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宋池星的别墅门口,车前两盏硕大的车灯将光投在路边的绿化带上。


    “少爷,到了。”


    程奕对前方嗯了声,推了推靠在他肩膀上的宋池星,轻声说道:“醒醒,到家了。”


    这人从出了蓝海岸酒店一直在睡,又三番五次寸进尺地贴过来。


    即使把程奕挤到了车的角落,也不罢休。


    宋池星眼皮微抬,鼻子哼哼,朦朦胧胧看着程奕,似乎很不满程奕的推搡,把程奕看的发毛。


    他嘴唇微动,只觉得他贴着的人清清冷冷,样貌也格外合他胃口,张嘴又夸:“你…长得真好看…”


    这话程奕听了一路,从耳尖泛红到脸颊泛红,再到现在的面无表情。


    “到家了。”程奕又重复了一遍,想唤回宋池星的理智。


    结果宋池星又贴近了程奕,嘴唇再起:“你长得…”


    程奕眼睛一眯,侧过身,瞥了一眼宋池星喋喋不休的嘴,单手捂住他的嘴。


    喝醉了的宋池星很会烦人,嘴碎地让程奕耳朵起了茧子。


    碍于管家的存在,程奕又必须和宋池星装作恩爱的样子,以免漏了馅。


    而在管家眼里,程奕像是低头用吻封住了宋池星的嘴,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擅长表达自己的喜欢。


    程奕捂嘴的动作惹来了宋池星的不满,他皱起眉头,低声哼哼。


    长得再好看,也不能捂他的嘴,他要呼吸不过来了。


    但又舍不得用力,只能伸出舌头,先舔了一下,又轻轻上下一咬。


    呜,有点苦。


    咬完如同犯错的猫咪可怜巴巴看了程奕一眼,既委屈又可怜。


    程奕呼吸一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手下的力气一松,让宋池星得以喘息。


    许是喝了太多的酒,宋池星的皮肤泛着红,他大口地呼吸着,浅浅淡淡似玫瑰汁水淌进了血管里,在皮肤下缓缓流动。


    程奕眼神暗了暗,头往下低了低,轻嗅宋池星身上的酒味,有点甜有点冲。


    “痒。”宋池星推推程奕,舒缓的热气洒在他颈间,他的皮肤似乎也醉了,变得敏感,那股陌生的气息似羽毛拂过,所到之处带起痒意。


    程奕猛地回了神,耳尖再次变红,坐直了身子,他本来只想让宋池星闭嘴,怎么会贴了这家伙。


    出格了。


    背后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把程奕涌上来的热意压了下去。


    “少爷,用我帮忙吗?”


    管家为程奕打开车门,低头问程奕是否需要帮助,他家少爷打出生身子太弱,扶一个醉酒的成年人必然很吃力。


    “不用,我可以。”程奕小心翼翼地把宋池星从车里拉出来,虚扶着宋池星,对管家说:“陈叔,今天麻烦你了。”


    被称为陈叔的管家笑笑:“少爷客气了。”


    直到程奕扶着宋池星进了别墅,陈叔才开车离开。


    他家的少爷一直很懂事,唯独在这次的恋爱上,和先生夫人吵了一架,足足互相置了一周的气,才换来一纸一年的合约。


    少爷果然是爱惨了这个叫宋池星的男人。


    *


    此时,“爱惨了”宋池星的程奕一进门立刻拉开了和宋池星的距离,把他扔在沙发里。


    宋池星迷迷瞪瞪地看着头顶的灯,他眼睛一闭一睁,灯光也忽明忽灭。


    “这灯一定是坏了。”


    又觉得胸口很闷,沉甸甸的,把闷气都存在胸腔里,宋池星垂眼看到了一张凶巴巴的猫脸:“喵~”


    哦,还是一个老烟枪猫咪,这烟嗓怎么也得吸了几年猫薄荷了。


    “救…救命…我要死掉了…”


    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程奕眉头一挑,被宋池星微弱的求救声吸引,手里的书一页也没有看下去。


    只见那只海参大肥猫蹲在宋池星胸口,对着宋池星喵喵叫。


    乐宝:“喵~喵~喵~”


    饭呢饭呢?本喵老大的饭呢?老子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再不给老子饭吃,老子就要动爪子了啊?


    在喵声结束后,乐宝举起爪子,黑色肉垫啪得拍在宋池星脸上,而宋池星脸上露出一抹享受的笑容。


    反手握住乐宝的爪子,在程奕震惊的目光下,腾地一转身,把乐宝压在身下,脸埋进柔软的猫肚皮里,贪婪地吸了一口。


    好东西当然要分享,他对程奕招招手:“你要吸一口吗?”


