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冉想了想,真的是无语至极,她在被求婚的那一刻想到了当年他凶巴巴叫她滚蛋的模样,再和现在温情的形象对比所以被感动到热泪盈眶,自认为这已经是“浪漫”这个名字的最高注释——
万万没想到在另外一个当事人的眼中,“浪漫”还他妈是个动词,一样的苍蝇馆子对话场景,他居然满脑子都是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这让她神圣的求婚现场多少都占上了一点点带颜色的荷尔蒙的气息……当然不是特别的不好,就是不够圣洁。
姜冉忍不住伸手打他:“我那时候只把你当可怜又无助的小阿弟,你看着一本正经的,结果满脑子都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东西!”
北皎敢说出来自然就不怕挨她骂,笑着接过她的手又亲吻她的指节,亲的她浑身发痒,小腹频繁吸气,才慢吞吞地说:“我是正常男人,而且那时候没怎么见过世面,一般的女生不太敢靠近我,所以对你起了色心很正常。”
他故意逗她。
果然就捅了马蜂窝,她气的嗷嗷乱骂:“什么意思!意思是那时候随便来个胆子肥、读不懂空气的你可能也会考虑冲!”
她没注意这话把自己也骂了进去,北皎听了却也只是笑得肩膀打斗。
他并不是一个特别注重那方面需求的人……
或者说至少遇见她前不是。
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只在她身上出现过,他的各色梦境中从始至终也只有她一个人。
他以前甚至没想过这方面的事。
废话了,吃饭都吃不饱了,还要学习,哪有心思琢磨这些风花雪月,又不能当饭吃。
然而这些话却没有告诉姜冉,因为姜冉根本不会信,甚至反过来怀疑他是因为心虚在给自己找补——
她就是喜欢钻牛角尖。
他真的很了解她,虽然姜冉就吃过一头猪的猪肉但是她见过很多猪跨栏,比如北皎在她的手机的收藏网页里发现她爱看的都是各种至少1v2的各种小说……
别问。
问就是这个也很很好那个也很好凭什么女主只能做单选题。
而爱看这些东西就说明她其实对人类的下半身管理自制力并不自信,尤其是青春期的少年人,什么从一而终都是扯犊子。
所欲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信,就好像他当初说自己“身心双洁”她嗤之以鼻,只是没想到他说的居然是他妈真的——
虽然不信。
但她却很矛盾地,偏偏很在乎。
受伤且马上要手术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大事,从小到大别说骨科手术她连盲肠都没割过,住院对她来说更像是天方夜谈……
如今突然被塞进医院,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大多数请选下处于“我想开了”与“我又想不开了”之间反复横跳。
心情起伏很大,这间接导致了她很难伺候。
“说,你还想过谁!高中同学吗!还是大学的同学!给我看看照片,我保证不生气!”
显而易见“我保证不生气”什么的她是在放屁,北皎斜瞥了她一眼,含蓄地说:“我确实只幻想过你。”
“我不信。”
“爱信不信。”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那时候喜欢我什么,说了我再考虑,是喜欢我的脸还是我手里的限量款包?”
他认识个屁限量款的包。
而她虽然长得是好看也有气场,但学校里的女大学生千千万她这样的类型也不算万里挑一的难寻……
“那时候没喜欢,你幻想太多,自信能不能收收?”他掀起了人被窝,将她从仰躺摆弄成侧躺,“我那时候是只是想这样。”
他把自己塞进了她因为侧躺重叠在一起的腿间。
姜冉尖叫一声,显然没想到他这么变态,伸手推他:“我还是病人!”
北皎虽然塞进来了,但显然也没忘记她腿瘸了这件事,只是保持着这个动作没动,伸手抚了把她“砰砰”乱跳的心脏——
再次引来她的尖叫,他才心满意足地挪开自己的手。
手往下滑重新回到了她的腰间,揽着她的腰将硬着上半身拼命往后挪的人拉回自己的怀中,严丝合缝地抱住。
听她抗议的声音,无人没有挣扎,他在她头顶无声地挑眉:“问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意思,重点在于我现在被你搞到晕头转向,满心满眼都是你。”
姜冉甜蜜了一秒。
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凉嗖嗖都说:“先把你梗在我身上这玩意抽回去再放屁吧?”
