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的晚风清爽又柔和。
离开宋记馄饨摊,白展两人穿梭于热闹的夜市一路走回开封府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展昭走进大门回头时忽然瞥见了一只黑色小猫探出脑袋望着院里,他微抿薄唇轻声道:“白兄,这只猫是跟着我们回来的吗?”
白玉堂顺着展昭视线看去,这可不就是提醒他花冲在哪个房间的那只黑猫吗?
小黑猫琥珀色的眼眸映着门口的烛光一闪一闪的,瞧着格外诡异。
白玉堂回道:“怕是跟了一路,我在千娇阁见过它。”
展昭点头,转身往里继续走,由着那只小黑猫去了,反正自从他来,开封府的猫就多得大家见怪不怪了。
路上两人碰见了公孙策,才得知包大人被八贤王和庞太师灌酒,醉得一塌糊涂,得知采花贼落网竟然又恢复了片刻的清明,精神十足的说要升堂审案,结果被公孙策喂了一大碗的解酒汤,点好安神香后,让包兴守着睡下了。
公孙策说得摇头晃脑,都有些怀疑八贤王是不是跟庞太师合作了,二人串通好了隔那么些时日就要恶整一下包大人。
“下次不能再让大人一人单独赴宴了。”公孙策说的语气很坚决,他瞅了瞅展昭和白玉堂,随即指着白玉堂道:“白少侠,你酒量肯定好,下回让你陪着包大人去。”
展昭听了在一旁哭笑不得,采花贼的案子一上报,与白玉堂盗三宝的事功过相抵,他马上就要回陷空岛了,哪有时间等下次八贤王府中宴客,再让他陪包大人一起去。
展昭想着想着,脸上的笑意忽然平静了下来,他悄悄去看那人,淡淡的月色下,白玉堂玉骨冰肌,面若皎月华光,凤眼中光华四射,展昭瞧着竟一时出了神,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宛若海底深浪般不断翻涌出来,有花有月有风流倜傥的白衣少年……可就是不够清晰,所有画面聚集在一处一同浮现出来,又瞬间白光一闪,顷刻间化为乌有。
展昭回过神来视线恢复清楚时,就见白玉堂微微低头,笑着应下了公孙策的话。
“八贤王宴请包大人必定是用难得的佳酿,先生放心,下回白某同去,肯定不让大人独尝!”
公孙策说的本是气话,哪知白玉堂竟然还如此搭话,他顿时就消了气,望向白玉堂时二人一同笑了起来。
展昭却站在旁边一脸的镇定自若,眉宇间透着沉静,他微微嚅动了动嘴唇,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花冲被直接送进了开封府衙内的大牢,虽是一身伤加上手脚动弹不得,但公孙策以防万一还是吩咐人喂他喝下了一碗软经散,又叫张龙和马汉两人轮番值班守夜,以免有江湖人跑来开封府劫囚。
没被公孙先生点名,今夜得了空闲呼呼大睡的赵虎嘀咕着回房间:“这么个伤天害理的玩意儿,谁会不长眼来劫囚……”
另外一同被送入大牢的三人也是悔不当初,王朝离开前提醒了他们,说是给他们一晚的时间想清楚,明日将自己所犯之事一一罗列出来,倘若从未做伤及无辜之人性命的事,经核查属实若无欺瞒,那便没有性命之忧。
王朝累了一晚,刚回院正准备进房休息的时候,忽然瞥见了一幕,他揉了揉有些疲倦的双眼,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展昭对白玉堂说了句好好休息,直接开门进屋,而白玉堂伸至半空中落了空的手保持了许久才放下。
那只遛进开封府的黑猫追着雪昙在院子里满地跑,白玉堂目光望来之际,王朝立刻垂下眼眸,当做什么都没瞧见似的迅速走进屋阖上门。
轮班下半夜值守的马汉瞧着进屋的王朝,不解道:“你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王朝抬手搔了搔脸颊,脸上浮现出几丝纠结的神情,最终还是摇了摇脑袋:“没事。”
白玉堂退回到自己房门前,轻轻一推便开了门,雪昙被那只黑猫追着,慌慌张张的从白玉堂的脚边跑进了屋里,屋子的某个角落里还残留了一点雪昙没吃完的鱼干,雪昙喵喵了几声,大意是让白玉堂别放那只黑猫进屋。
白玉堂忽的笑起来,没想这只小黑猫还是雪昙的仰慕者,难怪要一路跟着他和展昭回来。
“可不是你这样追猫的,会吓跑对方的。”白玉堂缓缓关上门,风吹过走廊下的灯笼,被拉长的光影在院子里轻轻摇曳。
小黑猫停在台阶上,缓缓原地趴了下来,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瞳看着有几分可怜。
白玉堂这句轻飘飘的话,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劝小黑猫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白玉堂已下了决定,哪怕此生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能让猫儿在那场战争中马革裹尸,但他又怕,怕自己忍不住暴露心迹,届时兄弟情人皆做不成。
