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在旧日碎片停留时, 褚泽最后曾在年轻的蒂丝身上，留下了一个“门”。
跨越数万年的光阴，“门”与蒂丝紧密相连, 在她成长的同时, 也成为她不能剥离的存在。
甚至, 对于蒂丝来讲。
在她弱小时就被改变了底层规则，留下的这扇“门”, 逐渐与她融合在一起, 就好像天然生长在灵魂深处的东西。
只要褚泽不去主动触碰，这扇“门”就不会被蒂丝发现异常。
现在, 褚泽也不打算让蒂丝察觉到。
他只是很简单的，透过那扇门，将纷繁无尽的信息层层剥开，如同某种无声无息的监控, 隐秘地注视着祂。
一扇门无形地竖立在二者之间。
褚泽可以从“门”的这一边, 看到那一边蒂丝的信息流。
——而这些信息中，包含着褚泽曾被撕扯、粉碎的灵魂。
他被异化的，不属于自己的那些灵魂的碎片。
不过为了防止被蒂丝发现窥视，他并不会过于频繁去分析那些信息流。
这也让他关于过去的记忆, 恢复的进展十分缓慢。
“……需要一个契机。”
褚泽此时坐在星舰内, 注视着茫茫宇宙, 自语道：“能够在万千寄生体中, 找到蒂丝本体的契机……”
这是他最快速恢复记忆的方法。
直面蒂丝，然后夺回灵魂。
对方早已超过六阶, 抵达无人接触的神之领域。
但褚泽发现, 对方现在正处于一个奇异的状态。
——祂的生命分散在宇宙星海中，无数属于蒂丝的傀儡, 聚合在一起，在能够拥有蒂丝完整的能力。
这大概是抵抗规则侵袭的一种方式，褚泽推测。
他曾在祖源和天兆的口中得知，所有六阶，都走在死亡的悬崖边缘。
他们能够接触、使用规则，同时也要抵抗宇宙规则那可怖而庞大的侵蚀。
在当前宇宙，从异能诞生开始至今，只有六阶异能者的寿命，从未被正确测算过。
他们如同宇宙中的滑过的流星，携带着磅礴的火光和能量，却轻易凋亡。
褚泽想到这里，关于拿回灵魂的计划慢慢有了一个雏形。
而他也在那些庞大的信息流中，看到了一些记忆的碎片。
群星在寂静的闪烁，遥远光年之外的恒星，或许已经化为了黑洞，但在视线里，却依然熠熠闪闪着。
那是一片相对寂静的星域。
荒凉、孤寂，一艘巨大的军用星舰稳定地航行。
褚泽发现自己站在舷窗旁边，手中拿着一副望远镜，搭在眼睛前方，看向遥远之处。
他听到耳边熟悉的声线，好像在笑着说：“你不觉得，它有点像西蓝花吗？”
这是韩亭熙的声音。
褚泽不自觉勾了一下唇角，在过去的记忆里发现韩亭熙这种事情，让他感到有些愉悦。
而记忆中，自己的视线里，是宇宙中的一个奇观。
——世界树。
它如此美丽而震撼，好像在天地之间撑开。
褚泽低声赞叹了一下。
他没想到，自己曾经竟然去过眠树文明。
这个二级文明最近在宇宙中风头正盛。
因为不同于其他加入众星联盟，或者成为几大一级文明附庸的二级文明。
眠树文明独立在耀银和洛塔利亚尔之间，不受任何管辖和掣肘，相当自由。
记忆碎片只是一闪而过。
褚泽没有再收获更多的东西，便断开了与蒂丝那扇“门”的联系。
他站起身，缓缓抻了个懒腰，踱步走到窗边，打开自己休息舱内的窗。
星光洒落到了床上，褚泽慵懒地靠在床头，指尖拨弄着终端。
“签署契约。”
祖源拖着调子的声线，出现在脑海的雇佣面板中。
“你回来了？”褚泽啧了一声，“下次我就关了雇佣面板，别人进房间还懂敲门呢。”
“咚咚咚。”祖源声线平直地说，“好大儿，我来啦！”
褚泽沉默了一下，决定不配合祖源，而是将视线落在随着祖源出现，而在脑海中忽然出现的一沓契约纸。
经由祖源，附带着规则之力。
里面写满了保密条款和委托内容。
褚泽看着契约纸的最后一页，缓缓浮上了一行流利整齐的字体。
就好像是，有另外一个人，在另一片空间，借助不知名的力量，在这张纸上写下字迹。
——珀斯·金·诺伊森兰
“涉及s级以上雇佣，应委托人要求，我来在雇佣面板生成契约纸。”祖源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第一次见是不是？我厉害吧。”
褚泽心随意动，褚泽二字，也随之出现在了契约纸上，签下了这则契约。
“很早就想问你，”褚泽问祖源，“你在六阶的领域，能够掌握的规则力量，有关于契约？”
“差不多……我是你的下行异能嘛，借用规则也是能力之一——作为天才，升到六阶之后，我研究出来了这种契约的新能力。”
祖源不知道在吃什么，吧嗒吧嗒着嘴说：“公平、契约、稳定，虽然不能像你一样随便改规则，但根据规则随意组合出新异能，还是很简单的……你那个空间异能，我在天兆手里看了，还是很粗糙，等你到五阶就会产生质变……”
褚泽认真听着，和脑子里的祖源一问一答过了好久。
等到祖源打了个哈欠，说又要去创生之域干活之后才结束。
星舰停泊在宇宙中。
契约在脑海之中微微闪烁，然后倏然消失。
雇佣面板，委托人与褚泽的雇佣私聊中，也在同一时间传来了珀斯发来的消息。
褚泽看到这则消息时，微微眯了一下眼，喉间发出一声低笑。
“这可真是……太巧了。”
「请前往眠树文明，第十一执政官已等候多时。」——珀斯。
“第十一执政官？”
褚泽在记忆里翻找资料，发现了一张美艳到极致的脸庞，几乎难辨性别。
蓝。
褚泽琢磨着他的生平。
原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公民，后在起义军叛乱中乘星舰出逃，最终加入眠树文明，成为神选者，任第十一执政官三年。
“又是三年。”褚泽自言自语，“说不定以前还和他见过？”
他将精神力接入中控室，更改了目的地。
中途经过众星联盟中几个二级文明的航道，然后进入了眠树文明所在的星域。
而褚泽，也在遥远之外，看到了记忆里那棵巨大、瑰丽的晶蓝色世界树。
*
“艾薇儿已经走了？”
韩亭熙从外面走进来，携着外界的晚间的风。
他将军装脱下，放在臂弯里，看向房间内。
金筠和岑止易已经坐在吧台前面，一人一杯酒聊了半天。
这是凤京的长乐居。
“今天凌晨走的。”金筠回过了头，咧开嘴笑着看向韩亭熙，“约了你好久，终于把人约到了。”
“忙。”韩亭熙随意坐在椅子上，长腿翘起，揉了揉眉心，眼角抬起落下之间，还带着几分刚从战场退下的冷色。
“主星区的兽化病例越来越多，”他声音微哑，“甚至有四阶异能者成为兽化病人。”
他目光在岑止易身上停留了片刻，说：“你们之前一直要和我面谈，要我帮你们做什么？”
“你也知道，止易和我一直在查帝国一些大星域的地下市场交易。”
金筠唉了一声：“结果查到了有些不得了的东西。”
韩亭熙眸光微动，视线从金筠的身上，滑到一旁安静坐着，只是不断喝着酒的岑止易身上。
三年的时光，当初那个满眼狠戾的少年已经收拢了尖刺。
曾经他像一根宁愿扎的自己鲜血淋漓，也要同归于尽的尖刺。
但如今，他只是安静坐在那里，清秀的眉眼垂着，看上去安静无害，但只有垂着的眼眸里，是藏不住的冷锋。
“二阶了？”他问岑止易。
在当初见到岑止易时，他只有未入阶的水平，异能也只是一个普通的b级【面具】而已。
岑止易并非天才的资质，甚至当初金筠留下他，也只是将他当做对付金兰的手段罢了。
但三年过去，他却达到了二阶。
这个水平，放在曙光大学，也算是中游水平的学生了。
岑止易勾着唇淡淡一笑，面对韩亭熙时，语气倒不是很冷淡：“运气不错。”
“都是拼出来的。”金筠在旁边插嘴，他看着岑止易，眉宇间流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似乎是佩服，又有些无奈。
他向韩亭熙说：“一次一次，跟不要命一样战斗，异能也就在这种极限状态下变强了。”
岑止易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又喝了一口酒，说：“如果帝国没有那么多黑色交易，我也不会有这种提升。”
金筠忽然不说话了。
韩亭熙看着他，岑止易腰背挺直，只是垂着头，让神色看不清晰。
他似乎将所有的不忿和怨恨都藏进了很深的情绪中，看上去更冷，但心底却加着柴薪，燃着烈火。
“挺好的。”韩亭熙赞了一声，“三年二阶，五年三阶，未来可期。”
岑止易轻声笑了。
韩亭熙收回视线，懒散着往后倒了一下：“说吧，什么事啊？”
金筠瞄了他几眼，总觉得韩亭熙这气质有了微妙的不同。
三年来那种丧偶的怨夫劲似乎消失了。
现在，反而像是开花了一样。
“在黎明公约签署之后，人类方和神话联盟签署互不干涉条约，人类不可以将神话生物作为商品奴隶买卖，虽然依然有非法交易，但从未有过大型的这种市场。”
岑止易将酒杯放下，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音不大，却让韩亭熙忽然掀起了眼皮，目光变得深沉。
他挑了一下下巴：“然后呢？”
“然后，”金筠接过话，“我们在耀银帝国一个附属二级文明管理下的一颗落后星球上，发现了一个目前为止最大的黑色市场。”
韩亭熙手指整理了一下袖口，摩挲着布料，垂着眼眸，心中已经料到了金筠接下来的话。
果然，他听到金筠说：“我们破坏了一场大型交易，然后发现其中有一名三阶，数名二阶、一阶能量层级的，神话联盟的智慧生命。”
“而我们，在那里发现了帝国某些贵族的影子，以及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一些长时间没有被买走的奴隶，失去了踪迹。”
“所以，我们需要调动军部一些力量，控制局面，不让线索因为一些原因消失，而这些需要秘密进行。”
韩亭熙嗯了一声，心中想起了曾经去过的那个地下市场，想起了那个拍卖会。
“可以。”他垂着眸低声道：“乱世里，有些人，想必早就想撕毁条约。”
永生不死
第172章
褚泽星舰停泊在了二十光年以外, 舰载智脑连通了眠树文明的星网后，才在排队等候中，取得了准入证明。
褚泽驾驶着星舰, 缓缓从港口中驶入, 钩锁将星舰固定住, 顺着通道送入蜂巢般的维修仓内。
这里看上去和所有二级文明的热闹港口没什么区别，有着大量的客流量, 以及来自各地的各式星舰。
当褚泽走出这里之后, 抬起头向上看。
蓝色的巨大树冠，一眼望不到边, 纷纷晶蓝色的光点，从上方的树冠下洒落。
如同从晶蓝的天空中，洒下的光雨。
像是一场瑰丽的幻梦，这种景色, 在宇宙中只有眠树文明拥有。
所以在眠树文明加入世界文明联合组织之后, 这里的游客变得越来越多了起来，甚至在碎片之心出版的《宇宙旅行攻略》《全宇宙最不应该错过的旅游地点》等书籍里面，眠树文明必被提及。
褚泽现在就半赏着景色，半向外面那些自动驾驶的叶子上走去。
那些蓝色的叶片数量巨大, 一枚一枚挨着, 在巨大突出地面的树根上, 其上载着人, 速度极快但又井然有序，驶向行人的目的地。
“这种感觉倒是有些熟悉。”褚泽靠在蓝色的叶片上, 伸出手指, 看着那些晶蓝色的光屑穿过肌肤、血肉，然后重新回到世界树的身体上。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 褚泽轻皱着眉，揉着额角，那些从脑海深处闪出来的碎片只是一些独立的场景，彼此之间乍一看没有任何关联。
这对于褚泽回忆关于曾经自己在眠树文明发生的事情，依旧没有什么帮助。
不过，他倒是在自己的记忆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蓝的面容。
“看来我们曾经认识。”
褚泽看着眠树文明街边的风景，看到无数树根如地脉般起伏，剔透美丽。
他进入的正是当前眠树文明第二执政官范多管辖区，是眠树文明整片大陆的核心区域。
这里能够直接在神殿内看到世界树的主干，首席执政官和第十一执政官常年居住于神殿之内。
蓝色的叶片稳稳停下，前方已经可以清晰直观看到世界树庞大的树干。
蓝色的树冠也深深覆盖在半空中，到了这里，叶片不再向前，道路的正前方有着“步行”的相关标识。
褚泽徒步向神殿走去。
头顶上方，但写枝干上的晶蓝色叶片，忽然间好像轻轻抖了抖。
而也在这时，褚泽看到一道身影从神殿正门走了出来。
他身材挺拔高大，神情淡漠，五官俊美，穿着一袭蓝白色，露出半截手臂的制服，手臂上有着几个玉石质感的圆环。
他遥遥看向褚泽，站在神殿之前，手掌搭在肩上，微微垂眸行了一礼。
褚泽脚步微顿，还了一礼。
首席执政官。
褚泽看着对方，默念了一下他的称谓。
对于眠树文明的首席执政官而言，他从出生起就是神选者，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首席”二字。
如今他静静等在前方，似乎早已恭候多时。
褚泽心中暗自思量起来。
这是为什么？
他来到这里应该行踪隐秘，并且自身的命运有天兆进行遮掩，除非六阶的命运类异能者，否则不会有人提前预料他来到这里。
