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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婚礼篇

    庄灿大汗淋漓地跑上来的时候, 延悦已经从大门口迎出了二百米。

    一见到庄灿,立刻抓着她的手腕往回跑。

    “可急死我了,再不回我都要报警了。”

    庄灿打着喷嚏, 被延悦拉得直趔趄,两个人从后门偷偷溜进了厨房,又从厨房溜进了大厅。

    大厅里被各种箱子塞得琳琅满目, 都是一会儿要给庄灿带走的。

    延悦可急坏了:“大半夜的非要跑出去, 这下感冒了吧, 你快上楼去洗热水澡, 我先给你弄点姜汤,抓紧时间,再晚一点人都来了。”

    主要是指造型师和摄像师,他们来得比较早。

    庄灿往楼上跑, 跑到一楼拐角的时候,听到沈菁菁在身后和管家大嚷,边嚷边哭。

    “不可以!谁也不可以动我二姐的照片!走开, 你们给我走开!”

    庄灿回过头, 发现沈菁菁和管家正站在沈夏的遗像前,沈菁菁将遗像从管家怀里抢过后,紧紧护在怀中, 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看样子, 管家带人正要把沈夏的遗像挪走。

    管家一脸为难的表情。

    庄灿走过来, 无视沈菁菁,看了眼管家,“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小姐, 老爷吩咐我们把二小姐的遗像挪回房间, 说是一会儿摄影师过来录像的时候, 摆在厅堂不太合适……可是小小姐偏不让……”

    “没什么不合适。”庄灿皱了皱眉,挥手打断他,“这就是沈夏自己的家,她的照片摆在哪里都是合适的。”

    沈菁菁哭着看了她一眼。

    庄灿见桌子上的花瓶空了,便转身对延悦说,“一会儿弄束菊花来,要束新鲜的。”

    延悦点了点头。

    一旁管家的脸色有点尴尬。

    沈夏“生前”喜欢花,所以往常那里每天都有一束菊花,可今天却没有。

    是沈兴德认为,大喜的日子,摆菊花不吉利,所以让人撤掉了。

    倒不是说他多在乎庄灿,他是怕人说他沈家的闲话,包括叫人把沈夏的照片挪走,担心的也是这个。

    庄灿回到房间后,实在没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该死的靳朝安。”这人真的是只疯狗吧?

    最后,庄灿骂骂咧咧地泡了个热水澡,喝了延悦给她煮的姜汤,这才暖和了一会儿,等她收拾好出来的时候,造型师团队也已经到了。

    庄灿做造型的时候,孙幼蓉就哭哭啼啼地拉着她的手,在摄像头面前,诉说她这个“妈妈”有多么多么的不舍,让她一定要常回娘家看看,庄灿被她哭得脑仁疼,这拙劣的演技,连延悦这个狗血言情剧的爱好者看了都直摇头。

    延悦借口去看婚纱,把孙幼蓉拉走了。

    庄灿缓缓吐了口气,被站在身后给她卷头发的美女老师打趣,“这就不舍得啦?”

    庄灿朝她礼貌而又不失尴尬地笑了笑。

    她低头给靳朝安发了条微信,“我感冒了,都怪你。”

    又发了一条,“还好困好困,早知道昨晚就不偷跑出去了。”

    靳朝安头次秒回,“今晚不闹,早睡。”

    庄灿心里哼哼两声,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不闹才有鬼呢!

    果然如她所言,靳朝安回这条信息的时候,谢达和秦戈正在新郎官身边一左一右地起着哄,“洞房!洞房!洞房!”

    靳朝安放下手机,淡淡瞥他俩一眼,“幼稚。”

    他现在已经换好了礼服,做好了发型,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好,和庄灿完全是一天一地的区别。

    庄灿在那边萎靡不振的,他现在却有种特别难以形容的意气风发。

    他这股气质,和平日里的矜贵大佬十分不同,此刻甚至都不需要鲜衣怒马的陪衬,就已经足够撩人。

    秦戈忍不住采访他,“说实话,现在是什么心情。”

    “没什么心情。”

    “啧。不说实话。”

    靳朝安挡开造型师伸过来的手,“想知道?自己去结。”

    那造型师是个女孩,看他还没有打领结,想替他打好,被他挥手拒绝。

    他拿过领结,走到穿衣镜前,翻开衬衫领子,这时靳舒宁就走了进来,“我来。”

    她眼睛还是红的,很明显,是哭过的样子。

    靳朝安一边盯着她的眼睛,一边伸手,把领结轻轻放入她掌中。

    谢达在转椅上转了个身,打趣道:“大姐,别个都是嫁闺女才哭,我可是头一次见着娶媳妇儿掉眼泪儿的。”

    靳朝安低头看着她,“开心点。”

    “我就是开心的,想当年你才多大点,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跑,没想到一晃眼就要成家了,你成家了,也就有人替我管着你了,我便可以少操点心,你们说,我能不开心吗?”

    靳舒宁很快把领结打好,打得很漂亮,最后那句,她是在和秦戈谢达开玩笑。

    “行了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也该准备准备走了。”靳舒宁用纤细的小指轻轻碰了碰有些发红的眼尾,她打起精神,“那我先带着妈和爷爷过去了,你们也别太晚,去接新娘子的车队已经出发了,一会儿教堂见。”

    靳朝安向外挥了下手。

    ……

    庄灿换好婚纱,有那么一两秒,整个屋子里的呼吸都凝滞了。

    “天呐,灿灿,你也太美了吧!”延悦真的是情不自禁地叹出口,此刻庄灿的房间围了好多人。

    “头纱,头纱!”化妆师指了指架子,延悦赶紧回头去拿,在她转身的时候,隐约看到门口缩回个脑袋,鬼鬼祟祟的,她有点迷惑,那个ᴶˢᴳᴮᴮ脑袋怎么看着都有点像沈菁菁。

    沈菁菁此刻红着眼睛慌忙后退了两步,生怕被发现,其实她也想看婚纱……

    房间里,摄影师让大家坐好,和新娘子拍张全家福留念。

    沈兴德和孙幼蓉坐在庄灿的一左一右,沈君柏站在沈兴德后面,沈煜和沈菁菁都没有出现。

    拍完照后,孙幼蓉抱着庄灿,又哭了一包,说是舍不得她,还没有好好弥补她这些年在外面吃过的苦,还没有好好尽到一个当妈妈的责任,没想到这么早她就嫁人了。

    庄灿抿着嘴唇,面带微笑地静静听着,她想这些骗人的鬼话真的很动听,动听到把沈兴德都说红了眼,只可惜她只觉得恶心。

    不过庄灿看得出来,她这次哭,是哭给沈兴德看的。

    但有一点她没看出来,孙幼蓉其实是真的在哭,不过她哭的不是她,而是她那命不好的大女儿,对她来说,如果夏夏还活着,这本该都是属于夏夏的一切啊。

    沈兴德不知道说什么,爸爸这种角色,向来不善言辞,何况他现在的心情本来就很复杂,所以他只是叩了叩庄灿的手,用这种无声的力量,默默传达他此刻千绪万端的情感。

    他的大手覆在庄灿手上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他掌心莫名传来的震颤。

    孙幼蓉还在逼逼,“你爸爸给你的商铺、房产,虽然在你婆家眼里不值一提,可确确实实是咱们沈家能拿出手的全部了。”

    她一想到这个就来气,没想到沈兴德这个死老头子背地里竟然还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私产,当她听到要把这些全都送给庄灿做嫁妆的时候,她差点没气疯。

    “你爸爸把最好的都给了你,灿灿,你可一定要好好孝顺你爸爸啊,你爸爸的后半辈子,和咱们沈家,可就全靠你了……”

    “放心吧蓉姨。”庄灿心想,这最后一句才是真正说到点上了。

    刚拍完照,管家便咚咚咚地跑了上来,说靳家那边派来接新娘子的车队来了,车队一来,大家便忙忙活活地准备出发。

    房间里的人都下去准备了,搬东西的搬东西,换衣服的换衣服,庄灿这才好不容易清净一会儿。

    她慢慢看向面前的梳妆镜,镜子里的女人穿着婚纱,露着双肩,点绛红唇,眉眼如画,可真真是美得不像样儿。

    她刚要拿起手机,拍张自拍给靳朝安传过去,跟他嘚瑟一下,结果镜子里就突然出现个人,木愣愣地站在她背后,脸惨白惨白的,给庄灿差点吓死。

    “沈煜?”庄灿看清他后,深深吐了口气,刚刚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

    “你怎么在这儿?”庄灿也是忙晕了,现在想想,这几天好像都没怎么在家里见到他人。

    “你说过你喜欢中式婚礼。”

    “啊?”

    “凤冠霞披适合你。”

    庄灿一扭头,沈煜就不见了。

    她又回头看了眼镜子,镜子直对走廊,此刻门外空无一人。

    卧槽,见鬼了?

    庄灿平复下心情,又想了想沈煜的事儿。

    其实调查他这么久,并没有发现他和封诚私下有什么勾当,也许封诚背后干的那些事,沈煜并不知情?

    至于他对自己那点想法,如今她结婚了,那份心思应该也就没了吧。

    而且看他那样,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庄灿有次看到沈兴德从沈煜房间出来,躲到柱子后面一个人偷偷地抹眼泪,撇开其它不说,那模样是真的可怜。

    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就是前半生不给自己行善积德的下场,下半生才会活得这么惨。

    ……

    延悦进来,给庄灿带了点吃的。

    典礼是个力气活,延悦怕她受不住,让她提前吃点垫垫肚子,庄灿正好饿了,捏了两块小点心,赶紧塞了两口。

    塞完,又喊化妆师过来,给她补了补口红。

    就是这会儿怎么看,都像是个清冷美人,没有一点笑模样。

    延悦给她把耳环带好,两颗旷世红钻,堪称绝色,是靳朝安专门派人送来的,捎信的人还带了一句话,说是爷爷送的礼物。

    她歪头欣赏她的绝美颜值,“怎么垮着个小脸,不许不开心。”

    庄灿懒洋洋地戳着手机,在玩连连看,“挺开心的啊。”

    她就是困。

    延悦摇了摇头。

    准备完毕,这就要出门了。

    其实庄灿也就昨晚激动了一会儿,现在反而没什么感觉。

    直到临出门时,孙幼蓉在她的嘴里塞了块蜜糖,她知道这个规矩,女儿出嫁的时候,妈妈都会在孩子嘴里塞块糖,代表妈妈的祝福,祝福她今后的人生甜甜蜜蜜。

    虽然孙幼蓉只是在演戏,可她却是真的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庄灿有点没绷住,走出大门的一瞬间,微微红了眼眶。

    等头车开过来的时候,庄灿拿起手机,给靳朝安发了条信息。

    「要出发喽~乖乖等着你的新娘踩着七彩祥云来嫁你吧」

    靳朝安这时已经到了教堂,他看到了庄灿的信息,但并没有回复。

    他此刻正站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束红色的玫瑰。

    片刻后,他轻轻扯下一片花瓣,将它含入嘴中。

    玫瑰的馨香在他口中温柔弥漫,他抬头看向远方的云,慢慢咀嚼着嘴里的花瓣,最后将它嚼碎、嚼烂,吞入了肚中。

    ……

    庄灿上车后,为了拍照方便,就把包包给了延悦,手机也都放在了里面,并嘱咐延悦帮她好好看管好,“要是你三哥来了电话就帮我接。”

    头车也只坐了新娘子一个人。

    由于是敞篷跑车,婚纱摆尾的造型摆好后,造型师就不准她再乱动,嘱咐了她一会儿要注意的几个机位后,其它人就赶紧坐回了车里。

    庄灿手里捧着一束傻不拉几的捧花,别别扭扭地坐在后座,今天的风还不小,呼呼地往脸上吹,庄灿觉得自己傻得要死。

    车子开始启动,排着队往山下开,三辆摄影车紧跟在头车后头。

    庄灿假笑了半路,最后实在受不了,手捧花往旁边一扔,伸胳膊揉了揉肩膀。

    视线瞥过前排的司机时,眼皮忽然跳了一下。

    怎么感觉这个司机怪怪的?但是具体哪儿怪,庄灿又说不上来。

    庄灿慢慢地揉着肩膀,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司机的侧脸,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强烈。

    直到车子汇入车流,庄灿才反应过来,好像别人结婚司机都喜气洋洋的,她车上这个,竟然全程绷着个脸?

    庄灿摸了摸口袋,想掏手机,才意识到这该死的婚纱竟然没有口袋,手机也在延悦那里,她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后面的婚车越来越远,连摄影车都快跟不上了。

    庄灿立刻回过头来拍了拍司机的座椅,“师傅,您是不是开太快了?”

    司机没回应,但是又踩了一脚油门。

    “喂!”前方正好是红绿灯,就在变灯的最后一秒,司机直接油门到底加速冲了过去!

    靠!!!

    “你要带我去哪儿?!”公路危险,庄灿不敢对他做什么,更不可能贸贸然然地抢车把,她只能让自己尽可能地冷静下来,车子越开越快,后面的婚车全都甩开了。

    庄灿看到司机关了对讲机和不断响起的电话,她冷笑,“你是谁的人?”

    司机依旧没有回复她,就在这时,从前排忽然飘来一阵奇怪的香味,庄灿对气味很敏感,无奈赶上感冒,鼻子不通气,等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马上捂住了鼻子,可却还是晚了一步。

    第72章 婚礼篇

    不知过了多久, 庄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四周一片朦胧。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穿红色很好看。”

    庄灿的脑子轰地炸了!

    她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因为这个声音离她太近太近,几乎是嘴唇贴着她的耳朵传过来的!

    她喉咙堵塞,心跳如雷, 身体抑制不住地发颤, 当她转过头来的一瞬间, 她看到了沈煜的脸。

    此刻, 他正微微含笑,苍白的脸几乎和庄灿的贴在了一起。

    “是你……你想干什么?”你他妈的这个变态!

    庄灿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整个身体除了脑袋以外全都像僵住了一样, 那种躺在砧板上只能任人鱼肉的感觉,让庄灿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庄灿问完,沈煜便向后挪了一点, 后背紧紧贴在身后的黑色木板上, 庄灿这才把目光放向四周……

    当她终于看清周围的环境时,她的瞳孔因恐惧几乎在一瞬间猝然放大!

    怪不得,怪不得她从刚刚就觉得四周又闷、又窄, 胸腔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原来……原来这他妈的是具棺材!

    她和沈煜现在竟然并排躺在一具棺材里!

    只是棺材的盖子没有完全盖严, 还移开了一条缝隙,此刻正好有一束光打进来,照射在沈煜的脸上。

    庄灿此刻才看清他身上的衣服。

    我操……

    沈煜穿着一件崭新的改良款的中山装, 这是中式婚礼上标准的新郎服。

    他抬起葱白似的指,ᴶˢᴳᴮᴮ 放在庄灿白皙的颈部, 摸了摸她因愤怒、因恐惧而暴起的紫色血管,而后一路向下,摸到她的胸口,在胸前的那对鸳鸯刺绣前爱不释手地打着转儿。

    庄灿此刻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秀禾服,这是他亲手替她换上的。

    “喜欢吗?”他笑着问。

    “你疯了!!”

    “对,我疯了。我爱你,我不允许你嫁给别人,你是我的,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沈煜说完,咯咯笑了起来,他把脸贴在庄灿胸口,嘴唇颤颤亲吻她胸前的那对缠绵的鸳鸯,意乱情迷地重复着那三个字,“真好看……”

    庄灿咬紧牙关,强忍着恶心和愤怒,她知道现在不能刺激他,所以只好顺着他的话道,“你早说啊,早说我就不跟他结婚,这样吧,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跟你结啊,咱俩总在棺材里躺着也不是事啊。”

    说实话,穿着大红袍子躺着棺材里,真的挺瘆人的,就算庄灿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也遭不住这刺激。

    沈煜笑着来到她眼前,“你真要和我结?”

    “真的啊!”

    “那你爱我吗?”

    “爱啊!”

    沈煜哭了,眼泪掉在庄灿眉心,他说道,“我也爱你,灿灿姐,你看,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他从身侧摸索出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拍卖会上的那支琉璃发簪。

    他把发簪小心翼翼地为她插在头发上。

    “好看的。”

    庄灿现在只想骂街。

    她也笑了,“谢谢你,这发簪这么贵,让你破费了,好了礼物我也收了,现在我们能起来了吧?”

    她知道一定是沈煜给她用了药,所以才会导致她手脚麻木,一动不动。

    沈煜却又把脸贴在了她胸前,这次手也搂住了她的腰,他闭上眼,回忆似的说,“呵呵,区区五千万而已,对我来说如同九牛一毛,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有钱,但不是沈兴德的钱,也不是封诚的钱——”

    庄灿眉心一跳,“所以你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沈兴德亲生的?沈夏是你在背后下的毒手?”

    沈煜却没有回答她,他像是进入了自己的世界,继续自言自语道,“我的钱,都是我自己凭本事挣来的,你知道我的本事是什么么?”

