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请了方唐之后才去了顾远那里。


    船只忙着检修,顾远站在岸边监工,扶桑远远的看着他,唇边漾起一丝细不可闻的浅笑。


    “顾远哥。”扶桑走到他面前,掩唇咳嗽了几声。


    “你怎么来了!”顾远见他脸色苍白,身子依旧这般孱弱,赶紧拉着他往旁边的棚子里去了。


    “顾远哥,表姐让我跟你说,她有事找你。”


    “现在吗?”顾远赶忙招呼副手:“我检查了船还好基本没什么损伤,船舵有些不太灵敏,你盯着他们试试是哪个方位出了问题,我等会过来验收。”


    副手赶忙去了,顾远正欲走时,扶桑跟上了他。


    “顾远哥,你懂的真多,能教教我吗?我也想能为表姐多出点力。”


    “你学这些干什么。”顾远笑道:“咱们这趟出行烟阳,你会水就行。”


    “真的吗?会水就能护住表姐吗?”


    “当然,你会水就不怕淹死了,活着就能护着宫主。”


    “真羡慕承泽哥,他那么厉害,表姐也很喜欢他,有他在,表姐肯定不会有事。”


    顾远一愣,他停下脚步看向扶桑,只看到这个小孩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真挚,看来他真的只是在关心花重锦。


    顾远有些黯然的说道:“承泽他确实厉害。”


    “顾远哥你也很厉害。”扶桑看着顾远,眼中全是崇拜:“我听表姐说计划的时候,还以为很难,没想到不到几天船就被你开回来了。”


    顾远见他少年心性单纯,忍不住笑道:“我没出什么大力,是承泽出了大力,收回了码头。”


    “这我也听表姐说了。”扶桑神色如常,像是在闲话家常一般继续说道:“表姐真的很喜欢承泽哥,她说到他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笑意,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为表姐分忧,让她想到我也这样开心。”


    顾远不自然的扬了扬唇角:“呵,是,你肯定可以。”


    扶桑不动声色,“可是顾远哥,承泽哥好像不会水,他做表姐的贴身护卫,真的可以吗?”


    顾远听后怅然若失:“是啊,真的可以吗?”他说罢自嘲的笑了下,随后对扶桑说道:“扶桑,或许有的人出现,就是为了告诉另一个人他不配吧。”


    扶桑没有跟上去,他看着顾远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握紧了拳。


    他冷冷的吐出一句:“你不配而已。”


    ……


    顾远到议事厅的时候,花重锦正发着火。


    “什么叫做其他码头拿不回来了?不过让你们探查消息,怎么每一个回来的人都是一样的话,你们倒是会统一口径!”


    方唐看着身后跪了一片的人,赶忙上前解释:“宫主,他们不是这个意思,这群小的话也说不清楚。”他见花重锦看着自己,斟酌道:“官府的意思是要权益确定,码头原本的受益人是长信宫,可是长信宫在官府并无备案,如果真要施行新政,咱们确实吃亏。”


    花重锦问道:“出公告了吗?正式发文了吗!”


    方唐摇头:“咱们的暗线送过来的消息以及派出去的人去当地打听过,口径基本一致。”他总结道:“新政的推行,只是时间问题。”


    花重锦眸底透出冷意,看来还是小看了萧承沂,没有成功一举剿灭长信宫,他连片刻喘息的时机都不给她,势必要夺走所有的码头。


    “真好啊!”花重锦拳头刚有握起的倾向,承泽一把就摁住了她的手腕。


    “朝廷发文,到达各地的时间各不相同——”承泽冷静说道:“按照往日发文的时间推断,听到风声到正式敲定发出至少两个月的时间,一层层转达再根据本地实际施行,不出意外,我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感觉到花重锦紧绷着的手腕逐渐放松下来,承泽这才继续说道:“顾远,船检查的怎么样了?”


    顾远虽有些不满承泽,但事态紧急,他十分配合:“船只我检查过,足够支撑航行烟阳航道,有些小问题七天内可以解决。”


    承泽点了点头,看向花重锦:“只要拿到身份,我们还是可以按照原计划拿回剩下的三个码头,好好运营起来也很……”


    “呵……”花重锦被气得冷笑,“原计划?你觉得事到如今,我们还能按原计划?”


