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她因为那些事, 几度抑郁。
那时,情爱什么的,在她的三观里, 好像还没有那么伟大。
她从没在周围见过真正伟大而令人骄傲的爱情。
她生长在单性的世界里,要么是妈妈宠她,要么是爸爸宠她。
唯一熟悉的亲戚林夕梦, 三十五岁了, 依然不愿结婚, 找不到真正的爱情。
爱情这个名词, 在她的世界里,模棱两可,所谓的恋爱脑,她好像没有, 但又好像有。
李嘉宪品味她这一番话后,也勾着苦涩的ᴶˢᴳᴮᴮ笑,十分无奈的低头问她:“你是觉得, 在这个世界上, 你不配拥有幸福?”
林安安低低的啜泣。
“你觉得,因为自己家人都不幸,自己也不应该幸吗?”
“林安安, 地球上有那么多不幸的人, 他们全都活该吗?”
“命不由你, 但命是你的。”
林安安听着,缓缓的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定定的看着他。
李嘉宪自诩正义, 突然开始长篇大论的安抚起她:“你家庭很不幸, 不该走的都走了, 害死家人的坏人你也没办法让她们得到报应,所以很委屈很崩溃,但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为崩溃而活的,是为了让自己更好,更无私一些,还可以让身边的人更好,身边的人不好,也不代表自己就不能好了,你心存愧疚,觉得自己不能侥幸苟且偷生,所以你当时整天精神恍惚,对周围的人失去了一切信心,明明能陪在你身边的才是最珍贵的礼物最有用的帮助,你偏偏选择了一个最无用的方式,将一切都抛弃。”
林安安停下哭泣,认真的听完了这段话。
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和她没什么交流的男人,会这么懂他。
更没有想到,李嘉宪这样成长在温室里的少爷,会懂这种感觉。
哪怕不熟,也认可他的说法。
这就是三观合的表现吧。
顾尚延呢,能理解她吗,会不会怪她呢,怨她呢?
怨她就这样推开他。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没有值得怨的地位,毕竟,他一年就把她忘了。
林安安又开始抽抽嗒嗒,开口:“其实你说的我都懂,你说的那些,我也想过,所以,我才决定离开桐春,独自让自己沉浸在忙碌之中,把那些无味的苦水,消化掉。”
过道里,算安静,玻璃门隔音效果不错。
里面的欢声笑语,在李嘉宪的陪护下,逐渐削减,林安安眼底有些许感激:“谢谢你这样安慰我。”
李嘉宪脸上的笑容微淡,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说出实话:“嗐,其实刚刚那些话,都是顾尚延的原话,我可不想做这下三滥的坏人,用别人的话,安在自己头去安慰妹子。”
林安安倏然停止了抽泣:“什么?顾尚延的原话?”
她挪开视线,痴愣的看向某处,听见李嘉宪确信但自嘲一般的:“嗯,他的原话,不是我说的。”
林安安没吭声,但又流下泪水了。
这次,哭的更凶。
李嘉宪眼看着不知道怎么安慰了,和她说:“你也不想进去了对吧,要不要我拿点酒出来,咱俩痛快喝点?”
喝醉了,就好了。
“好”
林安安不知道李嘉宪进去干什么去了,明明就是进去一趟的事情,拿个酒却拿了五分钟,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不知道的以为刚刚打架了呢。
林安安接过他递过来的酒,蹲在地上,问他:“你怎么这么久?”
李嘉宪微微一顿,无所谓地笑道:“刚刚不知道怎么了,不小心踩到一哥们的尾巴给他踩急了,差点干起来。”
“尾巴”林安安呢喃着,好奇且天真道:“什么尾巴啊。”
李嘉宪见她这天真模样,真想不管不顾的搂在自己怀里,什么也不管,彻底得到她,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开玩笑般的说:“是脚是脚,不是尾巴。”
他们喝了半小时,李嘉宪给她讲了这一年,没有她在发生的事情。
林安安听着,只是委委屈屈的重复一句话:“那个女孩儿,真的比我好”
李嘉宪闻言,低眉颔首道:“不,你才是最好的,傻姑娘。”
…
林安安不胜酒力,发晕之际,她直接坐在了地上,旁边的李嘉宪喝的比她猛,她一口,他半瓶,所以这俩人,都醉了。
林安安小半瓶就不行了,迷迷糊糊间,张清意出来将她扶了起来,耳边唠叨:“怎么在外面喝啊,里面坐着不舒服吗?”
林安安闭着眼,小脸被酒熏的粉红,有气无力地说:“清清,别扶我进去,我不想”
张清意又嘟囔了几句什么,没听清,好像是踹了一脚旁边的李嘉宪,说他带坏她,李嘉宪大骂她泼妇。
张清意突然撤走离开了她,林安安重心不稳,直直的向后倒去,撞到一堵墙上。
那硬邦邦的感觉,和温热的气息,好像有点熟悉。
她突然想起,顾尚延在篮球场上追她要她微信的场景,那时候,她跑不掉,被他从身后拽住帽子,一把拉到他怀里,背撞在他胸膛,耳撞他呼吸的温强。
她永远记得,当时有多少暗戳戳的悸动,只是那时,她还没意识到,没意识到他这么好,这么甜。
尝过他后,别人,都是虚无。
林安安闭着眼不动,就这么背靠着他站着。
耳边响起一道比她还娇软的女声:“阿延!”
林安安蓦地睁开了眼,身后那个胸膛微微离开了几毫米,大掌扶住了她的肩膀:“她喝醉了,差点倒了。”
他好像在和宁嘉解释。
宁嘉眼睛往林安安那里瞟,气呼呼地扭头说:“她没醉,眼睛睁着的。”
林安安此确实已清醒,缓缓转过身,睁着清透的大眼看他。
好像确实没醉。
顾尚延等了两秒,将手放了下去。
接着,他转过身去,抬手勾起宁嘉的下巴哄:“别生气?”
宁嘉被他这么勾着,脸红了一个度,轻哼一声,还不忘调皮的提醒林安安一句:“不好意思呀姐妹,对自己的男人有占有欲,互相理解,我对你也没敌意哦。”
这话说完,顾尚延勾着她下巴的手收回去了。
林安安看着,笑了:“顾尚延,你还是这么会哄人。”
哄人的技巧和手段,非常熟练。
顾尚延偏头,盯了她一会儿,表情很简单,就是淡淡的笑。
“在你身上练的。”
一行年轻人摇摇晃晃去市中心外打车回家的路上,林安安被张清意和李嘉宪一左一右的护着,跟在大部队的最后面。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醉好像就没停过,一直在聊。
顾尚延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话很多。
这个她是知道的。
刚刚他那句“在你身上练的”将她说懵了。
坏男人,永远是焉坏的。
当着宁嘉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宁嘉所说的诚实,敢大大方方承认一些事情,还是压根没有情商。
可顾尚延情商明明很高的。
李嘉宪在旁边,看到林安安鼓着腮帮子的侧颜,嗤笑出去:“林安安,怎么了?生什么气呢?”
林安安立马恢复原状,装傻:“什么?没生气。”
“没生气你那脸都鼓成河豚了,哈哈哈。”太可爱了。
后面那句,他没敢说出口。
林安安扭开头,没理他。
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她定睛一看,是顾尚延先停下来了,正拿着手机在看,旁边的宁嘉,像小孩子一般凑着脑袋瓜看:“划拉什么呢?又没消息?”
林安安他们没两步就追上他们了,刚好,顾尚延也看完了,接着走。
宁嘉在顾尚延面前,咋咋唬唬的:“阿延,你还没见过我家长呢,你急着把带回家吗?”
林安安耳朵竖了起来。
顾尚延将手机淡定放回裤兜里,说:“我妈不是在你家住着的吗,就咱们两家的关系,见不见都是一样,都好。”
谢淑华?
宁嘉不经意瞥了一眼旁边的林安安,似乎只是偶然,毫不在意的接着说:“你还没把我收入囊中,就天天对外说我是你女朋友,真是的,坏我名声了。”
顾尚延歪头看向宁嘉,林安安这个角度,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颜:“怎么坏你名声了?又不是我说的。”
宁嘉跳起来说:“害我没人追了,都以为我是你的人,不是你说的你也没否认,那不就等同于你说的吗?”
顾尚延又沉默了,这个沉默,很像被人怼的不敢接话,颇有纵容的意味儿。
于是,宁嘉笑了,笑的很嚣张,直接挽住他的胳膊:“你不否认那我也当不知道喽~”
林安安听着,逐渐皱下眉头。
宁嘉还不是他的正式女友吗?只是暧昧?