    “呵呵。”他又笑了,用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智商。”

    沈煜从小身体不好,不能出门,很多男孩玩的运动他都玩不了,大多数时间,只能每天闷在家里上上网。

    初中那年,偶然的一次,他在网上接触到了炒股,一开始只是觉得有点意思,就试着玩了一下,没想到就从一百万赚到了五百万,翻了五倍,虽然那时候沈家有钱,五百倍也只不过他一个月的零花钱,但这是他自己挣的钱,他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价值,以及活着的意义。

    那种难以形容的愉悦感,深深刺激着他,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在金融方面有着非凡的天赋。

    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越玩越大,也逐渐去挑战更刺激的玩法,后来他创立了自己的公司,取名HILL,别人只知道HILL是一家外来的投资公司,但很少有人知道,HILL的母公司其实是美国的一家基金公司,那家公司曾因在华尔街做了一支所向披靡的对冲基金而名声大噪,至今没人知道HILL以及母公司背后的真正老板到底是谁。

    母公司的基金客户遍布全球,其中也包括北城的各路权贵。

    这也就是为什么沈煜在北城能有如此庞大的关系网。

    “曾经我想毁灭这个世界,我想疯狂搅乱这个世界现有的秩序,我想在我死之前,拉上这个世界所有贪心不足的人和我一起死,可是有一天,你竟然回来了……灿灿姐,你知道吗?那时候我都已经放弃治疗,放弃我自己了啊,可是你竟然回来了,我开始觉得这是上天为了挽留我,而送给我的礼物。于是我接受了,从此我便改变了目标,不,我不要摧毁这个世界,我要控制这个世界,我要成为这个世界的老大——

    可是,可是有人和我抢……有人竟敢和我抢!!”

    沈煜激动起来,“你明明不喜欢他,却还要和他在一起,为什么?因为他是北城第一吗?如果是这个,那么我也可以做!我告诉你,封诚在背后搞的那些勾当,我真的一点都不放在眼里,我想要的,从来也不是什么名和利,我只是想要一个人,像灿灿姐你一样,半夜能够哄我入睡,喝药时可以喂我吃糖,看病的时候,可以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

    “灿灿姐……灿灿姐……”他掉着眼泪,哽咽着说,“可是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我要死了……可是我不甘心啊,怎么办?所以你陪我一起死好不好?”

    他说着,从身后拿起一支针管,庄灿看到里面已经注满了液体,她瞳孔一震,“你冷静一下!你不会死的!现在的医学技术这么发达,肾脏心脏都可以换新的啊,还来得及,真的还来得及,我还等着你打败靳朝安,成为北城第一呢!”

    “你、你要干什么?”庄灿看到沈煜手中的针管在向她靠近,同时冷银色的针头被缓缓推了出来,有一两滴液体落在庄灿脸颊的皮肤上。

    沈煜将针尖抵在她脖颈那根细细的紫色血管处,他低头亲了一口,然后破涕为笑,“灿灿姐,既然你答应了嫁给我,那就给我陪葬吧,好不好?”

    庄灿机械似的摇了摇头,还来不及发出声音,那针头便已经刺破她颈下跳动的皮肤……

    冰凉的液体进入血管的一刹那,她咬紧牙关,从胸腔发出一声闷闷的悲鸣,无声的怒吼在血腥味弥漫的喉咙里盘旋、酝酿,她终于抬起了胳膊。

    只可惜,药效很快就发挥了作用。

    那咬破了舌头、让神经在剧痛的刺激下才艰难抬起的拳头,就那么在半空之中,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

    “睡吧,灿灿姐,我来找你了。”

    沈煜爱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微笑看了她几分钟后,伸手擦去了她嘴角流出来的鲜血……

    最后,把侧脸贴在了她胸口的那对鸳鸯上,闭上了眼睛,将剩下的半针液体缓缓推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

    “妈妈,我想吃铜锣烧。”

    “妈妈,我想吃章鱼小丸子。”

    “妈妈,我还想喝珍珠奶茶。”

    庄灿小小的手心攥在妈妈的手里,女人俯身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好,妈妈给你买。”

    这是庄灿来到港城这么久以来,妈妈第一次带她出来逛夜市。

    她圆圆的脸蛋上乐开了花,“妈妈,今天为什么给我买这么多好吃的?”

    女人细心擦掉她嘴边的糖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她,“灿灿还想吃什么?”

    庄灿左手握着铜锣烧,右手举着奶茶,她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不吃了,妈妈,灿灿已经吃了好多了,还剩下一个铜锣烧,我想留给小芙,她也没有吃过呢,等芙妹回来给她吃好不好?”

    女人忍着泪水,亲了亲她的小脸,“好,一会我们就能见到她了。”

    “真的吗!”庄灿高兴坏了,赶紧把手里的铜锣烧包好,放回纸袋里,“妈妈,我们一会儿真能见到妹妹吗?”

    女人没有说话,只拉着她的小手,坐上了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巴士。

    那一天,她跟着妈妈走啊走,走啊走,走得天都黑了,最后来到了一片海滩。

    夜里的大海都是黑色的,翻滚着狰狞的浪花。

    “妈妈,我们要去哪呀?我们不是要去见妹妹吗?”她有点怕,紧紧揪住妈妈的衣角,不敢再往前走,面前的大海像是一张就要吞噬她的血盆大口,她真的好怕,连腿都在打哆嗦。

    “妈妈现在就带你去见妹妹。”女人的脚已经没入了冰冷的海水里,庄灿吓得直往后退,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可是,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往海里走,妈妈,妈妈,不要再走了,妈妈,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女人转身把庄灿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趟进了大海,她紧紧捂住她的头,不让她再挣扎、乱动,她流着泪说:“因为妹妹就在前面等着妈妈,灿灿别怕,马上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海水淹没了她的嘴巴、鼻子、耳朵……连带着她那绝望的哭声,也一并淹没在了冰凉刺骨的海水里。

    可是一会儿那水又变得沸腾起来,像是油锅一样,耳边到处是炼狱里传出的声音,“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庄灿在滚烫的海水里漂浮着,身上的皮肤开始一寸寸地裂开,那声声绝望的呼唤,像是一把又一把的盐,生生洒在她那溃烂不堪的皮肤上。

    她奋力一跃,想要从油锅里跳出来。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却始终都够不到出口。

    就在绝望无助的时候,突然有一只大手,ᴶˢᴳᴮᴮ冲破了头顶沸腾的“水面”,向她伸了过来。

    好熟悉的手……她试探性地、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指,那一刻,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抵在了一起,她浑身如过电一般,确认了,那是曾抵在她心口的热度。

    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在他的牵引下,奋力地向上游去。

    可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抓住了她的腿,又有人抓住了她的脚。

    她又跌回油锅中,她愤怒地转过身去,却看到了一张张被融化了脸,恐怖无比,比骷髅还要可怕千倍百倍,“它们”死死抓着她的脚腕,把她往深渊里拖。

    “它们”朝她愤怒地吼道:“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们!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和害我们的人在一起,你是不是爱上他了?是不是?!你也该死,你该下地狱!下地狱!”

    “它们”的怒气化成了一缕烟,随后,骨骼开始软化,“它们”的身体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水,融化进了沸腾的油锅里。

    油锅里的温度越来越烈,她能清晰感觉到身体的痛,能感到自己的双腿也发出了和“它们”一样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她想,她也要开始“融化”了。

    还没开始,就要融化了。

    她不挣扎了,也不努力了,她松掉了身体始终紧绷着的最后一丝力气,这口气,她咬了很多很多年,或许,她就该以这样的结局去赎罪。

    握不住了,再也握不住了。

    泪水融化在海水里,她也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

    第73章 婚礼篇

    “救人!快救人!!”

    轰隆一声巨响, 破门而入的警察冲了进来,刑侦、技侦以及身份未知的保镖,足足好几十人, 顿时将整间屋子围得水泄不通。

    棺材被打开,警察首先带着医生冲了过去,片刻后, 医生起身摇了摇头, 警察紧接着示意法医进来。

    法医刚刚进门, 男人便抢先一步, 不顾两侧警察的阻拦,将躺在里面的女人抱了出来。

    女人头歪在他的胸口,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了。

    男人贴了贴她冰凉的额头,又搓了搓她僵硬的手指, 法医刚一靠近他,他便猛地后退一步,将女人紧紧裹在身体里, 红着眼说了一个“滚。”

    法医只好先去检查另一个人的尸体。

    靳朝安抱着庄灿, 在给她的嘴里呵热气的时候,法医和警察在身后检查着沈煜的尸体,并当场下了结论, “死亡时间预计在两个小时前, 原因……初步估计死于中毒, 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测。”

    旁边的针管被法医收走。

    靳朝安抬头向四周看了看,西边的窗户那里有阳光,他抱着庄灿快步来到了窗前, 用力将帘子掀开, 他把她的脸正对向太阳, 放在阳光里,他伸手擦去她嘴角的血,那些血迹都结痂了,他怎么都擦不掉。

    他一边擦,一边搓她的脸、脖子,搓一下,往她的嘴里深深呼一口热气,如此反复,直到他的手掌都搓红、搓麻,怀里的女人依旧没有反应。

    延悦、延良跟在三哥身后,延悦一直捂着嘴巴无声地流泪,延良则转身拦住身后的警察。

    “靳总,我们十分理解您的心情,也请您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配合下我们办案。”

    靳朝安根本没有在听,他突然朝延悦大吼,“去喊医生!快去!”

    医生慌慌张张地进来,靳朝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他眼睛盯着庄灿,胸腔剧烈起伏,“她还活着。”

    声音冷静又笃定,可医生的腕骨几乎快要被他捏碎。

    延悦惊讶地看向庄灿,满脸的泪水从颤抖的指缝滴落,医生迅速摸了摸庄灿的脉搏。

    他先是皱眉,紧接着又露出一丝疑惑,周围的人,包括警察在内,全部紧张地盯着医生的表情,只有靳朝安依旧低着头,眼神深深望着庄灿。

    “有,还有脉搏!”只不过很微弱,太微弱了!

    医生突然转身,朝着身后的医护大喊,“快快!担架进来,送救护车!”

    担架来了,靳朝安把她小心放在上面,庄灿很快被抬走。

    延悦跟上。

    延良刚一抬脚,便转过身去,看向三哥,“您不走?”

    靳朝安站在原地,目视庄灿上了救护车,便转回了身。

    从闯进来到现在,他的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

    可延良知道,三哥越是冷静,就越来不可控制的暴风骤雨要发生。

    他只愣神了十几秒,就听到身后猛地传来了枪声。

    不止一声。

    是整支弹夹被打爆了的那种,是带着盛怒的枪声。

    糟糕!延良带人立刻冲了过去!

    棺材旁,所有警察齐齐举起了手'枪,正对着靳朝安,将他团团包围了起来。

    “放下武器!”

    法医在一旁吓得失声尖叫。

    就在刚刚,靳朝安突然走到沈煜的尸体旁,从身后掏出枪来,当着警察的面,把他的尸体打得面目全非。

    法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疯子。

    靳朝安冷静地交出枪,最后被警察带走。

    警局里。

    他的律师在和对方交涉。

    “我们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我们也很为难,靳总非法持有枪支,并且干预警方报案,我们只能公事公办。”

    换句话说,他是当着所有警察的面开的枪,就是想包庇,都没有这个可能。

    因为沈煜早已死亡,所以靳朝安并不涉及伤人罪,但非法持枪罪已经落实,所以他被拘留在警局,等着下一步审判。

    律师表示理解,并着手开始取保候审的流程。

    但手续并没有那么快办下来,所以这几天,靳朝安势必要被关在警局。

    靳朝安被拘留的这段时间,庄灿在手术室里没日没夜地抢救。

    靳舒宁和曹熹媛赶来看他,他不见。

    靳朝安只喊了彭晋过来,吩咐了一件事。

    不许任何人去医院探望庄灿。

    是人就拦,包括沈家。

    还有一句话,是带给医生的。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要她活。”

    曹熹媛没有见到靳朝安,为此在局长办公室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魏局长冷汗直冒,左右为难。

    只满口应着,会尽快给三少爷想办法。

    后半夜,一辆低调的奔驰驶入警局的大门。

    魏局长脑门还没擦干净,冷汗又冒了下来。

    靳盛洪来了。

    他来看望孙子,局长匆匆去迎。

    意外的是,靳朝安同意见他。

    不过靳盛洪并没有多呆。

    老爷子这样的身份,也并不适合在警局露面。

    交代他两句话后,靳盛洪把一串佛珠放到靳朝安手里。

    “拿着吧,只要你愿意相信,心诚便会灵验。”

    临走时,他对他说,“这是灿灿平日礼佛时拿在手中的那串。”

    这一晚,靳朝安盘腿坐在床上,脸面对着墙壁,他闭着眼睛,手里紧紧攥着一串佛珠。

    转天早上,警察打开监室的门。

    突然发现靳朝安陷入昏迷。

    特殊情况,他被迅速送进医院,保外就医。

    各种因素交织,导致他的身体到达了临界。

    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三天后,他才睁开眼睛。

    病房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抬起僵硬的手,缓缓遮在眼睛上,他的手腕此刻缠绕着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

    延良一直守在三哥身边,见他醒了,立刻喊来医生。

    检查完毕,靳朝安坐起身,不顾医生的阻拦,一路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楼下。

    庄灿在楼下,重症监护室里,今天是她被推进来的第四天。

    延悦一直在楼下守着灿灿。

    见了三哥,她立刻过来,医生也赶了过来,各种汇报和交代。

    庄灿的情况不容乐观。

    每天一次的血液透析,虽然毒素被清除了百分之□□十,但器官已经受到了严重损伤,到了急性衰竭的地步。

    现在正在恢复阶段。

    之所以她能活下来,是因为她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错,而沈煜的肾脏、心脏包括肝脏早就衰竭了,所以他并没有撑过来。

    “脱离危险了么?”他捂着心口问。

    医生支支吾吾地说快了。

    而后,靳朝安便一直守在监护室的门外。

    他也穿着病号服,嘴唇白得没有一点人样。

    延悦延良都很心疼三哥,可谁也没有开口劝他回去,因为知道劝了也没用。

    呆在这里,三哥的心里也会好受些。

    这几天,沈家上下也乱成一团糟。

    沈煜死了,不仅死了,他还绑架了灿灿,不仅绑架了灿灿,他还逼着她殉情。

    如今灿灿还生死未卜!

    这件事,简直超出了沈兴德毕生的认知和想象!甚至已经不能用礼义廉耻来形容,他脸面丢尽,愤怒早已大过悲伤!

    孙幼蓉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沈煜毕竟是她的儿子,就这么突然死了,而且连遗体都没见到,她怎么都接受不了。

    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沈家甚至连沈煜的丧事都没有办,沈君柏在警局做完笔录后,按沈兴德的嘱咐,跑来医院看庄灿。

    不料却被靳朝安的保镖拦在外面。

    这家私人医院,整栋楼都被他的ᴶˢᴳᴮᴮ保镖团团控住,甚至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我自己的妹妹我为什么不能看?”他给靳朝安打电话,靳朝安接了,接了以后只说了一个字,“滚。”

    他现在,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沈家人。

    如果不是因为庄灿,他会把所有他厌恶的,都狠狠捏烂、捏碎。

    包括他自己。

    明明知道沈家遍地是雷,他当初,又是怎么忍心放她回到沈家的?

    哈,她想要夺回沈氏,他当初又为什么不帮她!不给她?!

    靳朝安无声地笑,笑了又咳,捂着胸口,好久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沈君柏走后,谢达来了。

    靳朝安让保镖放行。

    谢达脸色不是一般的差,婚礼的车队是他全权负责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难辞其咎。

    这几日,他一直在派人调查,今天刚有了一些进展,就马不停蹄地来负荆请罪。

    延良听到脚步声,他低头告诉靳朝安,“三哥,谢少来了。”

    靳朝安睁开眼睛,掌心捻动的佛珠骤然静止。

    他把佛珠退回手腕。

    谢达走到他面前,瞧了瞧他的脸色,他住院的这几天,别说是他们,就是靳舒宁来了,都没有办法踏进医院半步。

    靳朝安冷道:“好看么?”

    谢达尴尬说:“我是来给你赔罪的。”

    靳朝安没出声,面无表情地等他继续。

    “司机前一晚就被掉了包。”不止头车,车队里三分之二的司机其实都换了人,所以在头车一开始出现异常的时候,紧跟在后面的那几辆其实是在打掩护,为了挡住后面的车。

    “但这事儿也不能全赖我啊!是你二叔安排的,你结婚,你二叔派了一队司机过来帮忙,合情合理,我手下想着都是自己人,就没拒绝,就把他的人派去别处了。”

    靳朝安:“知道为什么要你负责婚车?”

    “是,是我大意了。”谢达也后悔,“你二叔和沈煜合作,对灿灿下毒手,是想报复你吧?你说,你想怎么办,不用脏你的手,我他妈的替你办了。”

    靳朝安嗤了一声,不屑地朝他撇了下手,“走吧。”

    谢达:?这就走了?