    “还有时间。”承泽半蹲在她身边看向她,重复道:“我们还有时间。”


    恨意从花重锦的心底升起:“萧承沂!”


    “你怎么打算的?”承泽看着花重锦眼底的寒意,不免担忧她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花重锦没回答他,只是看向承泽:“官府手里的那五个,你怎么看?”


    承泽实话说道:“既已收归官府,只怕再无拿回的可能。”


    花重锦继续问他:“若我一定要拿回来呢!”


    承泽:“那就要得罪官府。”


    花重锦:“得罪了之后呢?”


    承泽觉得她有些上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握住手里已经有的,其他的我们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我花重锦如今在他们眼里,怕只是个笑话吧。”花重锦目光沉静,言语中带了些许嘲讽:“长信宫这些年是把持商道,但我查过税收是按时交的,生意基本都是合法的,如果硬要查,官商勾结的事情也有,把柄这东西他们有,我们也有,长信宫凭什么要被他们拿捏!”


    “究其根本,是长信宫身份不被官府承认。”承泽理智的可怕,他嗓音平静的同她分析:“拿到新身份才有资格同官府谈判,但是谈判的结果可以预想——地方官员虽有朝廷管辖,但是层层下拨,地方官有巡抚,巡抚上头还有省府,省府再往上才是朝廷,朝廷现在对长信宫的态度很明显就是打压,强硬讨不到好处。”


    花重锦显然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所以我就活该忍气吞声?”


    “倒也不是。”承泽听着她已经明显僵硬的嗓音没有乱了阵脚,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温柔的劝慰:“往好处想,官府经营眼下并不会出现问题,我们虽已经吃了大亏,可从前种种到底追无可追,眼下我们都活着,浔阳江码头和建邺洲码头也还在咱们手里,萧承沂知道这些都是你多年的心血,他既然敢放出消息,必然是吃准了我们会心急。”


    花重锦抬眼对上承泽目光中的沉静与坦然,她像是受到了感染,又像是被说服了,她点了点头,问道:“即便我们按兵不动,他就没有办法迫使新政立刻出台吗?”


    “他有。”承泽从容不迫的说道:“但他不会。”


    花重锦没有说话,议事厅的每一个人都屏息不言。


    “他确实不会。”花重锦闭上眼睛仰面深吸了一口,这才看向大殿:“他既然能在我身边足足筹谋忍耐一整年的时间,他就该知道我没死必然不会放过他!他也在忌惮着长信宫。”


    “是这样。”承泽赞同了她,只是相比花重锦的分析,他却是因为过分了解萧承沂这个人,被他推进他以为的火葬场时,他一定没料到花重锦不仅没杀了自己,还如此透彻的信任自己。“他既然想在规矩底下做事,就要承担规矩带来的迟滞。”


    “那我一定不会乱了手脚平白便宜了他!”花重锦对方唐扬了扬下巴:“都按着我吩咐的去办吧,去吧。”


    方唐得令即刻前往建邺洲码头办理交接。


    顾远来得晚些,被留下继续汇报。


    “柴房里那位没死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捕风捉影的一点口舌,传过去怕是引起不了太多的波澜。”


    “我原想着,用萧承沂备用的刀子去狠狠刺他一刀也算报仇了。”殿里已经只剩他们三个,在绝对信任的人面前,花重锦再不掩饰眼底的恨意,什么上位者的修养都丢掉,她恨不得现在就咬死这个狗男人。


    “真他妈的!”


    花重锦现在只要一想到萧承沂做的事情就气的眼前发黑,狗男人已经毁了她大半基业尤不满足,非要步步紧逼让她再无立足之地!


    “既然他迫不及待,我也不必要再畏手畏脚!”


    “顾远,柴房里的那位我记得耳朵上有印记吧。”


    “是。”顾远似乎看到了从前那个疯狂嗜血的花重锦,他只觉得内心热血沸腾,冲淡了他之前所有的怅然若失:“腾蛇印记。”


    “割下来,找个镖局,直接送到昌禄萧承沂府上。”花重锦美丽的下巴微微扬起,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这场赌局,刺激点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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