又带在身边,醉酒还说把自己钱放女朋友那里了,这不就是等于默认了宁嘉早晚是他女朋友的事儿吗。
林安安又看向笑的明朗的女孩儿,充满打量。
这时,宁嘉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倏然看向她。
两个女人意外对视,林安安小脸淡淡的,冷冷清清的,宁嘉表面上笑眯眯的,没看一会儿,就收回了视线。
林安安若有所思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宁嘉,好奇怪。
短短两面,对宁嘉这个女孩子的感觉从诧异到佩服再到怀疑。
很少有人让她这样看不透。
——
翌日
林安安收到了一条奇怪的信息。
她坐在宿舍的床上,看着这条信息陷入的沉思。
顾尚延:【我给你的卡还在吧,拿回来,我给宁嘉用。】
林安安突然很纳闷ᴶˢᴳᴮᴮ。
这个宁嘉,就这么大方,接手她用过的东西,还一点都不生气?
这个顾尚延,也这么不考虑女孩子的感受,直接从她这里拿。
他就不能换一个吗。
又不是缺钱。
抠门。
林安安:【我认为你可以重新换一个,卡里的钱,我会转给你。】
等了一会儿,那边回话了。
顾尚延:【?】
林安安有些烦躁,打问号是什么意思。
林安安:【你把给我的东西又给自己女朋友,你不怕她不开心吗?】
顾尚延:【怕什么?赶紧还我。】
林安安站起来,从自己包里掏出那张一直没有动过的卡,这张卡上面,印有猫咪的图案,粉粉的,是限量款的,让无数女孩子心动,想办都办不到。
当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办的,硬塞给了她。
她吁出一口气,拿着手机犹豫打道:【行,既然如此,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顾尚延这次应该是用心了。
在她的三观里,插足前男友感情这件事,做不来。
可是绿色的发送键还未点出去,又弹起一句话。
顾尚延:【要脸,你给我睡了吗,还拿着我的卡不还?】
林安安:
顾尚延:【既然走了,随你,一年也没见你还给我,你脸怎么这么大,拿着花,你也不心虚。】
林安安突然就气笑了,将原本的话删除,问他:【不过一年之久,情人一场,有必要这么说话吗,我是在为你着想,钱我根本没动过,安葬我妈的钱我也会一丝不差的还给你,但这个卡,你不该再送给宁嘉,送给她对你也没好处。】
顾尚延:【林安安。】
顾尚延这三个字,直接让林安安心尖一颤。
好久没有听他叫过她了。
林安安不自觉的抿起唇,将朱唇抿到泛白。
顾尚延:【你还有空关心我们?】
顾尚延:【还怕她生气?】
林安安:
顾尚延:【你怎么不关心关心自己呢?自己活明白了吗?还是要死不活的?】
林安安松开嘴唇,屏息凝视手机屏幕。
直到眼前有光圈遮住。
眼眶里有眼泪水打转转。
明明没有骂她,怎么就是觉得不舒服呢。
顾尚延:【卡还我,钱也还我,速度点,我不等你。】
早就知道,这男人,能眼睛不眨的玩弄那么多女孩子,分明比她还无情。
第92章
来到约定的咖啡厅后, 林安安停在路边。
顾尚延已经到咖啡厅门口等着她了,他靠在一辆银色的机车上,姿态散漫, 长长的腿曲着。
一点不缩着,大咧,目中无人。
招蜂引蝶他向来会的很。
林安安在远处多停留了几秒, 看见他挑着笑, 单手抓着手机。
她走过去, 几乎还没有完全走进的时候, 低眉慵懒看手机的人,头也没抬,懒懒道:“东西带了吗。”
林安安盯着他那张硬朗的脸,漆黑的眸子, 垂眸说:“带了。”
她低头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那张粉色的卡,看了几秒,缓缓伸出手。
顾尚延墨眸从手机屏幕上挪开, 不咸不淡的盯着她泛白彰显羸弱的指尖。
捏的很紧。
他似乎提了一下嘴角, 放下手机,将手撑在车座上,懒洋洋的说:“没用过我的钱, 安葬你妈妈的钱呢, 有没有补齐?”
林安安悄悄瞥了他一眼, 心虚摇头,软了嗓音:“还没”谁知道他还会要回去,他不是最大方了吗。
平时吃穿住都在学校, 这一回来了, 开销会大点, 又要还她这么多年来上学的借贷,之前医药费也用了林夕梦不少的钱,哪怕她免学费还有奖学金,多重负担加起来,不打工的话,身无分文。
顾尚延闻言,微微挑了挑眉,视线一转,想抬手接过她手里的卡,意外看到她以前如白玉般的食指上,竟多了些茧子。
他盯住那里,久久没动作,没吭声。
林安安往自己手指上看,看了好半天也没发现他在看什么,清丽的水眸中含有无辜,问他:“怎么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机车上离开,向前走了半步,跨到离她不到半米的位置,眨眼间,就把她手中的卡收走了。
收的太快,暴雨成灾扩散的速度也没这么快。
林安安看着他揣进了裤兜,心里咯噔一下,没一会儿,她也逐渐心平气和,卷翘的羽睫乖乖的垂坠:“过一周,我就还你。”
顾尚延疑惑:“一周?为什么需要一周?”
这话,她听着觉得不对劲,他好像高看了她?
她根本没有多余的钱。
他语气中充满怀疑:“你一周之内才能拿出这钱吗?”
“顾尚延,将近一万五呢,我现在真的没有。”
顾尚延嘶了一声:“哦,我懂了,你意思是你一周能弄一万五来?”
林安安顿住,点点头。
“呵。”他笑的轻浮。
“你这是去做什么事儿,一周能赚这么多呢?”他话里不着调。
林安安突然就生气了,怒视他:“反正不是卖酒水这类的,我做家教,兼职,再加上还有一点点积蓄,很快就有了。”
顾尚延被她吼了,吼愣了,摸了摸鼻子:“别急嘛,我没那意思。”他清了清脸上的笑,淡淡说:“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惨,日子过的这么紧巴。”
免学费吃穿住也不要钱还有奖学金,平时时间又多,是个正常人都不至于这点钱拿不出来。
林安安蓦地攥住拳,直勾勾的眼神还真有点奶猫炸毛的意思,顾尚延眼底笑意又渐浓,但不放在眼里。
“那是因为我还要把钱给”说到一半林安安停下了。
顾尚延却收回了嘴角的笑,来劲儿了,低着头侵略着问她:“给?给谁?”
林安安被他逼的小小退一步,张口道:“给弟弟。”
顾尚延眉头一皱:“你弟弟找到了?怎么找到的?”
林安安用清丽动人的水眸看着他,让他愣了一愣,她说:“不是我找到的,是弟弟主动找我的。”
顾尚延若有所思:“你确定那是你弟弟?别随便谁叫你一声姐姐你就答应了。”林安安还没开口,他又淡言:“你不是已经体会过人间的险恶了吗?该长点心了,林安安。”
这话,确实点醒了林安安,她也听懂了顾尚延的意思,他说弟弟也有可能是假的。
但是
林安安坚定。
告诉他:“他就是我弟弟,他长得都和我一样。”
顾尚延沉默。
她接着说:“而且他和妈妈血型一摸一样。”
既然她这般坚定,这个话题,顾尚延也没再继续讨论了,又靠回机车上。
微风将林安安的裙摆吹开,露出一截他曾弄出过红印子的小腿。
盯着她露出的细腿看。
林安安垂着眼皮,只当作没看见他那眼神,说:“要不给我两周吧。”
顾尚延将视线转移,眼里有几分慵懒的倦意,轻勾了下唇:“凭什么让我等你两周?”
林安安迎着他的视线,沉默半晌,问:“为什么不愿意等?”
曾经就不是曾经了吗,为什么连两周都不能等,还要这样步步紧逼。
林安安知道,她做过很多错误的决定。
但都是建立在别人的基础上。
别人不此般恶毒,她不会变成这样。
每个人的个性中都蕴藏着丰富的空间,不被某些事激发出来,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
比如,她原来可以心狠到拿起刀,张嘴说刀尖上的话。
比如,她真的有骨子里毁灭之心。
再不济。
比如,她真的挺好色。
比如,她喜欢顾尚延在床上弄她。
比如,她对感情敏感,容易受陷,稍微一点甜头,就可以将某些人刻入骨子里。
比如,她有很强的占有欲
顾尚延挑眉,似乎很诧异她会这么问,没回答,默了会儿,他说:“看到你这么为难的样子,我真是”
真是什么?
