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爱新觉罗乌那希,是当朝皇帝与朝皇贵妃之二女,是当朝皇太子之姐,父皇登基后第一年便封我为朝阳长公主,又赐公主府,我也因此从伊尔根觉罗家搬出,有了属于自己的府邸。
我婆母刘氏应该便是额娘口中的“极品”,后来额娘常常在我跟前念叨,说是心里悔,早知当年便不依着我了,不过我却觉得没什么,这些都是人生中的经历罢了,我经历过了却也不后悔。
说回正题,忱旎是我婆母的小儿子,她素来疼宠他,便是我嫁过去了,也是成日里操心忱旎房里的事,忱旎也是乐得其中,不过我只喜他的那副好皮相与温情小意,旁的倒也不在乎,我时间宝贵,有人操心忱旎的事我也乐得清闲。
但她想要随我们一起搬到公主府就有些痴心妄想了,我一口回绝了她,拉着忱旎上了马车,忱旎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我走了。
自此几年相安无事,只是新的矛盾便也又出现了。
我自然知道我那婆婆有想为忱旎房中塞妾的想法,原因我也心知肚明,无非是我出嫁十年无所出罢了,当然还有一个隐秘的缘由,那便是因着我身份贵重,除了给忱旎塞妾,她也没有旁的手段奈何我了。
忱旎是我的人,我自然不想与他人分享,至于伊尔根觉罗家里会不会断了香火,那又与我何干?不过看着忱旎偶尔暗自伤神的脸,我也曾偷偷喝过那苦涩的药汁,不过额娘说了,我身子健康并无问题,是药三分毒还是不要乱喝为好,至于为何一直没有孕信,可能是缘分还没到吧。
额娘的话说的隐晦,可恨我也是后来才完全听懂。
我断了每日的汤药,不过也与忱旎交了底,“若是日后没有子嗣,便从伊尔根觉罗家过继一个便是。”
忱旎脸上带着笑,不过我却也知道那笑没有达到眼底,他点点头说好,我也当做不知。
我那婆婆也知道了此事,从此竟然不再提给忱旎纳妾的事了,我原本还想不明白,但三妹点醒了我,“她可不止忱旎一个儿子,你与忱旎若是没有儿子,便可从她的其余孙子里过继一个,到时候你的产业百年以后还不是伊尔根觉罗家的?”
我恍然,是了,人就是如此现实。平日里看着婆母刘氏疼宠忱旎,可不到关键的时候,有些东西是看不出来的。
忱旎出轨一事是我自己发现的,出轨这个词还是跟额娘学的,用在这里我觉得很是贴切。那日我从自己的铺子里出来,便看见一旁的春香楼二楼处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我心中一愣,而后便觉得是自己晃了眼睛,春香楼是什么地界,这可是京城最大的春楼,忱旎那么乖,怎么会去这种地方,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吧。
可我还是让一旁的小太监去一探究竟,忱旎近来下值回来的愈发晚了,而且身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脂粉气,这件事若是不弄清楚,没得污蔑委屈了忱旎呢。
看着已经没入春香楼不见踪影的小太监,我的脸沉下来,扶着侍女的手上了马车。
虽然我与忱旎并不像三妹与三妹夫一样相濡以沫,但在我心中,忱旎已是属于我的东西了,我的小东西有了外心,这可怎么办呢。
再喜欢的东西,但是太脏了,我已经不想要了呢。
晚间忱旎回来时,我便让他跪下,他脸上的表情先是错愕,而后便是了然,“你知道了。”他撩开身前青色的袍子,径直跪在我的脚边,与之前许许多多的日夜一样,他还是如此听话。
他跪的笔直笔直,但脸却垂着,看着他脖颈处修长的弧线与白皙好看的鼻尖,我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好看的笑。
忱旎见我久久不语,终是沉不住气抬头看了我一眼,“啪”,巴掌扇到忱旎白皙精致的脸上,“让你抬头了。”我如是说道。
忱旎
捂着脸低下头去,我却尤觉不够,“把手拿开。”
忱旎听话的松开手,我伸出修长的食指抬起他的下巴,白嫩的右脸处一个大红巴掌印清晰可见,他的一双惹人怜惜的小鹿眼闪着晶莹的泪珠,眼见就要落下来,可我心里却并无一丝怜爱之意,只觉快意无比,愈发想要把忱旎碾在脚下踩着,踏着,可一时又怕脏了自己的脚。
忱旎忍了许久的泪终是落了下来,我别过头去,以往只要忱旎一哭我必然会心软,可今日我已打定了主意便不会更改。
“和离吧。”我张口说道,余光尤见脚下跪着笔直的人浑身一瘫,“既是你惹出来的,明面上你便吃些亏,便说是你想要把那青楼女子纳进家来,我不同意便自请和离,正好我也生不出孩子,你抬了那妾进门让她给你三年抱俩吧。”
“不,不要。”忱旎瘫在地上,大滴大滴的泪从带水的眸子中涌出,“不要。”
“哦,为何不要?”