就连那位诡异莫测的第十一执政官蓝，如果没有珀斯的提醒，也不会得知褚泽的消息。
起义军和眠树文明？
亦或者……
褚泽抬起头，看向高空中无穷尽的晶蓝色枝叶覆盖的天空。
是世界树告诉的首席？
这片属于世界树的土地上，只要祂关注的，一定会被获悉。
不过褚泽只是略微一想，并不在意其背后的原因。
“树神欣喜于您的到来。”首席目光停留在褚泽的面容上。
他的视线清冷极了，像是高天而落的雪，清清淡淡，不带一丝额外的审视，不会给人一种冒犯的感觉。
褚泽并没有以自己的真容示人，但他感受到首席的目光时，却有一种错觉，好像他透过了自己的血肉骨骼，看到了灵魂一样。
他们似乎曾经相识。
“世界……树神为什么会欣喜？”褚泽问。
首席略略一笑，伸出手向前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声音很平静地说：“树神说您是祂的故友。”
他顿了顿说：“三年未见，我也未曾料到，昔日那个少年，能成长为如今的无相。”
褚泽向前的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首席，轻轻眯了眯眼。
首席低声笑：“树神很尊重您，并未告知我您的身份。”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眼眶：“洞见真实。这是我的能力之一。”
褚泽也从首席这短短几句话之中，再次意识到，世界树在这些执政官心中的地位。
他们与洛塔利亚尔那种表面上智脑支配一切，但实际上是由研究所掌控权利的那种政权不同。
眠树文明的世界树，是真正意义上的信仰、支柱，执政官们只是祂对外的权利代理。
神殿里燃着烛火，蜡油燃烧，神殿正前方是小型的世界树雕塑，泛着莹莹蓝光。
褚泽思索了片刻，恢复了真容。
“神树的邀请，我理应以真实面容相见。”
首席看着他的面孔，微微点头。
他还记得三年前，褚泽被宣告死亡时，神树流露出的悲伤。
首席不清楚神树为何如此喜爱这个年轻人，但他一向冠以神树的意志，神树的悲伤让他也为之而难过许久。
但没想到，今日，在褚泽进入眠树文明的那一刻，树神如此欣喜地告知他，让他对褚泽以礼相待，将人带到神殿中心的圣池前。
“这是神殿内的圣池，您曾经也在这里与树神相见。”首席站在圣池之前，仰头望着上方的蓝色枝叶。
光屑纷纷扬扬，落雪般飘下，坠入池中，穿透一切阻隔。
首席说完这句话就安静站在旁边。
褚泽似有所觉，半蹲下身，手指触摸圣池旁边，那些起伏虬结的脉络，如同大地上的血管，剔透中流淌着蓝色。
一种熟悉的拉扯感，自灵魂之上升起。
褚泽瞬间了悟。
这位世界树，是活在规则源域里的存在。
他很轻松地按下了这种牵引，闭眼感受了一下之后，才顺着这种牵引，慢慢升入规则源域中。
这是一片属于世界树的领域。
无穷无尽的蔚蓝出现在眼前，澄澈无垠。
里面充满着复杂深奥，数不尽的规则力量。
规则的流星从虚空中穿过，偶尔会触及到褚泽。
褚泽伸手触碰了一些之后，发现这里的规则很多都与“建立秩序”“生命”有关。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清音忽然出现，好似来自未知之处，飘渺至极。
褚泽看到了自己意识旁边的一棵小树。
不似外界那样浩瀚巨大，而是剔透晶莹，漂亮至极。
“抱歉。”褚泽听到世界树的声音，道：“我不记得曾经的事情了。”
“是这样吗。”声音说：“人类真是脆弱。”
那棵小树晃动着枝桠：“这些并不重要。”
褚泽听到祂说：“阴影不再关注你了，是你做了什么吗？”
他感觉到一中来自四面八方的窥探，那是这片领域内，这棵小树的意识。
祂忽然惊讶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你的能力比预计的还要可怕……在曾经的设想中，你需要到达六阶，才有抗衡阴影的能力……但现在，好像你可以随意更改规则了。”
小树忽然沉默了。
褚泽捕捉到了一些规则流星，随意理解着其中的规则，静静等着小树接下来的举动。
“……你会，成为下一个阴影吗？”小树的枝叶在抖动，祂温和的语气似乎带着几分难过。
“我不知道。”
褚泽平静道：“阴影是指规则源域里面，那些被侵吞的规则的主人？”
他回答小树：“那些规则被祂独自占有，只要祂一个念头，宇宙就会颠覆。如果是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做。”
小树半晌道：“规则是宇宙的，不是阴影的。我很讨厌祂，祂已经篡改过一次规则了。”
“已经篡改过？”褚泽怔了一下，追问道：“什么意思？”
“祂颠覆了生死。”小树慢慢说：“在宇宙关于生死的规则中，没有任何一个生命，可以不吸收能量，就达成不死。”
“在祂之前，是这样的。但祂在数千年前改变了这个规则，虽然祂也承受了更严重的规则的侵袭，但不死出现在了一个族群身上。”
褚泽心神震动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小树继续说：“宇宙意识是万千规则的合一，它保护着有序，也排斥着无序和混乱。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它将迷雾围绕在了那个新的种族的周围。”
“迷雾也是一种保护。”
褚泽静默了很久，世界树所说的一切，都很清晰明了。
如同拨云见日，那些困扰了当前宇宙许久的问题，也终于在这里，得到了答案。
不死者文明。
是被阴影创造的，一群规则意义上，永生不死的种族。
宇宙意识曾用迷雾将其困住，当前宇宙的所有种族，曾在迷雾之中，被守护了数千年。
但现在，智慧种族们也因自身的好奇心，以及那永不熄灭的，对待未知的探索欲，而向迷雾之外伸出了希望的手。
在探出那只手的时刻，他们期盼着新的星域、新的资源、新的未来。
但从未想过——
那只手的前方，是谬误，是危险，也是带来毁灭和战火的炼狱。
一切，在数千年之后，终于还是走向了一种不可阻挡的必然。
甲虫
第173章
绘制者淡蓝色和亮白色彩绘的穹顶之下, 神殿的大厅内，被烛光照得明亮无比。
一道人影，从外走进, 绕过大厅内的塑像, 穿过回廊, 如同影子一般，静静靠在了一根高大的石柱上。
他头发很长, 如同倾泻的瀑布, 直到腰间，只有一根柔韧的嫩树枝将其在尾端绑起。
侧脸在石柱侧面投过来的阴影下, 只露出一个尖削、弧度漂亮的下巴，五官隐没在暗处，却能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让人呼吸一窒的惊艳。
“褚泽。”
平淡沉静的声音响起, 他看着圣池前面单膝跪地的男人, 歪了歪头。
“蓝。”首席向着他略一点头，“树神在与他交谈。”
褚泽听到了外界的声音。
“蓝来了。”小树摇着枝叶说。
“我有一个问题，树神阁下。”
褚泽没有着急离去，而是对世界树说：“据我所知, 蓝已经成为您的第十一执政官, 属于眠树文明。但为何, 他还与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起义军有着联系？”
在世界树的观察下, 执政官们不会对其有着任何秘密，所以蓝与珀斯为首的起义军之间的联系, 必然得到了世界树的默许。
褚泽本来对这种两个文明之间的隐秘没有什么兴趣, 但这次他的任务却与之有关。
他需要获得更多的信息，不管有用无用, 但总有备无患。
小树温和道：“我诞生在规则之中，我之所行所为，是贯彻一种理想。”
褚泽若有所思。
——贯彻理想，即为贯彻祂所具象化的规则。
他模模糊糊有一个猜想。
“理想？”他问。
“我曾在执政官的工作中，看到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世界，蓝也曾像我描述他们的生活。”
小树说：“我们二者的文明之间，有着相似之处。这引起了我的思考。”
褚泽心中点头。
这两个文明之间，对于普罗平民百姓而言，都有一个统筹一切、无所不知的“最高管理者”。
洛塔利亚尔共和国是智脑和研究院，面熟文明是世界树和执政官。
“相似，但迥然不同。”小树说，“我想建立一个自由、美好、和平，人人安居乐业的理想国，眠树文明的子民，都真诚地信仰我，在执政官的领导和我的注视之下，这个愿景并非不能实现。”
“但我的邻国，却并非如此。蓝憎恶他的国度，研究院倒行逆施，利用智脑划分无形的阶级，那里的人民并不自由，他们绝大多数人的一生，从一开始便注定。这与我的理想相悖。”
褚泽有些愕然，他惊讶于世界树所言的内容。
他没有想到，这个宇宙瑰宝诞生的意识，还有这种近乎“圣人”的理想。
不过仔细思量，他看着这片规则源域，触碰那些规则流星，他也便理解了。
世界树这个宇宙瑰宝，诞生意识就是奇迹。
而恰巧诞生于一片由秩序、公正等等规则化身的领域中，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祂天生就对智慧生命抱有仁爱，并且将自身规则视为理念而去践行。
“所以……”
褚泽听出了世界树的言外之意。
“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小树的枝叶轻轻摇动，“不合适的文明，需要被取缔，我想成为洛塔利亚尔的新智脑。”
“原来如此。”褚泽有些感叹，世界树的这个理想必然很难实现。
作为一个不能挪动本体，只能护佑一方星域的宇宙瑰宝，祂意图颠覆一个宇宙中的顶级文明，这条道路必然艰难，并且曙光熹微。
不过目前来看，若是祂与起义军等达成了某种共识，倒是一个好的机会。
“即使前路艰难，希望您可以得偿所愿。”褚泽礼貌地说。
“谢谢。”小树语气依旧温和，“蓝已经等候多时了。”
褚泽睁开眼，手指在树根上轻轻滑过，转过身，看向了蓝。
这是他失去记忆之后，第一次见到蓝。
与传闻中一致，这是一个美丽到极致的男人。
如果不是勃颈上凸起的喉结，让人几乎分辨不出来对方的性别。
“你很好。”蓝打量着褚泽，语气很平淡，“没想到已经比我强了。”
“过奖。”褚泽倒是没有惊讶蓝熟稔的语气。
他已经将伪装退下，此刻露出的是自己原本的面容。
蓝的眼瞳很清澈，像是映衬着万事万物，但什么也无法留下痕迹。
他目光从褚泽身上掠过，道：“和我走吧，我先向你讲一下起义军的势力范围，和你的具体任务。”
他转身，经过首席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一样，道：“首席，你应该开始从神选者中，挑选接替第十一执政官席位的人选了。”
首席眉心轻轻跳了一下。
若有似无地轻叹一声，他问：“你要加入起义军了？”
“自然如此。”蓝理所当然地说，“这也是树神的意思。”
褚泽跟着蓝离开。
身后的首席伸出手指捏了捏眉心，走到圣池之前，低声自语：“第十一执政官席位恐怕要空缺一段时间，适合这份工作的神选者可不好安排……树神，您太任性了。”
第十一执政官，负责监察，心性平和无波。需要行走在各执政官的辖区，趋吉避祸，对于未来有一定的预见性。
目前，眠树文明只有蓝一人适合此席位。
蓝对首席的忧愁并没有感同身受，脚步轻松，长发在身后飘来飘去。
虽然看不出什么情绪流露，但褚泽却能看出他此刻身体信息，无一不表露着愉悦。
回到故土的愉悦？
还是加入起义军的愉悦？
褚泽跟着他来到了偏殿，这里有一个花厅，穿过矮灌木的道路，蓝走进花丛里，席地而坐。
屁股下面有侍者早已铺好的软垫，他的前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矮桌子，上面有早已盛在木质杯中的特产叶心浆和果盘糕点。
褚泽隐隐觉得，这副画面有些熟悉。
记忆中，韩亭熙在丛花之中的笑颜一闪而过。
看来，曾经我们也曾在这里围着方桌聊天。
褚泽在背后看着蓝，心中思量，莫非曾经自己与他很熟？
“褚泽。”蓝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褚泽微微怔了片刻，意识到“褚泽”二字，是在叫自己。
韩亭熙心大的很，只要确认褚泽这个人，他就没有想起来告诉褚泽他原本的名字。
以至于，这是从知道自己真正身份，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曾经的名字。
“褚、泽。”褚泽念叨了一下，这两个字从口中说出之后，他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舒畅。
“请坐。”蓝手一伸，率先坐下。
他的肩上出现了一只黑羽红目的鸟，鸟歪着脑袋，视线和蓝一致，齐齐看着褚泽。