他重生后的改变,没有将猫儿囚进‘气死猫’寒水窟里,所以哥哥们也没有求助茉花村丁家二兄弟上岛救南侠寻三宝,展昭也就没有去丁家谢恩,所以自然没遇见丁月华,更没有被丁家人看中二人来了个湛卢换巨阙定下婚约。
屋内灯影朦胧,白玉堂一人站在屋中间,他深黑的眼眸里渐渐勾起了冷意,但溢满胸腔的爱与火腾腾不息。
重活一世,他直接就阻止了猫儿和丁月华见面,即便坦诚相待展昭会跑,白玉堂也不想就此轻易放手。
翌日天还没亮,怕吵醒隔壁屋里的展昭,白玉堂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出去,正好在院口与值班看守了大半夜花冲回来洗漱的马汉擦肩而过。
白玉堂胜雪白衣着身,在灰蒙蒙的清晨里一晃而过,惹得精神恍惚的马汉浑身一怔,瞌睡都吓走了,僵硬着肩膀转过身就瞧见了一个匆匆的背影。
“嘶,那是白五爷吧?”马汉抽了口冷气,常年出入命案现场的他这会都心有余悸,天还没亮呢,这不吓人么。
东方的天际冒出一道橘红的霞光,这道霞光缓缓的将白云渡上一层鲜活明亮的颜色,很快的,万丈金光破云而出,光芒刺眼的红日从云层后跳跃出来,将黑暗与阴霾驱散得一干二净。
因为包兴的悉心照料,又在睡前喝了解酒汤,包拯宿醉清醒后方才觉得身体没那么难受,只是摸着肚子,感觉空荡荡的。
包兴明白,立刻端上南瓜粥。
而这会刚刚起床的其他人正前往饭厅用早饭。
今日包拯在房间用餐,加之困扰众人多日的采花贼已经落网就在大牢里关着,没了拘束的众人轻松的坐在桌旁,打着招呼互相道着早安。
展昭出门的时候见白玉堂的房门紧闭,而屋内也毫无动静,只以为他提前来饭厅了,但是一进厅内,却没有发现那人身影,展昭嘴上不说,心里却有点在意,随便从桌上端了碗公孙先生给大家盛好的南瓜粥开始喝。
今儿早饭的馒头改成了牛肉包子,桌上还盛了一大碗的煎鸡蛋,南瓜粥旁的配菜也添了好几样,甜的咸的辣的,一应俱全。
马汉还留在房里歇息,王朝身旁空了个位置,他吃着东西,又想起昨晚自己不经意看到的一面,因为白五爷一早上没出现,他总是忍不住去观察展大哥的一举一动。
等白玉堂回来已经是好一会之后的事情了,来人兴致匆匆,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意,一身价值不菲的雪白色祥云银纹锦袍着身,腰间垂着通体晶莹的白色玉佩,玉佩下系着一条打着平安结的天蓝色长穗,宛若雨后天晴一碧如洗的天空中的颜色,玉佩随着白玉堂的步伐轻轻摆动,带着长穗轻曳,瞧着出奇的好看。
方才还闹腾着的饭厅顿时就安静了不少,众人都瞧着那风华绝代、一身贵气十足的翩翩佳公子携风而来,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肩膀和头发上,隐约闪动着光亮。
还有不少衙役没见过白玉堂的,但都知道昨儿下午白顺送来一大车东西给开封府众人加餐的事,好几个聚在一起伸长了脖子睁大眼睛望着他走来……
“财神爷?”
“财神爷哪有这么好看。”
“浑身金光闪闪,有点像太白金星下凡……”
风在面前一忽而过,等展昭回神,白玉堂已经在他身旁坐下。
展昭抿了抿唇,还是忍下那句你去哪了的问话。
白玉堂手里提着个东西,被包的严严实实,放上桌后被他慢慢拆开跟献宝似的推到了展昭面前。
众人好奇的看去,发现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只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馄饨而已,在汤汁里浸透久了的葱花散出了独特的清香。
“给你买的。”白玉堂冲着展昭笑。
展昭终于明白为何他一大早就不见踪影了,见一众开封府的兄弟围在身边,展昭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热。可能是白玉堂走得太匆忙,碗里没有放勺子,被挤开的公孙策细心的递过来一个白色瓷勺。
碗里的馄饨汤油清薄亮,公孙策瞧着笑:“老宋伯做的吧?”
白玉堂应着点头,接过勺子放进碗里。
“怎么跑那么远去买。”展昭一边低估着一边吃下一个馄饨,瞧得一旁的赵虎直咽嗓子。
白玉堂侧脸去瞧他,眼梢染上了笑意:“这不是因为你喜欢吃嘛。”
“咳……咳咳!”展昭突然捂嘴咳嗽,被还没来得及咽下的馄饨呛得满脸通红。
王朝皱起眉头,心底一片骇然,感觉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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