    靳朝安已经阖上了眼,谢达还想说什么,延良便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行吧。

    谢达让他保重,说完又偷偷瞥了icu的门一眼,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他一走,彭晋就来了。

    “三哥。”

    靳朝安“嗯”了一声。

    彭晋道:“是靳长丰的人,但和他没有直接关系,这些司机在婚礼前一晚都去见了一个人。”

    显然,这后面所有事情,都是那个人安排的。

    他顿了顿,才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徐鹏。”

    靳朝安突然睁开眼,他用力抓着手里的佛珠,整只手都在颤抖。

    他眼底的寒气层层叠叠地往上涌,片刻后,靳朝安猛地将手中的佛串摔向对面的白墙,一百零八颗珠子,顿时崩了一地。

    徐鹏是靳舒宁的人。

    所以是靳舒宁动的手。

    ……

    第六天,庄灿情况稍稍好转,终于被允许探视。

    靳朝安换上无菌服,一个人来到她身边。

    她之前醒过两次,不过没有维持多久,这会儿依然在昏睡中。

    靳朝安坐在床边,叩住她的手,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临走的时候,他俯下身来,脸贴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

    他想到了什么,忽而嗤的一笑,笑过之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吻她的手。

    他已经想好,以后哪里也不会再让她去了,“就寸步不离地留在我身边,我去哪儿,你去哪儿,回头找根绳子拴在我身上。”

    他说沈家也不必再回了,这一次,他向她保证,“等你睁开眼,我会把沈氏亲手交到你手中。”

    离开监护室,他回到自己病房换了身衣服。

    彭晋来接他,“三哥,回哪儿?”

    靳朝安慢条斯理地打着领带,声音也平静得不带一丝情绪,“靳宅。”

    车上,靳朝安吩咐彭晋,“整理一下昊阳的证据,把封诚送进去。”

    封诚利用昊阳作为深水湾项目的上游企业,至少从中贪污了五个亿。

    “现在?”彭晋有点意外,他知道三哥的原计划,其实现在还不到时机。

    靳朝安原想利用深水湾项目,沈氏和万清同时拖下水。

    没错,他是要拿下沈氏,但更想毁了万清。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利用万清,暗中强大自己的宁安科技,等到万清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便会亲手毁掉它,不,不仅要毁掉,还要让它彻彻底底的“身败名裂”。

    可现在把封诚送进去,无疑等于废掉了一步棋。

    靳朝安又重复一遍,“现在。”

    彭晋只好说是,“我马上办。”

    到了靳家,天色已大黑。

    靳朝安并没有立刻下车。

    半个小时后,他从车上迈出脚步,带着盛怒的车门被甩严。

    此刻靳家,曹熹媛和靳舒宁正在陪着靳盛洪吃晚饭。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厅门被一脚踹开。

    曹熹媛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她匆匆望去,眉心一跳,“老三?你怎么回来了?身子好些了?”

    管家急吼吼地迎了过来,靳朝安大手一挥,冷声道,“都出去。”

    怔了片刻后,靳盛洪率先放下碗筷。

    他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只看了靳朝安一眼,重重叹了口气后,便在佣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上了楼上的佛堂。

    曹熹媛缓了缓,也慢慢站了起来,她走向靳朝安,“有什么事慢慢说,何至于发如此大火?”

    走到他身边时,她关心道:“灿灿如何了?她发生这样的意外,我知道你心里不——”

    “我说都出去。”靳朝安打断她,眼睛一直盯着餐桌的方向,靳舒宁正垂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但身子已然在微微发抖。

    靳朝安朝她一步步走近。

    她突然打了个激灵,想站起来,靳朝安的大手便先一步按在她肩膀,将她重重按回原位。

    “你留下。”

    曹熹媛皱了皱眉,“老三,你别——”

    “滚!”靳朝安抄起桌上的杯子,猛地砸在她脚下。

    曹熹媛慌慌后退两步,被管住扶住,两人冷汗直冒。

    厅里很快就只剩下靳舒宁和他两个人。

    靳朝安紧挨着她的身子坐下。

    他捏起一只空杯子,自顾给自己斟了杯酒。

    曹熹媛平日里有喝酒的习惯,不多,只晚餐的时候浅啜一小杯。

    靳朝安并没有喝,只是晃着手腕,盯着杯子里的波纹,“我有没有说过她对你没有威胁?”

    靳舒宁垂着目光,脸色发白,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碟子,身子抑制不住的发颤。

    “回答我!”杯子啪地按在桌上,里面的酒飞溅了他一身。

    靳舒宁咬了咬唇,“说过。”

    “那为什么还要动她?”

    她不言,靳朝安又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说话!”

    “……因为她不爱你,因为她一直在利用你,因为她会害你!

    因为我是你大姐……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无条件希望你好的人,我不能明知她是危险却还纵容这样的危险留在你身边……你狠不下心去做的事情,只好我来替你做!”

    “这是你的理由。”

    靳舒宁流着眼泪说是。

    靳朝安垂下头,哈哈地笑,笑着,笑着,又突地变了脸。

    他阴测测地抬起头来,将靳舒宁的下巴拉至脸前,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怪笑着问,“谁说她不爱我的,嗯?”

    “……她到底爱不爱你,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也知道她为什么接近你,可你就是不愿相信,难道每天活在想象里,你就真的开心了?”

    靳舒宁说完,靳朝安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朝她大吼,“她爱我!她爱我!!”

    松开手腕的时候,靳舒宁整个身子都摊倒在了桌子上。

    “那你说说,她利用我什么了,嗯?”

    靳舒宁没有开口,她伏在桌子上,拼了命地喘气。

    靳朝安等的不耐烦,他扣着她的后颈,轻而易举地将她提了起来。

    他将她的脸扭向他,“说话!”

    靳舒宁被迫看着他,无声地流着眼泪。

    “这题不会?没关系,那就回答下一题……告诉我,这件事还有谁参与?”

    “哦对了,”靳朝安勾了勾唇,“机会只有一次,说错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靳舒宁发出痛苦的声音,“二……二叔。”

    “哦?”他突地笑了,装作不可置信的模样,“你和他合作?”

    “我没办法,我……我真的没有办法……”

    靳朝安松开她的后颈,随后又用双手捧起她的脸,他再一次,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她,“姐,你看着我……看着我!你告诉我……你和他合作,是吗?”

    他双手颤抖,眼底腾起了怒火,连带着声音,都抑制不住地发颤。

    “……你和一个从你十一岁的时候,开始猥亵你,猥亵了你整整五年的……”

    他猩红着眼,说不下去。

    靳舒宁的泪水,已经将他的虎口彻底淹没。

    第74章 婚ᴶˢᴳᴮᴮ礼篇

    靳朝安八岁那年, 老太太过六十大寿。

    他知道奶奶不想看见他,所以当别人都在祝酒的时候,他一个人躲在阳台的窗帘后面睡着了。

    因为没饭吃, 肚子又饿,所以他也只能睡觉。

    靳舒宁提前从席上撤了下来,她怀里偷偷捂着一个小饭盒, 终于在菜还热乎的时候, 在阳台上找到了他。

    “醒醒, 起来吃饭啦。”靳舒宁蹲在她旁边, 打开饭盒,她特地夹了他最爱吃的虾饼。

    靳朝安努了努鼻子,像只小狗一样,突然睁开眼, “姐!”

    他开心地捧起饭盒,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靳舒宁让他吃慢点,他也没听。

    吃了饭, 靳朝安也不想出去, “今天奶奶过生日,她不喜欢我,我就不出去给她添堵了。”

    但他也不想回房间, 他的房间在地下室, 看不到星星。

    可是阳台那么冷, 靳舒宁只好跑回自己房间拿了床小花被子,盖在他身上,“我陪你。”

    “姐你真好。”

    “你少欺负我一点点就行啦。”

    “不会的, 我最疼姐了。”

    后半夜, 两个小人儿竟然就这样背靠着背, 在阳台上睡了过去。

    老太太的宴席大摆三天,到后半夜戏台子那边还都灯火通明,这几日,很多亲戚都在靳宅留宿。

    起初听到声响的时候,是靳舒宁先睁开的眼。

    窸窸窣窣的对话声传来。

    “长清的死,老头子就一点疑心都没起?毕竟他一没,万清就落到你手里……”

    “嗬,他就算起,又能拿我如何?大哥死都死了,他现在也只能靠我!”

    “呵呵,毕竟是你亲大哥,你也真是狠得下心……”

    “亲大哥又如何?别怪我心狠,要怪,只怪老头太偏心!”

    砰的一声,靳朝安醒了,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饭盒,靳舒宁惊恐得瞪大眼睛,一把捂住他的嘴。

    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肾上腺素飙升了几秒后,脚步声渐渐朝阳台靠了过来。

    隔着一面帘子,靳舒宁听到了二叔的声音,他嗓音浑厚又阴沉,“谁?”

    靳舒宁抖动着手腕,将另一只手放在唇边,她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轻轻掀起靳朝安身上的被子,捂在自己胸前,就在身后的帘子即将撩开的那一秒,靳舒宁猛地转过身,先一步从帘子里钻了出去。

    她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揉了揉眼,“二叔,你怎么在这儿?”后面还站着个陌生人,她不认识,就没喊。

    “呵呵,是舒宁啊。”靳长丰狐疑地打量她两眼,“这话该二叔问你才是,怎么不在房间好好睡觉,跑来阳台上做什么?”

    “是啊,我怎么在阳台上睡着了?”靳舒宁说着打了个呵欠,“本来想看星星的,竟然在阳台上睡着了,还好二叔把我喊醒,不然我一定冻感冒了不行……”

    靳长丰微笑着,“快回房吧。”

    “谢谢二叔。”靳舒宁迷迷糊糊地往房间走。

    “等一下。”靳长丰又喊住她,靳舒宁眼皮一跳,她哆哆嗦嗦地转过身,“怎、怎么了,二叔。”

    “你被子掉了。”

    靳舒宁忙低头一看,果然被子已经拖在地上,她深深松了口气,赶紧把被子团了团抱在胸口,“那我回去睡觉了,二叔。”

    “去吧。”

    等他一走,那陌生人便走向前,他刚要开口说话,靳长丰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重新走到阳台前,一把将帘子掀开。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饭盒倒在地上。

    靳长丰看了那只饭盒一眼,随后把帘子拉严。

    那陌生人终于开口,“那小丫头一定听到了。”

    靳长丰幽深地摸了摸下巴,“我知道该怎么办。”

    ……

    等外面彻底没有声音,靳朝安才从洗衣机里爬出来。

    八岁的他,很多事情还都懵懵懂懂,刚刚他姐转身的时候,看了眼一旁的洗衣机,给了他个眼神,他便只知道按着他姐的指示,偷偷钻进洗衣机里。

    但是为什么要偷偷的,二叔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却并不是很明白。

    都说女孩比男孩心细,那一年,靳舒宁十一岁,却什么都明白。

    直到五年后,靳朝安才意识到,他八岁的那一年,一次偶然的心血来潮,执意睡在阳台的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五年,靳舒宁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曾经是笑容时刻挂在嘴边的小公主,可这五年里,她的笑容好像渐渐消失了,在别人看不到的夜晚,多少次,她把头埋在枕头上,一个人默默地哭泣。

    有一天,她刚刚拿起手机,就突然崩溃大哭,她找到一把剪刀,把书桌上的全家福剪碎剪烂,又把自己的长发剪短,剪得乱七八糟。

    “姐,你怎么了?”

    靳舒宁丢掉剪子,慌里慌张地把手机藏了起来,她红着眼摇了摇头,“没事。”

    那一年,他十三岁,而她十六岁。

    十三岁,也该到了什么都明白的年纪了。

    他偷走了靳舒宁的手机,在复原后的回收站里,他发现了许多许多张,令他愤怒到难以形容的、几乎差点当场暴走的照片。

    那些被动的,难堪的姿势,每一张都像一把刀子,割碎他熊熊燃烧的虹膜,将他的世界割得血肉模糊。

    ……

    除夕夜那天,他拿着他磨了半年的小刀,尾随在靳长丰身后进了卫生间。

    “不许动。”十三岁的时候,他将刀尖顶在他脖子的动脉处时,就已经不需要垫脚了。

    那一刻,靳长丰吓得尿都洒在了马桶外。

    “照片呢?”他太冷静了,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性格就开始走向了极端。

    “什……什么照片?”

    “你给我姐拍的照片,你威胁她的照片。”靳朝安手中的小刀,毫不留情地扎进去两分,“还想让我说得再具体一点?”

    靳长丰吓得立刻把手机掏了出来,“都,都在里面了。”

    “删。”

    靳长丰哆哆嗦嗦地删掉。

    “还有。”

    “没,没了,真的没有了!”

    “做过吗?”靳朝安第一次想杀一个人,就是当他念出这三个字的时候。

    可惜,靳长丰否定得太快。

    靳舒宁十一岁的时候,就被靳长丰的大手探进了裙底,在她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给她破了处。

    那天,那个小女孩整整哭了一整夜。

    往后的五年,就像噩梦一样,靳长丰每一次来靳家,都会在没人的地方,对她进行一番洗脑和猥亵。

    “二叔最疼你了,宁宁。”

    “宁宁也会疼二叔的,对不对?”

    每一次结束,他都会强迫她摆出几个羞耻的姿势,拍下照片来给她看。

    “宁宁不会乱说的,不然二叔不能保证这些照片会不会出现在宁宁同学们手中。”

    靳舒宁泪流满面地保证,“我……我不会乱说的……”

    “乖。”

    而此刻,靳长丰却极力否认他曾做过的那些禽兽事。

    “没有,二叔真的没有……”

    “有没有都不重要。”靳朝安握紧刀子,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你欺负我姐,杀了我爸,你今天必须得死。”

    “二叔没有欺负你姐,你爸……你爸也不是我杀的!”

    “是么。”

    “是是……你爸是你妈害死的……啊!”

    刀尖刺破皮肤,血肉外涌,靳朝安朝他大吼——“你胡说!!”

    “我没胡说,是你妈……就是你妈害死的。”

    靳长丰看他激动,趁热打铁,“因为你爸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他从来不爱你妈,所以你妈恨他,恨毒了他!”

    “哦不不……”靳长丰见他握着刀子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就要握不住了,他不敢贸然去抢,只继续用语言继续刺激他,“她不是你亲妈,你……你没有妈……你就是个野种……”

    “你胡说!胡说!!”靳朝安把小刀对着他脸,外面炮竹声声,掩盖了卫生间里的嘶吼,“我不是野种,她是我妈,是我妈!”

    “我没有胡说,你自己想想,如果你不是野种,为什么老太太会不喜欢你,家里这么多孩子,老太太哪个都喜欢,哪个都疼爱,为什么独独只待你冷眼……因为你亲妈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老太太嫌你脏,不肯认你……”

    “不,我不是……”

    可是他要怎么相信?

    他的后背,从小就像筛子一样,布满密密麻麻的针眼,那些都是老太太厌恶他的证据啊!

    他以为是自己调皮,所以奶奶才不喜欢他,他尝试过变乖、变听话,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他学着不再说话,不再出现在奶奶面前,他以为这样,奶奶就不再讨厌他,就不会用针头偷偷地扎他,可是后来他发现,原来弟弟也调皮,原来弟弟也吵闹,可是弟弟就会被奶奶抱在怀里,温柔地哄,吃奶奶亲手做的蛋糕。

    而他,无论怎么努力,也还是会被奶奶丢进地下室。

    靳长清去世的那一年,万清也刚刚上市,老爷子整日整夜住在公司,曹熹媛大病一场,在医院躺了整三个月,这三个月,靳朝安被老太太关在地下ᴶˢᴳᴮᴮ室里,只给水喝,不给饭吃,有时候隔三天才会派人送来一盒嗖掉的剩饭,像狗一样养着。

    有一次,他发了高烧,就快撑不住了,是靳舒宁在奶奶面前拼了命地磕头,磕得脑门都流了血,老太太心疼孙女,才允许医生过去给他看病。

    只可惜耽误了太久,小孩的免疫力又低,肺部已经造成了严重感染,烧退了以后也留下了干咳的后遗症。

    从那以后,靳朝安的性格就开始变了,变得有些阴暗寡言,不愿再和任何人接触,他少有的几次笑脸,也都是给他大姐的。

    靳朝安无声笑笑,“我不信。”

    因为他还记得,那年曹熹媛出院后,见到骨瘦如柴和不停咳嗽的他,脸上露出的是怎样的吃惊和疼惜;

    他还记得,他妈妈是怎样在厨房里,为他煲营养汤补身体的……

    她从未像奶奶一样,打过他、骂过他,如果他是野种,如果她不是他亲妈,她怎么可能会这么对待自己!

    “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靳朝安红了眼,“如果我发现你骗我,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他跑下楼时,所有人都已经回房休息了。

    只有曹熹媛还在厨房里煮饺子。

    这一夜是除夕,家里给佣人们也都放了假。

    靳朝安来到她背后,轻轻喊了声妈妈。

    曹熹媛回过身,身后还弥漫着沸腾的水蒸气,“你怎么下来了?”

