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他从迷雾来 > 7、古堡丽影7
    酒很香。


    时寻轻轻摇晃了会酒杯,半闭着眼,轻嗅空气中弥漫的香味。


    他轻抿一口,满意地点点头。


    确实是好酒,发酵得恰到好处,醒酒时间也恰好。


    魔螺尖叫:“啊啊啊!老大!酒里面有东西!你就这样喝了?!”


    时寻不理它,只问坐在桌上的木头人:“小木头,你要不要尝尝?”


    小木头缓慢呆滞地摇摇头。


    时寻轻砸下嘴:“有点橡木的味道,你真不尝尝?”


    小木头没回答。


    时寻用手指沾了点酒液,一缕淡得几乎无法看到的墨绿烟气自他指尖蒸发,他这才将驱去魔药成分的酒液抹到小木头唇上。


    “尝一点,喜欢我再给你喝多点,不喜欢就算了。”


    魔螺目瞪口呆,想了想忙扭着壳往时寻身边凑,触角摇啊摇,就想时寻也这样给它喂一点。


    小木头似乎很喜欢酒的味道,眼中似有光亮起。


    时寻再蘸着酒液多给它喂了几次,还想继续喂,它就摇了头,一手回握后背剑柄,一手指着屋顶。


    时寻揉揉它脑袋:“现在在这里有东西盯着咱们,你想帮我好好守着,不想多喝误事。那好,等换个地方,我再给你喝。离开之前,应该能问卡萝那丫头要几瓶带走吧?”


    时寻自顾自品酒。


    他自己喝的,就不似给小木头喂时讲究,不管酒中魔药成分,就这样直接喝下去。


    魔螺扭了好一会身体,始终不见时寻看它一眼,丧气地不动了,幽怨地盯着呆坐的小木头。


    一瓶酒被喝完了,绝大部分进入时寻肚子里。


    时寻似醉非醉,仰头眯眼,露出个充满醉意的笑容,起身走向大床。


    他仿佛真醉了,一起身,就踉跄了下,走到床边,直接趴到床上。


    小木头歪了歪头,跟着踩着空气到了床上,拉扯着时寻衣服,就将时寻身体摆正,末了再给时寻盖好被子,才继续靠着时寻枕头坐着,盯着禁闭的门守夜。


    潮气一点点增加,墙壁上又渗出密密麻麻的水珠。


    窗外不见半点雾,可今夜的潮气甚至比昨夜还浓,屋顶上都有水珠凝聚,将滴未滴。


    忽而,小木头站起。


    桌上迷迷糊糊的魔螺被它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唬了一跳,匆匆探出脑袋张望。


    门外廊道终于传来风声。


    魔螺也知道不对劲了。


    好端端的城堡内部,哪来这样的风声?


    风声响了一会,停在门外。


    小木头回头看了看沉睡中的时寻。


    时寻咕囔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门继续睡。


    小木头就提着剑,跳到桌上,轻飘飘落到魔螺旁边。


    魔螺忙向它靠近一点,触角晃了晃,正要和它打招呼。


    魔螺感应得出,门外等候的东西不弱于它,时寻又睡得香,或许还有酒中魔药的影响,当下它最能抱的大腿就是小木头。


    小木头低头瞅瞅它,目光再度锁定门,释放出气势与门外的东西对峙。


    门内门外陷入僵持。


    到底门外的东西先按捺不住,细微的、旋转着呜咽的风声再度响起。


    一缕浓浓的黑影从门缝里挤出来,径自攀上门锁。


    魔螺触角一疼,没来得及嚷嚷,就整颗螺被人提到空中,甩了出去。


    房门堪堪被打开一条可供它通过的缝隙,它落入门外如龙卷风翻滚的黑影中。


    无数呜咽声将它吞没,它哇哇乱叫,那些影子也不管,只顾扑向它,就像撕咬它。


    并不够凝实的影子真正撕咬的是它的灵魂,还有它的魔力。


    每有一个影子扑过来,它就疼得厉害,只想打滚。


    魔螺瞪大了眼,触角都不复平常的柔软,坚硬地竖着。


    好哇木头人!它就知道,要抢夺它地位的木头人不会保护它,只会像它一样想着怎么弄死对方!


    这些黑影都是被影子怪控制住的影子,影子里还混入影子怪吞噬过的灵魂残留的怨念。


    魔螺猝不及防地被木头人扔了出来,才在刚开始时吃了点亏。


    受疼的它认真起来,魔力鼓荡,黑影就再咬不透它的防御了。


    门内,站在桌上的木头人感应到魔螺没有再处于下风,握剑的手才松了松。


    它转而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凝聚的水滴。


    依旧没有一滴滴落。


    但水珠不住滚动,看起来就危险得很。


    之前屋顶还有许多苔藓,水珠滚过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了,那些苔藓变成枯萎的痕迹,凝结在屋顶上。


    而水珠,则越滚越大,越滚越脏。


    渐渐,水珠变成脑袋大小的水球,仍悬在屋顶。


    水球上显化出一张正对地面的苍老妇人的脸,咧着嘴大笑。


    水球老妇人的嘴里没有牙齿,一张嘴,就有水滴从嘴里滴落,正正要落到时寻头上。


    小木头跃起,手中的剑尚未来得及挥动,床上的时寻就再翻了个身,恰恰避开那滴水珠。


    小木头眸底冷光稍退,落回桌上。


    可墙上、地板上渗出的水珠都滚动起来,组成一张张脸。有男有女,相貌不一,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显得苍老至极。


    那些脸同时露出咧嘴大笑的诡异笑容,嘴角越咧越开,几乎要咧到耳朵处。


    咻,咻,咻!