想嘲笑她吗。
顾尚延挑手,摸了把自己的头,懒散道:“愧疚啊,把你睡了那么多次,也没送你个值钱玩意儿。”
可见,他们都是有骨头的。
骨头里的不甘和不服,都从骨子里爆发。
他也开始慢慢反击她了。
林安安虚虚的眨着眼睫,脸色苍白,含住了下唇。
他送前女友大牌衣服口红包包手机这些,确实有所耳闻,而且,大家都知道。
大一的时候,听的传的最凶的,是当时他谈了一个大他两岁的校花,都说那校花特别会勾人,顾尚延喜欢的紧,那段时间,也确实在学校常见他,就为了等那个校花上完课。
某次,有人在女卫生后面撞见顾尚延把那校花的口红吃没了,校花软着嗓音叫他赔她的口红,第二天,顾尚延用总款两万二的口红套装把校花给哄住了。
还有一次,她从家里出来路过酒吧门口,看见他带着女孩儿坐在敞篷车里,女孩儿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限量款手机。
当时她路过,他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后来,她靠自己的心机换来了他的关注,却是那个最不值钱的。
他没ᴶˢᴳᴮᴮ给她送过什么礼物。
离开的后两天,就是她的生日,那天,她一个礼物都没有。
林安安想到这些,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离他更远了一点。
指甲不自觉嵌入肉里,垂坠的眼皮都掩不住泛着泪光的眸子。
这一场相互的博弈。
顾尚延看她的脸,微微低头,想要看清,蓦地向前走了大步,片刻,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抬起来。
林安安的脖子费力的仰着,秀气的鼻尖像刚出生的奶猫一般,发红,脆弱敏感。
顾尚延将她眼底的湿润看了去,眼底终还是有了几分波澜,薄唇动了动,皱下了眉,但依然听不出有愧疚:“哭?哭什么哭。”
心脏旁边那个钩子,越来越近了,有一下没一下的试探她的承受能力。
哭什么哭。
她不知道。
以前她安慰自己没有那么爱他。
现在她安慰自己他还有点爱她。
都是骗子,自己也是个骗子,连自己也骗。
她有点爱他
但他根本没有爱她,对吧
林安安微微颤抖的唇只有非常近的距离才能看的清,也不知道这人是看清还是没看清,脸色骤变,突然急了,他将她往他怀里带了带,来不及遮掩慌乱,没章法的哄了句:“别哭,收回去。”
以前,他都直接上嘴或上手的。
那个办法,虽然粗鲁,但是在林安安这姑娘身上,好用。
顾尚延曾在那事结束前,在她耳边咬耳朵,说:“林安安,你可真有反差啊,有点骚。”也是下一秒,她就死死抱着他被他带到云端。
他是害怕她哭的。
不过只要是个男人,大概都会害怕女人哭。
结果,她的眼泪半掉不掉的,更麻烦了。
她这样子,比哭了还能折磨人。
想哭又憋住,委屈又多加了几层。
顾尚延看的干啧一声,迫切说出口:“我他妈送你钱不是送啊,大不了我补回来,给你送。”
钱
他钱很多,多了,就不值钱了。
林安安吸住鼻子,倔强的看着他,倔强的开口:“我不要,你送的那些,在我这是废物,不值钱。”
顾尚延被她这话堵住,好久都没开口,墨眸里翻涌的几乎快压抑不住,但还是没让她看出什么端倪。
放下了捏着她下巴的手。
垂下的手也默默握成拳头。
林安安没再多说话,转身离开,边走边将那股子委屈压回去,两眼无神的盯着地面
林安安下午就去找工作了。
来到学校上完最后一堂课后,张政过来给她说,替她找到了急需要她补课的几户高中生,都是补数学。
桐春是一线城市,大户人家,中产,小康家庭还是大有人在,给出两小时八百一千的高价。
林安安体会到了出门靠朋友这句话了。
张政不是朋友,那就是出门靠人脉了。
非常轻松的替她解决这件事,这事,是她两个小时前提的,两个小时后就解决了。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林安安从车水马龙的街道里走出来, 拦了一辆出租车。
夜晚的醉意朦胧在无声中悄悄浮现,忙碌的生活,一个人, 再浓的醉意都是空城。
她去了一个17岁的女孩子家中,女孩子人挺乖,听话, 学习基础也不错, 给她讲起来并不费力, 所以她不仅没有拖堂, 还提前十分钟结束补习任务了。
临走前,还拿到了女孩子妈妈热情送的一盒刚买的东区大草莓,一个个快赶上手心那么大了。
家长的热情无法拒绝,她礼貌手下。
也算是接受一次别人的礼物了。
林安安打算自己慢慢走回去, 边走边瞧瞧附近有没有需要人的地方。
林安安手里拿着红润的草莓,小口小口的吃着。
姑娘人白净,表面看起来乖的不成样子, 拿着草莓小口轻咬, 颇像十六七的小姑娘。
林安安心情还算好。
路过一家奢饰品店时,林安安停了停脚步。
一般这种地方,会找年轻的姑娘兼职。
刚起步的脚, 没走几步, 又停了下来。
林安安松开嘴, 放下手中的草莓,看了一会儿也正在看她的女人,无味的收回眼光。
身后突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林安安还没来的及回头, 就被扯住了头发, 她立刻痛呼出声:“啊”
林安安的头发已经很长了, 被这样光明正大的拽着,很明显。
她苍白着脸,眼内含恨,转过去冷言道:“松手。”
谢淑华今天抹的口红,红艳艳的,嘴唇一勾,风情万种。
“你做什么去,买首饰?要我给你买吗?”
林安安冷笑,有抓着人头发说这种话的吗。
“不劳烦顾夫人了。”
谢淑华听到这个顾夫人,笑的讽刺:“你不用刺激我,你明明知道,我已经不是顾夫人了不是吗?我早就被赶出来不是吗?”
谢淑华脸色倏然变得可怕,手使了点劲:“再敢叫我顾夫人,我撕烂你的嘴。”
林安安一点都不怕,笑的自若:“你试试。”
谢淑华愣住,良久,她突然松开了手,双手环着胸:“丫头,一年不见,你确实也没变多少。”她用那双勾人但骇人的眼睛盯着她未经涉事的纯洁小脸,有些嫉妒是刻在骨子里的:“还是那么不自量力,拎不清自己的份量。”
林安安被他松开,背挺得直直的,不肯认输。
谢淑华讥讽的看了她只会儿,眼睛朝她后面看去,倏然变了变脸色。
正巧,她来电话,装膜作样的接起电话,仰着高傲的脖子,踩着高跟走了。
林安安在原地,感受着四面八方带来的狼狈。
一年了,某些应该在局子里的人,过的还是那么滋润。
多可笑。
不知道父亲母亲在异国过的滋不滋润。
林安安已经没了找兼职的心思。
想回家洗澡,洗头。
走了大概一百来米,她停下。
距离短,但速度像蜗牛,走了整整四五分钟。
回想起刚才谢淑华往她身后看的眼神,想必是遇到不敢见的人了。
她垂着脑袋,安静的让人心生怜惜,脚锋一转,回头看去。
意料之内,有一群人四仰八叉的扎在电线杆附近。
顾尚延也在呢,只不过,别人是不着调的聊天,他是不着调的撩妹。
他身边有个不认识的妹子。
林安安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面无表情朝他走过去。
她在他面前站定,正在偏着头和女人讲话的男人夹着烟放嘴里放的东西一滞,抬起头,那双略微颓废的墨眸,此刻竟有些禁欲的味道。
他一个大男人,蹲在街边,撩妹,抽烟。
一个地痞二流子。
她垂着眸,看着他的眼神没什么温度,用清冷的声音说:“你想和我复合吗?”
顾尚延刚又准备放嘴里的烟,又被拿下,不怀好意,勾起唇。
她这么一出,他觉得挺新奇的。
尤其是旁边的兄弟们,都住嘴屏息,吃瓜看戏。
他旁边的女人,其实也认识林安安。
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抛出了橄榄枝,行为蛮怪异。
看着他的眉梢抽动了几下,没说话,但有一点也很明显。
他没有拒绝的意思。
顾尚延直直的凝视她,一秒也没再离开。
上一次被一道视线凝视那么久,还是小区楼下她喂过的流浪狗,狗每次看到她,都期待她能给它带来点食物。
又等了一会儿,顾尚延从栏杆上起来,将烟头掐灭,朝她走了一步。
林安安退了一步。
他眼神逐渐变得侵略有力,又往前走了一步。
林安安又退了一步。
一来二去,都退了两米了。
顾尚延被她这么耍,也是笑了:“干什么?”