“它也是凸显喜欢你的主要一部分。”他埋在她的后颈用力蹭蹭,声音听上去闷兮兮的,“要不我怎么连a.片都不看。”
“……真的假的?”
真。
男生宿舍里难免交流心得,如果最开始的一年大家还要保持基本的礼貌,遮遮掩掩地有资源自我欣赏……到了第二年开始,张梁他们已经吊儿郎当到吃饭的时候都能讨论最新上的加勒比剧情是否足够创新。
看得开心了偶尔北皎被抓过去看过几眼,当下的生理反应都没有,他甚至有些茫然到这玩意有什么好看的——
搞得张梁他们也很茫然,那句“有女朋友就是了不起”又不敢说,只是以后再也没有强迫他一起围观,毕竟毫无反应的人一点趣都没没有。
“你像是心理自我阉割。”
姜冉分析,语气里还是觉得他很变态。
而他像是一条甜蜜的大型犬,叨着她微微弯曲起来的后颈脖不放,时不时伸出舌尖舔和咬,“无所谓,反正对你,该精神的很精神就行了。”
又不会用到别的地方。
姜冉对他的鬼话半信半疑,但是隐约觉得男人不会那么坦然地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最终信了。
她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很容易被骗。
稀里糊涂的,吸着消毒水味,床单是她确定这几天都要穿贴身衣物比较方便后从家里带来换的,也没觉得哪里脏。
一个小时后,北皎把她放在沙发上,她疯狂打着瞌睡,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空调开大了一些,他转身去换床单,姜冉窝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手机,从手机上边缘看他——
他肩膀那么宽,腰又细,这会儿牛仔裤随意垮在胯部,没拉拉链也没扣扣子,显得不伦不类的如街边小流氓。
只是昏暗的房间灯光下,手指上的婚戒碎钻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手机上还在播放着短视频app的视频,忽明忽灭的光线下,姜冉眨眨眼,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北皎套枕头的动作一顿,回过身来:“要喝水吗?”
“不喝水,我就想问问,”她说,“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他扔下了枕头,完全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嗯,会。”
“都说雏鸟情节,你现在那么喜欢我不排除是因为仰望、膜拜我的滑雪技术……那如果以后我滑不动了,忽然变成了一个平凡又拜金的普通女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嗯,会。”
“平凡又拜金还没钱的普通女人呢?”
“除了住你家没给房租,你没在我身上花过一毛钱,你有没有钱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哦,是哦……还不是前面你答的那么快我有点不相信。”
“那你现在退役试试?”
姜冉扯开了话题,指着他的下面:“它能只为我站起来吗?”
“嗯,能。”
姜冉收回手,绞尽脑汁地问不出其他问题,北皎回来将她托着屁股、抱小孩似的重新抱起来放回床上。
“还有没有问题?”