忱旎良久说不出话来,公主在他心里很重要很重要,自从两人成亲后,公主虽然待他很是严厉,有时候自己做错事也常常罚他,但他却是知道她心中有他,而这些年他也愈发对她臣服了,事事听话,可是他却也有自己的私心,他真的想要一个流着自己血脉的子嗣,他不想过继兄长们的儿子,是以这才出此下策。
他没有别的门路接触旁的女人,便打起了青楼的主意,原本是想着寻一个干净些的女子给她赎身,再给她买个宅子安置,待她生下麟儿后便把她远远的打发了,而后再把孩子抱进府来。
若被问起这孩儿的来处,便说是在慈幼堂抱的,想来公主也不会不同意。
只是没想到,他才刚迈出一步,却被公主发现了。
“我对那女子绝无半点情意,我,我发誓。”
听着忱旎赌咒似的说道,我心里半点波澜也无,管他有没有别的心思,错了就是错了,脏了就是脏了。
我的指甲扣在忱旎的脸颊处微微使力,忱旎倒吸一口凉气,却也没有躲,只低眉顺眼的跪着,我却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松开手,我只说道,“我意已决。”
忱旎脸上带伤,定定的看着我,眼中渐渐露出近乎绝望的神色,“公主,我不,不,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能不要我。”他带着哭腔,两行清泪狠狠的砸在地上,跪爬过来拉着我身前的裙踞不松手,“公主,别不要我,我错了,我改,行不行,公主,我错了,你罚我吧,怎么罚我都行,公主……”
说着又左右开弓的扇着自己的脸,“公主,你掌我嘴吧,求你…………求你……”
细细碎碎的求情声传入耳中,我皱着眉头,“称臣。”
忱旎一愣,却是很快反应过来,“臣,臣有罪,求公主掌臣嘴。”
“不。”
在忱旎震惊的眼神中,我缓缓开口,“我嫌脏。”
而后便要起身,忱旎也不知生起了什么勇气,抱着我的脚不松手,我心中厌恶,“忱旎,你再如此纠缠,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
忱旎却红着眼睛誓不松手,我眉头皱的更深,以往忱旎从不会如此不听话。
我自小习武,又有着一身神力,便是被忱旎紧紧抱着,自也有办法撂开,我略使了些力气,忱旎便狼狈的跌坐在地上,他的下巴狠狠磕在地上,流了一嘴的血。
“咱们今生再不相见了。”
红裙拖过门槛,屋内传来忱旎哑着嗓子犹如受伤小兽般的嘶吼声,我却一步一步走的坚定。
侍女快步追上我,撑起画着雨后小荷的水绿色油纸伞,“公主,下雨了。”
我怔怔站住脚步,抬头朝上看去,是啊,下雨了,我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渍,“走吧,咱们进宫。”
也不出我所料,阿玛并不同意我和离,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也是一样,他好似觉得忱旎不过是纳个妾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如此闹着和离便是我不贤。
我起了脾气,即便是对着阿玛,却也撒起火来,“阿玛是男子,自然觉得享受齐人之福是人间美事,不过世间女子也不都像嫡额娘与额娘们那般不计较,我便是头一个忍不了的,既然阿玛不准许我和离,那也成,我便找他七个八个面首来,而他忱旎,也别再想再踏入公主府半步!”
说完我便大步流星的离去,不管身后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我说话算话,忱旎当日就被我扔了出去,自此再没让他踏入公主府半步。
听说忱旎跪在公主府门前三天三夜,滴水未尽,最终还是伊尔根觉罗家来人把他拖了回去,而那个青楼女子终究是没有进伊尔根觉罗府。
不过他的事自此也与我并无干系了。
找面首一事虽是我气头上之言,但细想下来未必不可行。
忱旎在公主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我的名声便也坏了,既然已经坏了,那不妨更坏上一些。我让人写了告示贴在大街小巷,告示上言若有男子不想奋斗了,便可来朝阳公主府竞选面首。
此告示一出,满京哗然,弹劾我的折子在阿玛的书案堆积成山,其中以伊尔根觉罗家为主,不过我并不在意,自小我便知自己想要的只是“快活”二字罢了,我不像姐姐弟弟们有那么多的志向,只想自个逍遥自在一生,是以我愈发让自己平庸起来,平平淡淡才是最难追求的福分。
少时额娘看我精于女红,怕我被那劳什子三纲五常的破规矩束缚了性子,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姐妹三人中我的性子是最不羁的。
平日里做出来的规矩样只是怕麻烦罢了,我素日里是最懒最怕麻烦的人了。
大姐三妹还有弟弟们特意来府里看我,三妹说我何至于此,为着个男人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毁了。
“三妹怎不知这是我真正想做的事呢。”她眼波流转,露出一个明媚至极的笑来,“便是我想为自己而活,才有了这一遭呢。”
小弟弘昼给我竖起大拇指,“二姐,这京里都说我是荒唐王爷,可今儿个这京中第一荒唐的位置却要换个人做了。”
我也笑,“咱们俩就组个组合吧,并称荒唐姐弟。”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大姐乌勒丹笑出了泪,“你既想做,就尽管去做,阿玛那里有我们呢。”
三妹和弟弟们也纷纷如此说道,我也笑出了泪,回了一个“好”。
京中有的是那不想再奋斗想要一步登天的人,是以虽然我的名声不好,但每日里去竞选面首的人络绎不绝。
我挑了几个姿色身段最好的,日日看着他们服侍身前,也是人间一大乐事,这其中有贫民家子弟,有唱戏的伶人,还有一世家贵族子弟。
贫民子弟与唱戏伶人我能理解,但那出身世家的男子到底所求为何?要知道进了公主府当面首虽然衣食无忧,永享富贵,但这可是要签卖身契的,虽世并无这规定,可我已被背叛过一次,不签契约,又怎能放心?