林安安反问他:“你想干什么。”
顾尚延勾着唇,讥嘲的笑道:“亲你嘴啊。”
顾尚延这类人,向来直白,当着一群人的面,也没那么多屁话。
林安安表情越发冷淡,顾尚延原本十分有气势的墨眸,骤然暗淡。
夏日的风,差点赶上秋日。
又瑟又凉。
顾尚延突然又靠回栏杆上,吊着眼皮:“不是复合吗?复合不能亲嘴?”
周围人一句话也不敢说。
林安安将他浪荡轻浮的笑看了去,心凉了很多很多,她比他还要讥讽的说道:“顾尚延,你比我还不要脸。”
顾尚延身躯往后倾了一点,不易察觉,猛的一颤,但表面上依然崩得住,不咸不淡。
他低下头,笑了声:“不要脸?”
林安安立马出口反驳:“我说你人不要脸,没品。”
这话已经上升到他的人格了。
并不是开开玩笑了。
顾尚延闭上了嘴,一言不发的看着她,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有些隐隐的崩裂。
林安安不可置信的摇头:“你和宁嘉搞暧昧,对外大家都说你们是男女朋友?还在这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是吃醋,你不配,顾尚延你不配,你这样吊着她们,又不拒绝我,有意思吗!”
林安安清楚的知道,她是因为宁嘉放弃了他。
现在,她不知道她的做法可不可笑。
难道该因为他的人格放弃他吗。
顾尚延:“ᴶˢᴳᴮᴮ”
兄弟们被她这一点面子不给的话,给吓到了。
林安安绷着脸,冷冰冰的告诉他:“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钱我会一分不差的还你。”
这个男朋友,这段恋情,算是白谈了。
就当被猪拱了几回吧。
顾尚延面色从容。
林安安这次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大步的。
身后倏然传来他沙哑的声音:“林安安。”
林安安没回头,直接屏蔽。
他似乎追了两步:“林安安!”
三番两次无果后,他停下了,在她快走到听不清他声音的距离前,听见他极度沙哑的嗓音:“林安安你真他妈的不识好歹。”
林安安当时只有一丝丝松动。
因为,她第一次听见顾尚延和哽咽能绑在一起。
他看起来,是不可能会流泪的那一挂
夜晚,空中弥漫烟火气的味道,顾尚延从谢淑华出来的首饰店里走出。
还在门口等着他的魏赫宇看着他手中的账单,眉眼多了一丝疑虑。
几个人忙前忙后的,替他找到了谢淑华的踪迹,看着他默默跟着一个人。
“阿延,回去睡一觉吧,你都两晚没合过眼了。”魏赫宇劝他。
顾尚延不紧不慢的翻开手中的账单和□□,看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索性没接,发了一通短信过去了。
魏赫宇看着,一把抢走他手中的□□:“这个样子,做给谁看,人家只会觉得你是神经病!”
顾尚延没吭声,有点起了烟瘾。
魏赫宇见劝不动,换了个思路:“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告诉她了,她能接受你。”
顾尚延闻言,挑着嘴角笑了,淡淡说:“她不行。”
魏赫宇啧了一声:“她怎么不行了,这么互相折磨不好,连我们看着都不好受。”
顾尚延凉凉瞥了他一眼:“我是说她不行,她没那本事。”
魏赫宇顿住:“林安安知道你这么评价她吗?”
“实话。”顾尚延不太愿意回想起一年前的事,但是有些事看透了就是看透了:“林安安性格不开朗,敏感,太极端,人承受能力太差,还成不了大事,得我来。”
魏赫宇说了声操:“哥,你要不要这么帅,帅的有点像神经病了。”
顾尚延轻提了一下嘴角:“滚,开车没,送我去周哥那,晚上还得麻烦他件事儿。”
——
晚上,魏赫宇给她发起了好友申请,她没通过。
但是,他在好友申请上打了备注:怕你被谢淑华欺负,以后自己注意点,见到她绕道走,不要单独被她逮到了。
林安安看完,也没有通过好友申请。
只是隐隐知道,这会是谁口里说的话。
林安安那天走后,就把顾尚延的微信好友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换了联系方式,二人形如陌路。
很奇怪的是,删了过后,林安安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了,原来,放下一个人,才是最难的事情。
林安安有在刻意躲避他。
包括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她找了两份工,准确来说,是三份,每天晚上,她会去高中生家里补习两小时,她是高材生,补习一晚就八百一千块,都算低价了。
白天会去爆满的餐饮店里兼职,因为餐饮并不限制员工的时间,来多久,领多少钱,对大学生很友好。
还有一份,是在电脑上做的,她会给每晚要更新一期免费的录播视频,给孩子们讲课,全部免费的情况下,只有平台流量能赚点小钱。
以为再也不会互相打扰的两个人,这天在她打工的那家爆满餐饮店碰见。
这是家网红餐厅,整个城市估计没有人没来过。
遇到他们后,她有刻意回避。
第94章
但她所在管控区内, 店长为了体贴她是女孩子,让她服务最偏僻,光线空气流通最不好的位置, 那里平常客人少。
可偏偏那天客人爆满,犄角旮旯也坐满了人。
林安安不得不上前替他们打开餐桌上的平板。
这家餐厅,很高级, 每个餐桌上都有一个屏幕用来点餐, 由于太高科技, 用指触不太方便, 好多人都不怎么会弄,只能服务生拿着电容笔帮忙。
今天顾尚延带了几个兄弟,还有宁嘉来吃饭,他一屁股就坐在了那个有平板的主坐上。
这群人里, 一半的人她都认识,只是今天大家看到她,硬是一个招呼也没打。
李嘉宪没有, 魏赫宇没有, 就连宁嘉也没有,一个个都装作不认识她一样。
看来都很给顾尚延面子,很听话。
林安安走过去也装作不认识, 没什么温度的问大家:“要吃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 并没有抬头, 低头操作着平板,平板在顾尚延面前,她操作起来被他挡着不太方便。
她瞥了一眼没眼色的男人, 默默无言。
刚觉得他没眼色, 顾尚延突然将自己的腿分开, 露出一小点缝隙,让她走了进去,这下方便多了。
但她后面才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
大大相顾无言,也没有人主动点菜,顾尚延倒是开口了:“要十碗招牌汤面就行了。”
林安安问他:“大碗小碗?”
没得到回应后,她又问了一句:“大碗小碗?”
