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锈只是和解行水互相交换了彼此探寻到的线索和信息,并没有交换太多猜测,交换的也只是他们相同的想法,以此梳理顺序。
至于某些隐隐能够感觉到不同的念头,方锈和解行水都很默契地没有提。
他们毕竟是要竞争te线的。
等到他们分享完线索,病院内的广播也响起——
【请所有工作人员注意,13号病人再次逃脱,请所有工作人员来保安室领取对讲机,见到13号病人的第一时间请立马逃离13号病人能够看到你的范围内并上报13号病人的主治医师解行水。请所有工作人员注意……】
广播不停地重复到后面语气越来越急切,无法维持平静。
方锈和解行水都没有代表,但能够从第一次吃药的时间大概推算到,这个时候是护士来放中午饭和中午要吃的药的时候了。
但解行水和方锈都没有回病房。
解行水看方锈:“你还有别的事吗?”
方锈知道他这意思是没有别的事,那他就要第二次将他“缉捕”送回病房。
方锈仔细想了下:“我诈院长的时候用话术让他怀疑你了,没问题?”
解行水的食指轻点了一下:“没问题。”
杀了就好了。
方锈莫名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他不能死,他死了有可能会打不出te线。”
解行水轻叹:“好吧,我想点别的办法。”
至于为什么是解行水想,因为方锈是那个要被押回病房的病人。
回病房的一路上不是没有遇见其他工作人员,只是对方看见解行水就在方锈身边时,都露出了放松的神色。
明明这次方锈甚至连拘束衣都没有穿。
方锈扬眉,看着这些人似有所悟:“解医生,你这身份好像真的也很特殊啊。”
是什么让他们觉得一个医生足以压制住一个名声极差的精神病?
总不能是因为上一次就是解行水制服的他吧,毕竟上一次他们也很明显是完全依赖于解行水的。
只是看上去还有点担忧,这一次给人的感觉则是见识到了解行水的本事后彻底放心了。
听到方锈这么说,解行水只是有点散漫地应了一声。
觉得他反应敷衍的方锈收回了自己的副本脑子,偏头看向解行水,正要问他在想什么,就瞥见他的视线偏下,似乎是在盯着什么。
方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见自己的手。
真的没有懂的方锈纳闷地抬了抬手。
他将自己的手手心手背翻转了几次,也没看见有什么:“你在看什么?”
解行水在心里轻哂了声,收回目光,看向方锈,没有隐瞒:“想牵你的手。”
饶是方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微怔后,轻呵了声:“你脑子里能不能有一刻是只想副本的?”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意思。”解行水漫不经心道:“我只是陪你玩而已。”
方锈轻啧。
这神真的情话一套一套的。
方锈跟解行水回了病房后,解行水递上了餐盘。
这一次方锈再看,就是确确实实地看见了生肉生血。
而关键是他没有觉得反胃,也不像平时那么平淡,反而是有种很微弱的饥饿感。
哪怕他清楚的知道在他面前的是生血生肉,他的口腔里还是分泌出了唾液。
副本buff的影响,恐怖如斯。
之前方锈看见版本更新后的游戏公告里提到会加强副本内身份buff的影响,就有想过会不会影响到玩家的认知,现在看来,确实会。
方锈回
想了一下自己昨天下午喝的咖啡吃的饼干…说来还得跟拦住他的解行水说句感恩。
解行水看着方锈把那一盒安丨眠药吃了后,方锈抬起手来冲他挥了挥。
他俩便又分头行动了。
方锈一如既往地没有脱鞋就在床上躺好。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来吧。
他准备好了。
做了昨天一天、加上今天上午的实验后,方锈觉得安丨眠丨药可能是一种线索。
他得睡着了,才能经历什么。
希望副本buff足够给力吧。
方锈闭着眼睛想。
毕竟凭借着他自己,他是没有办法睡觉的。
.
解行水离开病房后就先去找盛松合了。
被方锈迫害过的盛松合还晕在地上没有要转醒的迹象,解行水想了下,把人绑起来堵住了嘴又蒙住了眼睛,还不忘探了一下鼻息,确定他可以呼吸,便把他塞到了柜子里锁起来,还顺便挪了一下柜子,让柜门抵住了墙。
他做完这一切就直接离开,但在合上门转身的那一瞬间,就听见了一声女人的叹息声,似乎是在惋惜怜悯着什么。
解行水稍顿。
受副本身份buff影响,有熟悉感弥漫在他的心头。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解行水把那张合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6号福利院这边是只有修女院长一个人的,要说她怎么做到一个人照顾13个孩子,本身也是一件让人觉得神奇的事。尤其这13个孩子还各有各的缺陷。
但盛松合那边的人数就不少了,除去小孩,他所谓的“朋友们”里还有一位女性,那位女性并不在现在的666病院工作。
是她吗?