    刚刚在饭桌上,他和奶奶吵了一架,她便让他去楼上呆着,他连年夜饭都没有吃。

    “是不是饿了?饺子马上就好,还有三分钟。”

    “妈妈,我……”

    曹熹媛睁大眼,看向他的身后,下一秒,靳长丰高举着花瓶,便朝他的头顶狠狠砸了下去!

    “小兔崽子,敢捅我!!”

    靳朝安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后脑勺的血流了一地。

    曹熹媛吓得捂紧嘴巴,“你疯了!”

    “我没疯,是他疯了!”靳长丰火冒三丈,但这时候,他也有点心虚,他对靳舒宁做的那些事儿,绝对不能让曹熹媛知道,“这小狼崽子知道他爸是咱俩害死的,要找我寻仇!”

    “什么?!”

    靳长清还没死的时候,曹熹媛便跟靳长丰厮混在了一起,万盛改名万清,准备上市后,他们两个就开始谋划着怎么把他害死,把万清弄到手。

    靳长丰紧紧捂着脖子,他发狠道,“这小狼崽子绝对不能留,趁着这个机会,给他活埋得了!”

    “到时就说是他和奶奶吵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曹熹媛犹豫了,靳长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个野种舍不得?”

    “我不是舍不得……可,可他到底是个孩子……”

    “孩子又如何?!这小狼崽子总有长大的一天!何况他现在什么都知道!留着就是颗大雷!”

    靳长丰想到刚刚在厕所里,靳朝安想要杀他的那个眼神,他便浑身一凛,不行,他今天说什么都得弄死他!

    曹熹媛也怕事情败露,慌慌张张之下,只好麻木地答应。

    她赶紧收拾好厨房地板上的血迹,趁着夜深无人,拖着靳朝安的身子往后院儿走。

    靳长丰在前面给她把风。

    拖到客厅的时候,靳舒宁正好从楼上下来,她看到眼前这一幕,吓得叫出了声,靳长丰跑过去捂住她的嘴,捆住她挣扎的四肢。

    昏迷中的靳朝安,听到了靳舒宁的尖叫声,是她的声音唤醒了他,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对着曹熹媛的目光。

    “妈妈……”

    曹熹媛捂住他的嘴。

    靳朝安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

    他开始挣扎。

    曹熹媛的力气渐渐松懈,她看着他涕泪横流的小脸,虽然她一直很恨他,但好歹也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啊……

    靳长丰在楼梯处朝她低吼,“你在想什么?还不快掐死他!一会儿人都下来了!”

    曹熹媛听了他的话,一边流着泪,手上的力气紧了几分。

    “对不起孩子,你不要怪我,真的不要怪我……”

    靳朝安眨了眨眼,泪珠断了线似地往下掉,他的四肢艰难地划动着,“妈妈……”

    曹熹媛狠心闭上眼,她双手掐着他的脖子,咬了咬牙,用力向下一按。

    “不,我不是你妈……”

    话音落下的瞬间,靳朝安的身体也停止了挣扎。

    靳舒宁看到他一动不动,当即晕了过去。

    靳长丰把她塞到阁楼后,又蹑手蹑脚地跑下了楼。

    可他刚一下来,就傻了眼。

    客厅里,只有曹熹媛一个人瘫坐在那里。

    靳长丰怒气冲冲地来到后院儿,后院儿的土地也平平整整,没有一点动过的痕迹。

    “人呢?!”

    曹熹媛慌慌地说,“我我不知道,我以为他没气了,我就去外面找袋子……”

    可是等她一回来,人就不见了。

    “坏了!”靳长丰看到了敞开的窗户,“一定是让那小狼崽子跑了!”

    其实当天靳朝安并没有跑远。

    他就躲在窗户下面的草丛里,冻了一夜。

    他知道靳长丰一定会派人到附近搜索他,所以他是等到转天人都回来了以后,才偷偷逃走的。

    他是在大年初一的那一天,离开的靳家。

    但因为他的脑袋流了太多血,外面又天寒地冻,他只穿了一件单衣,所以并没有支撑多久,他就倒在了路边枯草横生的雪地里。

    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救了他,并带他离开了北城。

    ……

    “当年你走了以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到处找你,可却怎么都找不到你……二叔怕我说出去,继续用照片的事情威胁我,我不敢反抗,也不敢告诉妈妈,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说她是一时糊涂,才想要掐死你……我除了相信,还能怎么办?”

    靳舒宁擦掉眼泪,“后来我想到了自杀,只可惜,我没死成,自杀那天,碰巧被二哥救了,他怕我再次寻死,把我带回了他家。”

    “其实二哥是个好人,他并不知道他父亲对我做的那些事,他以为我自杀,是因为找不到你,那天他一直在开导我,也答应我,一定会帮我找到你。这些年来,我对他好,只是想报答他当年对我的那份救命之恩,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二哥,我可能早就死了。”

    也就是那一天,在二哥家,她见到了一个神秘男人。

    就在靳长丰的书房里。

    她第一次见到靳长丰对一个男人如此恭敬,便是那一刻,她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为了自保,也是为了摆脱靳长丰长期对她的控制,在那个神秘男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她偷偷爬上了他的车。

    既然命都不想要了,那还有什么是她在乎的?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男人姓康,是港城第一大财阀康氏家族的掌权人。

    别人都尊称他为康先生。

    康家想控制华都的经济,靳长丰就是他在北城一手扶持的傀儡。

    从那一天起,她就发誓,一定要让自己变强大,只有强大了,才能摆脱噩梦的纠缠。

    只有强大了,才能找到她弟弟。

    这些年,她是如何从一个玩物,一点点地爬上位,到了和靳长丰平起平坐的位置,其中的酸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也恨过,她也怨过,不是她不想报仇,不是她想和她最痛恨的人合作,而是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在黑色的泥沼里越走越远,越走越深,事到如今,早已没有可以回头的路了。

    她有了康氏的血脉。

    为了她的孩子,她不得不。

    靳舒宁猛地抓住他的手,“我是有苦衷的,但你一定要相信,不管我有什么苦衷,我都是爱你的,不想让别人伤害到你,也是真的……”

    她甚至想劝他把背后的势力交出来,想他和她一起归顺康家,他根本不是康家的对手,如果康先生对他出手,他一定受不住的。

    她不想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归顺了康家,万清也还能在他手上,他们姐弟俩甚至可以一起把二叔踢出局,做康家的傀儡又怎样?只要他们能平安地在一起……

    “你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你现在还能站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靳朝安之所以回到靳家,除了要报仇以外,最大的一个计划,就是要带靳舒宁离开,带她脱离苦海。

    所以他一直在查她孩子的下落。

    他明知道她做的恶、做的孽,却还在谋划着怎么帮她脱身,他扣着逃跑的两个女孩,就是为了不让她们被警察发现。

    码头那一晚,如果靳舒宁没有接到消息将那些女孩提前转移,他的人其实也做好了抢在警察之前劫走她们的准备。

    ……

    可他也明明警告过她,不要动灿灿。

    他明明说过,他有能力保证灿灿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听他的话!

    靳朝安拂开她的手,他转过身,冷漠地说:“收拾东西,明天彭晋带你走。”

    靳舒宁伏在椅子上,涕泪横流地摇着头ᴶˢᴳᴮᴮ,“走不了,真的走不了……”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走还是不走?”

    靳舒宁还在哭。

    靳朝安回过头,俯身拍了拍她的背,“很好,不走就等着收尸吧。”

    第75章 婚礼篇

    靳朝安走出大门, 靳盛洪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看样子已经等他很久。

    他不想说话,“回去吧爷爷。”

    “能听我说两句么?”

    “不能。”靳朝安和他擦肩而过, 弯腰坐进车里,彭晋准备关车门的时候,他伸手挡了下, 看向靳盛洪, “有些事不是您能管的, 与其浪费时间, 不如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是您临终前该交代的,听说您最近身子一直不好,从明天开始, 我会让齐优过来给您看病,直到看好为止,关门。”

    车子开出不远, 靳朝安便叫了停。

    他叫彭晋下去, 给他买烟。

    这一晚,他一个人坐在车里,从天黑到天亮。

    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到最后, 整个人颓废地仰着头, 不停地咳, 肺都要咳出来似的,彭晋大着胆子把烟从他手中夺走。

    靳朝安哑着嗓子,说给我。

    “别抽了三哥, 求您了。”

    “求我?”靳朝安扯扯嘴角, 他歪过头去, 眼神恍恍惚惚地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六点钟,医院打来电话。

    庄灿醒了。

    彭晋像抓住救命稻草,回头告诉三哥,“庄灿小姐醒了!”

    靳朝安一夜未睡,眼底布满触目惊心的血丝。

    他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彭晋看三哥闭上了眼,他试探性地,又说了一句,“三哥,庄灿小姐……”

    “我听到了。”

    彭晋顿了顿,“那,去医院吗?”

    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去吧。”

    彭晋比较心急,他车开得很快,靳朝安一直歪着头,看着外面。

    清晨的马路,车水马龙,街道两旁的商铺陆续拉起了卷帘门,喧嚣声带来了城市的活力。

    “停。”靳朝安开口。

    彭晋闻言把车停在路边。

    正好停在一家花店门口,

    靳朝安推门下车,走进这家花店。

    十分钟后,他捧着一束玫瑰返回车前,让彭晋把后备箱打开。

    他低头扫了眼身上的衣服,便叫彭晋给延悦打电话,回去把礼服拿来。

    到了医院,靳朝安并没有先去看庄灿。

    他先是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好好地洗了个澡。

    吹头发的时候,延悦提着三哥的新郎礼服跑了进来。

    因为太急,整个人还呼哧带喘的。

    靳朝安放下吹风机,走过去,接过礼服,回到房间一一换好。

    领结也打好。

    他拿出怀中的钻戒看了看,这戒指,从婚礼当天,便始终都没离开过他胸口。

    这一颗,才是他亲自设计,亲手打磨的钻石。

    他站在穿衣镜前,又觉得自己不太好看,便叫延悦进来,帮他把头发打理好,打理得帅气一点。

    延悦想哭,但还是帮三哥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跑去找值班医生借了摩丝。

    其实三哥好看,哪里都好看,就是脸色不好看。

    那样的苍白和疲惫,倒像是美剧里的吸血鬼王子。

    收拾好后,靳朝安把戒指放进口袋,捧起那一大束玫瑰,走向了庄灿的病房。

    ……

    庄灿其实已经醒了很久了。

    但她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身子,只能勉强抬抬胳膊,歪歪脑袋,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医生护士们来了两次,大概讲了讲她目前身体的情况,叫她不要担心,他们会全力医治好她,别的也没多说。

    庄灿眨了下眼睛,表示明白。

    她说不出话,但能感觉到针线细微拉扯着她舌头的痛。

    还有各种插管带给身体的不适。

    她曾以为她活不了的。

    医生走后,她就把头扭向了窗外。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大片大片的照射进来,头顶的氧气管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儿。

    这一刻,她才算是真正从死亡的恐惧中解脱出来,感受到了活着的自己。

    她不敢再闭上眼睛,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又回到了那具棺材里,回到了噩梦里的油锅中。

    她只得望着远处的天,远处的云,直到眼眶湿润,泪水不知不觉浸湿了眼角。

    房门拧开的时候,她依然没有回过头。

    靳朝安走进来,看到庄灿躺在雪白的床上,微微侧着脑袋,整张脸沐浴在阳光下。

    她在发呆,没有意识到,身边何时多了个人。

    回过神来的时候,靳朝安已经在她面前慢慢蹲下,单膝点地。

    他把手中的玫瑰放在她的床头,伸手拨下一半花瓣,放在她鼻尖。

    “好闻么?”

    庄灿一眨眼,圆润的泪珠就从她的眼角滑进了脖子。

    他抽出纸巾帮她擦干眼睛,擦到嘴角的时候,她轻轻嗅了嗅鼻子,不是玫瑰花香的味道,而是香水味,他好像喷了香水。

    他把整只手递了过去,“好闻么?”

    刚刚擦干的眼睛又湿了,庄灿泪汪汪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她也说不出话。

    刚刚进来的时候,医生告诉他,庄灿的器官功能已经基本恢复,但是嗓子却暂时说不了话。

    她舌头咬伤,严重断裂,缝合了整整28针。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咬舌。

    警察来过两趟,他们告诉了他一个理由,但他似乎并不相信。

    他细细摸着她的小脸,想象她在最后关头咬舌自尽的狠劲儿,又气,心又痛。

    庄灿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艰难抓住他的手,摊开他手心,在里面轻轻划了一个叉。

    代表不对。

    「你想的不对。」

    她没有想自杀。

    他们肯定以为是沈煜想要侵犯她,她为了保全清白而选择咬舌自尽。

    她才没有。

    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是想活啊,想拼了命地活下去,所以才会咬舌,让神经在剧痛的刺激下解除药物的麻痹,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她从没有想过死,一秒都没有过。

    她看到他身上的漂亮礼服,帅气的发型,继续在他摊开的手掌,画了一个笑脸。

    表示她喜欢。

    靳朝安很浅地笑了下,他从怀里掏出戒指,单膝跪她床边,很耐心地问她,“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庄灿鼻子一酸,握着他的大手,握了好一会儿,才在他的手掌上认认真真地画了一个对勾。

    表示她愿意。

    靳朝安攥住她的小手,拉到唇边,深深吻了上去。

    五根手指,吻了个遍。

    最后,在他停顿最久的无名指上,将钻戒为她戴好。

    他支起身子,挪到她脸前,一手捧着她的脸,“乖,叫声老公。”

    庄灿害羞地红了脸,他知道她说不出话,所以是在故意调戏她。

    之后他亲她的眉毛,亲她的眼睛,亲她的鼻梁。

    最后和她亲嘴。

    延良延悦挤在门口,透过门缝偷偷地往里看。

    靳朝安握着她的手,懒洋洋地贴在自己脸上,他侧着身子,静静地望着她。

    “我准备买根绳子,把你拴在我身上,以后我去哪儿,你去哪儿,我们永远不分开,这样好不好?”

    庄灿努了努嘴,掰开他的手掌,在他手心里用力画了个叉。

    可以感受到她是很不情愿了。

    “为什么不好?”

    庄灿又在那个叉上点了两下,点得他手疼。

    “新婚之夜”,靳朝安让医生把他的病床挪到了楼上,和庄灿合成一个病房。

    延悦大张旗鼓地弄来了一堆有的没有,把病房好好打扮了一番。

    庄灿看着延悦,像只兴奋的小兔子,一会儿在床头贴了个喜字,一会儿又在他俩的枕头下面洒了把大枣。

    她一直握着靳朝安的手。

    看延悦还在忙个不停,她在他的手心惊悚地画了一个问号。

    「她疯了?」

    靳朝安竟然没有阻止,并且还让延悦在他们两个的枕头下多洒一把花生。

    庄灿心想,完了完了,他也疯了!

    这一夜,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在各自的病床上睡去。

    中间隔着一条小小的过道,只够摆上一台心电监护器的距离。

    所以他们紧紧牵着的手也始终没有分开。

    临睡前,他们还都侧着脑袋,互相凝望着彼此。

    靳朝安说睡吧,老婆。

    庄灿挠了挠他的手心。

    “等你好了,带你回沈家看戏。”

    他说完,就先闭上了眼。

    庄灿出院的那天,封诚正式被警方逮捕。

    孙幼蓉半夜偷偷收拾好行李,要带沈菁菁逃。

    沈菁菁连拖带拽,死活不肯松手,她大声号啕,怎么都不能理解,“妈,封叔被抓和咱俩有什么关系?咱们……咱们为什么要逃!”

    孙幼蓉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回房间,事到如今,只能告诉她真相。

    沈菁菁听后傻了眼,怎么都无法相信,她年纪小,到底也没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人生的变故,除了哭,也只会哭。

    夜深人静,孙幼蓉拽着沈菁菁,拖着行李箱,在司机的掩护下,偷偷地爬上了车。

    那司机早就成了她的人,平时和封诚私下约会,也是这司机给她打掩护。

    开到后门,大门刚一打开,车子还没始出来,迎面一排车灯便齐刷刷地亮了ᴶˢᴳᴮᴮ起来,直接将天照成了白昼。

    所有的光都照射在孙幼蓉身上,她拼命捂着脑袋,沈菁菁吓得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对面车子已将大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在最中间的那辆宾利车里,庄灿被靳朝安抱在怀中,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透过前排的防风玻璃,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多更点,明天是第二卷 的大结局。

    第76章 婚礼篇

    靳朝安的眼神很冷漠, 甚至有些无动于衷。

    他拾起落在腿边的风衣,给庄灿围好,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 用手捂住她露在外面的那只耳朵。

    随后抬起另一只手,按响了喇叭。

    像是一声号角,紧接着, 其他的车子也同时按响了喇叭, 汽笛声响彻夜空。

    别墅里顿时亮起了灯。

    孙幼蓉疯了似的冲下了车, 连沈菁菁也不顾了, 拼了命地往外冲,可却被靳朝安的保镖硬生生地拦在了门口。

    庄灿看着她发疯的样子,只觉得很可悲。

    “妈!你要干什么?!”沈君柏冲了过来,他被汽笛声吵醒, 一出来就被眼前的场景吓懵了,他看向四周的车,“这……这是什么意思?”

