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洲抽了口气，被手指火辣辣的痛意惊醒。他一甩手，一条五彩斑斓的虫子飞了出去，被虫子蛰伤的手指红肿得像根胡萝卜。
他眼泪汪汪地揉了揉自己的胡萝卜，下一秒立刻吓得从地上弹了起来——好几条奇形怪状的虫子爬在他身上，如果他是个尸体，应该已经被虫子们分食了。
唐洲跳了几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脚底下很潮湿，都是跟泥融在一起的烂树叶，踩上去的触感很恶心。这里光线幽暗，周围弥漫着薄薄的雾，让他抬起头也看不清面前的山崖到底有多高。
他活动了几下，身上除了被虫子咬伤的手指外没有太大的不适，应该是摔下来的时候死过一次。眼镜倒是还好好的戴在脸上，非常顽强。
也好，省得断胳膊断腿内脏破裂地躺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然后要么疼死饿死要么被路过的虫子动物吃掉。
空气中有股难闻的味道，可能有毒。唐洲从包里翻出一个厚实的口罩戴上，巴掌大的小脸都快被遮没了。
他扶着山谷中这些因为变异和不见阳光而长得分外扭曲的树，一点点往前找出路。
晕头转向地走了片刻，唐洲听见有生物活动的声音，隔着薄雾，看见前方远处的植物之间有影子在动，从他这里看过去是一个个的黑影，显得鬼影幢幢的。
是人？还是什么其他生物？
“那边勘察……”
“……去。”
唐洲躲在树后竖起耳朵，那边交流不知道为什么是用喊的，他隔得老远也听见了一些破碎的字眼。没一会儿，有踩着泥泞的脚步声朝他靠近，他从树枝的缝隙间看见有三四个人影在走过来。
躲已经来不及了，唐洲心一横，把自己嵌进了乱七八糟的树枝树叶里，反正他在地上躺了那么久早就是个小泥人，这里光线这么暗，他不信那些人能看见他。
他睁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有人从他不远处经过，这回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子——穿着一身最高规格的灰色防辐射服，身上带了不少工具，是旧人类，而且似乎是有组织有纪律的那种。
他们极有可能来自某个人类基地，能有这样规模的勘察队，看来还是个大基地。
那几个人在到处采集什么东西，当他们再一次路过唐洲面前没太久，身后隔得老远就跟上了一条鬼鬼祟祟的小尾巴。
其中一人似有所感，回过头，防辐射服的视野有些局限，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一晃而过的影子，但定睛一看是条垂下来的藤蔓在空中轻轻摇摆。
唐洲躲在一棵巨大的藤类植物后面，吓得心脏通通直跳。他想起路阳他们好几次认真地跟他说，旧人类不欢迎新人类，他们很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安全杀掉所有试图接近的新人类，而唐洲这样不穿防辐射服明晃晃在这种山谷里晃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变异者。
剩下的千分之一，是稀有的不会受辐射影响而产生变异的旧人类，一个突然从泥泞中冒出来的陌生人，唐洲不觉得他们会相信自己。
他不能被他们发现，但又要跟上他们，唐洲苦恼地皱起了鼻子。
去别处采集样本的人都回到了他们的临时驻扎地，几辆大车围着一小块这谷底难得干燥的地面，许多同样穿着防辐射服的人在拿着仪器勘测。
他们中的指挥者是一个高挑的年轻人，隔着透明的面罩也能看到他碎刘海下一双如墨的沉静双眸，总是安静得不带任何情绪，看见人回来，也只是淡淡地瞥了眼：“上车。”
“啊，要走了吗博士？”他旁边的人问，“可我们还没有发现之前报告提到的新变异种，您这一趟出来可就是为了……”
“上车。”被称作博士的年轻男人重复道，“这里数值太高，我们已经待了超过24小时，危险。”
长期暴露在辐射下生物会产生变异，即便穿着防辐射服，谁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众人接到命令，纷纷上车。
博士最后打开自己那辆的副驾坐进去，他脱下头盔，不经意地松了口气，一身防辐射装备底下早已汗湿，发尾都萎靡地搭在肩上。
他抬手面无表情地将堪堪能扎起小辫的发尾绑起来，目光侧向副驾：“莫北，你在看什么？”
“风佑，”副驾的莫北从看着后视镜，在厚重镜片后的眼睛快眯成一条缝，“我总觉得后面有东西在跟着我，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我看不清。”
风佑瞥向自己这边的后视镜，须臾收回视线：“没有，你太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开车吧。”
莫北笑了起来：“我听到了什么，风佑博士要放我去休息？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吗？你实话说吧，是不是逆转突变的研究马上就要成功了？”
风佑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淡淡道：“你身后隔板后面是一堆高辐射的自然样本，外面是根本算不上路的山谷洼地，你要是分神出了车祸让你跟这些样本亲密接触，你变异了我不管，样本损毁了你怎么赔？”
莫北的笑容慢慢收敛，看着前方叹气：“风佑，你这人真是太不解风情了，难怪明明是个优质a到现在都没有o。不管你咯，你既然说了要放我休息，我可是要回去了啊，再不回去我家小o都快不认识我的味儿了。”
他说了半天没听到回应，偏头一看，风佑竟然在他说着话的时候就睡着了。这人连睡着的时候都像一尊清冷的雕像，被认为代表薄情的一双嘴唇紧紧抿着，除了闭着眼睛外，看上去跟他平时泡在实验室里时没什么两样。
他太累了，再强健的a这样连轴转，身体也会超负荷。
车队在满是障碍的谷底开得缓慢，所有人都一心想着赶紧回去，除了最开始的莫北，没有人注意到车队尾端后面远远跟了个小泥人，演谍战片似的在一棵棵树后面穿梭。
三天后，唐洲跟着地上的车辙印，远远的看到了藏在某个人类曾经繁华的都市之下的基地入口。
那曾经是一个广场底下的巨大防空洞，广场已经只剩断垣残壁，但防空洞周围明显被修缮过。
洞口没有人看守，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唐洲像个可疑分子一样在洞口徘徊了很久，最后心一横，抬脚走了进去。
一步，两步，没有异样。
迈出第三步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道机械的电子音在头顶响起：
“发现变异者，发现变异者！”
“立即射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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