解行水刻意放慢了脚步,但没有等到后续的动静。
就和方锈说的一样,方锈是听见了一声哭声,他是叹气。
是什么暗示么?
解行水若有所思。
.
方锈一开始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他宛若躺尸一样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着摆在自己的腰腹上,闭着眼躺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异常出现。
安丨眠丨药对他来说没有用,镇定剂也是。
要知道当初在《你看我漂亮吗》中,郑廉原的a级攻击型道具是带毒的,那毒都没能拿方锈怎么样。
方锈等到他都怀疑自己猜错了,然后他就听见了敲门声。
声音很轻,而且还偏下,由此可以判断应该是小孩子在敲门。
方锈睁开眼的刹那,整个世界都发生了改变。
没有什么电影特效的炫目又或者是什么时空隧道穿梭,又或者高闪,他就是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合眼前的病房和睁开眼后的房间不是一个房间了。
这里不像是病房,更像是一个小小的公寓间。
书柜书桌、餐桌餐椅,就是东西看上去都是缩小版,是给小孩子用的。
方锈沉默了两秒,默默抬起了自己的手看了一眼。
他的手缩水了。
不过没有什么肉嘟嘟又或者肉乎乎——虽然这两个词是一个意思。
方锈的手缩水,就是变小了几号,看上去像是八丨九岁的小孩的手,甚至还有点瘦骨嶙峋的感觉。
而方锈身上的衣服也发生了变化。
是很简单的一身白色长衣长裤,衣袖绣着黑色的、有点歪斜的编码“13号”,裤角也是,大概是为了方便辨别衣服都是谁的。
方锈从有点老旧、床脚还有点不平,动起来会摇晃的小床上起身,赤脚踩在地上。
这具身体很弱。
以致于方锈站起身时要用手撑一下床沿,但他的手才发力,难以言喻的感觉就顺着皮肤传导给了他的神经,让他皱起了眉头。
方锈抬手捞起衣袖,发现纤细的胳膊上全是针孔。
他稍微动了动手,肌肉牵扯着那些孔洞,那种感觉再次袭来。
方锈皱起了眉头,却又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原来这就是“痛”吗?
这感觉可不怎么好啊。
方锈在一声又一声轻轻的、听久了有些诡异的敲门声中勉力站起身,走到了门前。
他本来一开始设想自己是不是被关在这里面的,毕竟在他和解行水猜测中的13号会有点凄苦,再配上这两手密密麻麻的针孔……
但门是从内部反锁的,方锈拧了小锁后按下门把手,门就开了。
门外站着的人方锈很熟悉,就是那个碎花裙的小女孩,只是她现在身上穿着白裙子,裙边歪歪斜斜的绣着一看就是出自一人之手的“6号”。
6号看着比在病院里的时候要小很多,眼神也没有那么呆滞,最多就是少了点灵动,但看着很乖。
她手里抱着的兔子玩偶很新,还没有破损。
但她确实不会说话,也听不见,见到他就夹着自己的兔子玩偶,笨拙地比划了两下。
方锈本来还在想他要怎么不露馅,毕竟6号的比划并不是标准的手语,更像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一种沟通方式,饶是他第一次见也有点不太明白这意思是什么。
不过显然这是个方锈没有办法支配自己身体的“剧情杀”。
因为方锈感觉到自己勉强抬手比划了两下,同时也是用温柔的声音说:“我没事。”
应该是6号在关心13号。
6号抿住唇,走进来,还顺便合上了门。
她拿起了13号放在桌子上的空白纸张,画画给13号看。
孩子的笔触稚嫩,但好在6号大概是很熟练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想说什么,所以方锈也能够通过她的话明白她的意思。
她画了很多火柴人,标了号的是1-13号,住在一栋楼里,里面还有一个写着“女马”的人,应该是指修女院长,是“妈”字,只是因为小孩子写字大开大合,变成了两个字。
这是修女院长带着6号福利院的孩子们住在这一栋楼的意思。
而又有一些没有标号的火柴人,画在了一个蓝色的圆圈的另一边,虽然没有标字,但意思大概就是有人住进了那一栋楼里。
应该是盛松合他们。
这是记忆?