    沈兴德这时也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他紧抿着唇, 每走一步, 拐杖就狠狠地在地上捅一下,心里的猜测便落实一分,他苍老锐利的眸光, 像钝了的刀子似的割在孙幼蓉的背上。

    即使她没有回头, 也能感受到背后火辣辣的怒火。

    沈菁菁还在车里发抖, 她根本不敢下车,只能哭着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沈兴德冷冷扫了眼门外的车子,靳朝安给了个指示, 那些车灯便齐齐熄灭。

    最后, 只留了靳朝安和庄灿坐着的那辆车, 用来照亮。

    “幼蓉,你这是要去哪里?”沈兴德笑着问她。

    孙幼蓉打了个哆嗦,她咬了咬牙,猛地转身,扑到沈兴德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嚎啕大哭,“老爷你要救我啊!是庄灿!是庄灿!我就说她是来报复咱们家的,你偏不信!是她,是她故意勾引阿煜,故意败坏沈家的名声!是她害死了阿煜……先是夏夏,然后是阿煜,下一个,下一个就要轮到我和菁菁……”

    “我怕啊,真的怕,所以我才想带菁菁躲起来……老爷!老爷!您看,不然他们为什么把车堵在咱们家门口?他们就是想软禁咱们家,他们想就要报复咱们家!”

    庄灿听了孙幼蓉的话,身体有些轻微发抖,靳朝安抱紧了她,摸了摸她的头,又轻拍她的背,很温柔地安抚她。

    但他动作越温柔,眼神就越是冰冷,透着一股势不可当的杀气。

    随后他按下一侧的按钮,车窗缓缓落下。

    沈兴德已经走到车前,他看了一眼庄灿,庄灿此刻像个宝宝一样被靳朝安抱在怀中,他们这样肆无忌惮的亲昵,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朝安,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指的,当然是孙幼蓉口中的那些。

    靳朝安还在轻轻拍着庄灿的背,并没给沈兴德眼神,他悠闲地看了眼腕表。

    这时,庄灿似乎听到山下传来警笛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庄灿看了靳朝安一眼。

    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沈兴德也听到了警笛声,他沉默着把目光转向孙幼蓉。

    孙幼蓉当即吓得双腿打战,她直往后爬,被沈君柏双手拦住,他急道:“妈!你到底怎么了?你跑什么?你说啊!”

    靳朝安这才敲了两下车门,“警察会跟您解释的,伯父。”

    刚说完,警车就开了进来,随即下来两名警察,走到沈兴德面前,出示了一下警官证。

    “哪位是孙幼蓉?”

    孙幼蓉吓得一头扎进了沈君柏怀里,呜呜地尖叫。

    两位警察互相对视一眼,走到她面前。

    “你好,我是北城市公安局经侦队的队长陈栋。”“副队张毅。”

    “你涉嫌一起特大经济犯罪,有人指认你为共犯,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说着就把手铐从身后掏了出来。

    沈君柏:“什么?”

    封诚被抓后,他才知道,他最崇拜最信任的叔叔,不仅违法犯罪,这些年还一直在背后偷偷地转移沈氏的财产,几乎快把沈氏掏空了……到现在他都没有缓过来,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现在竟然告诉他这一切还有他妈的参与?这怎么可能?不,绝不可能,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孙幼蓉听到手铐的声音,疯了一样扑到沈兴德面前,她大喊大叫,涕泪横流,“老爷救救我!救救我!我……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做过,真的没有做过!”

    “是庄灿!是她!她有靳朝安给她撑腰,他们有权有势,肯定是他们,和警察勾结,逼着封诚诬陷我,要拖我下水!老爷……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沈兴德怒不可遏,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骗我!”这一刻,沈兴德彻底爆发,其实前两天警察找他谈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只是警察交代他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所以这些天他才一直忍着没说。

    他倒要看看,这个贱女人还能恬不知耻地说出什么话来!

    “我是昏了头,但是我还不至于瞎了眼!灿灿对我如何,对沈家如何,我全都看在眼里!反而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妇!死到临头,还要冤枉灿灿,这世上,没有比你更恶毒的女人!”

    庄灿没想到沈兴德会说出这番话,她扶着靳朝安的胳膊,在他怀中慢慢直起了身子。

    “妈……妈……”沈君柏也爬了过来,他也满脸的泪,“你好糊涂啊妈,你怎么能和封叔做出这种事?难道爸爸对你不好吗……”

    孙幼蓉瘫坐在地上,捂着肿胀的脸颊——嘴角都被沈兴德打出了血,她先是无声大笑,紧接着恨意上涌,“没错!是我,是我干的!”

    她哈哈地笑,“我不仅和封诚掏空了你的老窝,我还给你戴了顶绿帽子呢,哈哈哈哈,想不到吧,你以为封诚为什么对菁菁那么好?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你的种,不仅菁菁,连阿煜都不是,怎样,当便宜爸爸的感觉开心么?”

    “妈……你在说什么胡话……别说了,你别再说了……”沈君柏哭着去堵孙幼蓉的嘴巴,被她一把挥开!

    “我就说!我就要说!我忍了这么多年,今年终于能说了,我为什么不说?”

    孙幼蓉鲜红的指甲划过眼角,她擦去泪水,忽而笑得更加放肆,这一次,她把目光狠狠瞪向沈兴德,“你从来就没爱过我!你心里只有庄如兰那个贱人!当初要不是我设计把她赶出沈家,你会主动娶我吗!你不会!你只把我当成你的玩物,我十八岁就为你生了君柏……而你呢?圈养了我那么多年,从来,从来没有说过要给我一个名分……”

    “你叫我怎么甘心?叫我怎么甘心?哈哈哈哈,不过你也好不到哪去,亲手赶走了自己的发妻和骨肉,这滋味其实并不好受吧?事到如今了,我也不妨告诉你,那个贱人和司机从没有过什么,一切都是我陷害的,我就是要把她赶走,呵,我不赶走她,怎么可能上位?话又说回来,你若早肯给我个名分,哪怕是个小妾也好,我何至于要拼死拼活地和她抢位置!”

    说到底,还是沈兴德自私,为了所谓的面子,不肯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有二房。

    听了孙幼蓉的话,沈兴德双目通红,胸腔剧烈地起伏,差点就要站不住,管家忙把救心丸塞进他嘴里。

    他吃了药,剧烈咳了一阵,突然丢掉手里的拐杖,往前一扑,直接扑在孙幼蓉身上,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用尽胸腔所有力气在怒吼,“是你!是你害得我妻离子散!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这个恶毒的坏女人!我要掐死你!掐死你!”

    沈君柏已经傻了,他一动不动地摊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爸妈在地上扭打作一团,最后,在警察阻止下才把俩人分开,沈兴德被管家扶起,而孙幼蓉直接被戴上了手铐。

    车子里的沈菁菁紧紧捂着嘴巴,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好怕,好怕她爸爸也把她这个“野种”一起掐死。

    孙幼蓉被警察押去警车,她像疯了似的一直在大笑。

    “等一下。”靳朝安的声音传来,彭晋立刻过去给三哥打开车门。

    靳朝安为庄灿裹好风衣,随后搂着她从车上下来。

    陈栋点了下头,“靳总。”

    靳朝安松开庄灿,庄灿缩了缩身子,夜里确实很冷,她的目光追随着靳朝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靳朝安走到警察面前,轻微咳了两声,彭晋立刻把大衣披在三哥身后,他一句话没说,两个警察便心照不宣地松开了孙幼蓉的胳膊。

    反正她现在戴着手铐,也逃不了。

    孙幼蓉被吓到,一ᴶˢᴳᴮᴮ个劲地往后退。

    其实不止是她,庄灿看着他现在这幅模样,也有点被吓到,靳朝安披着大衣,又接过彭晋递过来的皮手套,慢慢戴好……他这个样子,真的很吓人,连两个警察都忍不住变了脸色,要知道,他还在“保外就医”阶段,虽然刑期很短,只有几个月,但若是犯了事儿,可就再也没有“保外就医”的机会了。

    “咳咳,靳总……”适当提醒。

    “我明白。”

    正当庄灿疑惑靳朝安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忽然上前一步,猛地揪住孙幼蓉的头发,将她狠狠拖到庄灿面前,用力掼在地上,她不跪,他就从她后膝处狠狠踩下去,踩得骨头都发出了咯吱的声响,孙幼蓉撕心裂肺地尖叫着,扑通一声,对着庄灿跪了下去。

    他扯着她的头发,头皮都要给她揪掉一样,被迫让她仰着头,他看着庄灿,“打。”

    庄灿扬起手来,这一刻,所有的怒火、怨恨,都化作了高高落下的这一掌。

    啪!

    一个鲜红的指印落在了孙幼蓉的脸颊。

    加上沈兴德刚刚打的那一巴掌,她现在的脸,肿得就像是一个猪头。

    沈君柏被彭晋按着,而沈兴德则默默看着,无动于衷。

    孙幼蓉被打得满嘴血腥味,她吐了口唾沫,还在笑。

    靳朝安:“再打。”

    庄灿再次抬起胳膊,可这一次,却久久没有落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刚刚有一瞬间,脑海里好像闪过了妈妈的声音。

    她说灿灿呀,不要再打了。

    妈妈不需要你替我出气的,你要记住,人做错了事,会有法律来审判,一味地发泄私愤,只会让自己变成更暴躁的人,妈妈希望灿灿变得越来越好,放下心中的仇恨吧,做一个快乐的孩子。

    而且你打她,你的手掌不疼呀?妈妈也会心疼灿灿的。

    庄灿无声地垂下手,她闭眼将泪水擦去,然后指了下警察。

    意思是「交给警察吧。」

    靳朝安随后按着孙幼蓉的脖子,在庄灿身边的空地上,磕了四个响头。

    四个,是给死人磕的。

    警察装作没有看见,磕完才将孙幼蓉带上了警车。

    靳朝安摘掉手套,将庄灿抱进怀里,摸着她的后脑勺,轻声哄她,“老婆不哭。”

    沈兴德来到他们面前,眼含热泪,对庄灿说,“灿灿……是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爸爸已经得到了报应,家散了,沈氏也完了,爸爸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望你能偶尔回来……看我这个糟老头一眼,或许不需要太久,哪天我也就去找你妈赎罪了……”

    “我太太并不需要对不起。”靳朝安把庄灿护在怀里,他看向沈兴德,“您也不必担心,沈氏的烂账我会善后,但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把你和沈君柏手里的股份各转百分之15到灿灿名下。”有了百分之三十,庄灿就会成为沈氏的第一大股东了。

    庄灿吃惊地看他一眼。

    靳朝安摸了摸她的头,依然从容淡定地继续,“有问题吗,伯父?”

    沈兴德:“没有,没有问题,就算让我把全部股份转给灿灿,我也是愿意的……那第二个条件?”

    靳朝安不屑地看了眼一旁的沈君柏,就像是在看个不中用的废物,“沈氏整改重组后,需要召开股东大会,重选董事长。”

    “这是自然的……”沈兴德也看了眼沈君柏,他本是他内定好的接班人,可现在似乎也完全胜任不了这个职位,他想了想,“难道你想让灿灿来当这个董事长?”

    “不。”靳朝安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后,又把手机重新塞回风衣口袋,他缕了缕庄灿的额发,“我要沈夏当。”

    “什、什么?!”沈兴德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他话音刚落,沈夏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爸爸!!”

    沈君柏听到沈夏的声音,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连沈菁菁都从车里冲了出来,捂住嘴巴瞪圆了眼。

    没错,是二姐,是二姐!

    “夏夏……”沈兴德颤抖的手,伸向前去,和迎面飞跑过来的沈夏,紧紧拥抱在一起。

    “真的是夏夏,你没死,你没……”沈兴德老泪横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二姐!!”

    “夏夏!”

    沈菁菁冲了过去,沈君柏也走了过去,他们全都扑在沈夏身上,这一刻,他们一家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

    其实昨天沈夏就回来了。

    是靳朝安派陶潜去把她接回来的,刚刚在车里,她眼睁睁地看着孙幼蓉被警察逮捕,忍着眼泪,几次想冲下去,都被陶潜拦住了。

    庄灿说不出话,用两根手指在靳朝安眼皮底下比画了一个小人走路的动作,表示她想走。

    靳朝安在她嘴上亲了一口。

    这几天,他们一直以这种方式交流。

    她懒,觉得在手心写字好麻烦,就发明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动作,靳朝安明白的话,就会在她嘴上亲一口,不明白的话,就会在她嘴上咬一口。

    明明点头和摇头更省事的……

    这个小人走路比较简单,靳朝安一眼就懂,他示意彭晋去开车。

    可庄灿却拉住她的胳膊,她指了指车子,又指了指他,做了一个转方向盘的动作。

    “想让我亲自开车?”

    庄灿笑了,点了点头。

    “想只和我两个人,夫妻二人世界?”

    庄灿打了他胳膊一下,皱了皱眉,握起拳头在空气中捶了两下,表示快去。

    靳朝安拉过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一口。

    两个人上了车,靳朝安给她系好安全袋。

    车子开出去的时候,她听到后面有声音在喊她。

    她摇下车窗,回头朝他们摆了摆手。

    又很快摇上,夜里的风有点冷。

    靳朝安把暖风打开。

    他一只手打方向盘,另一只去牵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握。

    “想回哪儿?”

    庄灿眼睛注视着前方,她慢慢地,慢慢地摊开他的大手,在掌心里,一笔一画地写下一个字。

    「妈」

    他只凭感受就已经明白,于是立刻捉住她的小手,到嘴边亲了两口。

    这次是两口,表示他很明白。

    他开车带她去了海边。

    庄灿知道,所有河流最终都会汇入大海,而所有的大海最终都会相连。

    凌晨三点,月光洒在海滩上。

    这是一家私人海域,靳朝安提前打了招呼,负责人连夜赶来给他们两个送了张毯子。

    庄灿默默站在海边,赤脚淌在冰凉的海水里,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海风,深深望着混沌的海平线。

    靳朝安走到她身后,把毯子裹在她身上。

    他从身后环住她的肩膀,下巴抵在肩窝上。

    他轻轻摇着她,“不要不开心。”

    庄灿从他怀里钻出来,后退几步,捡起一只贝壳,在沙滩上写下了四个大字。

    「我很开心」

    又写了三个。

    「谢谢你」

    靳朝安在这三个字后面,加了一个逗号。

    然后抓着她的手腕,用同一只贝壳,在这个逗号的后面,一笔一画地加上了两个字。

    「老公。」

    完整的句子便成为了——「谢谢你,老公。」

    庄灿把贝壳丢到他身上。

    她笑着跑起来,靳朝安在后面追她。

    最后,他们逗累了,一起倒在沙滩上。

    靳朝安翻身压在她身上,因为顾及她舌头上的伤,便没有太放肆,只轻轻地厮摩着她的唇瓣。

    衣服脱光后,实在太冷,靳朝安赤着脚抱着她进了车里。

    把毯子裹在她身上,打开了暖风。

    她还是有些发抖,最后靳朝安脱掉自己的衬衫,一丝'不挂地和她裹进一张毯子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

    他从后面抱着她,什么也没做,两个人头抵着头,静静望着远处海平面的方向,在等着初升的朝阳。

    五点钟,海的尽头缓缓升起一轮红日,光艳夺目。

    东方的天际渐渐染成一片金黄,海水逐渐泛白。

    庄灿等来了日出,摇醒了身后的靳朝安。

    他亲吻着她的脖子,而她正微笑着看着太阳。

    这一刻,世间万物,花花草草,全都暖化在了晨曦的怀抱里。

    而她暖化在他怀中。

    就在前一个小时,靳朝安抱着她睡着了的时候,庄灿收到了青年发来的信息。

    “她要杀你灭口,万事小心。”

    婚礼当天,靳家派来的车子,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她便知道事情绝对不止那么简单。

    她记得那个司机的容貌,靠着回忆,画出了他的肖像,传给了万叔。

    知道司机已经被灭口,摸着这条线索,查到了背后真正要杀她的人。

    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模一样。

    所以靳朝安也知道这一切,可他并没有对她透露过一个字。

    他在保护他大姐。

    庄灿删掉短信,并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了?”大概是被海风吹感冒了,靳朝安带了点鼻音。

    也许是起床气。

    “痒。”庄灿扒拉开他的脑袋,又艰难地扯了几个字,“别亲我啦。”

    “就亲。”他掰过她的头,开始亲她的嘴,“一辈子都亲不够。”

    停下,ᴶˢᴳᴮᴮ抬头看她,“能说话了?”

    庄灿动动嘴,“勉强。”

    “叫声老公。”

    “不要。”庄灿偏过头。

    靳朝安又扭过她下巴,“求你。”

    “怎么求?”