我把陵唤到身旁,问他缘由,他眼中带着掩不住的炽热,看我的眸子好似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却说道少时远远一瞥,便心系于我,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奴只恨自己年纪小,见到公主时您已嫁为人妇,可谁知竟柳暗花明又一村,此生能在公主身前服侍,已是不敢想的福分了。”他犹如小兽般的眼神紧紧黏在我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我却有些不自在。
自此,他也成了我身前的独一份,成了我府中最受宠的面首。
如此这般过了一月,额娘云游回来听说此事,先是来了府中与我细谈一番,
而后便杀进了宫里。
额娘的效率是极高的,当日我便于忱旎和离了。
听说忱旎想要见我一面,我之前说过今生与他不再相见了,便不会食言。
忱旎见我不得,辗转递进来一个信封,我本不想看但陵眼疾手快的打开了,那看便看吧,就当做个了结。
“忱旎你要不要脸。”我捏着信封气的红了脸,陵揽着我的腰轻轻给我顺气,“莫气,别为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身子。”
十八岁少年郎的怀抱带着特有的青春热血气息,让我忍不住丢开信封,转而与他逗乐。
只见那洁白的信纸随意的飘到地上,被陵踩了一个乌黑的脚印。上面隐约可见几行字,“公主,臣自知有罪,不可被原谅,只请求能再入府中做您的面首。”
陵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既是来请罪的,还敢自称臣?
…………
“什么,我有孕了?”听着太医的诊脉,我脸上露出莫测的表情。
倒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知腹中孩儿是谁的,实际上府里虽养了七八个面首,其实我只与陵共度过春宵。所以知道我有多亏了吗,背着荒唐公主的名头,其实竟只睡了一个?
而是觉得自己与忱旎夫妻十几年都未开怀,这才几个月便怀上了?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与忱旎之间,有问题的那个怕是忱旎吧,怪不得额娘当日的语气那么古怪,之前我向额娘抱怨成亲多年还未怀孕,额娘只问我想不想怀孕生子,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我说怀孕生子太疼了,要不是为着子嗣计,其实我一点也不想,额娘便说这一切都是机缘,若是实在想要便让忱旎也检查检查身子,生孩子不是女人一个人的事,男女双方的身子都要康健。
忱旎身子骨虽然看着弱,但其实内里并不是文弱男子,那日我听过也就忘在脑后,直到今日才听懂额娘话中的意思。
而依着额娘的本事,若我那日说自己真心想要孩子,怕是额娘也有法子给忱旎医治好了,我想到此不禁捂住心口,幸好幸好,忱旎他从根子上就坏了,与他过一辈子自然没有现在快活,更不会遇到陵。
………………
为了给腹中孩子一个名分,我与陵成亲了,成亲那日,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度直不起腰来,而我在一旁笑靥如花,这可能是这世上最没规矩的婚礼了。
成亲之前,我把陵的卖身契还给她,他却推拒不要,“有卖身契在,便可代表我的心,收好。”
我心尖微微颤抖,面上却一副平淡,“哦,你不要我便收着了。”
………………
我怀孕一事让忱旎的不孕不育彻底暴露在人前,这件事在京中迅速发酵起来,我不知道的是,陵也在背后推了推此事,不过我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
十月怀胎之后,我生下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因着怕疼实在不想再生了,我便在陵面前透露了想要就此封肚的意思,陵却一点也不在意,并瞒着我偷偷询问大夫男子如何绝育,可把府里的老大夫吓了个够呛,我知道后也是哭笑不得,而后心念一动,便书信一封去求额娘,而陵便也成了这世上第一位主动结扎的男子。
………………
婚后的日子我过得很是和乐,陵事事都顺着我,比忱旎还乖巧听话,在那事上也许我更契合。那几个面首我不说遣散他便也不提,反正公主府够大,总有地方安置他们,而婚后我唤他们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了,谁叫陵服侍的好呢。
可能有一日我便遣散了呢,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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