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放榜那一日,贾致和夏氏早早的便乘车出了荣国府,贾致打算先去祭拜容姨娘,等返程的时候再去看榜。


    毕竟放榜后,榜单就贴在那里,什么时候去看都行,还不用跟别人挤,他对自己的安排还是挺满意的。


    容姨娘的坟墓并没有葬入贾氏一族的墓园里,而是安葬在西山一座孤山上。


    若不是有宋嬷嬷跟着,贾致按着原主的记忆,未必能找到容姨娘的坟茔。


    容姨娘的坟年久失修,一看平常就没什么人过来,贾致暗叹了口气,弯腰去拔容姨娘坟茔四周的杂草。


    宋嬷嬷在一旁不住的唠叨:“姨娘,三爷如今长大了,十分懂事,今年下场科考,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三爷。”


    贾致是不信神明之事的,不过容姨娘是原主的母亲,他继承了原主的躯体,自然也会对给予原主生命的容姨娘该有的尊重。


    也是来到了这里,贾致在心里默默的给了原主一个交代。


    推原主入水的罪魁祸首如今京兆尹已受理了,至于贾代善,贾致不会对他如何,毕竟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赔了自己的一辈子,这种蠢事贾致不会去做。


    不过,贾致也不是活菩萨,那些给过原主和他善意的,他自会报答,那些对他不闻不问的,日后他自会远离。


    “宋嬷嬷,我想将我姨娘的坟迁的近一些,西山到底还是太远了,又无人打理,回头您替我寻个好位置,咱们将姨娘的坟迁一迁罢。”


    宋嬷嬷抹了抹眼珠,抽噎道:“怕是老爷不会同意,当初就是老爷下令将容姨娘葬在西山的……就连府里,都不许供奉姨娘的牌位……”


    贾致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贾代善居然这样跟一个死人过不去?


    “好了,我知道了,回头我自个儿去找母亲说,只要母亲同意了,我就将姨娘的坟迁了。”


    秦越的事情已经让贾致明白了史氏的态度,贾致相信给容姨娘迁坟这件事,史氏必然不会拒绝。


    宋嬷嬷嗫嚅着唇,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三爷且去试一试吧,太太虽说心里只有自个儿的孩子,不过以前姨娘是太太的陪嫁丫鬟,想必三爷去跟太太说,太太会同意的罢。”


    贾致有些没明白过来,惊诧的看向宋嬷嬷:“嬷嬷是说,我姨娘以前是母亲的陪嫁丫鬟?”


    “老奴也是进府后听人说起的,不过老爷似乎很是不喜姨娘,后来这个就成了府里的禁忌,没有人敢说了,老奴进府的晚,是三爷出生后才入府的,许多事也只是听人提了一嘴,并不是很清楚,三爷若是想知道的清楚些,不如寻个时间去问一问太太。”


    贾致被宋嬷嬷话里的信息砸的懵了神,他万万没想到上一辈人之间,是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


    想到这个答案只能从史氏那里得知,贾致又有些庆幸,若换做是旁人,他还真不一定能保证弄清楚事实的真相。


    “嬷嬷放心,一会儿回去了我就去问母亲。”


    从西山回城里已是巳正时分,距离县试放榜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可榜前的学子一点都没有比想象中的少,看榜的、看热闹的,整条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贾致只好让清泉去看榜,他自个儿则留在马车里与夏氏一同等候消息。


    “真是奇哉怪也,明明是榜首头名,却至今不曾露面,该不会是……”


    “你小点声音,那可是朝中勋贵,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哪里惹得起?只盼着县试快些结束,咱们好安心准备府试。”


    “是呢,程兄所言极是,咱们既然已经看过榜了,还是早些回去准备下一场吧。”


    ……


    听着外头路过学子们的对话,贾致握着夏氏的手不由紧了紧。


    夏氏反握住贾致的手,柔声安慰道:“我信三爷一定榜上有名的,三爷不必担心,清泉一会儿就回来了。”


    鸦羽般的睫毛在贾致清隽的脸上投下一抹扇形的阴影,他声线喑哑:“我不担心上不了榜,只是在想秦家接下来会如何做。”


    县试放榜这一日,朝中有一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御史陈炎之弹劾礼部员外郎秦越纵子草菅人命、欺压良善、当街纵马伤人等八项罪状,与此同时,还上奏秦家仗着德妃娘娘的脸面在城郊大肆圈地,致使百姓流离失所。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消息灵泛些的,立即想到了这两日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秦旭推荣国府三公子落水一事。


    朝臣们探究的目光不住的往荣国公贾代善身上瞥,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贾代善脸上的神色岿然不动,一众同僚只得收回败兴的目光。


