选择不忠不孝，去见死去的莫家军，把本应该苟活等待时机报仇的命换来一场赌局，等来的就是这个结果吗？
哪怕是敷衍的承诺也没有？
换一种思绪，她是否为了盛渝谨，放弃了他？
少年的身影微晃，静立于她身前，身上的伤所带来的痛，似乎在这一刻才席卷过来，苏浅浅手指攥紧。
“是，你本来就该进大理寺。”
这一刻的苏浅浅，并不知道这个“是”字的背后，意味着另一种选择，在少年的角度，就是为了盛渝谨抛弃了自己，话音刚落，少年的身影终于忍不住踉跄，一双纤纤玉手扶住他，亦如拜堂时的温暖，哪怕遍体鳞伤，莫黎还是忍不住攥紧，然而下一瞬，他瞪大了眼睛。
锋利的匕首，穿透胸膛，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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