“你未来的命运线和曾经不同了。”蓝说，“上一次见面，你的命运之环上，关于希望的未来，像萤火。不过现在，却变成了光之河流，有了奔腾的样子。”
他肩膀上的鸟扑腾了一下，落在了蓝的指节上，黑色的羽毛落下来一两根，在空中消散。
“我失去了过去的记忆。”褚泽坦然道。
蓝通透的眼眸盯着褚泽看了几秒，点点头：“没关系，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过去。”
褚泽轻笑了一声：“不熟吗？”
“君子之交。”蓝平静道，“不熟的朋友。”
褚泽觉得蓝的性格很有趣，他问：“亭熙和你也是这样？”
蓝否认：“我们是朋友。”
他强调了一下：“有些熟悉的朋友。浦维萨和艾薇儿·奥古斯塔订婚，我和他都曾出席。”
褚泽牵着唇笑：“是这样啊。”
蓝将终端打开，没有再和褚泽闲聊，而是直奔主题。
“这是洛塔利亚尔目前的星域立体地图，标蓝的范围，是起义军目前攻占下来的，标红则依旧属于研究院和智脑。”
红色区域占四分之三，蓝色占四分之一。
而那四分之一的区域，也是多为洛塔利亚尔共和国边境，或一些落后地带。
“看上去起义军还要苦战很久。”
褚泽评价道：“我的任务时截断智脑信号，起义军是打算进行一场闪电战？”
“军事机密。”蓝调大地图，在其中承担着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关键信号传输的基站位置上，标记了一下，他说，“在回归起义军之前，我不会被告知具体的作战内容。”
他伸手点了点基站位置，说：“这些基站，是智脑最重要的支柱，有着最严格的保护和军事部署，而你需要在同一时间，用精神力突破包围，拦截智脑信号，如果使其瘫痪或者摧毁，是最好的。”
蓝看着褚泽说：“不过，这只是理想状态，珀斯不会只做这一手准备。”
褚泽微微点头。
作为起义军领袖，珀斯如果将作战的希望，放在一个雇佣兵身上是不可能的。
他在雇佣面板上发布委托，其背后目的，想必其中之一，就是扰乱研究院方面的视野和部署，至于自己成功与否，应该只是其中一个环节，成功，则作战更加有利，可以谋取更多，失败，应该也不会对珀斯的原计划产生太多的干扰。
不过……
褚泽想，既然决定偿还恩情，那自然要做到自己力所能及之处，若是能够在对方的计划中，帮到珀斯，那就更好不过。
“我知道了。”
蓝双手捧着杯子，啄了一下甘甜清澈的叶心浆，抬起眼说：“吃点东西，我们明天出发。”
“我记得，进入洛塔利亚尔境内，需要注射芯片。”
褚泽目光在蓝的后脑位置掠过：“你后脑处的芯片并没有完全摘除，恐怕也会被智脑检测到。”
蓝平静道：“我们偷渡进去，起义军占据的位置多为边境，虽然与眠树文明并不接壤，但制造一些麻烦还是可以的。而且，在交战的时候，只要动作迅速一些，智脑不会发现我。”
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块琥珀，里面有一只通体黑色，但却反射着炫彩夺目光华的漂亮甲虫。
蓝说：“这只琥珀严格意义，可以算作宇宙瑰宝，能够隔绝一切信号数据，并且有伪装功能，不过这种能力只是它自身的，我要是使用，有效时间很短。”
褚泽在记忆的碎片里，见过这只甲虫。
不过，当时他的水平没有发现其中的异常之处，今日再看，却从那平静的伪装之下，看到了泄露出来的信息流。
他点了点头，至此，进入洛塔利亚尔的计划在多方配合之下，初步形成。
只等明天。
火种袭击
第174章
在眠树文明这片孤寂的星域内, 星盗横行，尽管有眠树文明管辖这片星域，但依旧很难完全肃清星盗。
不过虽然如此, 在耀银帝国和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双方帮助之下, 这里已经成为了沟通两大文明的交通要道, 三年来，星盗也流窜在眠树文明鞭长莫及的地方, 尽量少与对方发生武力摩擦。
眠树文明的白昼和黑夜, 是根据整片大陆远处的恒星交替来判断的。
当远处那颗恒星亮起，则代表着一天的开始。
褚泽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准备, 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苏醒，然后在停泊星舰的地方等待蓝。
他驾驶而来的星舰，是祖源麾下科研人员研究出来的、使用最顶尖技术制造而成的小型战斗舰，所以他们决定继续使用褚泽的星舰偷渡到洛塔利亚尔。
因为有执政官提前打了招呼, 此时的星舰已经停泊在了世界树厚密层叠的树冠之上。
这里是世界树枝干的上层部分, 相当于星球的外太空停机坪。
脚下是蓝色的宽阔叶片，褚泽站在上面，好似还能闻到树叶的清香。
这里的上方，已经可以依稀看到漆黑的宇宙, 光点飘落, 将视线变得迷离梦幻。
褚泽靠在伸展的树干上, 头倚着, 看向远处的流星。
说是流星并不准确。
褚泽从其上看到了钢铁、血液等等，属于人类或者人类造物才能有的信息。
——这是一艘被超高温包裹着, 逐渐融化, 在宇宙中剧烈燃烧的星舰。
其中的人类生命气息微弱，能量层级为三阶初级。
星舰灿然划过, 拖着尾焰，被引力捕获，冲向远处的陨石带。
褚泽敛眉凝眸，伸出了手掌，在半空中轻轻一握。
在视野当中，陨石带如同被某种巨大无匹的力量拨开，那燃烧着的星舰上，超高的温度骤然消失。
一种无形的力量，好似拖拽着，将星舰从宇宙深空中，破开空间，稳稳降落在了褚泽的身前。
星舰外壳已经被烧得看不出具体形状，内部的保护罩濒临破碎，超高温已经将里面的一切化为铁水。
“哗啦——”
保护罩破碎。
这名三阶异能者缩在机甲内部，已经昏迷不醒。
褚泽轻蹙着眉，立刻对着远处的工作人员招手。
“让医护人员来这里。”
工作人员看到了缩在机甲内部的人。
看到了他面甲透明部分后面露出的脸，已经濒于一种肉质发焦的状态。
他浑身颤抖了一下，立刻慌张通过终端通知。
褚泽伸出手，触碰到机甲外壳的同时，非常巧妙地将其寸寸剥离，那些粘连在血肉上的部分，也瞬间被抹除掉。
他对治疗研究并不深。
这几年他对关于异能的研究和复制，主要集中战斗和辅助战斗等方面上，这也导致他对于规则的运用，其实极为偏科。
不过最起码的止血、维持生命、制造无菌环境防止感染等手段，还是轻而易举的。
等医护人员提着医疗箱风风火火赶来时，蓝也跟在后面。
他目光扫视那个人，肩膀上的黑鸟扑闪了一下翅膀。
“他好像与艾薇儿·奥古斯塔有关系。”
褚泽闻言，微不可察般皱了一下眉。
他忽然抬起头，向着一个方向望去。
那里是耀银帝国与眠树文明之间的航道，艾薇儿等人应该在那里驶向眠树文明。
穿过空间，褚泽的精神力无限蔓延，如同一张巨网，瞬息捕获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天火燃烧，无数星球轰然爆炸，剧烈的能量腾起，气体和尘埃瞬间将整片星系涵盖。
象征着奥古斯塔家族的星舰，此刻能量罩已经濒于破碎，其中的舰长神情绝望，星舰的外壳已经完全粘连在一起，融成一体。
——是那个委托。
褚泽第一时间想起。
他面容陡然冷冽了下来。
他从未想过，发布这个任务的人，竟然如此疯狂。
——毁灭一个星系，来对付一级文明的继承人。
祖源的雇佣系统需要重新审核成员，制定准入规则了。
褚泽隔着万千星辰，闭上眼，能量倾泻而出。
如同神明从高天俯视而下，星河的生灭、变迁，无穷无尽，从不转移。
只有在这一刻。
像是来自一切的开始，来自宇宙的本源，来自规则的力量，忽然出现。
于是燃烧到极致爆炸的星辰，忽然间停止，以一种被时光糅合倒流的力量，气体、尘埃倒卷着重新聚合，最终，一切止息。
褚泽额角浮现了细微的汗珠，脸色骤然白了一瞬。
他轻轻呼吸，然后张开眼，打开眠树文明航道的地图，标了一个位置，对蓝说：“告诉首席，去那里救人。”
这是他升入四阶之后，能量又一次质变之后，对于【归一】这一异能的重新解读。
【归一】具备回溯至一切诞生之初的时光之力，在能量若小时，这种能力并不明显，甚至使用出来，也无法控制具体的时间回溯长短。
刚才是褚泽的一个尝试。
他将那片被毁灭星系中，一些正处于爆炸边缘的星辰进行了遏制。
这让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抽空了力量。
精神海差一点就破碎。
不过结果还是好的，奥古斯塔家族的那艘星舰，现在面对的局面，已经被削减到了最低危险。
“你做了什么？”蓝好奇问。
“救人。”褚泽干脆坐下来休息，靠在身后的枝干上，声音不是很高，能听出一丝疲惫，“我曾经与艾薇儿应该是好友。”
此刻，遥远的宇宙中，奥古斯塔家族那艘星舰中的人，望着宇宙深空，不约而同露出了一种恐惧和崇敬杂糅的神情。
“是、是神迹啊……”
他们哽咽着哭嚎，跪倒在地。
他们神态哀伤，在劫后余生中，只是短暂的欢喜了几秒，然后又陷入了一种静默，更有甚者，咬着牙怒吼捶地：“我们还不如死了！”
星舰内的某些地方，金属熔化成汤，也有没有来得及进入机甲里的人，化为焦炭倒在地上。
中心大厅内聚集了奥古斯塔家族前往眠树文明的所有人。
一张张面孔，或年轻、或老迈，身材不一。
他们此刻竟显得有些麻木。
若是褚泽将精神力停留在其中，便会发现，这些人中，没有艾薇儿。
新历4458年7月，艾薇儿·奥古斯塔，于耀银帝国—眠树文明航道内，遇袭失踪。
*
“之前我让人去提醒了奥古斯塔家族，他们应当也做了准备……否则无法在歼灭一个星系的伏击中生还。”褚泽对蓝说，“而除了他们……恐怕接受那则雇佣任务的佣兵，没有能够活下来的。”
他说到这里，瞳孔泛起了冷色，面容锋利而肃杀。
“我已经通知祖源，查看发布这则委托的人的真实身份。”
声音冷而硬：“借助雇佣系统，来造成这种高危事件，祖源也不会容忍此事。”
蓝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眼眸落在虚空中，看着命运的环流。
他说：“我看到了火种的影子。”
褚泽抬起头，捏了捏指节，半晌，缓慢道：“如果是他们……”
“那目的是什么？”
火种对外的表现，给宇宙中所有文明的印象，一直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疯子形象。
他们似乎做出什么危害宇宙的事情，都是正常的。
所以褚泽暂时想不到他们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这件事先放下。”褚泽手撑在膝盖上，站了起来，“首席去接艾薇儿他们，他们已经制造过一次这种规模的事件，若是再来一次，首席也能控制住。”
“我休息好了，按照原计划，去洛塔利亚尔吧。”
蓝似乎在评估褚泽的身体状态，他盯着褚泽看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可以，我们会有人接应，而珀斯的作战计划也不会立刻实行，你可以在星舰上睡一觉，我对偷渡有经验。”
蓝三年前来到眠树文明，就是偷渡而出。
那个时候，起义军还没有现在的势力，洛塔利亚尔的边境线防线也比现在森严。
他当初能够偷渡出来，三年后只会更轻车熟路。
褚泽应了一声，将星舰的驾驶权限交给了蓝。
他则躺在中控室的床上，抬头看向头顶的舷窗。
白色的冷光落在他的脸上，轮廓清晰而深刻，眸光平静，却好似酝酿着深流。
他轻声自语：“火种……”
三年来，他与火种交锋很少，那个被称为宇宙毒瘤的势力，似乎在占据一片星域之后安分了起来。
直到今天。
祖源刚刚告诉他，发布那则委托的人，在十几分钟之前身死。
死前身份，是常年活跃在耀银帝国境内的一个普通雇佣兵。
他的佣兵身份是通过考核后获得的，来历一清二楚，从未与任何可疑人物交往过。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未发布过雇佣任务，一经发布，就借助任务作为引子，吸引多方雇佣兵伏击奥古斯塔家族，以此，来混淆视听。
最终，又不知以什么手段，将一整个星系毁灭，最后自己也死在其中。
堪称疯狂、不择手段，只为达成一个目的。
与火种历来的行事准则完全吻合。
褚泽隐隐感受到，本就趋向混乱的宇宙，恐怕会是火种最热爱的舞台。
星舰略微动荡了一下，褚泽收拢了思绪，看向外界。
舷窗之外此刻变成大片扭曲的色块，如同打翻了油彩，拉伸、变幻，看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
他们在跃迁中。
每一个文明，在边境线上都会有多层复杂的空间封锁，可以第一时间识别偷渡或者违法入境的生物。