还是里世界?
又或者幻境?
方锈更倾向于第一个。
因为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除非他是附身在了13号身上,这身体不是他的,所以他没有办法控制。
13号单手握拳,掩着唇咳了两声:“妈妈让他们住进来,肯定是有妈妈的考量,他们只要不打听我,就没有关系。”
他忍着痛抬手摸了摸6号的脑袋:“你以后不要在午休的时候偷溜出来找我,妈妈会生气的。”
听不见的6号疑惑地歪了歪头。
13号叹了口气,跟她比划了好久,6号才明白他的意思,有点不高兴地扁了扁嘴。
但不用13号哄她,6号就从口袋里掏出了糖果,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6号指了指他的嘴,又指了指他的手臂,做出来了个吹吹的动作。
方锈觉得她的意思大概是说吃着糖吹吹伤口,就不疼了。
小孩子的善意总是纯粹又干净。
13号弯眼,没有拒绝。
随后是熟悉的那首娃娃童谣响起,大概是昭示着午休结束,6号抱紧了自己怀里
的娃娃,冲13号挥挥手,就走了。
她离开了以后,13号把门锁上,方锈又拥有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这种感觉好奇怪。
有点像可以看见自己另一个人格在做什么的did患者。
——不过现实世界里did患者是不能看见自己另一个人格在做什么的。
方锈想他好像明白庄梦在游戏世界时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了。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从这座记忆宫殿里“醒来”,所以他得加快速度搜寻这座记忆宫殿了。
这间房间的布局和他的病房完全不像,但可以看得出来13号是真的有很强的强迫症。
他的东西虽然说不上新,但都摆得很整齐,也收拾得很干净。
房间里的东西并不多,家具类没什么好看的,衣柜一打开也是清一色的白色长衣长裤,全部都绣着“13号”。
方锈站在衣柜里的镜子前看了许久,不知道是什么影响,又或者他真的是13号,反正13号这张脸细看是和他是很像的。
不过乍一看就不太像了。
因为这张脸要瘦很多,眉眼也有几分倦怠,没有那么锋利冷戾,相反更像是天生的一张温润的皮囊,和方锈不笑时咄咄逼人,笑时莫名讥嘲阴阳怪气,不刻意去演根本无法和温和搭上边的皮相简直是两个极端。
摆在书架上的书都很旧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是福利院的孩子所以在看书这方面没得选择,只能有什么看什么,还是13号的个人爱好问题。
书架上的书全部都是不是灵异惊悚的恐怖,就是乍一看很正常,但是细品一下不太对劲的心理学,以及比较猎奇的什么“尸体”、“人体”等等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看的书。
不过这些对于方锈来说都是一种设定的基操了,小孩子小时候爱看一些奇怪的书,所以不太正常,长大后很有可能发展成危险人格什么什么的,都是现实世界文学作品常见桥段。
真正让方锈在意的,是用胶带黏在床底下藏着的小盒子。
那个盒子里面装着方锈今早吃的那个药丸,就黑色的、像是石头一样,他还没能捏碎的东西。
方锈猜它是邪神产物。
可能是“树枝”的“种子”。
这个盒子里装的小石子多是多,但是不满,看得出来是有消耗的。
他不确定是不是13号在吃这个,可13号很明显是一直在被抽血。
6号福利院的其他小孩子虽然看上去也很瘦弱,可要是和13号比起来,那真的算是健康了。
方锈捻着这些黑色的小石头,头一回被这故事线弄得有点乱了。
好怪。
太怪了。
一开始因为福利院这边还没有完全出来,所以他和解行水主要是分辨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医生,谁才是13号病人。
现在医生和13号病人差不多确定了,又陷入了不确定13号的情况,毕竟13号病人不一定就是13号,哪怕他现在进入了13号的记忆里也不一定是。
在方锈的猜测中,13号和修女院长应该是有点对立的,可现在听13号提起修女院长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自然,相反还有点点依赖的感觉。
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盛松合他们的到来影响到了什么?还是说……
方锈看向手里的黑色种子。
邪神产物。
特殊力量。
方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走到书桌前,忍着痛翻了翻,最后终于从书架上翻到了日记本。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是会写日记的。
