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的月华之下,身着宝蓝色便服的展昭站在醉月居的院口前,夜风从他的墨发和衣摆间悄然溜走,展昭看着黑漆重墨的醉月居三个大字苍劲有力的书写在淡黄色为底黑色框沿的匾额之上。
他收回了视线,静静地在院口处站立了一会,才轻轻撩起衣摆从眼前大圆形的石头拱门进去。
白玉堂所住的这个院落之所以被他提名为醉月居,一是因为他爱喝酒,二而恰好这个院子宽敞开阔,一到晚上非常适合观月,是以有日他宿醉清醒过来,立即提笔挥洒,兴致匆匆的改了院名。
展昭一进院,目光就锁定在左边一连排开的厢房上,走廊之上立着一把摇椅,清朗的月光犹如青岚一般从半空中倾泻下来落在台阶上。高墙前种着一片青郁葱翠、长势极好的墨竹,竹叶连成一片随风飒飒作响,茂密的绿草在月华之下悄然生长,到处都充满了生机。
月白风清,一张青石桌立在地上铺满青石板的院子正中央,青石桌旁还立着四根绕刻花纹的圆柱形青石小凳,青石桌上置着一个印着红梅花纹的白玉瓶,白玉瓶里插着一枝平淡无奇的墨竹竹条,上面稀疏的竹叶迎风上扬,指星望月。
展昭抬腿,脚步落地无声,他刚刚走上台阶来到一间屋子的房门前,白玉堂正好捧着怀里的小白猫走进了醉月居。
男子身着白色锦衣,玉带裹身,风度翩翩,俊美无俦,束发银冠上的蓝色宝石隐隐泛出流光,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猫,宛若从玉蝉宫殿降落人间的冰魄谪仙。
展昭刚抬手覆在雕刻着繁杂花纹的格子门扇上,他回头看着白玉堂,手腕轻轻一使力,房门便向房里打开了。
白玉堂走过来,抱着怀里浑身雪白的小猫放在青石桌上,脱离白玉堂双手禁锢的小猫在青石桌上追逐尾巴转着圈。
白玉堂抬头看着展昭走进屋后的背影,清姿绰约,不由微微勾唇轻笑道:“既然展南侠如此满意这间屋子,今晚不妨就在这里住下吧?”
白五爷醉月居里的摆设都是闵秀秀替他置办了,东西好自然也昂贵,单单是眼前挂着浅青色床幔的花梨木雕镂空菱形叠纹的双满月洞架子床看着就价值不菲,展昭听了白玉堂的话微微蹙了蹙眉头,直接无视了眼前的大床往旁边的一座雕梅花刻纹的高大红木衣柜走去,他双手打开衣柜的两扇大门,眼睛被里面一件件挂着的玉锦华袍闪了下,展昭合上衣柜大门,转过身一脸漠然地看着正在院子里逗猫的白衣公子,心里忍不住腹诽:果然是富甲一方的陷空岛白五爷。
展昭也不放过紫檀木罗汉床底下和屋顶横梁之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可找寻了一遍下来他都没看到三宝的影子,他从屋里走出来有些怀疑白玉堂是不是又在戏耍于他!
可展昭还没开口,白玉堂忽然抬头,他微微上翘的丹凤眼中透着一抹极浅的笑容,薄唇轻启,含着笑意的嗓音如清泉击石那般悦耳动听:“怎么样?找到了吗?”
这个男人真是长得好看的不像话!展昭咽了咽嗓子,将视线撇开,不由挺起胸膛底气十足道:“不在这间屋子肯定在其他房间。”
白玉堂耸肩,伸出手大方的请展昭尽管去找。
展昭轻轻挑眼瞥着他,冷哼了一声走进隔壁屋子。
小白猫甩着尾巴从青石桌上一跃落地,尾巴不小心触动了白玉瓶,玉瓶在石桌上轻晃了几下才被白玉堂眼疾手快的扶稳,等他回过神来小白猫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玉堂直径走进那间放着花梨木双满月洞架子床的房间,这间被展昭找过的屋子恰好是他住的房间。
白顺轻手轻脚的从院口进来,走上台阶后刚好看到一无所获的展昭从另外一间屋子里出来,白顺愣了一下,赶紧低下头给展昭拘了个礼。
展昭平素性格温和,可今日不知怎么着总觉得心里头有股子气没撒出来,他看了白顺一眼,神色凛然的转过身推开了第三间屋子的门。
白顺眨着双眼,从门口缓缓探出脑袋往白玉堂的屋子里瞧,结果却十分出乎他意料。
房间内的金漆烛台上五支烛灯已全部点燃,上面罩着红纱双燕绣的灯罩,白玉堂洁白的衣裳被烛光染成了浅浅的橘红色,黑发落在他的后背上,他俊美的面容之上笑的如春风拂面,双眸中眼波闪烁,恰似夏日江面上的粼粼波光。
白顺张大的嘴几乎可以塞下一个大鸭蛋,可惜这会没鸭蛋给他吃,他没进屋,只是将隐在门边的身子全部露出来,整了整衣裳后低头道:“五爷,大夫人来问给展大人安排在哪个院子歇下?”