    靳朝安想了想,“满足你三个愿望,好不好?”

    “什么愿意都可以?”

    “是。”

    “假如我的愿望不切实际呢?”

    “怎样不切实际。”

    “比如,我要你为我与全世界为敌?”

    靳朝安轻嗤一笑,“这不叫不切实际。”

    他摸着她的眼角,告诉她,“这很合理。”

    庄灿选择了成交。

    她笑着,向他耳边靠了过去——

    “……笨蛋。”

    ……

    晨曦洒在他们身上,被进入的那一刻,庄灿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像重生,也像重新燃起了魂。

    沈家的恩怨结束了。

    看似一切尘埃落定,可她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世界另一端的巨浪已开始翻涌。

    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第二卷 结束了!马上进入第三卷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看,但是我想问问还在坚持追订的宝宝,想听一下你们的意见

    就是说,后面的剧情我要不要砍大纲?我现在犹豫了

    1.不砍,下卷开始框架就会往上提,那就估计还有二十多万字完结,中间会有一部分高虐!但是整个故事会更有血有肉,也更丰满。2砍,我会尽量十万字内收尾,但我觉得可能会有点落入俗套,可能你们也想快点完结不要太复杂只想甜甜的?总之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第77章 婚后篇

    靳朝安打算在福西路置办一套新宅子。

    地皮早些年就买好了, 图纸也已经设计了三分之一,就是后来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放在一边搁置了。

    庄灿坐在他大腿上, 往上推了推他眼镜,顺手将写字台上的灯光调亮了一点,靳朝安正埋头修改图纸, 庄灿腻过来以后, 便空出一只手来, 搂住了她的腰。

    图纸几乎铺满了整张桌子。

    庄灿看不懂三维, 只能勉强看明白平面,她软绵绵地贴在靳朝安怀里,把他的眼镜摘下来顶在自己鼻梁上,笑着问他, “你怎么什么都会?”

    “你知道没念过大学的唯一一点好处是什么吗?”

    庄灿想了自己,她也没念过大学,但一直都很羡慕大学生, 所以想不出什么好处, “不用早起。”

    “可以去每个你感兴趣的学校里蹭课。”

    “不会被教授轰出来吗?”

    “像我这样颜值的就不会。”

    庄灿“戚”了一声,好自恋哦。

    她低头看图纸,在一个小屋子旁, 看到一根小骨头的标志。

    特别可爱的小骨头。

    联想到这根小骨头竟然是身后这样的男人画出来的, 就觉得违和得不行。

    “笑什么?”

    “笑你厉害。”

    “哪儿厉害。”

    “能文能武。”庄灿腻在他怀里, “你都没有告诉过我,你小时候离开北城以后,去了哪里?”

    “Y国。”

    “你出国了?”

    “嗯。”

    “怪不得, 大姐怎么都找不到你。”她拨动着他的耳垂, “那你在国外, 都做些什么?”

    庄灿立刻把指尖点在他唇心,“我要听正经的。”

    靳朝安正经地说:“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然后强大自己。”

    说完拿下她手,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这一刻,竟然觉得这双眼睛莫名有些熟悉。

    庄灿眼神躲了躲,似乎怕他想起什么,她从他身上跳下,看了眼表。

    她打了个呵欠,“去睡觉啦。”

    “没有其它想问的了?”靳朝安松了身子,倚在后面,一手搭在写字台上,轻轻点着桌面。

    他觑眼看着她,眼神好像在说,机会仅此一次,过期不候。

    “没啦。”庄灿勾勾手指,“一起洗澡吗?”

    靳朝安朝她扬了下笔。

    “哼,夫妻生活平淡如水。”

    庄灿撅着小嘴,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结果,澡泡了一半,就被破门而入的流氓拦腰抱起,放在了洗手池上。

    “你你你。”她扑棱着小腿,一脸红晕,“你干什么。”

    靳朝安双手攥住她湿淋淋的脚腕,埋头舔她锁骨上挂着的水珠,“听老婆的话,给夫妻生活添点情趣。”

    恶趣味地玩了她好一会儿,才给她擦干净身子,将她抱回了床。

    庄灿想好了,明早醒来第一件事,一定要做一张“夫妻同房时间表”。

    她要自己睡!自己睡!

    庄灿睡着以后,靳朝安又抱了她好一会儿。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后,庄灿的入睡就变得非常困难。

    有时候,看似睡着了,但只要外界有轻微一点响动,她就会浑身一抽,突然惊醒,所以,靳朝安总会比她晚睡一个小时,把她抱在怀里,像婴儿一样哄着,直到她完全进入深睡眠。

    为此,还把可乐送去了延良和彭晋那里。

    庄灿睡着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靳朝安亲了亲她的嘴,把被子给她盖好。

    然后他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属地未知的未接来电,去了地下的会议室。

    电话接通,屏幕上,很快浮现一张女人的脸。

    他先是喊了声卫姨,随后将手撑在下巴上,“你找我。”

    女人手里夹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动作很优雅,她悠悠吐了一口,声音像被烟熏过的一样,“沈氏的事情,你义父对你的做法很生气。”

    靳朝安不意外,“这事儿我会和他亲自解释,没了沈氏,我还可以给他更好的。”

    另一层意思就是,不要再惦记沈氏。

    他没什么语气,但卫琳琅知道,他做好的决定,就没人可以改变,谁都没有例外。

    “这一次就算了,不能再有下次。”卫琳琅警告他,“还有我要你做的事情……”

    “知道。”

    “时机到了,就不要犹豫,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希望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靳朝安挂了电话,在会议室里独自坐了一会儿。

    他想到十三岁的那年。

    他从靳家逃出来后,晕倒在路边雪地里,是卫琳琅救了他。

    随后将他带到了港城。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在港城的那些日子,他每天经受着非人的训练,直到有天,无法忍受的他从组织里逃了出去。

    但是三天后,又被卫姨带人找到。

    这一次,卫琳琅没有带他再回到原来的地方,而是直接带他飞去了Y国。

    那时他才知道,这个组织的名字叫做三江会。

    三江会的总部在Y国,分支在港城,组织里大部分成员都是华人,但是做的却都是洋人的生意。

    曾经远渡重洋名不转经转的小社团,后来以其大胆狠辣的行事手段而闻名,主要体现在——别人不敢接的单子,它都敢。

    成名后的三江会,成立了一个以其为首的华人互助联盟,给无数在陌生国土踽踽独行的血脉同胞给予了雪中送炭的关怀和帮助,也因此,这个亦正亦邪的组织在华人圈内拥有不可撼动的极高地位。

    会长洪华生,外面人都尊称他一声洪爷。

    卫姨把靳朝安带到了洪爷面前。

    靳朝安还记得,当时的洪爷问了他三个问题。

    他回答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等他回答完最后一个答案时,洪爷一手扶在太师椅上,仰头哈哈大笑。

    从那一天起,洪华生就将他认作了自己的干儿子。

    靳朝安在Y国的那些年,洪华生很少会安排他出任务,很多时候,是真的把他当成儿子来培养,包括专门请老师来教他学习,安排手下手把手指导他熟悉公司业务,教会他如何管理公司。

    甚至扶持他成立自己的宁安科技。

    他十八岁的时候,宁安科技就已经走上了正轨。

    也是在那一年,洪华生“送”他回到了靳家。

    ……

    洪华生第一次见到靳朝安,问他的那三个问题是——

    你有没有仇人?

    有。

    想不想报复?

    想。

    想如何报复?

    都杀死。

    那一刻,洪华生在面前这个小小少年的眼睛里,看到了独狼一般的狠。

    他想到了自己当年被康家人赶出港城的那一天,他的眼神和面前这个少年此刻如出一辙。

    他的本名叫康洪。

    从他被逼出家族、逼离港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毁掉康家的所有。

    既然康家想要万清,那他便要将其夺过来,就算不惜一切代价毁掉它,也绝不能让它落到康家手中。

    三江会成立的最终目标,就是成为康家的死对头,打击康家的一切。

    洪华生等了很久,终于在那一天,等到了一颗得天独厚的棋子。

    是洪爷将那年雪地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一手培养成了如今的靳朝安。

    靳朝安在回到靳家前,便和洪爷做了个约定。

    既是约定,也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帮助洪爷强大三江会,将万清背后的势力集团彻底击碎。」

    靳朝安十八岁回到靳家,二十岁利用宁安科技收购走万清部分股份,直到二十六岁,才彻底将万清捏在手中。

    ……

    靳朝安在转椅上转了个身,他一手撑着头,望着窗外的ᴶˢᴳᴮᴮ月亮。

    这一夜,他就这样在椅子上昏昏地睡了过去。

    ……

    转天一早,靳朝安就贴在庄灿热乎乎的小脸前喊她起床。

    “起床了老婆。”

    他手好凉,还一直往被子里钻,庄灿骂骂咧咧地睁开眼,“不去不去。”

    靳朝安说要把她栓在身上是真的,这些天,竟然连去公司都要带着她。

    她在沈氏上班的时候都没起这么早过!

    “不行,我一个人上班会无聊,会想你,快穿衣服。”靳朝安把她拉起来,一会儿,又让延悦进来帮她穿衣服。

    吃饭的时候,庄灿整个人都是闷闷不乐的。

    靳朝安把粥喂到她嘴边,都不喝,也不搭理他。

    吃了饭,又气呼呼地一头钻进车里。

    靳朝安无奈一笑,钻进后排,把她搂在怀里,又按在腿上。

    “睡吧。”

    “都醒了!”

    “那就醒醒神儿。”

    “哼。”

    靳朝安从前面抽出一本财经杂志,翻了几页,指着其中的一段数据,问她,“会看吗?”

    庄灿在沈氏上班那会儿,是很想努力提高自己来着,但奈何“先天不足”,后天怎么努力也不尽人意,“不会看。”

    “所以要好好陪我一起工作。”

    庄灿眨了眨眼。

    “你这个大股东可不是什么甩手掌柜,沈氏的经营方针,投资计划,包括公司年度财务预决算方案等等,到时候都要你来审议批准,不能什么都不会,知道吗?”

    靳朝安垂眸望着她,有点心痒,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轻轻拨了下她的睫毛。

    庄灿也被他弄得有点痒,她想了想,怪不得和他一起上班的时候,这人总是会丢给她一些财务报表看,原来是想亲自带一带她。

    “我哪有你想的那么笨,再说,沈氏有二姐呢,我只负责数钱就好了。”

    靳朝安握住她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亲,“老婆不笨。”

    ……

    到了万清,庄灿先像往常一样,去茶水间倒咖啡,她不喜欢别人伺候她,和靳朝安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土皇帝可不一样。

    煮咖啡的时候,就觉得今天公司里的气氛很诡异。

    好像大家都很紧张。

    这种氛围,给了她一种很强烈的直觉——万清出了什么大事儿。

    她出来后,发现连平时对她一口一口太太,马屁连连的女同事,都没工夫跑来跟他套近乎了。

    她端着自己的咖啡,还给靳朝安用保温杯灌了瓶热水。

    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前时,苏秘书朝她使了个眼色,庄灿立刻止住了脚步。

    透过敞开的门缝,庄灿很清楚地听到里面传来靳舒宁的声音。

    “二哥一旦进去,万清传媒就彻底完了,对总部也将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你身为万清的董事长,有责任也有义务提前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

    靳朝安:“我当初提醒过他,影视行业如今遍地是雷,他不听劝阻,一意孤行,甚至把几十个亿的投资全部砸向同一个艺人,嗬,别人买鸡蛋还都知道不要全部放在一只篮子里,他如此激进,早该想到有爆雷的一天。”

    “何况他能力没有,废物一个,野心倒不小,一项业务还没玩明白,就到处整些花里胡哨的,他能有今天的结局,我一点也不意外。”

    靳舒宁:“可你就算不考虑公司,也不考虑你自己吗?你身为万清的董事长,名誉也一定会受到波及,你这么做,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我这么做?所以我该怪他,是他连累了总部,同时让我的名誉受到了波及,”靳朝安有点不耐烦,“他自己签的艺人爆雷,又被查出项目违规,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不是你的人举报的?既然你能举报,也一定能有办法摆平。”

    靳舒宁向前走了两步,但又不敢离他太近,“我知道,你是想给我教训,但你可以直接冲我来,又何必非要拿二哥开刀?你明知二哥对我有救命之恩——”

    “够了。”靳朝安不想再听,可偏靳舒宁还要说,“朝安,我也是为你好,这件事,你真的不该这么做!现在股东还不知道,股东若是知道这件事是你在背后操作的,你觉得,你这个位子还能保得住么?”

    “想换董事长?可以啊,股东大会先能开起来再说。”

    靳朝安真的烦,他啪地丢掉手里的钢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姐,我不是针对你,我要针对你,你现在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甚至不可能有自由,懂我意思吗?”

    “你现在应该在家,好好反思我那天跟你说的话,想好了再联系我,而不是一天到晚为了不相干的人,寒你亲弟弟的心。”

    他说完,将眼镜戴上,已经不想再浪费口舌。

    目光送客,望向门口的时候,微微挑了下眉。

    “过来。”

    庄灿来不及闪,只能推门走进去。

    “大姐……”她先走到靳舒宁面前,朝她打了声招呼。

    语气很乖很腼腆。

    靳舒宁背过身擦了擦眼泪,转身朝她笑了一下,“灿灿。”

    两个人的氛围真的就很好,甚至连一点暗潮涌动都察觉不出来。

    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过来。”靳朝安又喊了一声。

    庄灿赶紧走到他面前。

    可还没站好,就被靳朝安大手一伸,拽进了怀里,正好按在他大腿上。

    庄灿手里的咖啡差点洒他一身。

    还是有几滴溅到她手上。

    碍于身后有人在,她只能小声埋怨,“干嘛呀……咖啡都洒啦。”

    “洒哪了?”

    “这里,”庄灿给她指了指拇指,又指了指手腕。

    “帮你舔舔。”结果靳朝安真就直接上了嘴。

    他俩这样肆无忌惮的,靳舒宁自然也呆不住的。

    “我先走了。”她拿起自己的包包,和他们俩告别。

    庄灿想起来送她,被靳朝安按在大腿上,他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我叫彭晋送你。”

    “我有司机。”

    “你确定?”

    靳舒宁眼皮跳了一下,她才意识到,貌似这几天确实没有见到徐鹏。

    她心里一惊,再次看向靳朝安,发现此刻他正低头把玩着庄灿的衣领,那衣领上面有个小小的拉链,已经被他挑开了。

    庄灿有点脸红,使劲把拉链往上拽,还给了他一拳。

    可他却在笑,并不恼。

    靳舒宁手心都是冷汗,“那就麻烦你了。”走到门口时,她想起来什么,又停下,“对了,记得今晚回家吃饭,爷爷特地吩咐你们两个的。”

    靳朝安不耐烦地挥了下手。

    “好的大姐,我们知道啦,你慢点走~”庄灿一手按着领口,另只手抬起来朝她挥了挥手。

    门一关上,庄灿就从鼻子里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想赶大姐走,也不用这么利用我吧?我很难堪的。”

    靳朝安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耳朵,大手扣在她紧捂着领口的小手,将其挪开。

    随后慢慢将拉链拉好。

    边拉,边对她说:“没利用,就想时刻玩你。”

    此刻,他唇角勾着一丝玩世不恭的邪笑。

    “滚!”

    庄灿是看出来了,有些人的禽兽本性,完全不会因为结了婚就会有所收敛,反而还会变本加厉!

    臭男人!

    第78章 婚后篇

    靳舒宁出来, 迎面碰到风尘仆仆的靳长丰。

    “你不必去了。”她语气很冷,和刚刚在办公室里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他是做给我看的。”靳舒宁想到了徐鹏,她闭上眼, 深呼一口气,“二哥已经是废棋一颗,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不如早做下一步打算。”

    “你想怎么做?”

    靳舒宁想了想, 事到如今, 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即使她痛恨靳长丰, 但是为了她的孩子,也不得不和他合作。

    昨晚康先生亲自打来电话,从他的语气里,靳舒宁已经听出了他的不悦。

    “不管用什么办法, 一个月内,你们两个若是再不能拿回万清,别怪我翻脸无情。”

    “康家不养没用的人。”

    “孩子也想早点见到你, 早点完成任务, 别让孩子等太久。”

    靳舒宁小声应着,“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流了一夜的泪。

    没有人比她更痛苦。

    她也一直在寻找可以两边都不伤害的平衡, 她从来都不想伤害到靳朝安。

    唯一的办法, 就是劝他交出背后的势力, 和她一起归顺康家。

    她真的不想和他走到反目成仇、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那么,想要让他“投降”,只有先把他手中的权利彻底剥夺掉。

    靳舒宁在心里念道:“朝安, 不要怪姐……”

    她眼眸觑起寒光, 看向靳长丰, “把二哥的股份转给我,你想办法去游说股东,把靳朝安作为这件事情的幕后推手散布出去,召开股东会,趁机扶我上位。”

    再加上她自己手里的股份,未必不会成功。

    “你想上位?”