不过如今，在蓝的操作，以及起义军的配合之下，他们很轻松地突破了封锁，迅速跃迁到了起义军的境内。
一颗行星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
褚泽看到了它周围不断逡巡的舰群，人造灯塔星拱卫着这颗行星。
看上去，这里像是某个军事堡垒。
作战计划A、B
第175章
“嘀嗒、嘀嗒——”
水滴声细微, 却声声入耳。
钻入昏沉的意识当中。
艾薇儿感觉自己飘浮在粘稠的液体中，滞涩、难以动弹。
隐隐绰绰的声音又模糊到清晰：“精神海韧性太强……难以篡改记忆……”
“植入芯片式洗脑会被检测出来……计划废除……”
这些声音如同嗡嗡的蚊虫，让她烦躁而不安。
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她豁然睁开了眼睛。
一大片银色占据了模糊的视线, 艾薇儿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个充满液体的胶囊中。
她浑身赤·裸, 繁多的管子插进身体里, 她在液体中看到了自己漂浮的头发，微微侧了侧脑袋, 就有一种剧痛瞬间袭来。
她能清晰感受到, 自己的后脑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细管。
精神力无法使用, 手脚、脖颈也被带上了抑制环……
艾薇儿碧绿的眼睛，看向透明胶囊之外。
那里有几个衣着一致，佩带着胸牌的人，正手里拿着本子和笔, 一边交谈一遍记录着什么。
艾薇儿目光落在距离她最近的那人身上, 默读出了胸牌之上的文字。
【s012基地 s级研究员辛西娅】
“s703实验体醒了。”
他们面无表情看了过来，视线落在艾薇儿的毫无遮拦的身体上，并无一丝波动。
就好像，面前的不是与他们同物种的人类, 而是一团等待实验的肉而已。
“清醒比沉睡要好。”
辛西娅冷漠打量着艾薇儿, 视线和艾薇儿交错之后, 她也只是无视般移开, 而手指同时在操作台的机械上输入着什么：“鉴于实验体在沉睡时，我们的计划全部无用, 那么现在进行调整……”
艾薇儿闭上了眼, 面对如今突如其来的遭遇，她绝美的面容上, 没有流露一丝情绪波动。
火种。
艾薇儿已经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了。
她落入了火种的手里，也只有火种，才会敢对奥古斯塔家族的人下手，并称自己为“实验体”。
她心底一片死寂的寒意。
航行在眠树文明的航道上时，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
上一秒，她还伏在桌案上，含着笑写答应浦维萨的亲笔信。
下一秒，十几颗星辰瞬间毁灭爆炸，一道隐秘的空间狭缝，也开在了她的身边，将她卷入其中。
“物理、精神以及能量层面，多重刺激……展开深入洗脑，植入记忆……改造期间，必须使实验体一直保持清醒，效果才能更好……”
疼痛从那些管子输送的液体或者能量中爆发。
艾薇儿的身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频率，痉挛、颤抖，洁白的肌肤之下，血管扭曲起伏，如同一条条虫在其下游走。
精神海之内涌入陌生的能量，冲刷着她的精神领域。
恍惚中，她甚至能感觉到大脑在被翻搅。
但意识始终保持着一种极端兴奋的清醒。
火种。
她无声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反复在齿间翻滚。
浸泡在淡蓝色的液体之内，照射灯的光，穿过液体，在艾薇儿的身前铺开一层奇异的色彩。
长发飘浮，像绸缎落入水中。
她闭上眼的神情，有一种肃然而冰冷的庄严。
*
一颗颗灯塔星如同构建成一个小型星系，沿着不同的轨迹，围绕着那颗行星转动。
星舰平稳降落在一枚灯塔星上，外界早已有人等候多时。
在进行了基础的搜查之后，褚泽和蓝被一名穿着制服的军人带入了灯塔星的基地内。
褚泽打量着这里，这里应当是所有灯塔星的中心，是外太空的军事指挥中心，拥有更强的军力。
而灯塔星所围绕的那颗行星，其中生活着普通民众，只有少部分的常驻兵力用于□□。
穿过层层关卡，进入了基地的中心。
这里的一整片能够进行空间折叠的建筑群，是最常见的军队驻扎的环境。
他们随着军人走到了正中央的一栋建筑里。
刚走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悬浮在半空的巨大立体动态地图，以这里为坐标轴，整片星海在缓慢的旋转移动着。
如同满天星斗落入了这间屋子。
褚泽和蓝被安排坐在地图后面的会议桌旁边，不过片刻，就有脚步声从外响起。
一道很有质感，听上去有些惰怠的声音传了过来：“欢迎回来，蓝。以及，无相阁下——”
褚泽回过头，看向来者。
珀斯声音顿住，他犹疑着，用那双淡金色的眼睛盯着褚泽。
一道带着玄奥气息的命运长河，忽然从空中垂落。
如同一条缓慢流淌的河流，流淌过褚泽的指尖。
他低头看着突然出现的长河，然后抬起头，轻轻挑了下眉：“这是什么欢迎仪式吗？”
珀斯凝眸看着褚泽半晌，忽然轻笑一声，语调矜持而意味深长：“无相……倒是一个合适的称呼。”
褚泽此时遮掩了面容，并没有暴露真容，但显然，面前的珀斯，似乎通过这条命运长河，看出了什么。
“这是我们第二次相遇，韩泽先生。”
银色的发尾垂落在胸前，随着珀斯的行走，而轻轻摇晃。
“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接受这个任务，看到是无相的时候，也只是感叹一下，这位无相阁下的狂妄……”
他走到褚泽和蓝的身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褚泽注意到，他左手指尖上，有三枚硬币不断飞快地变幻位置。
“……但既然是你接的任务，”珀斯笑了一下，“我想，你是想要回报我什么吗？”
只是认出褚泽的身份，珀斯就轻松看出了他的来意。
褚泽先是被那声“韩泽”，叫得愣了一下，而后点头：“是这样。”
“不过我的真名是，褚泽。”
珀斯扯开唇角：“两个不诚实的家伙。”
褚泽对于二人的过往没有记忆，不过倒是很轻易就能猜出，珀斯口中的另一个人，大概率是韩亭熙。
珀斯神情清淡，对于这些看上去并不在意。
三枚硬币高高抛起，打着转落在了桌面上，最后“咚”一声，弹动了几下后，两枚露出了印着币值的一面，剩下一枚则是花纹。
“唔……运势不错。”
珀斯先是自语般说，而后才坐直身体，干脆利落进入主题：“这是我们的初步作战计划。”
一名智能机器人递上了两份报告。
蓝和褚泽分别拿起来看。
而这时，从门外又走进来了一个人。
褚泽挑起了眉。
目光在来人和珀斯身上打量了一番。
来人一头与珀斯一样的引发，同样有一双淡金色的瞳孔，在进门之前，神色矜贵薄凉，宛如另一个一比一复制的珀斯，但进门之后，则轻挑着眉，脸上露出了几分恣意不羁。
他在二者身上看到了相同的血缘信息，不过一个三阶，一个五阶，一个年轻，一个年长。
“你们好，”来人站在地图侧面，打开了共享屏幕，笑道，“我是丛意。”
“这是谁？”蓝抬眼，将视线在珀斯和丛意之间移动。
“说来话长。”珀斯还没开口，丛意先朗声一笑，“珀斯和我，只不过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罢了。”
褚泽支着侧脸，勾唇轻笑。
“开个玩笑。”
丛意耸了下肩，神色正经起来：“我是起义军代理首席指挥官……换一种说法，我是珀斯的替身。”
珀斯声音很悦耳，调子有一种天生的清贵之感，与丛意声线一样，但却能很轻松听出，这是两个人。
他开口：“丛意，讲作战计划。”
褚泽从记忆的碎片中，见过丛意过去的样子。
一头银色的短发，眉宇间潇洒而意气风发。
他还在记忆的碎片中，瞥见了一封绘着浮云的蓝白金三色的信件。
似乎是……博思学会。
丛意重点讲述他们的双线计划：“我们初步拟定了作战计划A和计划B，这两种计划，是基于无相阁下对于智脑基站的破坏力而出发的……”
“而这两个计划具有同一个目标，夺取这里——”虚拟屏幕上显示出了一块标红的区域，那里属于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一处战略星域。
“——还有这里。”丛意又调出了另一片地图，那里是洛塔利亚尔物资较为丰富的地区，里面有着大量能源石的产出，以及各种珍稀金属。”
褚泽支着下颌，微微点头。
“我们会多路出兵，其中进行诈攻和实攻，若无相阁下失败，则进行计划A，若成功则进行计划B，达成游击和骚扰的战术布局……”
“有一个问题。”蓝举手，“一级文明是有能力进行超远距离跃迁和开启虫洞的，我们起义军进攻时，该如何应对？”
“问得很好。”丛意像个在岗位上发光发热的老师，回答学生蓝，“所以我们采取的是游击战，随时可以撤离。并且我方选择的两个目标，都在距离起义军地盘不远处，最多跨越一个河系，可以在最短时间进行支援，而敌方在这两个目标区域的附近，并没有足够的兵力支援，需要从他处借调兵力……
“我们在游击战后，会迅速采取闪电战占据此处，转攻为守……计划A中，我们可以在这两个目标中随时放弃一个，从另一处调兵，将兵力整合；而计划B，借助智脑瘫痪，我们则可以同时夺取两个目标……”
褚泽发现，自己在这一作战中的作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对于起义军而言，自己不成功，也能够达成一定目标，并无任何损失。
“无相、蓝，你们怎么看？”珀斯在丛意说完之后，问他们。
“无异议。”蓝认真江手里的报告看了一遍，“我遵从上级的任务部署。”
褚泽略微思索片刻，将其中加入了自己的战力，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
说：“或许，我可以承担起义军的超远距离虫洞。”
珀斯目光一下子凝在了褚泽身上。
褚泽手指敲击在桌面上，勾唇浅浅一笑：“虽然我只是四阶，开启超远距离虫洞有些勉强，但如果时间不长的话……不是问题。”
空间之力在他的指尖跳跃。
珀斯神色有了几分郑重，他从中，看到了规则的痕迹。
结束
第176章
“快点！快！”
“这是最新的前线消息！”
“报告——！第十星域外五百八十四光年之外, 出现起义军军队！”
“请中心下达指示！”
男男女女一个个神色严肃，脚步急促，穿梭在中心研究所内部。
一面面光屏悬浮在半空中, 无数数据在其中流淌, 前线各种位置的地图、军备等等关键数据, 围绕着中央的智脑。
研究所的核心十三位研究员，此时齐齐聚集在这里, 和智脑的主脑一切下达命令。
“第三军怎么还没支援？！”
“起义军忽然开启了超远距离虫洞, 从侧翼进攻了第三军的援军。”智脑平静道。
“该死！他们从哪里来的资源开启超远距离虫洞？！”研究员手猛地拍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
起义军与他们交战三年, 相互之间资源如流水倾泻，为此洛塔利亚尔甚至开始进行战时政策，调配军需和民用。
更何况，起义军之内人才稀少, 占据的星球内截断了智脑的基站, 也没有技术拆除控制芯片，无法操控那些大型机械进行大规模资源开采。
他们凭什么开启超远距离虫洞？！
“无相。”智脑回答：“珀斯·金·诺伊森兰一个月之前，在雇佣兵系统内部发布了委托，是由无相接下的。”
“据无相几次出手时的影音影像进行数据分析, 无相有76.3%的概率, 是空间侧异能拥有者。”
“…… ”
“我记得他现在是四阶。”一名研究员阴沉着开口。
“事已至此。”一位看上去有些老态的男人, 声音粗哑道：“智脑, 进行计算，给出一份获胜概率最大的作战计划。”
“好的, 伊森阁下。”智脑没有起伏的机械音道。
智脑的形状, 如一根根神经脉络交织扭在一起，成为一个硕大的数据集合体。
那些神经内流淌着难以计数的数据, 随着伊森的话语，开始疯狂鼓动。
无声的沉默，在这个房间内，压抑成一种无形的阴云，重重覆盖在所有人的头上。
他们之中，有人衣衫不整，一看就是匆匆赶来；也有人手中还拿着一沓报告纸，汗水浸入纸张，将其变得柔软发皱。
“张林，你之前去做了什么？”
伊森忽然将目光投向站在角落的一个男人身上，语气寒凉。
“呃……”张林唇角还带着一抹红，脖颈之上，有着细密的齿痕和红色。
他张了张嘴，扯着嘴角说：“和情人玩玩，怎么了？”
“胡闹！”或许是找到了倾泻怒气的缺口，旁边的人大骂：“研究所是你胡来的地方吗？”
“嘁。”