    看来这位贾三公子当真是个受尽欺凌的小可怜,连被人欺负了,荣国公都不皱一下眉头。


    因陈炎之弹劾秦越,皇上勃然大怒,下令让刑部和大理寺彻查此事,若有人胆敢包庇纵容,罪加一等。


    一日之间,朝中众人人人自危,下值后诸位朝臣都赶紧回去细查家中是否有跟秦家有往来,尤其是家里的晚辈,当晚就挨个被审问了一遍,是否跟秦旭有往来交情。


    外头闹得天翻地覆,三房院子里上下一片喜色。


    夏氏脸上的笑容一刻都没有停过,杏眼中盛满的笑意直达眼底:“三爷开了个好头,后面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以茶代酒,恭喜三爷得偿所愿。”


    贾致县试头场头名的消息传回荣国府,史氏特意让厨房整治了一桌席面送来了三房,并让人转告贾致戒骄戒躁,好好准备下一场。


    虽说比不上贾政当时科考的待遇,但她能做这些,贾致已经很知足了。


    “多谢娘子。”


    贾致是打从心眼里感谢夏氏,虽然她生于富足之家,容貌娇美,却一点都不娇气。相反,她豁达、开朗,坚强又乐观,她身上有着所有能让他觉得温暖的美好品格。


    有了头一场的经验,第二场考试时,贾致便没有早早的去考场。


    不同于第一场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这一日春雨绵绵,雨水淌过嫩绿的树叶,泛着油亮的光泽,贾致拢了拢身上的棉衣,带着文房四宝,步入考场。


    第一场考试出了结果,榜单的前十名在第二场都被排在前两排,为的是查验他们第一场的成绩,同时也是在考验他们。


    贾致看了一眼考号,依旧是上回考试的位置。他一进考场,考场里不少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贾致的目光在考场里逡巡了一圈,这才发现郑毅和何进居然就坐在自己身边,想到他们两人分列第一场考试的第二名和第三名,贾致的顿时兴奋了起来。


    那种跟自己朋友一起竞争名次的紧张和刺激充斥着他的血液,贾致朝二人点头微笑,快步落座。


    进了考场后,贾致的步骤跟第一场考试一模一样,先阅览了一遍试题,而后一边思考,一遍研墨。


    考场里响起研墨声和写字声此起彼伏,外头的雨水顺着屋顶的瓦流了下来,在屋檐处汇成一道雨幕。


    雨声交织着考场里的沙沙声,奏了一支令人心安的曲子。


    傍晚时分,春雨过后的空气里染上了百花的芬芳,贾致从考场里出来的时候,清泉正抱着食盒朝他招手。


    “三爷上回说的糕点,三奶奶今日带着珊瑚姐姐做出来了,特意让小的带来让三爷尝一口。”


    贾致想起上次他无意间说起前世在网上看到的电饭煲蛋糕,夏氏便问了他做法,他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夏氏居然能做出来。


    清泉适时打开了食盒,一股勾|人的香味扑鼻而来,贾致伸手拿了一个放进了口中。


    虽然瞧着不显眼,但入口绵软即化,居然比他前世吃到的蛋糕好吃。


    “三奶奶还等着三爷回去吃饭呢,三爷不如先上马车?”


    听了清泉的提醒,贾致也没再耽搁,安然登上了马车回府。


    路过巷子口的时候,街头有卖杏花的小姑娘正在叫卖,晚风卷起马车的车帘,贾致瞧了一眼粉白的杏花在枝头争先恐后的绽放,便让宋伯停了下来。


    “公子是要看看杏花吗?我家的杏花是最好看的,满京城的夫人姑娘们都喜欢哩,公子买几支吧?”


    贾致选了几支品相好的,给了小姑娘铜板,径直回府。


    史氏一早就派人在二门上叮嘱了贾致几句,这会子考完了回府,周进家的便早早候着了。


    “太太知晓三爷考了一天定然累了,便让老奴在此处等着三爷,三爷早些回去歇着罢,明儿再去给太太请安便是。”


    贾致明白这是史氏在体谅他,便诚心诚意的说道:“有劳周家婶子替我多谢母亲。”


    正院里,史氏听了周进家的回禀,笑着喝了口燕窝:“我就说,这孩子是个好的,偏国公爷因为容姨娘的缘故不待见他,以后啊,有他悔之莫及的时候!”


    “三爷确实不错,老奴瞧着他回来时还买了杏花呢,咱们府上三位少奶奶,以前二少奶奶总是跟大少奶奶较劲,这往后啊,怕是都要眼红三少奶奶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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