    “二叔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如今您和二哥都被踢出局,我倒是想二叔您能重新上位,但您觉得可能么?”

    靳长丰没再表态,等靳舒宁一走,他便冷哼一声,“你们姐弟俩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ᴶˢᴳᴮᴮ,万清再怎样也没落到别人手里。”

    他怎么可能让靳舒宁上位?!

    与其让她上位,不如……

    ……

    下午靳朝安约了秦戈和谢达去温泉山庄。

    庄灿提醒他,“晚上还要回家吃饭呢。”

    “不过夜。”靳朝安拉上她手,庄灿大惊,“干嘛!你们男人泡澡也要带上我?好变态!”

    结果,到了以后,靳朝安开了一个鸳鸯池,类似于八卦的那种样式。

    靳朝安搂着庄灿泡一半,秦戈和谢达则一脸嫌弃地看着彼此,泡在另一半。

    谢达:“我说老三,你这忒不地道了,不让我们带姑娘就算了,还把我跟个糙老爷们弄一池子里,你是何居心呀?”

    秦戈接道:“岂止,你自己搂着美人软玉温香的,让我们哥俩眼巴巴地干看着,人干事儿?”

    “岂止!你若让我看看嫂子,也就忍了,可你瞅瞅,你把嫂子穿成啥样了?谁特么泡温泉穿得跟下海潜水似的!”

    靳朝安扶着庄灿,慢慢坐进水里,然后和她并排靠好,庄灿听了他俩的话,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这身泳衣是靳朝安给她挑的,长袖长裤,连脖子都没露出来,已经不能用一般的保守来形容了,简直太太保守,不仅保守,还土!

    庄灿比那哥俩还不乐意,换衣服的时候,还是被靳朝安拖着小腿硬塞进去的。

    “没把你俩眼睛蒙起来,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就这,靳朝安还不愿意,庄灿身材太好,紧身衣一穿,前凸后翘的,比不露还要有感觉。

    这样想着,他便转过身,近距离凝望着身边这张氤氲在水蒸气下的红扑扑的小脸。

    庄灿觉得他的眼神变得好奇怪,心想旁边池子还有人呢,他不会这么变态吧!

    “你干嘛?”她很警惕地把手叉在胸前。

    岂料,靳朝安只是伸手帮她缕了缕黏在鬓角的湿发,他确实有些情不自禁,但更多则是内心的情动。

    他摸了摸她的脸,笑了笑说:“都这么久了,你这张脸,我还是如何也看不够。”

    这句话不轻不重,隔壁两兄弟自然听到了耳朵里,并立刻阴阳怪气地起哄。

    庄灿耳根一热,朝靳朝泼了捧水。

    靳朝安盯着她的娇俏羞态,轻轻勾笑。

    背后,谢达哈哈笑完,对庄灿打趣道:“嫂子,你是不知道,老三没遇见你之前是个什么形象,天天冰着个脸,不夸张的说,真跟白无常一样,别说别人,就连我有时候走他身边,都会忍不住抖三抖。”

    这要搁以前,靳朝安能说出这种柔情似水的话,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谢达也不信啊!

    “可说真的,自从遇见你以后,老三变了,是真变了,说到底,还是嫂子你有本事,能收了老三这样的妖孽。”

    其实谢达和秦戈当时还打了个赌,认为不出三周,老三准腻,没想到如今老三竟然都跟她结婚了。

    庄灿听完,得意地朝靳朝安扬了扬眉,“我有本事么?”

    靳朝安哪还忍得住,按住庄灿的后脑勺到嘴边狠狠亲了一口。

    “哦哟——”谢达起哄。

    庄灿哎呀呀地推开他,“注意形象呀注意形象!”

    秦戈眯眼看着,只笑,也不说话,手里夹着根雪茄。

    谢达啧啧道:“还是嫂子心疼我们,不像某人只会虐狗。”

    庄灿:“我这叫有爱心,尤其爱护小动物。”

    谢达:哈?

    庄灿偷偷乐了两下,被靳朝安点了点鼻子。

    后面酒上来了,在一块浮木托盘上漂着,庄灿觉得造型有趣,就尝了两口。

    靳朝安叫她不要多喝。

    “知道啦知道啦。”

    庄灿推着托盘到一边去,自己玩自己的。

    靳朝安随后也要了支雪茄。

    今天这局,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庄灿故意离他们三个远了一点。

    不过还是能够听到他们讨论的话,靳朝安好像也没有刻意避着她——不然也就不会带她来了。

    庄灿其实觉得蛮可笑的,靳朝安现在给她的感觉,就很像做了一件亏心事后,在其它方面极力找补的样子。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清楚。

    他贴身将她带在身边,甚至连万清的内部报表都光明正大地给她看,不就是好像在告诉她,他已甘愿将所有私密都与她分享。

    他以为她会信么?

    庄灿喝了一小口桃子酒,脸蛋本来就被泡得粉嫩,这会儿更像颗桃子一样。

    靳朝安悠悠吐着烟圈,视线落在她果冻似的唇瓣。

    “还有一块业务,宁安不方便操作,你俩谁能接?”

    谢达:“是我一直惦记的那块么?”

    “是。”

    谢达秦戈对视一眼,查觉出事情不妙,秦戈略微严肃道:“怎么了?”

    靳朝安:“不必问太多,手上有多少万清的股份,能抛就抛,尽快套现。”

    庄灿抬头看了靳朝安一眼。

    从温泉山庄出来,正好六点,两个人坐车来到靳家。

    泡温泉十分消耗体力,庄灿早就饿得不行,在餐桌上吃得很畅快。

    靳朝安一直在给她添菜,伺候她。

    其它人都默默地吃饭,并不说话,一桌子气氛很诡异。

    庄灿看得出来,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她心里隐隐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庄灿就察觉到了爷爷的脸色不太好。

    病态很重的模样。

    吃了饭后,齐优带着助理来了,靳朝安扬了下下巴,让佣人带着老爷子先回房间去看病。

    靳盛洪突然抓住庄灿的手腕,让庄灿上去陪他一起看病,跟他说说话。

    庄灿看向靳朝安。

    靳朝安斜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摆弄着茶几上的一盆小小的盆栽。

    那是曹熹媛精心照顾了三个月,才辛苦救活的珍贵品种。

    靳朝安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竟然看个盆栽不顺眼,好端端的花骨朵,说掐就给掐了。

    曹熹媛忍着没发火,和靳舒宁落坐在沙发另一侧。

    这氛围,庄灿多呆一秒都窒息。

    正好这时靳朝安看过来,意味不明的眸光落在庄灿被老爷子紧紧攥住的手腕上。

    “去吧。”他开口。

    庄灿一秒钟没耽误,转身就跟着爷爷和齐优一起上了楼。

    ……

    他们一走,楼下只剩了三个人。

    到底是曹熹媛先开口。

    她表情不自在地寒暄两句,“和灿灿两个人过得怎么样?”

    靳朝安:“就那样。”

    “婚后生活不比单身,两个人的习惯是要慢慢融合的——”

    靳朝安打断她,“我和灿灿都是从小流浪大的,没有你担心的那些臭毛病,我俩的事儿也用不着你操心。”

    他拿过茶壶,倒了两杯茶,给曹熹媛和靳舒宁推了过去。

    靳舒宁端起茶,把话接过来:“听说你准备在福西路置办一套新宅子?”

    “结了婚总要有个新家。”

    “是了,成家总要有个成家的样子。不过置办新宅需要时间,不如就先和灿灿搬回家里住段时间?我看爷爷那么喜欢灿灿,就当是陪陪爷爷也好。”靳舒宁微微叹气,“不知怎么,爷爷这些日子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妈不是向来讨厌家里人多?我就不来给她碍眼。”靳朝安悠悠喝茶。

    靳舒宁想说什么,被曹熹媛按了下手,“随他吧。”

    靳朝安发出一声轻嗤。

    尴尬地沉默两分钟。

    曹熹媛终于忍不住,“你二哥……”

    靳朝安立刻朝身后扬了下手,叫人把茶几上的盆栽搬走,“碍眼。”

    曹熹媛深呼一口气,扶住靳舒宁的胳膊,“我上楼了。”

    靳舒宁把她送回房间,下来时,靳朝安起身要走。

    她赶忙拦住,靳朝安略微烦躁地敛了下眉。

    靳舒宁:“你放心,我不跟你说二哥的事儿。”

    说完把他按回沙发,又给他重新倒了杯热茶。

    “齐大夫还没下来,灿灿还得一会儿,你再陪我坐会吧。”

    靳朝安不情不愿地换了个姿势,翘起腿来。

    靳舒宁见不得他如今跟她如此生分,心里像是扎了根刺。

    她红了眼,悄悄别过头,伸手擦了擦。

    靳朝安看她一眼,“想好了?”

    靳舒宁愣了一下。

    靳朝安不耐烦地看了眼表,“我说过,想好了再来找我,否则别来浪费我时间。”

    “我真的不能走。”她眼含着泪,“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灿灿,再也不会做伤害她的事儿。事到如今,我也看出她在你心中的分量,既然你喜欢,我也不会再阻止,今后不管灿灿如何对我,我都会像对待你一样的对待她,这样可以么?”

    第79章 婚后篇

    楼上, 庄灿紧张地看着齐优,“爷爷怎么样?之前在山里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病了?”

    她话里的这个因果关系很有深意, 齐优淡定地收拾好医药箱,“岁数大了,器官老化, 俗称老年病。”

    “所以就是……正常的了?”

    齐优朝她笑了笑。

    庄灿进屋去看爷爷, “爷爷, 您感觉怎么样?”

    齐优刚刚给他把吊瓶打上, 这会儿他正躺在床上输液。

    “之前不服老,总有口气吊着,如今这口气一ᴶˢᴳᴮᴮ松啊,身子就像根弹簧一样, 零件立马就崩了,老了老了,不服不行。”

    “爷爷, 你千万别这么想, 只要心态年轻,咱们永远都是年轻人,别人问我多大, 到现在我都说我十八, 谁还不是个大宝宝了?”

    爷爷被她逗笑, 又揉了揉额头。

    “爷爷,您头疼?”

    靳盛洪:“倒也不是,只是每次输这药的时候, 脑子总是晕晕的, 有时候睡醒也是这个感觉……明明也没做梦, 可就是觉得这脑子里啊,有两个小人儿打了一宿的架一样。”

    庄灿狐疑地看了头顶的吊瓶一眼,她突然想起,曾经她在齐优那里住院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感觉。

    只不过没有爷爷这么严重。

    吊瓶里是葡萄糖,上面并没写着用了什么药。

    庄灿收回目光。

    她看了眼门外,齐优正在吩咐助理拿药,她若有所思地回过头。

    “爷爷,您平时输液的时候,齐大夫都在?”

    “是呀,平时他都是下午来,吊上瓶子以后,我还能睡一觉,小齐就在外面守着。”

    庄灿给靳盛洪掖了掖被子,“爷爷,我出去一趟,您休息会儿吧。”

    她出来时,齐优正吩咐助手把几支需要冷藏的药剂放到楼下的冰箱里。

    “出来了?”

    庄灿:“嗯,爷爷困了,休息了。”

    她走到齐优身旁坐下,视线有意无意地扫了眼他手里的医药箱。

    齐优合上盖子,发现她在看他,“怎么了?”

    “齐大夫,我最近总是头晕,您能帮我号号脉么?”

    齐优笑了,“这个,恐怕无能为力,你忘了我是西医?”

    “哦对对。”庄灿露出一副抱歉的神色。

    齐优又道:“要不给你量个血压?”

    “可以呀。”

    庄灿看他再次打开医药箱,那里面有很多药,庄灿一眼都没看过来,血压计拿出来,药箱很快合适。

    齐优:“最好把袖子撸起来一点。”

    庄灿没动:“我紧张。”

    齐优:“量血压紧张?”

    “是呀,我现在的心都砰砰砰跳,这样量出来肯定不准吧?可能是住院次数太多了,导致我对这些玩意儿有阴影……”

    庄灿被绑架这事儿,是老三心里的大忌,齐优也没敢再说什么,“不然你试着深呼吸一下?”

    “也不行,你帮我把靳朝安喊上来吧。”庄灿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握着他的手就不紧张啦。”

    齐优:“那你稍等。”

    说完他便下楼去喊靳朝安。

    趁这功夫,庄灿迅速打开医药箱,把里面的各种药剂都摆出来,拿出手机仔细拍了几张照片。

    楼梯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庄灿赶紧把药放回去,她一转身,靳朝安就已经走上了楼。

    齐优和助手都跟在他身后。

    靳朝安来到她身边,两个人一个递手一个伸手,很快两只手便握在一起。

    庄灿把头靠在他腰上,靳朝安抬起另一只手摸她的脸,从下巴摸到太阳穴,轻轻地揉了揉,“怎么头疼了?”

    “嗯最近总是晕晕的,正好今天齐大夫在,我就想让齐大夫帮我看看。”

    “怎么不早说?”靳朝安握紧她的手,很是心疼,他朝齐优抬了抬下巴,“给她好好查查。”

    庄灿伸出另一只胳膊开始量血压。

    量了两次,都是80.60。

    齐优解开袖带,“有点低血压。”

    “啊?”庄灿胡乱说的,没想到还真有问题。

    她可怜兮兮地抬头,看靳朝安。

    靳朝安敛着眉,“严重么?要怎么调?”

    他边说,边轻拍她的背,叫她不要担心。

    可明显他自己脸上的表情更担心。

    齐优倒不是很在意,“没大事,平时好好吃饭,补补身体就好了。”

    靳朝安:“你给开点药膳的方子吧。”

    “得,你们一个两个都把我当中医使唤了。”

    “你那不是有么?”

    齐优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肩,对靳朝安道:“什么时候对自己也能这么上心?”

    他又摇了摇头,“让你来复查,一次都没来过。”听延良说,线也是他自己拆的。

    庄灿搂着靳朝安的腰,把头抬起头去看他肩膀。

    又被靳朝安按了回去。

    “一点小事儿,不至于的。”

    “是,小事儿。”齐优也是够够的了,他把医药箱提在手里,意味深长地扫了庄灿一眼,“只有你太太的头疼脑热是大事儿。”

    庄灿朝他“戚”了一下。

    靳朝安也不满道:“我看你最近还是太闲了?”

    齐优真是惹不起这两口子,赶紧提着医药箱进了老爷子的卧室。

    靳朝安随后跟进去,看了看靳盛洪。

    临出来时,齐优给了他一个眼色。

    靳朝安看了外面一眼,庄灿不在,她已经下楼了。

    随后二人踱步到阳台。

    齐优:“还继续吗?老爷子这身体,用药伤害太大,我怕……”

    靳朝安毫不犹豫,“继续。”

    随后他又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让他把心里的秘密给我吐出来。”

    ……

    靳朝安和庄灿从靳家告别。

    彭晋开车过来接他俩。

    一上车,庄灿就扑到他怀里,撒娇地蹭了蹭。

    靳朝安捏了捏她脸,展开身子将她搂住。

    “怎么了?这么腻乎,头还晕呢?”

    说着,把她放倒在腿上,伸手为她按摩太阳穴。

    “不晕啦。”不过还挺舒服,庄灿就没拒绝,继续享受。

    庄灿仰着头,盯着车顶,试探着问,“听说,你把你二哥送进去了?”

    “听谁说的。”

    “爷爷说的。他说最近天天有人跑他那里给你告状,但他知道自己管不了你,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说这话的时候,庄灿一直注意着靳朝安的表情。

    他什么也没说,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一直柔柔地给她按摩着太阳穴。

    “自从下山回来,爷爷真的老了很多,而且我觉得他好像病得很严重……”

    其实庄灿知道,靳盛洪抓她上去,又把这些事告诉她,无非是想让她在靳朝安面前求求情。

    靳盛洪知道,现在大概只有庄灿的话他能听进去了。

    庄灿很清楚爷爷的目的,但是很可惜,她并不想管靳家的这些破事。

    靳朝安:“你要插手?”

    “没有呀。”不过她确实也很好奇,心里有什么便问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二哥进去了,对总部一点好处都没有,而且我听你在温泉和秦戈谢达说的话,总给我一种万清要倒了的感觉……”

    靳家的好多事情,真的是个谜。

    靳朝安将手张开,轻轻盖住她求知若渴的眼睛。

    庄灿眼前一片昏暗。

    疾驰的夜色下,靳朝安俯身在她耳边问,“如果有天万清真的倒了,我一无所有,你还会跟我么?”

    庄灿拉下他的手,眼前从模糊到清晰,最后透过薄薄的镜片,对视上他的眼睛。

    她说跟呗。

    “婚都结了,还能离咋的?”

    靳朝安轻轻一笑,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约会去吗?”他问。

    “现在?”

    “嗯,现在。”

    “这么晚了,你想去哪约会?”