    这些脸同时吐出水珠,射向床上的时寻。


    小木头跳起,挥剑。


    水珠尽数在靠近床之前就被剑光斩落,渗入地板,重新被水珠脸吸收。


    不过总有一些邪神力量被剑光消融,重新回到水珠脸身上的水珠其实已失去大半力量,终究有望将它们消灭。


    然而这样做的速度太慢。


    小木头有些急了,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目标不再局限在射向时寻的水珠,而将水珠脸都当成攻击对象。


    这些水珠脸大多附在房间六面,只有一层水珠的凸起。


    小木头索性将屋顶的水球当做第一目标。


    剑光惊鸿一闪,似闪电破开长夜。


    哧。


    像漏气的声音。


    水球哗啦散开,小木头身形一晃,已凌空出现在时寻床上,准备好以剑光将所有落下的水珠驱到床外。


    然而没有。


    甚至房间其他五面的水珠脸都消失不见,连水汽都没有了。


    一张水雾组成的、看不清五官的模糊的脸,飘浮在房间中央。


    阵阵渗人的怪笑,从水雾脸上发出。


    木头人挥出的剑光还没碰到它,它就主动裂开,以雾态扑向时寻。


    木头人呆了呆,急得连忙落到时寻旁边,快速挥剑,要让剑光形成密不透风的保护圈,将它和时寻护在里面。


    但雾气远比水珠难驱散,依旧有几缕淡得几乎无法被看出的雾气突破了剑光封锁,眼看就要通过时寻鼻孔、耳孔钻进去,沉睡的时寻忽然将被子一掀。


    微风起,薄雾散。


    时寻用脚再蹬两下被子,转个身,仿佛睡热了才如此。


    窗外,一只站在花园中高树上的乌鸦紧盯着这边。


    起初被时寻动作吓了一跳的雾气估摸着时寻没醒,怒意大增,更不顾小木头剑光会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只想钻入时寻脑袋里,掌控住时寻身体。


    可时寻睡得一点都不规矩,一会儿踢被子一会儿拉被子,它突破了小木头防御的雾气,又被时寻驱散。


    控制雾气的影子怪渐渐绝望了。


    它昨夜在屋顶上偷窥到时寻也能控制自己的影子,让影子进入身体里,它就放弃了再用控影的方式对付时寻。


    但它能占据一座岛,哪怕这座岛并不大,岛上地位最高的人只是子爵,依旧足以证明它有自己的绝技,并且不仅一种。


    今夜它特意先给时寻送来掺入沉睡魔药的红酒,又用影子阻挠了魔螺,准备自己一边对付木头人一边择机侵入时寻大脑。


    可它想不到木头人这么难缠,更想不到时寻今夜睡得这么不规矩!


    它要双线作战,力量消耗速度快,已然打不下去,唯有先行撤退。


    门外廊道上,正愉悦地用变硬的尖角划拉影子,听影子痛呼的魔螺茫然地发现自己能划中的影子越来越少了。


    它再仔细看看,才见影子们正借着黑暗遁走。


    然而廊道有壁灯照明,影子还算明显,它就要追上去再划破几道影子,吞噬影子外溢的力量,就听到门响的声音。


    木头人开了门,站在门边看着它,凉飕飕的目光让它打了个激灵,不敢再追下去,眼睁睁地看着影子们都没入子爵房间,才不甘不愿地回到房间桌上。


    木头人关了门,重新回到时寻枕边坐着。


    窗外,乌鸦扑腾着翅膀,飞到了山林中。


    它知道,今夜的事告一段落。


    那怪物奈何不了时寻两个手下,木头人也没带着魔螺追上去的打算,自然不会再生事端。


    乌鸦只想不明白,时寻是真一直睡着了,仍敏锐地感应到危险,借助被子鼓风驱雾气,还是自始至终都在戏弄影子怪,让影子怪以为他吃了沉睡魔药睡得不省人事,没办法控制木头人和魔螺战斗,也没办法奏出音律,要好对付得多,才在今夜又一次出手,徒劳地再度消耗大量魔力。


    站在山林高处的乌鸦依旧不曾放弃关注城堡。


    只是它的关注对象变成了城堡中的花园。


    已接近满月的月亮正在西移,月光照耀下的花园有数处地方折射出淡银色光芒,而这些光芒都被汇聚到模仿黑镜湖挖的水池里,悉数被水池吸收。


    天,终于亮了。


    时寻早早起来,伸了个懒腰,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他偏头看向窗外,正好看着乌鸦昨夜栖身过的高树。


    镜子中的他却没有转头,直面着镜前的时寻,和时寻一样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时寻回头看着镜子,伸手贴着镜面。


    镜子里的他同样伸手出来贴着。


    时寻幽幽一叹:“小木头,我觉得我比它还冷。”


    自动自觉地在时寻穿衣时就把自己挂到时寻腰间的小木头有模有样地摸摸镜面,又摸摸时寻另一只垂下的手,摇了摇头。


    时寻哑然失笑,不等别人来请,就出了房间。


    他走后,镜中的他还存在了一小会,才倏然消失。


    屋顶一角,一小块墨绿的苔藓吞没了最后一滴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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