四周没人吭声,都等着顾尚延开口。
又过了几秒,身后的人懒懒散散的说:“大碗。”
林安安操作平板,轻点十下招牌牛骨汤粉面,正要离开,他又说了:“一碗不要面,只留汤和肉,有个吃素的,一碗不要葱花,一碗不要香菜,一碗葱花香菜多放点,一碗辣椒油多放,一碗辣椒油少放,
一碗只放骨头不放肉,一碗只放肉不放骨头,剩下的都没要求,哦对了,只放肉不放骨头的那碗打包,还有,这里有人爱吃蒜,在准备一小碟生蒜。”
众人都惊呆了:“”
很难不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林安安瞥了一眼表情淡然的男人,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听完这么一长串,林安安捏着电容笔,低头,微微咬牙,忍耐,又将腰弯下去,一个字一个字手写备注。
她不是记不住这些,而是厨师直接看菜单做菜,必须备注。
大家都没敢开口,只是,宁嘉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低头写字的林安安都能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
不用猜,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是她这样弯着腰撅着,顾尚延又是大爷,不肯起来,在她后面坐着。
糟糕的姿势。
林安安写到一半时,听见顾尚延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
他到哪都这么懒懒的。
写完后,她一分也没有多停留,拔腿就走。
本以为他们走了就走了,谁知临走前,宁嘉来找她了,林安安盯着她,没说话。
心里憋着一股莫名的气,林安安对她从来没有好感这一说,虽然她很喜欢宁嘉这种性格的女孩子,但,有些事情就是沙漠中的细沙那样,想控制,却把握不住的。
林安安视线朝她腿边看了眼。
宁嘉手里提着一碗打包好的汤面,表情犹豫了会儿,将手里东西递给她。
林安安不懂她的意思,没接。
宁嘉过了半晌,才不在意的笑了笑:“他给你的。”说完,她也不管林安安要不要,直接将面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走了。
林安安盯着那碗面,心想,他是谁。
还能是谁。
手心的肉,已经被自己掐到发紫了。
下班后,她将那碗已经冷了的汤面拆开,入目是刚刚那一份鲜美的汤面。
她美眸里似乎有东西裂开,似乎没什么波澜,淡淡的重新合上。
一时不知怎么处置这份面。
临走前,林安安还是把面带上了。
不能浪费。
全是肉的面。
多少人连白面都吃不起呢。
——
大四了,学习压力比前两年大很多。
何以见得呢。
有人说,从顾尚延这二世祖都开始学习就能看出,但是他有钱有势的,学习对他来说算什么。
有人说,他是为了女朋友,宁嘉。
宁嘉学习好,有涵养,肚子里有墨水,当然喜欢另一半也好,会监督他。
笑话,顾尚延何时被人管住过,何时主动努力过。
以前和林安安这个才女在一起时也没见他被改变,林安安学习可比宁嘉强多了,可想而知,还是宁嘉牛。
这些话,都是她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当初,顾尚延也曾问过她,他没有她优秀,会不会嫌弃他。
当时的她,嫌弃谈不上,但至少不怎么喜欢。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可能永远靠着家里活着。
刚开始,林安安是不信的,觉得他肯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坚持不了太久。
后来她错了,顾尚延坚持的久,而且坚持的好久。
久到她都快忘了他是个从来不爱上课的人了。
但是有一点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他曾经也是一个学霸,只是被谢淑华给害了。
顾尚延到底是有先天优势,脑袋灵光,而且高中也是大学霸一个,几次考试下来,都考的不错。
相对于大学四年来说,短短一学期短时间的进步,着实让人惊叹。
他们一学ᴶˢᴳᴮᴮ期没联系了,林安安忙起来,也逐渐淡忘了她曾经和这么一个人谈过恋爱。
只是,她不会再骗自己了。
她承认,安静的时候,会想他。
那人,是极品。
承认了又怎样。
男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
桐春十二月的风,带着冰霜。
气温忽上忽下,弄坏人心绪,室内比室外还要冷,都是常态。
今年冬天比前一年还要冷,冷十倍。
林安安由于作业没完成,早早的穿着棉衣到自习室学习。
凌晨,天暗沉沉的。
偌大的学校此刻端静悄然,还未苏醒,里面有层层叠加的酣睡声,外面无声孤寂。
转念一想,却也映托这世道人人都并非孤身一人。
路过食堂买了点早餐,倒还是有一些早起的。
林安安习惯到人少甚至没人的地方吃早餐,淑女的气质,是从小到大被养成的。
她本来想买自己最爱吃的鸡蛋酱油葱花饼,可是太好吃的东西,总容易抢不到。
来到没人的教学楼楼道内,她默默蹲在楼梯间吃着红豆薏米沙包。
小小的身子缩在角落,孤零零的。
很冷,很心慌。
但是她已经免疫了,孤独什么的,都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吃着吃着,她倏然闻到了鸡蛋酱油葱花饼的香味儿。
她微微探头,挪在楼梯扶手旁,坐下,往下看。
“给你买的,吃吧,这个超级好吃的!”宁嘉最近状态越来越好了,隔着一层楼的距离也能看出她面目唇红齿白。
林安安没看太久,收回眼,接着啃自己的红豆包。
包装袋嘶啦嘶啦的声音有点燥。
“嗯,你怎么也喜欢吃这个,很重口味。”顾尚延嘴里含着东西说。
他们在一楼,开了门,也并未关紧。
林安安缩了一下身子,将帽子盖在自己脑袋上,心里略有怨念。
冷风吹的她不舒服,以至于她没有听清,他说了“也”。
“也?还有谁爱吃啊,我觉得超级好吃啊,它有一种很让人陶醉的香味,特意起的特别早给你买的!吃嘛吃嘛!”宁嘉说。
林安安这才快速向下瞥了一眼,想起,他们两个之前,从来都是他给她买吃的。
顾尚延似乎笑了一下,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回避那个问题:“挺乖,辛苦了。”
林安安咬红豆包的嘴愣住了,心房的血液像潮水,又开始激起层层波浪。
乖这个字眼,他从来都是在床上给她说过。
现在这么一开口,害得她又想到了某些画面。
呵。
以前她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原来自己也这么色心泛滥。
可又能怎么办,只能为无解哀愁,为无处发泄的欲望买单。
她咬下一口包子,咬的有些重。
“当然幸苦,不过,你给我吃一口就不幸苦了,啊——”宁嘉的声音,像喝了有一升蜂蜜似的,甜的发腻。
林安安将脸缩进高领,嘴小幅度咀嚼,盯着他们那,没什么波澜。
顾尚延没如她的愿,一口全塞自己嘴里了,引得宁嘉跳脚。
“顾尚延?你”
林安安不知怎么的,不自觉提了下嘴角。
收回嘴角后的某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坏,非常坏。
心里面在笑,宁嘉没吃到他的饼。
她早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她以为顾尚延为了宁嘉改变了,事实上,他们两个在一起这件事,到现在都是谣言。
可以前会无缝衔接的顾尚延,很久没有过女人了这件事,也是真的。
大多猜测他是在追宁嘉。
林安安不以为然,她有她的想法。
他其实,也根本没有多喜欢宁嘉,不然不会在外面不收敛,在她这更甚。
笑着笑着,就笑出了声。
这声笑,乍一听,听不出什么,但那双眼睛,就是一瞬间投了上来。
她在楼上与他对视,嘴角狡黠的笑毫不遮掩,越笑越浓。
远远的,她能看清他的所有样子,而他,只能看见她藏在帽子低下的那双发红的美眸,和她不怀好意的笑。
他眯着墨眸看了一会儿,收回了眼。
林安安默默的吃着快凉透了的早饭,小腹的坠痛感骤然袭来。
门没关紧。
都怪他们。
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这么娇。
上一秒还在嘲笑,下一秒就哭了。
楼下的交谈声小了,直到消失。
也许人已经走空了。
但打火机的声音响起时,才知道,没走空。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捂着自己的脸, 埋在腿间,一声不响。
林安安听见闷沉的“咚咚”声,是人踩在阶梯上的声音。
那是他的脚步声。
林安安很喜欢白色, 粉色。
今天穿了纯白色的棉外套,看起来只穿了一套裤子的细腿,其实穿了两条。
腿乖乖并拢, 缩成一小团, 可可怜怜的坐在台阶上, 脸也埋着, 没人知道她怎么了。
旁边放着一杯估计已经凉透了的小米粥。
隔着衣服,她闻到一股久违的烟香味。
他不知道抽的什么牌子的烟,味道一点也不刺鼻,也怪不得他总是有瘾。
二人在无声里倾听。
顾尚延靠在墙上抽了一整根烟, 没了动静,林安安偷偷瞄了一眼,那双长腿也弯了下来, 蹲下, 骨节分明的手自然垂着,放在膝上,问她:“怎么了?”
“怎么了”在空荡的楼道里留下回音, 四处游荡, 游进耳间, 钻进身体,撞到心房。
现在很少有人关心她了。
他们闹翻那天,那声响彻的‘林安安’, 直到现在都在脑中盘旋。
也许, 他的声音, 在她的世界里一直保持生命,才会这样生生不息,纠缠她。
此时此刻,楼道的声控灯熄灭了,再也没亮过。
人一旦没了视觉,听觉敏感,声音会格外明显。
那是一种淡定的,自若的,沉稳的,冷郁的嗓音。
听起来只有性感的男人才有的。
林安安将自己的腿并的更紧,双手交叉,紧攥着自己的裤腿,以一种保护自己的姿态回应他。
并没有理他。
这就是以前的她,孤傲的像只白天鹅,谁也看不上,谁也没资格。
不理他,顾尚延失笑,口吻自嘲:“啧,我现在这身份也哄不了你,哄了你就说我不要脸,没品,你要不想说我也没办法了。”
只有星光点点的光芒照在楼道中,他们谁也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亦或者,她根本不想让他看见。
他在等她开口。
林安安脸放在大腿上,过了好久,冷清的嗓音疏离中带着不愿透露的情感:“肚子疼。”
话语这么平静,但能听出,她不舒服,不好受。
顾尚延回问:“去医院了吗?”