白玉堂抬头,看向白顺时眼中的笑意已经掩去一半,他也一下没反应过来,想起上一世带着猫儿回陷空岛那是在哥哥嫂嫂们都已经知晓他们关系的情况下,所以还从未有人来他跟前问过这样的话。白顺的问话提醒了白玉堂,这一世他都将要重新来过,对于未来他知情却还没发生的事情也应该早一步做出打算。
白玉堂轻弹指尖,沉下嗓音:“今夜他会住在醉月居的,你就这样回给大嫂听,让他们今夜安心休息,不必担心。”
“是。”白顺俯下身点了点头。
白玉堂紧接着又道:“从大嫂那里回来之后送一壶茉莉花茶来,再准备两碟适合晚上吃的小点心。”
白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白玉堂冷冽的视线看过来之时他立即惊醒,点着头应声后立马离开。
展昭将每间屋子都仔仔细细的寻过了一遍,可都没找到三宝,他抬手下意识的抚在雕刻着双龙缠绕的巨阙剑柄之上,他早该料到的,若是白玉堂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说出那种话!
什么找到了三宝就让他带走根本就是假的!
望着屋外茫茫的夜色,展昭一脸凝重的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来陷空岛,路上虽没稍作停歇,可实在没想到这个白玉堂油盐不进,好话坏话都不奏效,如今又白白耽误了一天时间,等到明日他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法子折腾自己呢!
白顺动作也快,从闵秀秀那里回过话之后立即就跑到了后厨,依着白玉堂的吩咐从厨房里挑了两碟小点心,泡了一壶茉莉花茶立即送到了醉月居来。
白玉堂看着当中的一碟地瓜丸,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猫儿就很喜欢吃地瓜做的东西。
白顺以前都经常跟着蒋四爷,自从白玉堂落水醒来机缘巧合之下才点名让他在跟前伺候,所以白顺对白玉堂的喜好一无所知,但是至少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就是冷傲如斯的白五爷是很少会笑的。
所以白玉堂这么一勾唇,吓的白顺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原本就才十三四岁,放在陷空岛附近的普通人家里不过是个刚学会撑船出来的少年,若不是跟着蒋平出去历练了几年,凭白玉堂根本就看不上他在跟前跑来跑去的伺候。
白顺压下身子,小心且小声的问:“爷?可是不喜欢这两样点心?”
“不是。”白玉堂晃过神来,抬头看着他:“白顺,你是想继续跟着四哥?还是以后一直在爷身边伺候?”
白顺微微一愣,想起义父白福在他耳边语重心长的话:“你如今在五爷身边一定要尽心伺候!”
白顺当即跪了下来,“小的打小被义父收养在身边,就是五爷的家生奴才,若五爷不嫌弃,小的愿意愿意一直伺候五爷!”
“那好,你可得记得自己说的这句话。”白玉堂放下翘起来的腿,伸手抚平膝盖上的衣摆,他刚抬眼,就看到展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门口。
展昭眼里淬着屋中灯焰的光芒,看着白顺跪在白玉堂面前就觉得这个大户人家的贵公子估计是在对他家小厮发脾气。
白玉堂冲白顺摆了摆手,白顺从地上起身,心有余悸之外又有些忍不住欣喜,笑着跟白玉堂和展昭行完礼后才退出屋子。
展昭走进屋,将腰间的巨阙重重的搁在白玉堂身旁的红底刻松柏常青的八仙桌上,震的桌面上的两碟小点心都轻轻颤了几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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