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白转头，平日里那双褐色的眼睛此刻隐隐发红，季清和视而不见，只温声道：“楼白。”
声音温和却很坚定，这一声叫得盛怒之下的楼白微微回神。
看着面前已经露出死相，但却仍旧倔强看向自己的苏芒，楼白愣住，“我这是……怎么了？”
刚刚那一瞬间突然涌起的怒气，不像他。
好像他的身体被另一个意识占据了一样。
捏了捏鼻梁，楼白叫正在躺尸的马博文把苏芒收起来，带回局里做份笔录。
看着楼白即将离开，苏芒忽然叫道：“等、等一下。”
楼白顿住脚步，不耐烦地回头。
“能不能告诉我，曦曦去哪了？自从我和曦曦死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她是不是已经投胎了？”
——
宣萱从来都不是个太引人关注的女孩子，长相也一般，成绩也一般。
可宣萱有一颗不服输的心，自认为并不比任何人差，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机遇。
直到她的室友秦臻搬回寝室住。
秦臻和她们寝室关系其实不太好，在秦臻搬出去住的前一天还和寝室的室友们吵了一架。
这次秦臻回来，室友们都对她爱搭不理，只有宣萱不，因为宣萱发现了秦臻的秘密。
秦臻这次回来带回来了一面镜子，镜子看起来土豪风爆棚，秦臻经常清晨和半夜去照那面镜子，偶尔还会和镜子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只是声音太小，宣萱并不能听清楚。
直到有一次，宣萱太过好奇，从秦臻背后路过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不一样了，宣萱看到秦臻的镜子里面居然有一张人脸。
那张脸血肉模糊，蛆虫横生，怎么看怎么令人作呕。
宣萱回到自己床上的时候，她的心都在一直蹦蹦乱跳。
当天晚上宣萱就做了个梦，梦中的人物正是从秦臻镜子中看到的那个，它像是有读心术一样，知道宣萱有一颗不甘于平凡的心，问宣萱想不想变得漂亮？它可以帮她。
宣萱起先是害怕的，可是这个血肉模糊的东西说的话实在太能打动人了，宣萱立即就动摇了，最后半推半就地答应了那东西的话，并且亲口说出了让那东西帮她变美的话。
话刚说完，宣萱就醒了过来，这时宣萱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可笑的梦。
可当她出了寝室，立刻就有同学们对她说，她变漂亮了。
等她半信半疑去上了课，直到往常对她不屑一顾的男生们一个个对她献殷勤，要微信号，宣萱才终于确信，自己是真的变漂亮了。
并且还是超级漂亮的那种。
宣萱兴奋极了，这几天过得如鱼得水，这几天体验到了过去二十年人生从未感受过的被关注的感觉。
所以白天楼白过来的时候，她自信满满地去找了楼白，隐晦地表达了一些意思。
只是楼白像块木头一样，居然对她这样的大美人丝毫不动心。
宣萱心中不由多了想要将楼白拿下的意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次，宣萱又见到了秦臻镜子中的那个东西。
宣萱现在不怕了，甚至还和它打了个招呼，笑道：“谢谢你帮我实现愿望，就是……你能不能再帮帮我？我有一个蛮喜欢的男孩子，可他始终对我不冷不热的。”
它便笑了下，轻快地答应下来，“好啊，他会爱上你的，不可救药地爱上你，只是在他爱上你之前，我是不是应该先收取一下让你变美的报酬？”
“报酬？”宣萱直觉不对，可脚底却像是生了根一样，半点都没法挪动。
它忽然凑到了宣萱面前，仔细端详着宣萱现在的这张漂亮的脸，“这张脸，现在越来越像我了，不如，你把你这张脸给我吧？”
说罢，又自言自语道：“可是只给我脸它很快就会烂掉，还是连同你的身子一起给我吧。”
阴寒的气息直冲宣萱心头，她流着泪，拼命想要跑开，可没办法，她的腿像是被焊在地上一样，“不要，我不要！”
“你放心，”它的手已经摸上了宣萱的脸，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我会好好对待你的身体的，毕竟以后这就是我的身体了。”
宣萱的意识开始模糊，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听到“啵”的一声，她就从自己的身体中被挤了出来。
宣萱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反应过来后就扑到床上正在熟睡的自己身上，不断拍打喊骂，可她却见到已经变得足够漂亮的自己，竟然只一下就把自己拂出老远，轻声说道：“乖孩子，不能吵哦。”
“是啊，是不能吵，不然就影响其他人睡觉了。”突兀出现在寝室中的声音叫宣萱和“宣萱”都吓了一跳。