张林嗤笑一声：“少来，你敢说自己没做过违纪的事？得了吧，那些规矩约束一下下面就算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别被起义军激光炮轰了脑子，到我这来发泄什么。”
他们养尊处优许久，平时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研究如何提升智脑，以及增加对智脑的管控能力。
作为核心十三人，他们只要拥有科研能力，掌控智脑，再通过智脑掌控整个文明即可。
至于治理能力、治军能力？
那是什么？
智脑负责即可，管他们什么事？
张林一句话噎到了那人。
于是也没人再跳出来说什么，只能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智脑进行运算。
“看什么呢？卢兰。”
珀斯淡淡开口，将硬币弹起，垂眼看了一眼之后，道：“运势大好。”
他身旁坐着一个披着不合身军装，拿着镜子欣赏自己脖颈上吻痕的少年。
少年一头黑发，只在末梢出有一点褪色的金。
一双眼大而明亮，长相十分清秀甜美。
卢兰拉开军装，悄咪咪四处看了看，见无人关注他后，得意扬着唇，细长的手指点在自己的锁骨上，撒娇道：“这边再来一个，我要集成一颗爱心啦。”
珀斯伸手在他锁骨上摩挲了一下，白净纤细的脖子下方，嫩白的皮肤上缀着一圈整齐漂亮的红痕，只在最中心的凹处，差一个最关键的红痕。
“幼稚。”他嗓音带着一种无意间拖长的慵懒。
然而嘴上这么说，却微微俯下身，满足了卢兰的要求。
少年笑着躲了一下，却又凑上前，窝在了珀斯怀里，嘴里啦啦唱着自己编的小曲，一副没什么头脑美滋滋的模样。
褚泽和丛意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的。
褚泽先是挑了挑眉，悠然道：“我们在忙着部署战略，总指挥官却在偷闲？”
“卢兰，你在丛意怀里做什么？”
卢兰抬头看了一眼珀斯，又看了眼站在褚泽旁边，装成珀斯神情语气的丛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丛意耸肩，笑着说：“能区分我和珀斯的人确实不多，你和蓝不用说，但这家伙本事小得很，却一次不会认错。”
“占卜了一下。”珀斯不知什么时候，将一副星辰启示卡牌摆在了桌面，他翻开象征着现在与未来的那两张牌，微微一笑。
丛意和褚泽走近，看到了牌的正面。
其中一张是战争牌。
黑色的背景之上，白色的烈焰从四面燃烧，中间是一个手托着星辰、枪炮、冷兵器等的无面百手形象。
褚泽将视线挪到另一张牌上，诧异道：“这么顺利？”
这么多年天兆的悉心教导，让他对命运之道也深入研究了一番，所以此时轻易看懂了这些牌面的意思。
另一张牌之上，是一个古老的太阳符号。
在这副卡牌里，代表着——希望、胜利以及成功。
一次相当不错的占卜。
“不过事在人为。”珀斯怀里的卢兰站到了旁边，而他则整理了一下衣摆站了起来。
“多谢你的虫洞，接下来需要进一步扩大优势了。”
珀斯看着丛意：“我留在这里镇守基地，你去前线督军。”
丛意点头：“是。”。
等珀斯目光和褚泽相互触碰之时，他点点头道：“接下来，需要你执行雇佣任务，我们会紧接着开展作战计划。”
“愿您作战顺利。”褚泽勾唇含笑。
*
“正在进行兵力调动……”
智脑平静无波的声音，一条一条向室内的十三人播放前线作战内容。
“第十星域已被空间封锁，我方无法开展兵力传送……”
“珀斯已进入我的监控领域……开始检测……其后脑芯片为强行摘除，仍有操控空间……”
研究员们瞬间精神一振，一个个神色紧张。
只要将珀斯控住，对方就会群龙无首!
他竟敢现身？！
“抱歉——”
智脑忽然卡了一下。
“——对方芯片为伪造品！对方芯片为伪造品！不是珀——”
“——数据病毒……已被注入。”
智脑停顿了一下，声音一下子消失，那颗巨大的神经集合体，瞬间充满了红光。
“什么？？”
伊森坐不住了，直接站起了身，瞬间将精神力连入智脑，开始查看根源信息。
研究员开始忙碌地处理智脑问题。
自从智脑已经更新到现在，它拥有了自我升级和衍进的能力，寻常病毒根本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
能够让它出现这种问题，往往是sss+级精神力的入侵，以及一级文明操作下的病毒才能做到。
距离这里亿万光年之外。
星辰在孤寂的宇宙中悬浮，一颗颗流星高速滑过，尾焰美丽漂亮，或被引力捕获，装入星球内，或者奔向不知名的远方。
而此时，如有一只神之手，轻轻拨弄着群星的棋盘。
流星安然止住，一切引起的高温风浪，霎时间消失不见。
巨大的陨石如同坐骑，飘在了太空之中。
褚泽闭着眼，精神力蔓延至遥远的地方。
一切阻隔，在这浩瀚而磅礴的精神力之下，都宛如纸塑。
随意穿过，视如无物。
在精神力的触角之下，褚泽看到了数座通天之高的基站塔，繁奥复杂的能量游走其中。
空间屏障、巡逻的异能者、无数或明或暗的武器……
一切一切，在褚泽的眼中，都如此清晰。
他的背后是万千星辰。
睫毛如蝶翼，刹那张开，露出漆黑如墨的眼瞳。
他缓缓一笑：
“时间到了。”
于是精神力猛然冲入基站塔。
警报骤然响起，刺耳尖锐，无数尖叫和呼喊在精神力的感知之下，交错而来。
褚泽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和优雅，任由基站塔内外的攻击降落在精神力之上。
所有攻击顷刻而至。
也就是在这刹那。
精神力内爆发了恐怖的能量。
如同来自遥远深空之内，一只古老神明伸出了触角，轻轻一推——
基站塔轰然倒下。
粉碎、坠落，在褚泽精神力所及之处，所有任务中标注的基站塔，没有一座幸免于难。
脚下的流星再次燃起火光，瞬息奔向远方。
褚泽姿态随意向后，手掌撑在高温灼烧的陨石表面。
长发飘在耳侧，拂过他平静的眼眸和轮廓清晰的侧脸。
火舌舔·舐他的脸颊，却好似情人的爱抚，在触碰到褚泽的前一秒，就化为了无形的能量。
“或许，时间还来得及，可以去为他们找点麻烦？”
褚泽看向无穷远处，似乎看到了宇宙中的战场。
反正已经得罪了研究员，干脆得罪到底。
于是他食指点在虚空，空间的波动一闪而过。
在遥远之处，第十星域中，研究院的第三军与起义军交战的太空之内。
忽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力量。
从第三军内部开始蔓延，在无声的惊叫中。
所有第三军军人，忽然缴械，失去了一切力量。
他们茫然地四处张望，最终无可奈何，满心憋屈地成为了起义军的俘虏。
新历4458年9月3日，洛塔利亚尔共和国，起义军夺取第十星域和第三星域；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研究院公开表示谴责，痛斥起义军分裂文明，并损毁智脑的战争行为。
而褚泽，则于9月5日返回星际雇佣兵团。
轻轻的吻
第177章
起义军在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内部, 大范围攻城略地，并屡屡取得胜利。
有关于洛塔利亚尔共和国战乱的新闻，在最近这场战役结束没多久, 就出现在了各文明的最新新闻中。
褚泽回到了驻地, 查询了自己的积分之后, 提交了本次雇佣任务地报告。
随后，他便敲响了祖源办公室的门。
创生之域现在的数值与曾经大不相同, 但也趋于了另一种稳定。
现在各个文明的星网上, 能够探讨的热点时事太多，其中创生之域的有关话题高居不下。
所有智慧生命, 对于宇宙之外，位面这种缥缈的问题都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不过这些暂时就与祖源无关了，他之前忙碌，是为了确保创生之域内混乱的数值不会带来危险, 现在既然趋于稳定, 他就闲了下来。
长指曲起来，节奏稳定地敲着门。
“进来。”
推开门，就看到祖源一脸郁郁，长发被他绞在手指里面, 揉搓得乱糟糟的。
他桌面上摆放着堆积起来的各种纸质文件, 身前褚泽看不见的空间里, 应当有一块虚拟屏幕, 其中有着另外一些电子文件。
褚泽犹疑了一下，走进了一步, 站在门口, 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看上去随时可以关门走人。
他眼神飘在那些文件上, 嘴上说：“请个假。”
“嗯？”
祖源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他斜斜看向褚泽：“多久？”
“不清楚。”褚泽沉吟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可能要……一年？”
“一年？”祖源尾音扬了起来。
“副团长请一年假，像话吗！”祖源面色不佳，虚着眼睛瞄了几眼自己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哼着说：“最多一个月。”
“……”
褚泽无语：“有你这么讲价的吗？”
他低声轻道：“我没有三年之前的记忆，而这三年多，我只和他短暂相处了不到一个月。”
“哦……”祖源哼唧一声，“我的儿媳哦。”
褚泽当没听见他占便宜的称呼，上前两步，神色认真：“之后的日子不会安宁了，我们只有这段时间，可以短暂相处了。”
祖源愤然用笔在文件上唰唰写下批语和签名，不情不愿抬头：“那你明天走人，今天要帮我处理这些文件。”
“可以。”褚泽失笑，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坐到了祖源旁边的桌子后面。
*
耀银帝国附属的二级文明，编号436文明星球内，韩亭熙站在山坡上，遥遥看着前方的城市。
这里是金筠和岑止易向他提到的，那个拥有最大黑色交易市场的二级文明。
只是平平望过去，高楼林立，浮空轨道零星交错在上空，虽然看上去科技文明并不发达，但却并不像一个藏污纳垢的场所。
而据金筠所说，韩亭熙此刻面前的这个城市，也只是交易市场之一。
这个落后的、只拥有一颗行星的，几乎在宇宙中都少有人知的文明，在金筠和岑止易的调查中，却似乎连这里的每一块地皮之下，都流淌着罪恶的岩浆。
看似平静祥和的城市之下，是狰狞的交易者和罪犯，是由黑暗铸成的黄金之城。
“少校，军队已封锁了这片恒星系。”
“嗯，守着吧，等候命令。”韩亭熙摸了一下耳骨，其中有一个简易的通讯器。
他淡声道：“不许任何星舰、异能者或者信号，进入这片星系，做不到就等着领罚。”
“是！”
而他则在山坡的风中，沉眸遥望远方，看了一会儿，轻轻一跃，平稳落在地上，插着兜向前走去。
他现在在路边，杂草丛生，蚊虫嗡鸣。
一条宽阔的公路在身边，他有些稀奇地打量着这条公路。
——在一级文明之内，就连穷乡僻壤的地方，都看不见这种修建在城市之外的落后交通了。
人们想要出远门，都会乘坐长途飞机，随时可以出发，并且舒适便捷。
一辆敞篷汽车，开着震天响的音乐，从远方卷着滚滚尘土奔来。
韩亭熙皱眉眯眼，手抬起来挥走这片扬起的沙尘。
刺啦一声。
车停了下来，里面坐着一个模样不错的年轻男人，他吹了声口哨，上下打量着韩亭熙，手指勾下鼻梁上的墨镜：“帅哥，送你一程？”
“不……”
韩亭熙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刚想说“不用”，却忽然看到了对方手上的饰品。
他目光停留在上面，视线缓缓上移，将男人身上不着痕迹打量了一遍。
“那就不客气了。”
他颔首，拉开车门，坐到了后座上。
“……”
男人手搭在车窗沿，似笑非笑地：“喂，我是司机吗？”
“路费多少？”韩亭熙问。
“……”
男人摩挲着左手上的戒指，笑了一声：“行，收您二百五十耀银币，您要去哪？”
“你本来想去哪？”韩亭熙和男人视线在后视镜内交汇，他架起腿，手搭在敞篷的车窗上，任风吹起他的额发。
“当然是回家。”男人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明亮的阳光从外界洒下光束，毫无遮拦落在他的身上。
一束光落在了他的手指上，指节上的戒指，反射着玫瑰色的红。
“那就停在你家附近。”
韩亭熙目光不经意掠过对方手指上的戒指，而后看向了外界公路旁草叶稀疏的土地，目光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有点意思。
韩亭熙懒散地想，偶然路遇的这个人，说不定能带给他一些线索和惊喜。