“暂时没有了,”她心满意足地蹭了蹭干净的被褥,“我突然就觉得后天做手术就没那么可怕了。”
“嗯,当然。”他亲吻她戴着戒指的左手中指指根,“我会一直在。”
……
都说不同的性格造就不同的人生走向。
如果说因为同病相怜的处境,单崇曾经同情且担忧过姜冉一秒她会不会比自己当年更痛苦或者独自哭到梨花带雨,第二天早上七点多起来,一刷到她半夜凌晨发的朋友圈——
【噫嘻嘻嘻嘻嘻】
【图片】
配字是一行猥琐的笑。
下面的图是两只交叠摆拍的手,上面那只手明显属于男人,盖着下面那白嫩纤细的手就露出一点点儿,只是两只手有来自同一品牌、一看就莫名配对的对戒,灯光之下闪闪发亮。
在下面一堆雪圈重叠的亲友们“啊啊啊啊啊我草”“你他妈摔伤自己还有功劳了”“躺在医院都不老实”的画风评论中——
单崇觉得自己前日的同情与劝解以及警示纯纯是喂了狗。
他给姜冉扣了个问号。
姜冉在中午午饭时间才回了他一个问号。
【ck、崇:家里没闹?】
【是谁的冉冉鸭:闹了,被你说中了,我爸也想喊我退役,同我对着喊到隔壁楼的病房都能听见地大吵一架。】
【是谁的冉冉鸭:然后我赢了。】
【ck、崇:牛批。】
【是谁的冉冉鸭:男人是嘴笨一点的,当年你没吵赢也不能全赖你。】
单崇:“……”
【ck、崇:男朋友呢?】
【是谁的冉冉鸭:他啊,稍微强硬一点撂了一句狠话吧然后就被就地正法了,一样拿我没办法「害羞」「害羞」谁让他喜欢我。】
【是谁的冉冉鸭:以及现在是未婚夫了,我就算滑死了他也得为我守寡那种。】
单崇能说什么呢,尊重祝福锁死,以及祝她手术顺利。
放下手机,瞥了眼身边的人,正踮起脚试图从旁边高高的碗柜里拿一个比她头颅还大的汤锅。
他一抬胳膊顺手替她拿下来了,“长了嘴不知道喊人帮忙吗?”
小姑娘接过汤锅,放在灶台上,扑过来抱着他的腰,下巴杵着他的胸膛抬头问,“你在跟谁发微信!”
“腿滑断那个。”
“哦,”小姑娘睁眼了眼,瞬间不吃醋了,“她还好吗?和家里人吵架了吗?不会也跟你一样准备发退役公告了吧?不行啊不行啊,那是我们刻滑圈2026年米兰冬奥会最后的希望!”
“‘我们刻滑圈‘。”单崇凉凉地翘了翘唇,“她好的很,不会退役,甚至准备结个婚以庆祝家庭战争中的大获全胜。”
“哦,那你让她结婚了也要好好训练,别沉迷男色,我听说她男朋友比你长得还好看,你已经够好看啦比你长得还好看那得是什么怪物……如果是那样的话一般女人可能很难把持得住!”
“……”
单崇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拍在她的脑门上。
……
隔天姜冉被推进了手术室,她是大早上第一台手术,进去的时候,手术室外面蹲满了人,除了亲朋好友和爱人,还有省队的教练和队友,国家队的教练以及领导代表。
“别这样,你们会搞得医生压力好大。”
姜冉说,“后面做手术的病人家属也会觉得被道德绑架,就因为他们人来的没我们人多。”
没有人搭理她的调侃。
现场的每一个人看似都比她紧张一万倍——
包括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是真的被道德绑架了,王佳明带着聂辛跟他闲聊抽烟谈了谈,聂辛很给力的声泪俱下,让他信了中国四年后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能不能有金牌就看他今日发挥得优秀不优秀。
主治医生这辈子治过无数的大人物,身居高位的或者是富豪商人,听过的用词千千万,有强硬的也有苦苦哀求的,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的手术水平还能跟奥运会挂个勾,这走的是荣辱与共路线。
哭笑不得地安抚了默默流泪的教练,出于职业道德,从来不会给予病人任何承诺的医生破天荒的说了句,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们放心。
最后姜冉被推进去时,还被主治医生调侃,小姑娘你要坚强。
“我有什么好不坚强的,”姜冉挥挥手,“瘸了也有瘸了的滑法。”
然后手术很顺利,她暂时不会瘸。
推出来的时候麻醉都没完全醒,只是能睁开眼睛了,意识一塌糊涂,脑子里像是有了一团浆糊。
她就觉得自己睡了前所未有绵长的一觉,还做了梦,梦里她回到了芬兰的那个圣诞老人村,在完全银白的冰天雪地,大雪无声地从天空以极其慢的速度缓缓飘落,她和林霜肩并肩分吃一个冰淇淋,开心果口味的。
