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沅挽着陈灵犀的手,正在跟身边一位过来搭话的夫人打招呼。
刚刚陈灵犀给她介绍了一下,这位也是双梁城里赫赫有名的世家——姜家的大夫人。
姜夫人保养得宜,是位美妇人,身边跟着一个少女,少女眉目婉约,虽不若沈良沅这般娇丽,但有一种弱柳扶风的气质,也是个美人。
姜夫人说,这是她小女儿姜婉,刚刚及笄,平日里养在深闺也甚少出来。
沈良沅浅浅笑了一下朝少女点点头,看着她矜持颔首的模样,在心里感叹,这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姐吧。
钟二小姐跟这位比起来,仿佛是个凑数的。
姜夫人微笑看着沈良沅,试探着问了一下她的身份:“沈小姐可是从上京来?”
沈良沅轻轻摇头,只道:“不是的姜夫人,我只是小地方来,比不得上京富贵。”
这是来之前陈灵犀与她说的,对自己的身份不用藏着,但也不必特意去具体说来,点到即止便可。
作为双梁城的大小姐,她太知道这些夫人小姐们每日喜欢闲说的八卦了。
姜夫人闻言也很得体的并未再追问,还是笑笑:“是我唐突了,听闻沈小姐姓沈,便以为是上京沈太傅家的千金,沈小姐莫怪。”
“无妨的。”
沈良沅温柔应声,旁边陈灵犀便不动声色的转了个话头聊起了别的。
原本大家都聊的好好好,沈良沅也渐渐适应了这些寒暄,谁知这时突然便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倏地一抬头,神情惊愕又茫然。
声音好像是从旁边传来的,还很中气十足,十足到这边站在甲板上的夫人小姐只怕都能听见……
大家一时间窃窃私语起来:怎么好像是王爷的声音?他在喊谁往后站?是李少夫人身边那位沈小姐么?
沈良沅比周围的人早一步反应过来是陆赐在叫她,意识到的那一瞬间,她的脸便一下涨红,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脸上烧的好像要冒出烟儿来。
王爷……王爷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隔这么远叫她!还声音那么大!
她想起陆赐之前叮嘱她看烟花的时候不要站在第一排,她有记着,但因为出来后陆陆续续有人围到她身边说话,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甲板前面。
此时周围的人目光已经齐刷刷地望了过来,一个不落的到了沈良沅身上,眼神都有点微妙……
哎哟,该说不说,被王爷隔空这么叫一声,还是有点尴尬啊,瞧这姑娘脸红的。
沈良沅觉得自己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头都快垂到胸口。
旁边的陈灵犀也被陆赐这一声惊着了,她忍着笑刚准备安抚一下脸色通红的姑娘。
而另一边,陆赐见沈良沅没动,皱着眉头疑惑,是没听到?不应该啊……他用了点内力,就这么短的距离,声音传到那边应该是一清二楚才对。
但沈良沅没有动,于是陆赐决定再叫她一声——
“沈良沅!”
沈良沅:……!
听见了听见了!
她在心里大喊,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站在人群中间就好像一个引起了所有人注意的硕大灯球,随着陆赐每叫她一声,她就更亮一点……
说不上哪里丢脸,但就是很丢脸,比被钟二小姐挑衅后占不了上风还要更丢脸!
她“唰”的一下拉起了自己的披风的兜帽,扯着陈灵犀,声若蚊蝇:“犀姐姐,我们去后面。”
陈灵犀笑着任她拉走,还不忘与旁边的夫人们道一声“失陪”。
周围的人便就这样目送着两人走到了后排,甚至还下意识让出了一条路,这一“贴心”举动让沈良沅十分想哭,可还是要保持微笑。
待沈良沅刚在后排站定,第一朵烟花腾空而起,众人惊呼一声,目光终于被天上的火树银花吸引,纷纷看向天边。
而陆赐,在看着那一袭月牙白的身影离开危险的第一排后也收回了视线,分神看了一眼金色的烟花。
沈良沅离开了大众的视线,陆赐也没再叫她,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她从兜帽下抬起头,却没有第一时间看烟花,而是先往旁边的大船望了一眼。
那边甲板上也有许多人,她又没习过武,自然看不真切,却莫名将目光停留在了一个方向,好像直觉陆赐就在那边。
沈良沅心里没来由地想,原来是看不大清的啊……
那王爷的眼神可真好。
她心里像有什么一闪而过的怦然声,随着第二朵烟花腾空而起,又在绚烂的天幕下一不留神便消失不见。
沈良沅终于抬头看向那朵极尽璀璨后开始缓缓暗淡的烟花,将心里那一声怦然归结于节日焰火下激动的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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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赐的这次隔空传音很快便让沈良沅成了整个双梁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所津津乐道的人物。
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城里有一个叫沈良沅的姑娘,与王爷关系匪浅。
沈良沅在小院里唉声叹气,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名扬双梁城……
冬葵给她倒了一壶热茶进屋,看见沈良沅愁眉苦脸的撑着下巴发呆,忍不住笑了一下,将茶壶放到桌上,安慰道:“小姐,没事的,大家不是笑话你,是在感叹王爷对你上心呢。”
沈良沅:那这个心不上也罢!