毕竟……作为一名底层、连名字都只是编号的二级文明的公民，这个人，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样一枚戒指？
一枚，由宇宙濒危矿石雕琢的、带着能量波动的戒指。
“就这么没有防备心，随便上了路人的车……”男人从后视镜看着韩亭熙的侧脸，低笑问：“你不怕我随便带你去哪吗？”
“你？”
韩亭熙短促的哼笑一声，眼神上下扫视了一下男人。
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我怕你什么？
他没回答，但神情和动作，无一不表现出，对男人说法的不在乎。
看得人牙痒，却又无比惹人注目。
像奔跑在草原上，危险又迷人的猫科动物。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男人手指轻轻点着方向盘上包着的皮革，声音拖长，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蝼蚁也可以咬死巨象，就算异能者，也有可能被普通人杀死。”
韩亭熙黑白分明的眼瞳看向前面的男人，微微眯了眯眼。
然而男人只是笑了一下：“别多想，我是好人。”
“只是看你没什么防备的样子，提醒你一下，下次别被骗了。”男人说：“毕竟除了异能，还有药剂、超凡物品，这些防不胜防的东西。”
“……多谢告知。”韩亭熙捏了一下鼻梁。
这些他都清楚，甚至比这个男人更清楚。
曙光大学从第三年开始，就完全军事化管理他们，一年中有三分之二都在执行任务。
所有异能学院或机甲学院的学生，无一不经受了大量的对于各种手段的对抗训练。
但这些也不会与前方的人交代。
最终他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此次他出行，并没有和金筠、岑止易一起。
在上次交谈之后，他过去了一个多月，才从自己麾下隐秘调出一部分精英军人。
所以金筠和岑止易，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一个月有余。
那两人伪装成本地人，未免打草惊蛇，短时间不会与自己会面。
他们需要隐秘的收集足够的情报和证据，争取给韩亭熙提供一份完整的黑色交易市场的结构、布局等等，到时候韩亭熙一声令下，军队直接降临，不给市场背后财阀贵族一丝挣扎的余地。
韩亭熙思索着，看着自己身前的椅背，椅背前方，男人露出了大半个身体，肩背挺括，身材似乎不错。
或许，自己能够通过前方这个“本地人”，能够深入了解一下这片地下市场的情况。
车子驶入市区，七拐八拐，从一栋栋住宅楼中穿过。
这个二级文明全球人口有四百亿，行星上的陆地面积却只是处于中等水平。
于是这个文明有着很成熟的地下居住环境，以及一些能够直插云霄的公寓楼。
“到了。”男人稳稳将车停下。
这里是地面，处在几座巨大的楼的下方。
韩亭熙看着都觉得逼仄。
“谢了。”韩亭熙打开终端，“二百五是吧？”
男人靠着车，食指勾着车钥匙旋转，他勾着唇角，笑道：“开玩笑的，不要钱的。”
韩亭熙扬了一下眉，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那就，再见。”
他打算找个地方住，然后暗中观察这个男人的行踪。
能够带得起那种戒指，说明此人有跟踪价值。
“这么绝情？”
男人跟上去，身上带着一种清爽的味道，从后袭来，扑入韩亭熙的鼻腔。
他瞬间皱起了眉，往旁边侧过身子。
韩亭熙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但他没有细闻，只是下意识离得远了点。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靠得太近。
脚下走得快了一点：“怎么？有什么事？”
“请你喝杯酒。”
男人总是笑着，声音钻入耳道内，韩亭熙心里轻啧一声。
他有点看出来对方的意思了。
自从和褚泽在一起之后，他关于这方面也不像以前那么迟钝，现在轻易就能感受到，身后这个跟屁虫，是看上自己了。
烦。
韩亭熙立刻就想用空间之力移走。
空间在四周波动。
韩亭熙向前迈出一步，周身景色迅速变换。
可算安静——
韩亭熙汗毛耸立起来，浑身紧绷，猛地侧步一躲，归一的力量瞬间轰出！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按在了韩亭熙握紧的拳上。
霎时间，一切归于寂静。
所有能量顷刻消失。
不能抵抗的力量，将韩亭熙扯入怀中，微凉的手指，托起了他的下颌，伴随着一声轻笑：“都说了，小心一点，怎么还这么莽撞？”
腰被紧紧搂住，熟悉的味道闯入鼻腔，韩亭熙和男人离得极近，连对方胸口的起伏，和胸腔内的心跳，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咚、咚、咚……
他听到心跳的声音。
身体被压在一个墙壁之上，两只手被男人一只手压在背后，对方一条腿还挤入韩亭熙双腿之间，姿态极近亲密。
“傻逼。”
韩亭熙酝酿了半晌，还嫌不够，抬脚又踩了对面一脚。
这里是另一处巷道内，墙壁干涩粗糙，两个人身影交叠着压在上面。
外界的日光从侧面投射进来，逆光之下，韩亭熙看着男人闷笑着，将头低下去，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韩亭熙感受到一枚轻轻的吻，落在颈侧，如一朵漂浮的云般柔软。
以及，听到一声只说给他的情话——
“几月不见，我好像更爱你了。”
六十天
第178章
“想我了吗？”褚泽率先问。
韩亭熙在知道对面是他之后, 就放松了身体，任由他揽着自己的腰，身体向后靠到墙上。
闻言, 先是伸出手掐住褚泽的脸颊, 一寸寸摸过对方伪装的骨骼和肌肤。
“这张脸……”他哼笑道：“不太想。”
褚泽低低笑了起来, 撤掉了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孔。
英俊逼人, 唇畔挟着淡淡笑意, 凤眸垂下来看人时，带着几分锋利的压迫感, 但又摄人心魂。
韩亭熙手指还搭在褚泽的脸侧。
他指尖摩挲着褚泽的脸颊轮廓，半晌，眼里蕴出了星光般的笑意：“我还是喜欢这张脸。”
“你就喜欢我的脸？”褚泽勾着他的下巴，牵着唇角, 露出一抹笑, 笑得像个不正经的斯文败类，他压低声音，鼻尖摩挲着对方的鼻梁，呢喃道：
“不喜欢喜欢别的？”
韩亭熙笑出了声。
他凑上去, 亲了亲褚泽的唇角, 又轻轻舔了舔, 呼吸离得很近, 他小声说：“或许更喜欢你的味道。”
褚泽绷不住了。
他声音低沉：“什么味道？哪里的味道？”
韩亭熙笑起来，活动了一下被握了许久的手腕, 横到了前面, 摸索着，滑在褚泽身上。
指尖流连过的地方, 让褚泽喉咙轻轻滚动。
褚泽目光危险了起来。
韩亭熙胆子就大了那么一瞬，摸到某些地方时，耳尖红了起来，但他硬撑着，哼笑道：“你说呢？”
褚泽轻轻舔了一下齿列，伸手握紧了对方的手腕，不让他作乱，他压着嗓音：“小混蛋。”
声线低沉沙哑，莫名带着几分勾人的色气和欲念。
韩亭熙感觉耳朵烧起来了。
脑海中自动播放了记忆中，褚泽压低声音，汗水低落在床单布料上时，他穿入耳畔的气息。
他将头向后靠了靠，冰冷的墙壁让他腾起热气的大脑降低了温度。
褚泽未免白日宣淫，向后退了两步，不再勾韩亭熙，而是靠在小巷另一边。
“怎么来了这里？”
韩亭熙感觉自己凉下来了，开口说：“还装成本地人。”
只要想想之前，褚泽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他就觉得这人实在恶趣味极了。
“请假了。”
褚泽懒懒靠在墙壁上说：“一年。”
韩亭熙诧异了，明亮的眸子都微微张大：“这么久啊？”
他们军队里面，在如今的宇宙环境里，想要请假，最多也不超过三个月。
尤其在战火愈演愈烈的今天，他们这些校级军衔的军人，是战场稀缺人才，更不会有长假。
“但我陪不了你这么久。”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不高兴道：“我这次来这里，对外就是请假，秘密钱来的，这之后能够请下来的假就更少了。”
褚泽仰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外界午后日光正烈，空气中浮动着一种钢筋混凝土的干燥气味。
被韩亭熙勾出来的火气已经消了下去，他上前勾住韩亭熙的手指，指节亲密拉在一起，他摇了摇：“山不来就我，那我便去就山。有人请不下假，那我只好藏头露尾跟着他咯。”
他心情不错似的，尾音都带着愉悦：“你工作，我顾家；你上战场，我负责后勤。怎么样？”
“唔……”
韩亭熙畅想了一下。
想到丈夫忙忙碌碌工作一天，打开家门，褚泽围着围裙温和一笑：“老公你回来了，饭已经做好啦！”
韩亭熙：“……”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想什么呢？”褚泽直觉韩亭熙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抬起两人牵着的手，晃了晃，问道。
韩亭熙被他拉着向前走，他侧过脸看褚泽，眉宇间都是笑意：“我觉得挺不错的，不过估计我会多一些花边新闻。”
“正合我意。”
他们走进了一幢大楼，进入电梯，一路直升，直到最高处。
褚泽比韩亭熙提前到了五天，他命运方面的能力虽然比不上天兆珀斯等专精这方面的行家，但他也能用规则之力强行预示些皮毛。
所以，在反复占卜多次之后，他在命运的狭缝里，窥见了韩亭熙未来的影子。
也正是这样，他提前来到这里，想给对方一个惊喜。
这间顶层上下三层的住所，就是他筛选的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
有宽阔的露天泳池，低垂的流云好像触手可及，在水波中将人笼住。
韩亭熙进来，舒服地将鞋一脱，拖鞋也不穿，随意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跳入了池水里。
水花溅了出来，溅湿了跟过来的褚泽的裤脚。
他看着如同一条游鱼般，恣意没入水中的韩亭熙，眼里含着笑意，手指在水中拨了拨。
“来啊。”
韩亭熙游到了褚泽身边，水珠从他脸颊上滑下，下半身在水底，看不清晰。
白皙的肌肤上缀着水珠，好像一条美人鱼身上的珍珠。
手一拽，褚泽顺从地坠入池中，落入这引诱人落水的男美人鱼身上。
“好久没有游过泳了。”
韩亭熙游来游去，像只欢快的小鱼，发丝都写着开心。
他从这边游到那边，大约是玩够了，就凑到了褚泽身边，手臂搭在褚泽肩上，面对着面，笑得张扬漂亮，在褚泽耳边轻轻吹了一下：“带我来这，就是游个泳？”
“我听说，”韩亭熙腿好像真如鱼尾一般，蹭过了褚泽的小腿，他侧过脸笑，鼻息交错，“别人带着陌生艳遇回家，要做的事情——好像更多一些。”
他咬上褚泽的耳朵，又滑过脸侧。
漂浮在水面之上，他腰肢猛然被握住，而韩亭熙，则笑了声，捧着褚泽的脸吻了下去。
水花四溅，一串湿漉漉的脚印，穿越客厅、走廊，一直到主卧之内，消失在地毯之上。
卧室里有精美的花瓶，其中盛着能够维持花朵常开不败的营养液，一簇玫瑰娇妍美丽，花瓣可爱，清香满室。
爱意将要溢出来，在进入这块私人领域时，双目纠缠，顷刻间点燃了刚刚熄灭不久的火焰。
吻声动人。
当韩亭熙陷入柔软的床上时，侧目就能看到一朵朵漂亮的玫瑰花。
香气萦绕在鼻尖，脊背被一寸一寸亲吻，汗水滴落，轻笑声让韩亭熙有一种空间错乱般的感受。
他听到在情动时，褚泽吻着他背后的玫瑰纹身，轻唤——
“这是我的玫瑰。”
*
身上的管子不知道被更换了多少回，精神海无时无刻，都好像有无形的锤子在敲打一般。
头顶的灯始终明亮，时间在这里都变得模糊不清。
但艾薇儿始终，清晰的记得。
她冷漠而平静地，将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准确的计算清楚。
距离她在火种这个s级的基地苏醒，已有四十五天。
这期间，她能感受到，这些研究员不断在更改洗脑方式，大脑深处始终不停被输入新的虚假的记忆。
那些记忆如此厚重而繁多，几乎从她幼年时开始编造，每一幕都好像是真实的经历一般。
而艾薇儿，也在这些记忆中，明白了火种所求为何。
他们想要一个，完全被掌控的、洗脑的、忠诚于火种的傀儡。
一位火种掌控的，奥古斯塔家族下一任掌权者。
艾薇儿闭上眼，两种记忆分置两边。