【转眼都过去几年啦?】林霜的腿一撩一撩的,【刚开始我都生怕你过不去了,嘎嘣一下干脆跟我一起走,然后喊我接你进村子。】
【什么村?】姜冉从她的手里拿过冰淇淋。
黄泉村。
林霜咯咯的笑,却没有说出口。
短发的女生样貌定格在了七年前,她蹭蹭,像猫似的脑袋歪着靠在姜冉的肩膀上,叹息,【真怀念你的太平洋肩。】
姜冉黑着脸推开她的脑袋,她张开双臂缠上来,【可惜现在是别人的了,呜呜呜呜!】
望着姜冉的一双眼星光闪闪,雪花落在她的头上,大概是雪下的越来越大,林霜的面容逐渐变得有些模糊……
姜冉不耐烦听她假哭,翻着白眼把冰淇淋塞回给她,林霜接过了冰淇淋同时也握住她的手,翻看她手上,【婚戒什么样的啦,好讨厌做手术不让带戒指进来!】
姜冉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手术,就任由她翻看自己空着的左手,给她描述了一下她下意识觉得该戴在那的戒指长什么样。
林霜微微瞪大眼:【所以他求婚的时候,说什么啦?】
【一大堆。】姜冉翘起唇角说,【给我感动的痛哭流涕。】
林霜发出一阵大笑,笑够了又重新赖回她的身上,发出心满意足的一声叹息,【朋友,忠犬,教练,姜冉,你现在身边有好多人哦!】
姜冉回头看她。
【你要是拿了世界冠军,我死也瞑目了。】林霜却自顾自地低着头,“阿呜”地啃了一口冰淇淋底座脆皮,【你会拿到吗?会的吧?】
姜冉【嗯】了声,鼻子一酸,【干嘛讲这种晦气话?我拿不拿冠军和你长命百世有什么关系?】
【哦,也是哦。】林霜点点头,【我起码得活到看你登上奥运领奖台!亲眼看见!必须看见!】
姜冉看着身边握拳发誓的人,明明就是很普通的话,可是就是越来越想哭,【可是现在出国签证好难办啊,你到时候来不了怎么办?】
天上的雪花越飘越大,林霜的身影逐渐模糊在她被大雪和眼泪掩埋的视线中——
温暖柔软的指尖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你晓得我在就好啦,等你领奖那天,天上肯定会下雪……嘻嘻,罗曼蒂克吧?】
林霜说。
【你要记得,那就是我来看你了。】
……
姜冉被主治医生拍醒的时候,眼泪都把枕头弄得透湿。
主治医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给那么多人做过手术,都是外面等着接应的人嗷嗷哭,很少有人自己嗷嗷哭着哭醒的。
醒来以后看着床边满当当围了一圈的人,像是某个表情包似的所有人都低着头、眼巴巴地望着她。
姜怀民莫名其妙地问:“手术很成功,我们都没哭,你怎么自己哭得那么凄惨?”
姜冉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惨的是她还想哭,胸腔中满满当当的酸涩和麻醉后劲的猛烈让她招架不住,她一转头看着半个手肘压在她枕边的黑发年轻人。
感觉到她目光看过来,北皎看她扁嘴一副憋着眼泪的劲儿,也是莫名其妙,却还是凑近了她身边,“嗯?”
“抱一下。”她嗓音前所未有的嗲,“我想抱一下。”
她上半身软绵绵的,就这么被他捞起来,靠在他怀里,她呜呜地掉了几滴眼泪,也觉得自己十分不对劲,却完全不记得为什么这么不对劲了……
她就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什么内容也不记得了,就记得全程都真情实感地很想哭。
她觉得是麻药搞坏了她的脑子,或者是影响了她的多巴胺之类的东西,抱着北皎,哽咽地看着他把属于她的蓝宝石戒指套回手上,她愣了愣,突然感觉找到了病因似的,问:“我不会是怀孕了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时整个床边亲朋好友加教练,全部都惊了。
在火葬场一般的寂静里,只有北皎,揽着她的腰替她擦眼泪,面无表情地说:“这是麻醉还没醒?”
“醒了啊,”她吸了吸鼻子,“这不是在说话吗?”
“?胡言乱语不算说话,”北皎抬起头,平静扫了一眼床边神色各异、多数人责备看过来的目光,“别看了,我没有,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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