    屈服于宋池星钳制下的乐宝嘴里飙着猫猫界最难听的脏话,把宋池星骂了个遍。


    程奕叹口气,合上了书,一个人上了楼。


    *


    当晚,一场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宁城。


    程奕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也是这样一个雨夜,他死了,死在了他一向敬爱的干爹手里。


    关冬华,这个优雅到不允许自己衣服有一丝褶皱的男人,在程奕还剩一口气时,带着笑意坐到程奕床边,握住程奕瘦如竹筷的手。


    关冬华每次来时,总会给程奕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二十多年来,次次如此。


    而这次,他带来了关凌。


    “小奕,干爹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等你死了,关凌会作为你的妻子,继承程家的财产,为你守一辈子的寡,你看,你多幸福。”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在地下安息吧。”


    程奕的脸已经瘦得脱相,颧骨高耸,眼睛下凹,似一副白骷髅骨架浅浅地躺在床上,过轻的体重只让床微微的下陷。


    他努力地对焦,用最后一丝力气质问关冬华:“为什么是我?”


    “嗯,这是个好问题,你父亲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是入赘的。”关冬华向关凌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而我是你母亲的青梅竹马,如果没有你父亲,这程家的一切本该是我的。”关冬华拎起桌上的透明瓷杯,里面是泛着红黑色的药汁。


    他用了整整二十多年的时间,用药把程奕从出生到死亡困在了床上,二十多年,没有人知道关冬华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伪装成世界上最好的干爹,在程奕刚出生表现得比程斌还要开心,一点一点借着程家仆人的手,把药下进小程奕的饮食里。


    毒素从沙粒慢慢积累变大,越积越多,最终变成不可击破的顽石留在程奕体内。


    一切悄无声息又顺理成章。


    关冬华摇摇手里的药汁,对程奕说:“现在让我送你最后一程,我的干儿子。”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程奕连反抗的意图都没有,眼睛里的光亮逐渐流逝。


    雨滴啪嗒啪嗒砸在窗户上,把程奕也砸入黑暗里。


    屋外里齐沁琳撕心裂碎的哭喊和程斌砸东西的声音。


    他想,如果没有关冬华,他是不是可以像正常的孩童一样,在父母怀里撒娇,去上学和同学嬉戏打闹,见见外面广阔的世界。


    而不是一辈子困在床围之间,只能从书里了解世界,了解人性,了解万物。


    程奕他又怨又恨,为什么是他,凭什么是他?


    整整二十三年,他受了多少苦,忍了多少异样的眼光,又听了多少声父母的叹息。


    之后,程奕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只有断断续续的雨声在他耳边回响。


    再一睁眼,他回到了自己十岁那年,关冬华依旧坐在他的床边,模样年轻了不少,手里拿着一幅鲜艳的油画,上面是大海拍击海岸的画面,对程奕说:“干儿子,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海边…”


    程奕瞬间敛下一闪而过的怨恨,这幅画是他十岁生日那年,关冬华送来的生日礼物。


    他对关冬华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谢谢干爹,我很高兴。”


    高兴终于有了亲自解决你的机会。


    *


    旧事让程奕没了睡觉的心意,他下楼去厨房烧水,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宋池星时,这才意识到他把宋池星忘了。


    程奕知道,仅仅凭他一人的力量很难扳倒关冬华。


    或许是程奕始终“活蹦乱跳”,只是偶尔晕倒,偶尔吐血,始终达不到关冬华的预期状况,最近关冬华显然有些急了。


    程家别墅里的监视等级直接上了一个档次,他的父母对这个干爹深信不疑,毕竟在父母看来,他这条命全靠关冬华给的药吊着,只是没想到那药比起救人更容易杀人。


    程奕不得不为自己谋划新的活法,他将目光移到了能对抗关冬华的人身上,叶家,宋家和迟家。


    叶家的儿子是程奕唯一的朋友,迟家的掌权人是个弟控,唯有宋池星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第一次见面时,宋池星贪婪又粘腻的目光直勾勾看着程奕,像一把锋利的剑刃,要把程奕剥皮抽骨。


    直到宴会结束,这种让人不适的视线才消失不见。


    而程奕靠着墙呼气,他手抖着系上脖间的纽扣,嘴角挂着笑意,宋池星显然对自己起了兴趣,他的复仇计划迈出了第一步。


    果然,在那场宴会以后,宋池星对程奕展开了追求,忌惮于程家的势力,宋池星的追求大多悄无声息而又有冲击力。


    为程奕买最贵的补品,送最应季的花朵,只要程奕触手可及的地方,必然会有宋池星的东西。


    不得不说,宋池星对于追求人很有手段,否则怎么会有“二十”个前情人呢。


    只是,和宋池星相处的这几日,他的眉眼愈发柔和,凌厉感渐退,望向人的目光总是带着朝气和生机,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程奕半蹲下身子,细细描摹宋池星的眉眼。


    睡着了的宋池星毫无防备,温润无害,露出脆弱细嫩的脖颈,像是在邀请人啃上一口,烙上印记。


    程奕附身而下,慢慢接近了宋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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