这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人的记忆最为复杂，在被强行植入之后如此多的虚假记忆之后，又有谁不会发生错乱？
但艾薇儿做到了。
她的精神顽强坚韧，像是宇宙最坚韧的宝石。
时间一天天过去。
她冷漠的，隔着液体和透明容器，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火种研究员。
他们最初是胸有成竹的。
慢慢，变得疑惑而难以相信，不停更改洗脑方案。
最后，则变得急躁。
直到现在的气急败坏。
碧绿的眼眸好似不在人间，其中的情绪如此寡淡，一如初始，对他们的所有努力，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和不屑。
“六十天，不能再拖了。”
艾薇儿看向新来到这里的人，这是火种的一级干事，似乎在这座基地地位很高。
他认真打量着艾薇儿的身体，摇着头，像是品味什么般，赞叹道：“真是美丽。”
随即又遗憾：“可惜不能为我们所用。”
这一声结束，如同下了某种判决。
艾薇儿知道，他们将要停止对自己无效的洗脑行为了。
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
销毁？玩弄？
艾薇儿闭上眼，对于未知的遭遇，她没有多余的情绪。
作为手腕强硬，能力优秀的大贵族继承人，她不会畏惧一切灾厄的命运，以及曲折命运的苦难。
只是唯一可惜一点。
她脑海中闪过很多人的面容。
朋友、亲人……
最终定格在一张痞笑着，模样俊朗，皮肤呈小麦色的男人的面容下。
她无声叹息。
只是那封承诺写给男人的亲笔信，终究不会寄出了。
“长官，怎么处理实验体？”
她听到火种的人在谈论。
“这具身体不错……”
“比纪薇干事还要漂亮……”
“不要做多余的事。”那位男人不咸不淡看了他们几眼，平和道：“精神力如此坚韧，是火种实验体中之最。”
他温和一笑：“正好可以用来成为我们‘最终实验’的母体，想必怎样实验，她的精神都不会崩溃。”
“……那对奥古斯塔家族的计划？”
“培养、控制旁系的适合人选。”男人在艾薇儿身上停留几秒，收回目光：“和过去一样。”
“那时间跨度恐怕不小。”
男人呵呵一笑，摇头，目光深远，如同洞彻了什么般：“时间？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只要……”
他含混一句，没有说清，说完，只是挥了挥手：“即刻停止洗脑计划，对她无用，浪费时间。”
然后转身离去，白色的衣摆如一道白浪，翻滚而去。
通缉名单
第179章
“这里人极其排外, 没有引荐根本找不到门路……我和止易，都是靠着止易的异能，连蒙带骗得到一些消息。”
金筠极为谨慎地, 在第二世界的约定地点, 给韩亭熙留下了一段话。
“44区地下, 两大拍卖行将在明天下午举办一次面向一些大人物的拍卖会……我们推测，会有许多参与构建这个黑色市场的贵族出席参加, 这次机会比较重要, 我们没有弄到邀请函，但届时会在外面寻找机会, 看能不能再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潜入进去。”
韩亭熙有些头疼。
这个二级文明，并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在这里待了两天，褚泽的精神力覆盖极广, 随意告诉他：“单是我们这栋楼, 就有六个三阶异能者，四阶也有两个。”
虽然有这幢大楼规格较高的原因，但如这里一般的奢华公寓，在这颗星球可不算少。
当听到褚泽所说的消息之后, 韩亭熙便十分清醒地意识到, 这里比想象中更难以挖掘和潜入。
“这里还真是, 深藏不露啊。”韩亭熙窝在被子里, 肩膀露出一半，下巴支在交叉着的胳膊上。
褚泽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欠身将餐盘放在半空中, 如同有着空气支柱一样，餐盘稳稳悬浮着。
“有计划了吗？”褚泽又上前, 十分熟稔的将被窝里的韩亭熙捞出来。
揽着他的腰，让他坐直吃饭之时，低下头就能看到韩亭熙黑色柔软的头发。
褚泽有些恍神。
隐约的记忆里，他似乎做过无数遍类似的事情。
叫醒睡懒觉赖床的韩亭熙，而韩亭熙又十分自觉的窝在自己的怀里。
褚泽垂下头吻了吻韩亭熙的发丝，眸中溢出来点点柔和的情绪。
他听着韩亭熙嘀咕着说：“本来计划很复杂，但现在不是有你吗？”
韩亭熙享受着美食，身体靠在褚泽怀里，被子就堆在腰间，完全习以为常的模样。
“韩少校要给我发工资吗？”
褚泽靠在床头，单手搭在韩亭熙腰间细腻的肌肤上，手指在上面下意识轻敲着。
“二百五十块一天？”
褚泽哑然失笑，掐了他腰间一下：“小心眼。”
昨天说的二百五十块路费，倒是被韩亭熙记清楚了。
不过他接着就很是大方地说：“不要钱。”
韩亭熙直觉褚泽接下来又想说点不正经的，于是扬了扬眉，咽下嘴里的东西，配合道：“那你要什么？”
褚泽扶在他腰间的手缓缓下移，似笑非笑，在昨天留下的一个齿痕上摩挲着，微微向前俯身，呼吸打在韩亭熙耳朵上。
韩亭熙耳廓一直很敏感，只是薄薄的呼吸，就让他缩了一下脖子，染上了绯色。
“此事危机重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四阶异能者，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少校总要拿出点诚意来。”
韩亭熙单手推开身前的餐盘，餐盘瞬间飘到了外面。
他往后一靠，陷在褚泽的怀里，从下至上，仰头看着褚泽清晰的下颌线条和轮廓优越的五官。
被褚泽摸的嘶了一声，声音带了点哑：“我只是一个不受重视，遭受排挤的少校，不过为了正义，无相阁下想要什么，我一定会努力——”
他皱了下眉，轻轻吸气。
褚泽手越来越不规矩，此刻已经将韩亭熙完全搂在了怀里，光溜溜的脊背和胸膛紧密贴着，臀部也坐在了大腿之上，他低笑着，像个勾引人类交易的魔鬼：“不要什么别的，我想要的，韩少校轻易就给得起……”
韩亭熙演着演着，就把头埋在了被子里，身体一颤一颤的，过了半晌才爬起来，眼角还带着笑出来的红。
“神经病。”他被褚泽吻住，边笑边骂：“不要闹了。”
“那可不行，无相从不免费干活。”
被子被扔开，褚泽含着笑重新吻他，手又陷入了看不见的地方。
“草——”韩亭熙哽咽了一下，别过头，将手挡在了眼睛上。
清晨高空的光照十分充足，落在韩亭熙微微皱起的眉上，将眼角沁出的的泪，化为点点碎金。
直到黄昏十分，他们才终于走出了屋门。
韩亭熙愤怒地将褚泽扔在后面，小声骂：“畜生。”
纵然三阶异能者的身体强度都可以在太空生存了，但做·爱的另一方也是个币钻石还硬的异能者。
一整天。
他被褚泽按在床上，忍不住哭成声，都没被放下来。
反而那个变·态，好像更兴奋了。
韩亭熙越想越气。
觉得自己从配合对方演戏开始，就是个错误。
鬼迷心窍，色令智昏。
他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可以再被褚泽蛊惑了。
褚泽慢悠悠走在后面，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弯下腰和路边的小花打了声招呼。
花枝摇曳，花朵亲吻着褚泽的指尖，他笑着，也不知道是对花说话，还是故意说给前面的人听：“真可爱。”
韩亭熙停住，插着兜，啧了一声，转向后面悠哉的男人：“走这么慢。”
褚泽弯着眼睛笑了。
明明将自己扔在后面，但走了半天找不到自己，就会乖乖停下来等候。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褚泽觉得世界上不会再有如此可爱的人了。
前方青年身姿挺拔，如一棵拔擢出群的青竹，淡淡回眸看过来，褚泽好像透过时空，看见了曾经的少年。
他快走了两步，从后面抱住韩亭熙，亲他的侧脸。
“我错了。”他笑着认错：“下次一定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说停就停，绝对不一次又一次——”
声音被韩亭熙用手捂住。
他恼羞成怒，手肘拐了褚泽一下：“……你闭嘴吧。”
而他这时，忽然看到，自己捂住褚泽嘴的手上，无名指套着一个熟悉的戒指。
一枚精美的、由稀有金属制成的戒指。
在光影变幻中，闪烁着玫瑰色的瑰丽色泽。
上面浮雕着荆棘和玫瑰，华贵而美丽。
褚泽眨了眨眼，握住韩亭熙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
他矜持一笑：
“契约戒指，在规则层面的定位，只要你想，我就会在。”
宇宙瑰宝【荆棘玫瑰】，送给我唯一的挚爱。
韩亭熙将精神力触碰这枚戒指，感受到了一种若有若无地指引，通过这枚戒指，他和褚泽之间，似乎有着一条无形的绳索，紧紧牵在彼此身上。
不只是褚泽可以定位他，他也可以知道褚泽的位置。
他轻轻翘起唇角，轻咳一声，挑了一下下巴，眼瞳中闪着细碎的星光，漂亮夺目。
“这是我今年最喜欢的礼物。”
褚泽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叉，紧紧握住。
向前走，他侧过脸，眸中含笑，锋利的气质，在这一刻缓缓融化，韩亭熙感觉自己又被美色迷住了眼。
他的声音轻轻的，但无比肯定。
“我们不会再经历分别了。”
“以后的每一年，都会在一起度过。”
*
黄昏时，是整个黑色市场人流最密集的时刻。
天色由明转暗，一切藏污纳垢魑魅魍魉，都接着暗淡的天色钻了出来。
褚泽和韩亭熙走在人群中，无人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
他们就好像融入了环境中，是随处可见的尘埃、空气。
“你来这里几天，都做了什么？”韩亭熙问。
“等你。”
褚泽将韩亭熙的手和自己的手，一起放进兜里，叹着气说：“每天都要在星球上走一遍，生怕偶遇不到你。”
韩亭熙：“……”
他无语片刻：“你好闲。”
“毕竟有一年假期。”
韩亭熙不想理他了。
抬起头看向自己和褚泽跟了半天的人，说：“他怎么还在这乱转。”
随机有些狐疑：“你确定这人有问题？”
“嗯哼。”褚泽点头，“这人还有一个伙伴，他们的人种信息与这里的本土人不同，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我精神力在这里扫视了一圈，就这人最合适，正好两个，还恰好有关于拍卖会的邀请函，而且还并不出名，不会引起注意。”
“那他在这转什么呢？”
韩亭熙啧了声，看到前面的男人，鬼鬼祟祟，在各种巷道里穿梭。
“唔……”褚泽眯了眯眼，忽然打开终端，调出来宇宙通缉令上的名单。
韩亭熙在名单之中，看到了这个男人的3d建模。
“怪不得。”韩亭熙一下子理解这人为什么这么谨慎了。
能够出现在宇宙通缉令上的人，包含各行各业，甚至其中有明星、歌手、慈善家、企业家等等。
不过，能够进入宇宙通缉令上的人，都有着同一个被列入的原因。
——被经过认证的二级以上文明，或者具备二级以上实力的组织或势力进行通缉。
而这份名单，出自碎片之心之手，这群只管收钱，不管天下乱不乱的研究狂，又会在全宇宙范围内进行公开。
而且还按时间收费，精确到每一天。
要想让通缉对象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
碎片之心表示，给钱就行。
可以说，只要进入了这份名单，那么就会开始时刻提防外界的注视和目光，谨防哪一天就被暗杀。
“这人还挺厉害……”韩亭熙惊讶了。
前面那个男人只有三阶初级的水平，却被一个二级文明上的皇室通缉。
韩亭熙都没有出现在这份名单上面。
他看了看对方的通缉原因，忽然沉默了。
褚泽慢悠悠念了出来：“偷窥皇长子与其皇后、妃子等，长达十年……哇哦……”
褚泽也有点沉默，他半晌，道：“怪不得被通缉……不过碎片之心的人是不是也太诚实了？”
也就在他们尾随着男人，并对对方指指点点的时候，男人终于偷偷在一个破破烂烂的楼里，和他的同伴汇合了。
褚泽和韩亭熙一看，好家伙，又一个宇宙通缉名单上的。
通缉理由非常具备哥俩好的气质——将某财阀之子绑走，强迫对方扮成女孩，每天摆在玻璃窗里换装欣赏。
“两个变·态。”
韩亭熙直接在二人互相抱着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时，一人一下，把他们精神海重创，直到人晕厥过去，然后瞄了一下褚泽。
褚泽默契地划出一个稳定的虫洞，将二人通过虫洞，扔到了韩亭熙属下的面前。