只见寝室门被打开，楼白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指尖夹着的安眠符无风自燃，寝室内除了宣萱外的两个女生砸吧砸吧嘴，睡得更沉了，楼白抬起头，笑盈盈地看向“宣萱”，“没想到原来你在这里啊，余曦曦。”
在刚刚听到苏芒问的余曦曦在哪里后，楼白就开始疑惑，为什么余曦曦都快死了，手边正有能救她的法子，而她却不用？
是因为善良吗？
不，一般人是不能抵抗住这种诱惑的。
还有，余曦曦她多活了四年，那么这四年，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屁嘞，正常人可能没有猜想吗？
这一切最终都指向一点，说不定余曦曦才是这一整个事件的起点。
余曦曦翻身从床上跳下去，温和笑道：“我不是余曦曦啊，我现在是宣萱。”
宣萱赶紧凑过来，在余曦曦旁边拼命指着自己，“是我是我，我才是真正的宣萱，是它鸠占鹊巢。”
楼白歪歪脑袋，看上去像是很疑惑面前这两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宣萱一样。
宣萱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余曦曦看着宣萱的样子，嗤笑了声，“我没有说你不是宣萱啊。”
这话把宣萱弄懵了，瞪圆了眼睛，傻呆呆地看向余曦曦。
“我只是要一个身体而已，至于是不是宣萱，那无所谓，你明白吗？”
楼白真诚发问，“我之前一直在奇怪，既然你有了八宝如意转世经，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用？难道你真的没想活下去？”
“哦？那你现在明白了？”
楼白点头，“大概是想清楚了，我们之前调查过余曦曦，余曦曦的性格在四年前发生了极大的转变，我猜，真正的余曦曦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吧？病死的，那个时候你就占据了余曦曦的身体，可之后你就发现余曦曦的身体太虚弱了，所以你就想到了八宝如意转世经，并且在合适的时机，让这个借寿的法子被苏芒看到。”
余曦曦拍了拍巴掌，倚靠在身后的铁架床上，半笑道：“原来你们非管局查案子，全靠自己猜测？不过不重要啦，事情确实像你说的那样，可我现在已经名正言顺地占了宣萱的身子，你又能怎么样？”
名正言顺？
楼白转头看向缩在一旁的宣萱，宣萱脸上也满是困惑。
“啧。”余曦曦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宣萱的脑袋，“你向我许愿变漂亮，我帮你实现了啊，你的身体就是报酬。”
如果只有宣萱一个人的话，余曦曦大概不会和她废这么多话，可偏偏现场还有一个楼白，而楼白叫她觉得……很危险，非常危险。
“可……”
“说的也是。”楼白一出口，宣萱的话就堵在了喉咙里，愣愣地看向楼白。
楼白淡色的唇微微开启，“和鬼做交易，那可挺不公平的，但不能物种歧视，也是真实有效。”
分明每一个字宣萱都认识，可这句话组合在一起，宣萱怎么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呢？
余曦曦也跟着笑了起来，赞赏道：“果然还是和聪明人说话有意思，你不知道，几百年前也有个不自量力的道士，非说我是妖孽，一定要把我除掉，可我做了什么呢？我不过是每百年换一个皮囊罢了，这皮囊也是她们自愿和我交易的，我有什么错呢？”
虽然余曦曦的交易是以欺瞒为前提，但该有的流程都有了，这事就算闹大了也顶多算是欺诈消费者，而且余曦曦很有分寸，得了身体后，几乎不会伤人，地府就算知道了，怕也是懒得管的。
只是这一次……
楼白的鞭子再一次幻化出来，鞭尾调皮地上扬，“你和宣萱之间的事情我确实可以不管，不过你诱导苏芒学习夺寿术，间接导致秦臻学会，造成包括你在内的六十四人死亡，这我就不得不管了。”
这鞭子的威慑力极强，余曦曦见势不妙，当即破窗而出，用着宣萱这具肉体凡胎，轻飘飘地落地，一步踏出，又跑出去老远，宣萱站在窗前，就着月光看向自己的身体，喃喃道：“原来我也有这么厉害的一天吗？”
看清楚啊姑娘，身体里装着的不是你。
楼白吐槽完毕，就步了余曦曦的后尘，只是同余曦曦相比，楼白的动作显然就飘逸了许多，若是换上一身宽袍大袖，就更像是飘飘欲仙的仙人了。
余曦曦跑出去老远，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楼白正跟在她身后，身姿轻盈，动作干脆，没有半点累的意思。
见余曦曦回头，楼白还笑眯眯打了个招呼，“你要是累了的话，那就慢点跑，我慢点追。”
余曦曦：……
自知速度没有楼白快，余曦曦也不跑了，站在原地冷声问道：“你一定要和我作对吗？”
楼白晚两秒落在了余曦曦面前，“不是我在和你作对，是你触犯法律，罔顾他人性命，该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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