林安安微愣,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生理期是这个时候。
看样子不太记得吧。
林安安吸了一下鼻子。
末了,顾尚延笑了一声,灯再次亮起,直接上手将她的脸轻轻抬起来。
肌肤没有瑕疵,被捂了许久的小脸,有些惨白,水润润的眸子,亮盈盈的,泛红的眼周,楚楚可怜,被自己咬的大了一小圈的粉唇,红一块白一块的。
顾尚延微微低头,捏着她的脸蛋左右看了一会儿。
林安安被迫抬头后,注视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还是像以前那样,那么宠她那么疼她,仿佛他们之前发生的一切,是错觉。
他笑说:“回去休息吗,我给你接点热水来。”
这不是反问句。
林安安看着他起身,逐渐远离,微微发白的小脸悄悄垂下,心中憋着无名的气,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走两步,去而复返的人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
他漆黑的眸子里叠加着层层执念,骤然笑道:“林安安,给自己条活路,不想疼死,你就给我乖乖的。”
端着热水回来的人,站在空荡的楼梯间内。
林安安靠在墙边,单膝弯曲,那双腿,细的羸弱,显得她人摇摇欲坠。
细是细,但又不至于完全没有肉,顾尚延是知道的,她腿力还不错,缠他的时候,缠的又久又紧,因此便一点也不担心。
他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端着,等她接过。
林安安盯着那杯热水,半天没有动作。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又让她感到为难和痛苦了。
无尽的沙子,怎么丢也丢不完,丢了,就什么没有了,不丢,又把握不住。
控制不住。
她缓缓将目光对上那双紧盯着她的眸子,突然开口,没有血色的唇说:“顾尚延,我好狼狈。”
早八辈子就知道顾尚延是公子哥,是纨绔世子,可选择的女人多的很。
比如宁嘉,比如很多很多其他女人。
栽倒在一个人身上,至少不像是二十来岁就能发生的事情。
他以前,对前女友恳求复合的事情,嗤之以鼻,真的不吃回头草。
可某些程度上,照他以往疼她喜欢她的程度,她又觉得他应该载了。
是太自信了吗。
她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顾尚延,你为什么要和宁嘉在一起。”
不和宁嘉在一起,她相信,她会疯狂一次。
顾尚延盯着手里的热水,没啃声。
林安安乖乖接过ᴶˢᴳᴮᴮ,放在嘴边,小猫喝水似的,一点一点咽下去。
喝完那杯热水后,才缓缓给了她一个对牛弹琴的答案。
“问这个做什么,与你无关。”
他还是没有明确说有没有和宁嘉在一起。
林安安放下水杯,抿着嘴,心里负气,准备离开。
顾尚延立马堵住她,神色戏谑:“打不打赌?”
林安安顿了一秒,但没停,顾尚延直接上手抓住了她,抓的很紧,很紧,林安安面无表情问:“什么赌。”
顾尚延松开她,重新将手插回兜里。
手臂上被他留下的温度,很快变温,又变凉。
林安安看着他裤兜里鼓起的手,暗自咬了下牙周的软肉。
他有没有和宁嘉在一起不知道,但如此暧昧,林安安只当他们在一起了。
“我有十足的把握,让你能甘愿做我的小的。”
林安安手没稳,将水杯松开落在地上,用看妖怪的眼神看他,他笑的自若,很不要脸。
小的?小三还是情人?
他们之前吵的架呢?都忘了?怎么还能用这么下流的语气和她讲话。
顾尚延突然上前拥住她的腰,手臂像一条铁链,将她缠绕,手指顺势摸上她的唇。
林安安条件反射,敏感的咬住自己的唇,若有若无的散发魅力。
顾尚延眼神一变,看着她的眸子变深。
一年多没碰过了。
林安安刚刚被热水捂热的唇,被他故意的,力气很大的蹂.躏。
林安安没力气挣脱了,或者,她没想过挣脱。
这男人想使坏,她根本没办法。
冬日,凌晨,楼梯间。
听这些字眼,就知道,又黑,又冷,又安静。
这里没有监控。
顾尚延手指挑着她,林安安微微撇眉。
他沉声问她:“想我吗?这一年?”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
顾尚延思想比她更开阔,现在她也差不多了。
她心里冷笑,承认了。
想来想去,还是忘不掉。
还是那句话,承认了又怎样,极品男人确实很少,但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没有也死不了。
顾尚延把她往墙角逼,林安安如即将被欺负的弱女子,似惊恐似欢迎的向后退。
缩在墙角。
“顾尚延,你还有宁嘉。”
“呵。”
顾尚延凑在她的耳边,上嘴,叼起她耳边的软肉,用微乎极微的声音低低说了句什么。
林安安听的是,“她算什么”。
又似乎不是这句话。
不管是不是,他今天既然说出了那句混账话,必定要做点什么。
林安安死死的盯着他:“我今天或明天生理期。”
顾尚延手垂着,笑的自若:“我知道,我就不要脸一回,没品一会儿,我想哄哄你,成吗?”
顾尚延盯着她瓷白的脸,抽手,松开她。
林安安被松开,瞬间睁开眼,依在墙角。
这里没人,也没摄像头。
没人知道他们在这做什么。
林安安呈保护的姿态,眼含着淡淡的泪花,小脸紧绷着:“你…”
顾尚延不在意的笑,孤芳自赏她脸上的红晕。
林安安几乎是落荒而逃。
跑了几百米后,她才想起她落在楼梯间的早饭。
犹豫了片刻,折返回去。
脚步由此停在门后,隐蔽于黑暗里,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留在原地的男人,低着头,弯着腰,收拾着她留下的早饭,耳边贴着电话。
“不多说了,反正咱们速度快点吧,我媳妇快受不了了。”
“呵,肯定委屈了呗,不知道有没有偷哭鼻子。”
垃圾袋摩擦噪音随着他闷沉的脚步声离去。
他媳妇…
林安安不敢再见他了。
躲的比以前还远。
而最近,顾尚延也没出现过,不知道去哪了,就连他周围的人,也没有怎么见过了,张清意也不知他们的去向。
补课结束后,林安安从人家里出来,接到一通电话。
号码归属地是京城的。
看着这个电话号码的归属地,林安安撇下眉,犹豫接起。
“你好,请问是林安安吗?”
林安安懵懵回答道:“我是。”
“是这样的,我们是京城公安局的,经过你的诉求,我这里已经为你父亲和母亲二人之事成立的调查组,全国范围内调查两件惨案的真相,现在是通知你一下,请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尽量不要不出门,尽量不要一个人居住。”
林安安听的糊里糊涂的,经过她的诉求?她什么诉求:“警察同志,我什么时候有这个诉求了?”
“嗯?你的父亲是叫林路吗?母亲叫绍诗樊?”
林安安不知怎么的,泪腺神经没受大脑控制,先湿润了:“是。”
“那就对了,你放心好了,这次一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你要注意安全?”
林安安迷迷糊糊的回应:“好”
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中,一个年轻的女子呆呆的站在中央。
今天的天空中没有害气,路上没有垃圾,枯树没有摇曳,清风没有徐来,气温暖和。
天空是纯蓝的,云是洁白的,生态是稳定的,心是澄净的。
林安安卸下心防般的吁出一口气。
有些事,终究是了(liao)了。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京城公安局那通电话, 让她有了预感。
年末,远在京城开工作室的林夕梦,来了一通电话。
在她还没做好准备之前, 她激动的说,谢淑华入狱了。
不仅如此,最重要的是, 谢淑华是顾尚延亲手送进去的。
林夕梦是顶级律师, 这场战争, 必赢。
说顾尚延扳倒了谢淑华背后的保护伞, 她身后的保护伞,不仅是谢家,更是拿她没办法的顾家,谢淑华手里掌握顾家百分之四十的权利, 是二十多年前,顾老太太亲自额外给她的嫁妆。
可嫁妆里,也说的很明确, 孙子长大后, 要全部留给孙子。
显然,谢淑华并不想留给顾尚延这个外人生的“儿子”,她非要留给她自己生的“儿子”。
这也使得她有了正当理由, 避免被顾尚延赖上, 因为顾老太太, 确实还有个未曾谋面的亲孙子。
也就是林安安的弟弟。
谢淑华不能生育,把这个用尽一切手段偷来的“儿子”当成宝,哪怕没有养育过几天, 也依然深爱, 病态的爱着。
林安安都不知道她这个弟弟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妈是什么表情。
按照林安安对那小子的了解, 应该嫌弃的恨不得上街打一架才解气吧。
豪门战争,都是无声的。
风不吹草不动,实际打得惨烈。
谢淑华早已被顾家逐出家门,无路可走且要东躲西藏的她,选择了去自己年轻时的交好,宁夫人家里住着。
宁夫人本人温柔如水,是一个非常有修养有文化的女人,偏偏被这么一个女人哄住了,甘愿收留谢淑华。
谢淑华这一年多以来,过的并不快乐,她人生的希望已经毁灭大半了,在趁她人生最低谷的时候,顾尚延联手宁嘉,在宁夫人家的暗房里,不知二人合伙用了什么手段,逼这个怎么也扳不倒的女人交出了那百分之四十的权利。
宁家也发生了动荡,被爆出私藏罪犯,也是保护伞的一部分,无疑,这对无辜的宁家也万分的损失。
代价就是,顾尚延花光了自己的所有积蓄,给了宁家独女,宁嘉。
林夕梦说到这时,林安安就大概明白了。
不知怎么,她最先想到的,是顾尚延曾说自己的钱都在女朋友那,他自己好像,一点钱也拿不出来。
后来从她这把那张卡要走了。
难道,他说的他的钱都在女朋友那,是他给她的那张卡吗?