伊利亚一脸懵逼看着头顶上一闪而过的虫洞，以及两个从天而降的身影。
与此同时，他上司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看住，等结束这次任务，把他们卖了领钱。”
一天后，褚泽和韩亭熙拿着邀请函，大摇大摆，蒙着脸走进了拍卖会内。
这里有能够检测五级以上异能波动的装置，故而两人只是蒙着脸，没有轻易使用异能。
褚泽虽然可以掩藏身形，但面对这种只可能出现在军事、科研重点的检测装置，依旧无法不被察觉。
这也是褚泽和韩亭熙特意找了两个倒霉蛋的原因。
经过了几重检验，韩亭熙一脸郁闷。
他小声骂了一句：“这后面绝对有某些顶级财阀贵族撑腰……连军部的隐藏摄像都能被查出来。”
他本来带着几枚摄像，全部被翻了出来。
褚泽不疾不徐，领着韩亭熙找到座位，翻着拍卖册，悠然地从怀里拿出一枚军用摄像。
韩亭熙微微震惊：“你怎么藏住的？”
“规则。”褚泽支着下巴笑：“我暂时还无法在精密的检测下隐藏两个人，但只是一枚摄像，倒是很简单。”
韩亭熙将摄像偷偷拿了过来，放在手心查看。
然而，他越看，越觉得这枚摄像有些熟悉。
“……”
他指尖微微停顿了下来，侧过头，就看到褚泽意味深长的表情。
褚泽还说：“活春宫哦，我们熙熙为了我，可牺牲了太多了。”
韩亭熙：“……”
什么牺牲？牺牲什么？
当初为了拍下褚泽的蠢样……
现在想想……
韩亭熙非常后悔。
他有点不想用这枚摄像了。
九岚
第180章
“各位贵宾, 欢迎参加本次由冉星、莉莉丝两大拍卖行联合举办的拍卖会，你们可以称我为索伊，耀银帝国注册一级拍卖师……”
台上的人款款而谈, 仪态得体。
因为这里是黑色市场, 他并没有暴露真名和注册拍卖师的编号。
不过这里的人也并不在意这点。
他们更关心拍卖品。
“本次拍卖共一百三十六件拍卖品, 其中前一百二十件已记录在拍卖册上，各位可进行研读, 最后十六件拍卖品不予公示, 不过一定会让诸位满意……还请各位永远竞拍，不留遗憾。”
褚泽和韩亭熙坐在后排, 两人的位置中间一块小桌板，放着两人份的食物和酒水，还有负责礼仪的男女轻巧穿梭，柔声服务。
褚泽一页一页翻看着拍卖册, 停留在每一页上的时间都相同, 让旁边偶尔看过来的人，看不出他的喜好和偏向。
台上的拍卖师正在宣读拍卖规则，底下人显然没什么耐心听着。
这里的人基本上都遮掩了面容，带着面具、头巾或者其他易容的东西, 总之, 一个个都不想被看出来自己的身份。
所以可想而知, 鱼龙混杂, 维持秩序全靠头顶上，围绕着拍卖会现场的一圈光子炮。
“赶紧进入正题！别罗里吧嗦说一堆, 快点！”声音粗哑的人声传出去, 瞬间引来了附和。
这里人不乏各种恐怖·分子，以及宇宙级别的危险人物或者逃犯。
索伊笑呵呵止住了话, 没再循规蹈矩。
谁知道地下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三阶以上的强者，要是让他们不开心，随便来一个人，都能在光子炮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将他直接杀死。
要知道后台，可有好几名他的替补拍卖师呢。
“好好，那我们话不多说，进入正题。”索伊敲了一下拍卖槌，身后一侧的虚拟屏幕上，出现了详细的介绍和起拍价格等等信息。
而负责礼仪的人，也捧着拍卖品沿着指定路径，挂着笑来回走了几圈，好让人看清拍卖品。
台上的第一件拍卖品并不是多么珍惜昂贵，所以竞价者寥寥。
褚泽和韩亭熙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们即使有兴趣于这里的东西，但也并不想为这种与黑色交易有关的拍卖付钱。
“我们之前也一起参加过一次拍卖会。”
韩亭熙的手指在褚泽手里，褚泽细细摩挲着，侧耳听韩亭熙说。
“也是这样见不得光的拍卖会。”韩亭熙说。
褚泽过去的记忆，以碎片的形式，从那扇勾连自己和“蒂丝”的门后回归。
虽然进程缓慢，但他也能根据韩亭熙的语言，从中捕捉到一些画面。
“有一些记忆碎片，”褚泽回忆着，慢慢说，“不过连不起来。”
他缓缓查看着记忆，断断续续中，他看到清甜的白玫瑰被咬碎在齿尖，看到韩亭熙清澈漂亮的眼睛里盛满强撑的镇定。
褚泽拉起韩亭熙的手指，在没有面具遮挡的下半张脸之前，放在唇畔吻了一下。
他若有所思道：“那里，好像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韩亭熙纠正：“是在来拍卖会之前，你引诱我的。”
韩亭熙很乐意为褚泽讲他们过去的事情，帮助褚泽找回记忆的同时，他又好像站在岁月的这一边，用一种隐秘的欢喜，看着曾经或者窘迫、羞恼、青涩的自己与褚泽。
“我们还遇见了个不错的人。”
韩亭熙任由褚泽吻自己的手指，他还故意挠了挠对方的嘴唇，随即被握紧，两只手再次紧紧交缠在一起。
“现在想想，对方应该也是雇佣兵。”韩亭熙露出回忆的神色，“他将我们买下来的一些神话联盟的兽人带走，也不知道现在对方过得如何。”
“是一个叫做九岚的兽人。”
“九岚……”
褚泽睫毛忽然闪动了两下，他忽然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好像，祖源的一个副团长，也叫九岚？
不过自己从未见过对方，在他来到星际雇佣兵团时，那名叫九岚的副团长，已经离开兵团，回到了神话联盟。
褚泽将目光重新落在拍卖册之上，指尖在一页纸上流连。
韩亭熙也看了过来，眉宇间有些冷淡，他轻嗤一声：“无论多少年，这种拍卖会都离不开这些东西。”
“先买下来？”褚泽问韩亭熙。
韩亭熙倒是有这个想法。
反正现在买下来，以后将这片黑色市场端了，钱也会重新回来。
不过问题就在于，他没钱。
堂堂一个少校，挣的钱全用来还债和给下属发奖金了。
韩亭熙沉沉叹了口气：“我没多少钱。”
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和褚泽东拼西凑拍卖的模样。
好在这个问题很好解决。
褚泽将拍卖册合上，淡然一笑，上扬的眉峰都带着几分奢华气：“如果你想，这里的东西我都能拍下来。”
他这三年，别的没有，钱可太多了。
接取雇佣任务可不只是积分，还有数不清的雇佣奖励。
而且除此之外，他们常年在宇宙游走，十分擅长打劫星盗和在各种无名星球上挖黄金。
雇佣兵们永远在刀口舔血，但永远也是宇宙中最能聚集财富的一群人。
褚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韩亭熙现在看着他，就觉得，果然时代变了。
曾经褚泽一天打好几份工，才能维持生活的样子。
现在都可以大手一挥，让他想买什么买什么了。
他有一种，自己被包养了的错觉。
韩亭熙当然不会和褚泽客气，看着拍卖册，思索着说：“不能全部拍下来，这样肯定会引起拍卖会背后势力的怀疑，容易打草惊蛇，如果对方过分谨慎，说不定会立刻收起尾巴。”
褚泽颔首：“这些被当做物品的人类并不多，我们可以都拍下来。”
这个黑色市场并不是主要贩卖人口和奴隶的，而是一些更珍贵的东西。
比如宇宙中的极度珍惜的金属、消息、情报、资源、宇宙瑰宝等等。
所以褚泽和韩亭熙略微商量，便在拍卖会进行拍卖那些人类时全部买了下来。
因为拍卖者们都在一个大厅之内，褚泽和韩亭熙没有离席，而是会在拍卖结束后，由专人带领他们去后台验货。
拍卖的时间很长，一百二十件物品终于拍卖完成，来到了最后的环节。
褚泽和韩亭熙也略微提起了精神。
褚泽刚才也将精神力延展出去查看，中间发现了许多与他抱有一样想法的精神力。
不过后台内有顶级的精神力隔绝装置，褚泽倒是可以强行突破，不过若是这样，反而会让对方警惕，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后果。
“这是我们的第一百二十一到一百二十七件拍卖品，大家请看！”
索伊主持到现在，也有些口干舌燥，他咽了咽唾沫，眼睛里却浮现出了兴奋。
身后一直合拢的身后的幕布，忽然从两侧缓缓拉开。
一道道呼声响起。
包含着愕然、兴奋，嘘声四起。
帘幕后面的场景，如向烈火中泼入了滚烫的油，瞬间让气氛升至高·潮。
手指猛地被攥紧，褚泽听到了韩亭熙一声紧促的呼吸。
“……草”
韩亭熙脸色阴沉，眉目如同凝结了寒霜。
褚泽安抚似的，将手臂伸了过去，扶着韩亭熙的肩膀，轻轻拍着。
而视线，也投射想了前方。
在帘幕之后，是七个被戴上抑制环，手脚被铁链拴住，固定在地面上的兽人。
称之为兽人或许并不准确。
褚泽看着正中央，那名面容清俊的男人，他因为能量被遏制，而不由自主，展开了九条洁白中，夹杂着红痕的巨尾。
神话联盟中的神话生物，九尾狐族。
而这个男人，用一双掩盖不住能量的，变得有些邪意的狐目，恶狠狠看着拍卖会中的所有人。
“是他……”
韩亭熙闭了闭眼，看着那被锁链束缚的男人，轻声念出对方的名字：“九岚。”
无数嘈杂的粗声怪叫，让褚泽皱了下眉。
“拍卖行通过特殊渠道，捕获了一名三阶九尾狐族神话生命，以及三名二阶、三名一阶兽人！”
索伊声调扬起，语气激动：“而且如果拍下这七件展品，莉莉丝拍卖行承诺提供奴隶契约，让他们永远忠诚！”
这句话一出，底下的人立刻蠢蠢欲动。
原本还想着，戴上抑制环的三阶除了亵玩没有什么用处的人，听到可以提供奴隶契约之后，瞬间便改变了想法。
——不止可以任意玩弄，还可以作为一名随意差遣的三阶强者。
“现在，开始竞拍第一百二十一号，一阶兽族！竞拍开始！！”
褚泽和韩亭熙略略对视，抬起了号码牌。
“好！9076号出价五百万耀银币！”
“五百万一次！”
“3467号出价五百一十万！”
……
褚泽平静抬手加价。
而早有人关注他，并开始窃窃私语。
这一晚上，褚泽每一次出价，都是购买活的拍卖品。
“喂，吃相不要太难看，总要给别人留一些！”
有人喊道。
褚泽此时，已经将一百二十三号拍了下来。
手指将标着9076的号码牌转了一圈，他不疾不徐道：“价高者得，我想拍卖的规矩，并没有拍得多了，就该放弃的说法。”
褚泽目光在侧门位置，露出一丝深思神色的经理身上看了一眼，话音一转道：“个人爱好，喜欢玩一些活物，大家素不相识，想要拍卖品，便全凭本事。所以……欢迎来与我竞价。”
他架起腿，模样矜贵又淡然，看上去似乎有一种长处高位的傲慢。
韩亭熙瞄了他好几眼，安安分分在旁边，充当一个合格的小弟。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人大骂一声：“够狂，有本事你全买了，看老子让你亏不亏！”
褚泽摊手：“来。”
于是后面的价格，被疯狂抬价，或者有看热闹的，看褚泽确实一定要买下来，偶尔跟几嗓子。
尽管价格已经高到了离谱的地步，褚泽依然平静抬手加价，并笑着对索伊说：“价格既然已经高到这个地步，请先核对一下与我竞价者的资金。”
他声音淡淡：“恶意竞价，想必传出去对两家拍卖行也没有好处。而且……我也并不是什么和气的人。”
话音落下，一种针刺一样的危险感浮现。
索伊连连赔笑：“当然当然，我们两家拍卖行信誉最重要。”
经理立刻招来人，对在座的人进行资金的审核，通过资金审核的放回，不通过的，就由他们私下处理。
他多年来识人的经验，能看出褚泽并非寻常人。
而在黑色市场纵横多年，更是深知，这里人身份最为复杂，说不定哪一位就是某些贵族财阀的子弟，做事必须万般小心。
这一出闹剧结束，停留在褚泽身上的视线变得多起来。
他不动如山，依旧自如地叫价。
最终，在九岚冰冷嗜血的视线下，褚泽平静拍下了这最后一位神话联盟的原住民。
接下来的拍卖品，含有宇宙瑰宝等，价值极为珍贵的物品。
不过褚泽和韩亭熙对此便没有兴趣了。
拍卖结束，他们来到了后台。
经理亲自陪同，将他们带到关着这些奴隶的地方。
这位堪称此次拍卖会花钱最多的，经理笑容谄媚道：“这里就是关着他们的地方，稍后会有负责奴隶契约的专人过来，请您稍等片刻。”
褚泽淡淡嗯了声，精神力悄无声息四散开来，近乎超脑的运算力，让他从来往的每个人的行为、动作、表情以及身上的信息等等方面，窥视到了他们每个人的身份。
一枚枚规则的种子，悄悄种在了这些人的身上。
他打量着面前的铁笼，里面关押着人类或非人类，等十几名智慧生命。
他和韩亭熙迈步走近。
而也在这时，九岚的声音从笼子中传出，一字一句，声音森然，带着好似要将人剥皮拆骨般的恨意：
“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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