    “还想去坐摩天轮。”

    庄灿脸一红,上手推了他一把,“我不要。”

    结果夜里12点,两个人再次坐在摩天轮上。

    不过是城市江边的摩天轮。

    本来早就关门了,靳朝安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过来给他们重新开启。

    这次,两个人还是坐在了一边。

    靳朝安敞开大衣,将庄灿抱在怀里。

    两个人向下欣赏着北城的夜景,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什么也没做。

    一圈下来,庄灿冻得不行。

    临到原点的时候,靳朝安扭正她的下巴,在她嘴上深深吻了一口。

    “喜欢么?”

    “什么。”

    “北城的夜景。”

    “喜欢啊。”

    “喜欢繁华?”

    庄灿想了想,“喜欢。”

    “要是有个地方,没有都市繁华,只有小桥流水、山色人家,你愿意去住吗?”

    “那你愿意吗?”

    “愿意。”

    “那我也愿意。”

    “为何。”

    “因为有你啊。”

    庄灿重新扑进他怀里,贴在他心口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愿意。”

    到了原点,摩天轮的铁门打开。

    庄灿起身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靳朝安眼角的泪光一闪而过。

    ……

    靳承越正式被警方拘留。

    靳长丰和吴敏大吵了一架。

    吴敏歇斯底里地摊坐在地上,指着靳长声泪俱下地控诉,“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就知道……这个家,早晚会被你毁掉,呜呜呜你还我承越,还我承越!”

    “是他自己不争气,怨不得别人,你以为我不想救他么?”

    “对,你不想!你不想!!你从来就没把承越当作你的亲儿子……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一直把承越当作挡箭牌,其实你心里真正在乎的,只有你的那个野种……”

    吴敏不能生育,靳承越是领养的,所以这些年靳长丰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她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她没想到,靳长丰会道德沦丧到这种程度,竟然和他的亲嫂子做出那种事儿。

    靳长丰目露凶光,一把掐住吴敏的脖子,“你还知道什么?”

    “我…ᴶˢᴳᴮᴮ…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你禽兽不如……残害花季女孩……靳长丰,你真让人恶心,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把你的这些丑闻曝出去,你将会是个什么下场?!”

    靳长丰阴冷地扯了扯嘴角,“可惜,你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来人!”

    随后进来两个大汉,靳朝安把吴敏直接掼到大汉脚下,“把人拖暗室去,没我命令,谁也不许放出来!”

    “靳长丰!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

    第80章 婚后篇

    ……

    庄灿把那些药品的照片通过私密邮箱传给了Rik, Rik是那个网吧神秘青年的英文名,庄灿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叫什么。

    Rik很快就给了她答复,但他并不能十分确定, “看包装盒上的成分,其中有一支很像是国外的一种禁药。”

    “什么禁药。”

    “催眠。这种药不仅可以使人陷入类似于深度睡眠的短暂昏迷,还可以辅助专业的心理师进行心灵防线摧毁, 不管你内心藏有多么深的秘密, 只有心理师的水平足够厉害, 都能在你无意识的状态下从你嘴中挖出来。”

    庄灿听出了一身冷汗。

    她又问, “那这种药对身子有害么?”

    “极大。”

    庄灿知道了,她把和Rik的聊天记录删除。

    靳朝安洗好澡出来,见庄灿一个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月亮。

    他拿着毯子走过去,自己的头发还没吹干, 就先把她的身子严严实实地裹好,“外面凉,别感冒。”

    “嗯。”庄灿这会儿不太想看见他, 说实话, 她甚至觉得他很可怕,她有点怕他。

    “我进去啦。”她怕跟他再多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就会表现出来, 所以很快回了卧室。

    靳朝安没有立刻跟出来。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 睡衣的带子也没有系好, 外面确实很冷,可她却没有看到。

    半夜,靳朝安做了个噩梦, 醒过来, 第一件事就是摸庄灿。

    幸好, 幸好还在。

    他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揉碎在胸膛里,可他不敢,他甚至不敢靠过去,她现在的睡眠质量很差,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所以他只能紧紧揪住她睡衣的一角。

    后半夜,他就这样睡了过去。

    转天一早,靳朝安喊她起床。

    “不去。”熟睡的小脸不耐烦地皱了皱,“我困。”

    “就是困。”她又嘟嘟囔囔地说了句。

    靳朝安蹲在床边静静凝望她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又亲了亲她紧闭的眼睛。

    “好,那今天你就在家好好睡觉,好不好?”

    庄灿用鼻音回复他一声,有点敷衍。

    靳朝安给她掖好被子,轻声问她,“想吃什么?我叫崔阿姨给你做。”

    “想吃煲仔饭。”

    靳朝安记下,“还有吗?”

    “没了。你好烦……”

    靳朝安勾勾唇角,俯身贴了贴她的脸。

    “爱你。”

    庄灿没回应,靳朝安便不开心地捏了捏她的小手。

    庄灿才敷完了一句,“爱你兔。”

    靳朝安这才满意离开。

    楼下车子开走,庄灿睁开眼睛。

    博威昨天传来消息,说通过最近这段时间的调查,可以确定那些女孩没有离开北城。

    但是具体藏身在哪,还是不得而知。

    庄灿望着天花板,觉得很迷茫,也很无助,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放弃。

    这个时候,她突然好想师傅。

    想立刻回到他身边,抱着师傅,蹭蹭他的胡子,把所有的委屈说给他听。

    她知道师傅一定会骂她的,她现在就是需要骂一骂,把她的脑子骂清醒过来。

    下了楼,吃了饭,庄灿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是靳舒宁打来的。

    她要约她一起喝个下午茶。

    庄灿果断答应。

    正好,她也想找她“单独聊聊”。

    以防万一,她回到楼上,找出一套运动服换上,把那只经过特殊改装的藏有微型摄像头的机械表戴在了手腕上。

    庄灿出门以后,延悦给三哥发了条信息。

    靳朝安这会儿正在开会,并没看手机。

    庄灿到了云舒茶馆,靳舒宁热情招待她上楼。

    “说起来,我这茶馆,你还没来过吧?”

    庄灿笑笑,指了指阳台上的一把躺椅说,“这个肯定是靳朝安的专座。”

    “真是神了,要说还得是夫妻,这都能被你猜到。”

    庄灿过去,直接坐在了那把椅子上,她问道:“大姐,靳朝安经常来你这里吗?”

    “心烦的时候,会来坐坐,不过最近可就不常来了,看来还是婚后心情好,没有烦心的事情。”

    靳舒宁把煮好的茶递给她。

    “谢谢。”庄灿放下,并没喝,她怕有毒。

    靳舒宁:“其实,早就想跟你聊聊天了,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老三实在太黏你。”

    “我也没想到他能这么黏人。”庄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大姐想找我聊什么呀?”

    “我怕你对我有些误会,现在既然是一家人了,误会自然还是要解开了好。”

    靳舒宁起身,“你稍等我一下。”

    庄灿见她进了隔壁的会客室。

    她的指尖轻轻点着表盘,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靳舒宁出来。

    “大姐?”

    没有人回应。

    庄灿起身,走进会客室,可是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她心脏突突跳了两下。

    这时,发现书架旁边隐约传来动静。

    庄灿走了过去,观察着书架旁边这面颜色明显发暗的墙壁,又喊了一声,“大姐?”

    她把手放在这面墙上,轻轻一推,暗室的门便开了。

    庄灿犹豫两秒后,走了进去。

    里面极暗,有隐隐约约的暗红色光束从里面散射出来,庄灿向里走了两步后,身后突然传来靳舒宁的声音,“让你等久了吧,灿灿。”

    庄灿立刻转身,只见靳舒宁身披一件红色的袍子出现在她面前,这装扮让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同时瞥见后面暗室的门正缓缓合上。

    “大姐,您这衣帽间挺别致的,灯都不开。”她强作淡定。

    靳舒宁拉着她的手,向里走。

    她边走边说:“傻孩子,这哪里是什么衣帽间?你再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灯打开的一瞬,庄灿看清了四周的摆设。

    她全身汗毛倒立,呼吸几乎都滞住了。

    这……这竟然是一间血红色的祭坛。

    庄灿猛然想起当年在海底沉船见到的那一幕。

    她临走时看到的那间舱房,竟然和眼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原来,原来那里竟是一间祭坛……

    原来那些女孩是被这些畜生活活用来献祭的……

    庄灿看到一个透明的罐子里,里面竟然浸泡着人体器官一样的组织……她胃液一阵翻涌,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她头晕目眩,眼前的画面和脑海里回忆慢慢重合,身子甚至抑制不住地发起了抖。

    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无声的愤怒爆沸在胸口。

    靳舒宁并未看她,而是走到一张方桌前,拿起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挥手写下一行字。

    庄灿看到,她用的并不是墨,而是朱砂。

    靳舒宁写好,递给她看,那上面正是她的生辰八字。

    “你知道吗?在你和老三结婚前,我便找大师给你们两个算过姻缘,可惜……”

    靳舒宁看了看她,“你不想知道大师怎么说么?”

    庄灿强忍着内心的不适,“不好意思,我只信科学。”

    “大师说你俩八字不和、相冲相克,硬在一起只会两败俱伤。”

    庄灿不屑地嗤了一声。

    “不过没关系。”靳舒宁笑了笑,“既然老三喜欢你,如何都要和你在一起,我这个做大姐的,自然要帮他一把。”

    说着,又写了一张八字,随后把这两张合在一起,走到一个类似骨灰瓮的东西面前,它的四周挂着一圈铃铛,前方摆着造型诡异的香炉,靳舒宁借着香炉的火将那两张八字燃成了灰烬,落进了那只“骨灰瓮”里。

    她双手合并,闭上眼睛,不知道对着前方的什么,默默地念叨了两分钟。

    这两分钟里,庄灿真的想打人。

    靳舒宁回过头,“你放心,大姐会用心帮你俩化解的。”

    “你就是用这种邪门妖术残害那些无辜少女的?”

    靳舒宁笑了笑,“那是她们的宿命。”

    “你就不怕遭报应么?”庄灿摇了摇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怕我知道后曝光出去?”

    “你会么?”靳舒宁反问她,她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来,“就算你会,但是你觉得老三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么?对,他是爱你,但他同时也是我弟弟,老三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当年回到靳家的真正原因?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没有,不过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靳舒宁走到她面前,“从你被绑架的那一天,你就应该明白了,老三没有把我供出来,在你和我之间,他选择了隐瞒你,保护我。你觉得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平衡,会让你轻易打破么?”

    “别傻了丫头,老三不会让你做出伤害我的事,同样,他也不会让我再做出伤害你的事。”靳舒宁再次拉起她的手ᴶˢᴳᴮᴮ,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所以,我是来和你讲和的。”

    “是么?你想怎么讲和?”

    “我们两个人若要继续斗下去,老三也会伤心的,所以你要听话,当然得是听我这个大姐的话,就像当初夏夏一样,如何?”

    “你想监视靳朝安,让我做你的间谍?”庄灿笑死,“大姐,论算盘还是你会打啊,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心甘情愿听你话?就凭靳朝安?嗬,他伤不伤心,你觉得我会在乎么?我一定会撕烂你的丑恶嘴脸,把你那些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的丑行公诸于众!他若伤心,也是伤你的心,没关系,等你被枪毙的那一天,我会好好在你的坟前安慰他的。”

    庄灿懊悔极了,如果当初医院那个女孩好好看住了,没有逃跑,那她现在人证物证也许就都有了,可现在光凭她录到的这点内容,怕是远远不够。

    但她没让自己表现出一丁点的露怯。

    她轻轻转了下手腕。

    “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你有证据吗?呵呵,空口诬陷人可是要坐牢的。警察不会理你,只有老三会为难,你不疼自己的老公,我还心疼自己弟弟呢呀。”

    靳舒宁拿出一份档案放到庄灿手里,“凭这个,你觉得行吗?”

    庄灿翻开,看清一寸照上的女孩,底下还有一个编号,她脖颈上的紫色血管瞬间爆起,“我妹果然在你手里!”

    “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我就不会伤害她。”

    “其实我之前还真的没有注意过你妹妹,我手下有很多女孩,怎么可能每个都会注意?何况你以为我只从北城选人吗?”

    靳舒宁笑了笑,“也就是最近几日,我在研究你针对我的动机时,才突然想明白,为什么当初我会觉得你眼熟了,原来早在五年前,我就见过你的双胞胎妹妹,而你是为了找她才调查我的,不过你很聪明,还知道利用美色先把老三套到手,给自己找个强大的靠山。”

    “五年前的白鹭号,确实应该有你妹妹在,只不过后来我又刷掉一批人,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宝贵的机会为海神奉献上自己的生命,当然,这一次轮不上,不代表下一次轮不上,你妹妹会不会出现在今年的献祭名单里,就要看你这个姐姐的表现了。”

    庄灿死死攥着颤抖的拳头。

    靳舒宁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松一点,往好了想,至少你一直千辛万苦在找的妹妹还活着,不是吗?只要你肯听我的话,大姐会争取让你们两姐妹早日团聚的,嗯?”

    庄灿咬牙切齿地问,“你想我做什么?”

    ……

    靳朝安散会。

    刚要拿起手机,彭晋便进来汇报。

    手机又扣下,靳朝安在转椅上转了个身,面向彭晋,“说吧。”

    “吴敏被他囚禁了。”

    “帮她一把。”他挥了挥手,“去吧。”

    彭晋一走,他才拿起手机,看到了延悦发的消息。

    ……

    庄灿正在午睡,便听楼下传来一声急刹。

    靳朝安从驾驶座冲下来。

    卧室门被猛地推开。

    靳朝安来到床边,一手扶着床沿,微微地喘着气。

    看到阳光下由熟睡渐渐转醒的她,一路高悬的心脏,似乎才稍稍地回落一点。

    庄灿揉了揉眼睛,莫名所以地看了看他,“你慌什么?”

    靳朝安半蹲下,伏在她床边,伸出手背贴了贴她微微发红的小脸,温声笑笑,“午睡呢?”

    她的脸蛋被阳光晒得很暖,而他的手心手背却全都是冷汗。

    庄灿说是啊,她坐起来,撇撇头发,也懒得再睡。

    靳朝安按住她的手腕,亲自替她梳理额前的碎发。

    “上午去大姐那里了?”

    “嗯。”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去哪儿还要跟你打报告?”

    靳朝安看出她不高兴,轻轻戳了戳她的嘴角,“我只是怕你再出意外,你若告诉我,我好多派些人保护你。”

    “算了吧,上次我逛个街,你把整个商场的人都清了,我还逛个毛线啊?柜姐看我跟看新大陆似的,尴尬死了。”庄灿说了句没意思。

    自从上次被绑架后,靳朝安就有点惊弓之鸟了,庄灿只要一出门,无论明里还是暗里都会安排很多保镖,导致庄灿这段时间想去偷偷见博威一面都没办法。

    她趁机点了点他,“每天被一大群人跟着真的好烦。”

    靳朝安静静看着她。

    看她是真不高兴,他捏了捏她的手,和她握住,“撤掉一半的人,好不好?”

    “全部。”

    靳朝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都和大姐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呀,喝喝茶,聊聊天,俩女人能干什么。”

    庄灿用手指抹了抹他鬓角的汗,“你刚刚冲进来的样子好吓人,我从来没见你这么慌张过……怎么,你还怕大姐对我怎么样呀?”

    靳朝安抓住她手指,放到嘴边亲了一口,“午饭吃了么?”

    上个话题自然也就这么略过了。

    “吃了呀。”

    “我还没吃,下来陪我吃点。”

    庄灿和靳朝安下楼,让崔阿姨简单做了两个菜。

    靳朝安把庄灿按在他腿上,就那么搂着她吃。

    他吃一口,用同一个勺子,还会喂她一口。

    不过庄灿真的没有什么胃口。

    尤其是看着靳朝安切下一小块鹅肝的时候。

    眼前闪过的,竟是那一颗颗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深紫色的人体器官……

    庄灿没忍住,扭过头便吐了一地。

    靳朝安立刻抱着她来到卫生间,轻抚她的背,他深深拧着眉头,看她扒在马桶上不停地吐酸水,心疼得说不出话。

    “很难受?”他以为她是肠胃不好。

    崔阿姨和延悦在一旁手忙脚乱,延悦递过热毛巾来的时候,突然小声地嘀咕了一嘴,“灿灿,你不会是……”

    她没说完,靳朝安便看了她一眼,瞬间意识到什么,接过毛巾的手指都颤了几颤。

    他把目光放向庄灿。

    庄灿低着头,被崔阿姨喂了几口水,涮了涮嘴,延悦的话她自然听见了,也知道她话里什么意思,不过她知道自己没有,她每次完事儿都会吃药,一次都没落过,大姨妈也来得很正常。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吃药也不是百分百保险的,小概率事件也是事件。

    靳朝安还在身后为她抚背,庄灿抬起头来的时候,他便给她擦了擦嘴,望着她的眼神里,却似带了光。

    庄灿被他扶起来的时候,突然抓住他的手,“要不测测?”

    家里没有工具,靳朝安让延悦立刻去买。

    他用公主抱的姿势把她抱回卧室,短短几步路,还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好几次。

    作者有话说:

    来来,搞个有奖竞猜,猜猜灿灿到底怀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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