难道,他口中的女朋友,是她?
听到这个消息时,林安安整个人是僵住的。
各种悔恨,怨念,悲痛,不堪,都在一瞬间袭来。
她用了好长的时间,才把这个不算喜讯的喜讯给消化了。
好消息:仇人入狱。
坏消息:前男友做的。
林安安陷入了沉思。
用两次字形容:窘迫。
林安安知道顾尚延的家在哪,也知道他的班级在哪,但是她就是没去找他。
在这场无声的搏斗中,他们都遍体鳞伤。
…
那天,顾尚延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她的新号码,连着加了她好几次好友。
林安安本来想同意的,可鬼使神差的,到底还是没答应。
这种被无理由讨好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坏透了。
她一直说顾尚延坏,其实,她好不到哪去。
于是,她当起了缩头乌龟。
整天沉溺在学习复习写作业当中。
一周后,和往常一样去图书馆,从宿舍出来时,楼下多一个高大的人影。
大老远就闻到了酒味。
那个人影落在眼底时,林安安畏惧了。
她脚步逐渐放慢,大脑的思绪越来越复杂。
顾尚延就是特意来堵她的。
“林安安。”
林安安猛地一僵,愣在原地。
叫住了她,他大步走过来,长臂一挥,将她纳入怀中,些许咬牙切齿:“看见我都不叫一声?什么意思啊?”
顾尚延现在醉意朦胧的,她看不清他的神态,只是觉得他表情有点痛苦。
顾尚延给她说:“我ᴶˢᴳᴮᴮ花了一年多,放了你一年多,用尽所有成本,让她进去了,满意了没?还恨我阻止你杀人吗?还恨自己没能力报仇吗?还要死不活吗?”
林安安抿着唇,胸中积压了许多许多,快要踹不过气来:“外面冷,回去说。”
顾尚延确实醉了,醉的不轻,言语中混乱不堪:“为什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还把我当陌生人?陌生人?搞笑,谁他妈在我身上扭腰叫老公的?嘴长来就是迷惑我骗我的是吗?”
现在人虽然少,但还是有早起去吃饭的。
路过的人,都听得见他的胡言乱语。
顾尚延还有要胡说的念头,林安安脸青一块红一块,忍无可忍,一掌拍在他的脸上:“顾尚延!安静点…我们回去说。”
他深邃的眼眸深处暗潮汹涌,没几秒,平息了下来,眼皮无力的怂拉着,将她扯进怀里,抱着。
“”
“回去吗?”她带着商量和讨好的语气。
“嗯。”
怎么会有…一巴掌就老实了的男人。
顾尚延现在就是个脆弱的醉鬼,身子无力,被她这么一教训,瞬间安静了下来,将身体重量放在她身上,默默的抱着她。
林安安拖着他出学校,打车回到他家。
将他放倒在床上时才发现,他衣服上有点血迹。
林安安皱眉,瞬间,呼吸几乎停滞,她愣愣的,颤着手将他的衣服脱掉,腹部上赫然有一块长达5厘米的刀痕。
她伸手摸他的额头,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胡言乱语了。
又醉,又烧。
伤口本来就没好,发炎还喝酒,让他发烧了。
她没再多犹豫,将他手机拿出来快速给他的人打了电话,帮忙来把他送进医院。
来的人是魏赫宇,他看见顾尚延的状况时,眉心皱的死死的。
二话不说将他抬进医院,到了医院,检查完已经半夜了,医生说他受了刀伤,加上喝酒喝猛了,没什么大事,打个点滴,包扎完退烧就好了。
二人从病房内出来,她问魏赫宇:“什么情况。”
魏赫宇表情很丰富,好像有些幸灾乐祸?
但他毫不吝啬,告诉了她实情:“他把谢淑华给扳倒了,估计被谢家的人报复了,你是不知道,有多少豪门的子孙无缘无故病逝的,豪门那么有钱,他们的子孙就这么多病这么脆弱?还治也治不好?”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懂,就罪大恶极了。
顾尚延他。
一定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吧。
她眼眶酸涩难忍,看着室内床上昏睡的顾尚延:“都怪我。”
魏赫宇呵了一声,笑说:“怪你什么?”
林安安咬着唇,低着头,像犯错的学生:“怪我没有好好陪他,我这么没用,只有陪他这一个方法了我还离开他把他微信都删了。”
魏赫宇顿了两秒,扶额,笑了:“林安安你真的是数学天才吗,还是情感白痴?傻啊?”
林安安不否认他的话,默默垂下了脑袋。
“他也是为了保护你,不然你想想他以前追你的那个攻势,非要把你弄到手不可的架势,能放过你吗?只是太危险,他怕你个姑娘家没背景的被盯上了,所以才离你远远的,坚决要等着解决完了再来找你。”
林安安抬起眸,说震惊,其实也不是很震惊。
因为她觉得,这完全会是顾尚延能做出来的事。
她又问了:“那宁嘉?”
魏赫宇深吸一口气:“她啊,只是一个帮手而已,谢淑华与宁夫人结交,宁家又很宠宁嘉这个闺女,她的地位,堪比一家之主,简直就直接把她的话当一家之主的话了,说风就是雨,所以,顾尚延接触她,也是有原因的,再一个,宁嘉家庭很好,没人惹。”
“哎,这个世道,没感情的交集,都是利益关系。”
“至于宁嘉到底喜不喜欢顾尚延……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只喜欢你。”
魏赫宇双手环胸,整个人都松了口气,轻松了不少:“哎,林安安,你懂了没?兄弟们都替他瞒着你呢,没有不看好你,我们都盼着你们好呢!”
林安安闻言,愣了半晌,沉默着垂下眼。
魏赫宇见这姑娘,沉默着沉默着,眼中带泪,嘴一撇,说哭就哭。
魏赫宇连忙撇清关系:“唉哎哎,我先走了,等会儿他醒来找我麻烦说是我弄哭你的我就惨了。”
魏赫宇十分有眼色,拔腿就跑。
林安安进入病房,盯着床上的人,抹了把眼泪,紧紧抓住他的手。
“阿延”
林安安陪他在病床边一整晚,半夜的时候,还得看着他挂的水滴完没,迷迷糊糊到四点多才睡下。
睡之前,她钻进了他的被窝里,小心翼翼地攀附着他的肩膀,闭上睡去
翌日醒来时,她在床上躺的好好的,旁边的人没了。
她愣了两秒,听见耳后有点动静,她缓缓转过身子看去。
顾尚延正坐在晚上她坐的位置上,自己给自己上药呢。
明明他才是病人,结果她在这睡着,他坐在那位置了,还自己上药,看起来也是有点滑稽。
林安安心里的暖意层涌叠置,于心不忍,默默盯着这个受伤了虚弱了也帅的男人。
顾尚延给自己上完药后,将撩起的衣服放下,抬头,一眼便看见床上的女孩儿柔柔的眨巴着大眼睛看他。
顾尚延挑了挑眉,有些冷漠。
医院的被子有些单薄,所以她是穿着衣服睡的,粉色的卫衣都没脱。
林安安盯着他,盯了好半天,微不可见的嘟起唇,将手缩自己袖子中,放在嘴边轻咬。
该说点什么好
顾尚延盯着她这有点可爱的动作,喉间微微发涩,自己捞起桌面上的水给自己灌了几口。
他也不开口,硬是等着她先说话。
他应该是忘了自己昨天发了什么疯了。
林安安想了半天,说:“好友我已经通过了”
满身心虚和愧疚,他应该能看出来吧?
顾尚延没吭声。
林安安又想了一会儿,破斧成舟,从床上爬起来,下床,走到他面前。
她没二话,分开自己的细腿跨坐在他身上,将脸埋在他的肩胛处。
没一会儿,就抽抽嗒嗒了起来。
顾尚延挑眉,微不可见的掀了下嘴角。
她倒是知道怎么发挥自己的优势。
也知道他吃哪套。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顾尚延”林安安的声音听起来, 甜甜腻腻的,但极度悲伤、脆弱:“我没有了爸爸妈妈以后,就认为我没了世界。”
“我以为, 世界是自己的世界。”
“后来才发现,世界也可以是别人给我创造的。”
说完,她偷偷抬起眼, 看他的眼色。
顾尚延似乎在思考什么。
林安安也是有尊严的, 但是岌岌可危了, 她势必要放下一些了。
暗下决心, 语速超快:“顾尚延,你别不要我。”
她微微抬起已经哭的满脸水痕的小脸,囧囧的,狼狈的, 低声下气的说:“我给你睡,怎么睡都行,好不好”
医院里的消毒水气息, 辣眼睛。
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终于, 她听到一声叹息。
顾尚延终于有一丝表情,他单手捧起她的小脸,墨眸里早已充满笑意, 勾起薄唇问她:“以前把我当狗?现在自己成了小狗?连这种话也说的出来。”
亏她说的出口。
林安安眼看有戏, 心里有欢喜。
是的, 以前她不懂珍惜,他对她,真的太好了。
事实上, 从她离开桐春后又冷静下来回来的那一天起, 她并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但她那时, 就是有种不敢确定的预感。
她就知道,他根本放不下她,他会等她回来,等她给一个解释。
现在这个预感,实现了。
他不仅在等,还替她解决了一切。
心里对他的依赖感,从未这样强过。
林安安娇柔造作的将脸上泪故意抹在他的脸上,蹭啊蹭:“我不管”小狗就小狗吧。
“呵。”顾尚延胸腔内发出这种的笑声,一般都很蛊惑人:“小狐狸吧?”