尤其像13号这种不能出去接触外面的
事物,只能躲在房间里,又或者是这栋楼里,他是需要排解的。
就是这孩子真的很会藏。
他把日记本外面裹上了书的封皮,方锈都差点错过了这个线索。
方锈飞速掠过一页页没有营养的内容,最终锁定在了一篇写得很隐晦的日记上。
【2月1号,天气雷雨
今天天气很差,电闪雷鸣就没停下来过,有孩子很怕打雷,哭闹了很久,妈妈哄不过来,我想帮忙,却没有办法迈出去。
我看见一道黑色的闪电劈中了一棵树,那棵树烧焦了。当天晚上妈妈浑身湿漉漉的,带着一盒子东西来找我,问我是不是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冥冥之中能够感觉到,就是这个。
我吃下了一个,疼痛让我差点想要自我了断,但我知道我不能死。
如果我死了,妈妈和他们就没救了。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过程我不做过多描述了,不过真的成功了。
我让妈妈抽走了我的一管血,妈妈打算先以身试险,我拦下了她,因为孩子们还需要她。
最终我们给小六注射了那一管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小六的脸好像没有那么僵硬了。
希望明天会更好吧。】
13号是没有每天写日记的习惯的,他写日记,大概都是那种实在是憋得慌了,或者是今天遇见了什么特殊的事才做一下记录。
所以方锈往后再翻,已经是两周后的记录了。
【2月15号,天气晴
这边的天气总是晴天居多的,这个地方虽然有诸多不好,但这一点是万般好。
我喜欢太阳天。
药是真的有用,但小六好像有点排异…她不舒服了很久,我也难受了很久。
妈妈说没有药是没有副作用的,我不知道她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总而言之,我们只能相信。
因为十二的状况很不好了,所以我让妈妈多抽了一管血给十二……我也瞒着妈妈多吃了一个。
其实像我这样的怪物,能不能活下来都无所谓了。我只希望神明真的能够看得上我这条命,让我拥有能够和他谈判的筹码,救救我这些和我没有共同血脉的家人吧。
我知道您大抵是书里所描述的那些为恶的邪神,可我愿意付出一切,我愿意成为您最忠实的信徒。
神明啊。
求求您,眷顾一次好运在我们身上吧。】
方锈轻叹了口气:“傻孩子。”
他呢喃:“不要随便向神祈愿啊。”
不过说实话,方锈觉得这个本不一定是邪神产物毁掉的。
因为他那个离奇的猜测正在逐步印证。
日记再往后就是一些差不多的记录,今天天气如何,再聊到“药”怎么样。
到最后过了一年,整个福利院的孩子都用上药了,也有一篇引起了方锈注意力的日记出现。
【6月8号,天气晴
今天的太阳很好,我在屋内看见小六他们在草地上玩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我好像在一瞬间借助了小六的眼睛以很近的距离看见了其他孩子。】
之后再往后翻,就没有什么了。
方锈若有所思地合上日记本,刚从日记中出来,甚至都还没多加思索,就感觉到了有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一直凝视着他。
这种感觉就好比他在游戏大厅里喊了一声洐,洐不能现身,但会一直注视着他直到不能注视着他一样。
当方锈起了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周身瞬间变得虚幻模糊起来。
他再一眨眼,发现自己正站在屋子中间,对面站着解行水。
解行水还是一
身白大褂,眉眼含笑地望着他,好像刚经历了什么有趣的事。
方锈确定自己进入“记忆宫殿”前是睡着的,所以:“我刚怎么了?”
解行水轻唔了声,嘴角勾得好看:“你唱歌还是那么好听。”
方锈:“……?”
他懂了:“我也唱童谣了?我还干什么了?”
解行水语气悠悠:“你就是这样站着,一直看着我,没干什么。”
方锈自行翻译:他一直在看解行水所在的那个方向。
他往那边走了几步,正好能够看见湖泊和那棵枯树,还有在记忆宫殿里盛松合他们所住的地方。
解行水稍偏头,还没问他刚刚怎么了,就听方锈幽幽问他:“喂,你没趁人不备占便宜吧?”
刚刚他可是完全没有行动能力,解行水想干什么行,他甚至也不会知道。
解行水听到这话轻哂了声,冲方锈勾了勾手。
方锈不明所以,但还是凑了过去。
说来也真是奇怪,对解行水,方锈的态度是真的很不一样。
要换了别人在这,方锈肯定要给句“有话就说,别搞这些”。
方锈凑近解行水后,解行水在他耳边低声:“你都这么想了,那我不做点什么确实有点过意不去了。”
方锈心下无语,正要说什么,就忽然感觉到自己耳垂一凉。
有什么柔软带着点湿润、但却过分冰冷的东西贴了一下他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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