顾尚延这时,又换了个话题问她:“当初那么甩了我,难过吗?”
气氛崩了一会儿,林安安说:“难过。”
“难过自己爱上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你,难过为什么你是顾家的人,难过我为什么做不到释怀,难过我为什么被世界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还难过好多好多……”
林安安最难过的,是她的目的不纯。
她为了让谢淑华付出代价,委屈了他。
最后代价没让坏人付出,还弄的一团遭。
乱透了。
明明最开始,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了和她好好在一起而已。
“顾尚延,对不起。”
如果没有谢淑华这个人,她想,她也会像别的世俗女孩儿那样,爱惨了他。
林安安想,她有一点是幸运的。
她是向日葵啊。
这个从她九岁,就曾摄入她体内的小太阳,兜兜转转,还是面向着她。
这个从她九岁就挡在自己身前救下她命ᴶˢᴳᴮᴮ的男人,21岁了,依然在救她。
顾尚延就是她的小太阳。
以前,从不会觉得自己会爱惨一个人。
爱惨一个人,多严重的概念啊。
没了,就活不了。
现在,居然做到了,只是过程有点麻烦。
这段时间,她变得奇怪,变得分裂,将自己割裂的很开。
与自己和解,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
林安安再次抬头看他的眼色,准备再次认真道歉。
顾尚延突然变得很认真,用手堵住她的嘴。
他突然叹息,深深的注视她:“想说什么?”
林安安勾着晨起的惺忪媚眼,此时刻意做的柔软,像极了小狗,盯着他说:“对不起呀。”
顾尚延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摩擦着:“傻子。”
“林安安,其实你是我见过最好哄骗的女孩子了。”
林安安退身,听着他说:“你真的很好拐。”
林安安觉得不妥,怎么可能。
好拐早被别人拐走了。
顾尚延现在腹部有伤,腿上这么座着一个人不方便,于是他手臂圈着怀里的人儿,轻轻松松的抱起来,将她换了个方向。
林安安由两腿叉开坐变为侧坐,两臂非常自然的就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默许下,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还好还能听见,不然,她也没生命了。
顾尚延默了一会儿,一改常态,以往的吊儿郎当全都不见,近而一副认真的面孔:“不懂我为什么这么说?”
见林安安点头后,他问:“从小到大,是不是也没人对你好过?”
林安安回想了一下,十岁以前有,但记得不是很清晰了,十岁以后,就基本没怎么交过朋友了,她如实回答:“嗯,除了爸爸妈妈,还有清清张燕梨,就只有你了,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好多人,都好坏,不能接触,还不如一个人好。”
这样的回答,彰显了林安安满身带刺的性格。
不是刺猬,是玫瑰花儿,长满了刺,让人又爱又恨。
顾尚延垂下眼,下嘴亲了一口她耳边的软肉,安抚她:“明白了,那行,今天我就当你一回老师?”
林安安被他亲的缩起脖子,又忍不住仰起,闭上眼感受他唇的温度:“好,我听你的。”
顾尚延松开她白玉般的耳垂,温声道:“不要觉得我给你的帮助是恩惠,你不用这么卑微,这是你应得的,我身为你的男人,我该为你做这些,懂吗?不用‘对不起’,也不用‘谢谢’。”
林安安转头,愣愣的看向他。
“给你颗糖你追着我说谢谢的话,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明白吗?永远记住,你是我媳妇儿,你以后要给我做饭生小崽子养孩子呢,你的事就我的事儿。”
林安安歪了歪头,看似懵里懵懂,可她眼底隐隐散发着崇拜和认可的光芒,就知道她一定懂了:“嗯”
可是生宝宝养宝宝这事
她没考虑呢
过了会儿,他的手缓缓放在她的腰上,然后收紧:“我听张清意说,你觉得自己很坏?有心机?还阴暗?”
林安安没开口,他就逼问:“是这样吗?”
林安安只好点头,装委屈,抽噎,打着哭嗝说:“是。”
顾尚延又笑了,笑的眼皮上有一层褶皱,还有很有味道。
“傻老婆。”
林安安被他这么骂,也没有生气,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低下头,默默无言。
“别这么觉得。”顾尚延说的很认真:“林安安,我告诉你,你其实贼特么纯的,没有这么多麻烦事来干扰你的话,你就是我谈过最好骗那个小傻子。”
林安安在很多事情上,有执念,会坚持,犟。
有人会说她偏执。
换个更好的词来讲,她待人待事忠诚,非常有恒心,一旦对哪个人哪件事处理不好,会愧疚的要命。
某种程度上,误入歧途了,无法改邪归正。
比如,她对待爱情,就载一个人身上。
有些人,载个彻底。
那个人,不是他。
是林安安。
这就是林安安,一个复杂的,敏感的林安安。
他打包票,这姑娘太弱了,没他,根本不行。
也是后来,张清意嘲笑了她,说只听过浪荡子为爱折腰的故事。
没听过女孩儿为浪荡子载跟头结局还he的故事。
林安安还是默默无言,将脸埋在他怀里,继续撒娇。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顾尚延,你原谅我了吗?”
顾尚延现在已经足够温和,看他的样子,也是一时没缓过来。
他重新拥有了她。
像做梦一样。
“原谅?林安安,你是不是还没懂啊,我的小才女?”
林安安脸亲昵的蹭他,再次抽泣着说:“我懂了你是我男人,这是你该做的。”
顾尚延挑眉:“那你还问我原谅你没?”
这说的是她利用他这件事啊。
林安安别扭了一会儿,咬了咬唇:“我是说我推开了你,让你难过了,你原不原谅我。”
顾尚延沉默了一会儿:“林安安。”
“嗯。”
“我觉得,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这件事,只是我们所经历的一个坎而已,我们一直都互相喜欢的,因为这件事冷静了一段时间好好去解决问题,仅此而已,事情解决了,自然重归于好。”
林安安手收紧,牢牢抓着他的肩膀。
原来,他们不是破镜重圆。
是短暂的离开,互相找疯狂水源,继续相濡以沫。
还记得以前绍诗樊和她讲过。
一个男人好不好,不是看他嘴上说的甜言蜜语,也不是他给你的天花乱坠的诺言。
而是冷静的,理智的,站在你的角度。
去行动,去主动化险为夷。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怎么就遇到这么个男人,好死了。
好的让她发疯。
林安安悄悄趴在他的肩上,闭上眼,深深的感受他的温暖:“顾尚延,你和我去南泱好不好。”
顾尚延身子一动,拉开怀里的人,捧着她哭过的小脸,疼惜的替她抹干眼泪:“嗯?我跟你?不应该是你跟我吗?”
林安安仰着脑袋,将他抱的更紧一些:“你现在没钱了,我养你。”
她的话,十分坚定,这男人,这辈子都归她管了。
顾尚延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没钱了?”
林安安眨眼:“你把钱都给宁嘉了。”
“那我也不至于你养啊,老子可是男人,任务就是赚钱,养你,弄舒服你。”男人嘴里满口诨话,邪气色.情。
林安安按耐住激荡的心,乖乖的垂下蒲扇般的羽睫,神态柔柔:“不要,就要你跟我走,我害怕。”
无辜的样子,是从他见她第一眼开始,就深入人心的样子。
“害怕什么?”
林安安担忧的说道:“害怕你被报复,顾尚延,你已经受伤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这辈子,都不能再失去你了。”
“不然,我活不了……我只有你了。”
从未想过,她会没了谁活不了。
她认为她会潇洒的像一团沙,随风飘散。
事实并非原来想的那样。
从她开始担忧如何经营这段感情开始,从她失眠开始,从她想到他默默伤心开始……
就败的星落云散,溃不成军。
作者有话说:
开甜开甜,顾尚延一直爱安安的,你们想啥呢,没坚持看到这就跑了的宝汁!我泪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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