不过她也只当冬葵是给自己说好听的,并不当真。
她还没有膨胀到觉得王爷是对她格外与众不同的,沈良沅想,大概是因为上船前叮嘱的那一句话吧,若他叮嘱的是别人,也会提醒那人的吧。
所以是不是她沈良沅,都没什么要紧。
沈良沅这么想着,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闷,她想叫冬葵把窗户推开一些,让窗外吹点风进来,这时文墨敲了敲门,对她道“小姐,王爷来了。”
“啊,我这就去迎。”
沈良沅起身,撩开布帘往外走。
上次陆赐过来她院中只有一个冬葵伺候,现在有了文墨,他竟然还让人来给自己通报了,沈良沅不禁想,王爷其实还挺守礼的。
陆赐站在院里一支梅花树下等着,见沈良沅出来便朝她点了点头。
沈良沅最近学了很多礼仪,朝他福了福身子行礼:“见过王爷。”
陆赐想起早前孙管家说的话,觉得沈良沅好像当真是在认真学那些,他多盯了沈良沅两眼,感觉她似乎确实有那么一点变化。
负手走到回廊下,陆赐认真地点了点头,发出赞扬的声音:“嗯,很到位,没想到这个年纪再开始学也不差。”
沈良沅:总觉得后半句不说会更好,什么叫这个年纪??
但她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王爷看似阴阳怪气其实真心实意、且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些话,忍了忍,决定翻篇儿。
沈良沅:“王爷,屋里坐吧。”
陆赐却摇摇头,只是站在廊下,低头看着她道:“不了,你这儿没有会客的偏厅,我不宜总是进屋,就是来跟你说一声,迎娶的吉日定在正月十五,你有什么问题吗?”
沈良沅惊了一下:“这么快?来,来得及么?”
陆赐虽然日子定得早,但其实各方面算的也差不多。
“三书都准备好了,你如今独自找来,成亲一事应该也不想你舅舅家知道,六礼便简略了一些步骤,过几日我会下聘到这儿,等出嫁那日你也从这儿走,把聘礼变成嫁妆再抬进王府就是。”
末了,陆赐又补充一句:“当然,东西还是你的。”
沈良沅:“那……伯父伯母……”
应该要等他们赶回来才行吧?
陆赐表示她不用担心:“已经在路上了,正月十五前能赶回来。”
速度快甚至还能回来过个年。
沈良沅没想到陆赐这么快就安排好了,其实她现在举目无亲,若陆赐直接弄顶花轿将她抬进王府拜堂,甚至是做妾她都没话说的。
但他还是尽量将礼数都做全了,甚至因为她没有嫁妆,将糊弄的法子都给她想好了。
沈良沅心里感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感激陆赐了。
她看着陆赐那张认真又英俊的脸,真心实意地朝他又行了一个礼。
“谢谢王爷多番安排,良沅……心里实在感激,其实就算不是王妃之位,能得一个容身之所我也已经感谢之至。”
其实在陆赐说会娶她之后,她心里便隐隐在等着他过后是不是会再说出些别的话来,比如,她身份如此,尽管亲事是真,也只能给个妾侍的位置。
但陆赐一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今日他站在沈良沅面前,表达的还是那番态度:“你我既然是父母之命,婚约在身,你也不当为妾,婚约当如何,便如何。”
他心里确实如是想的,当真没有考虑过沈良沅的身份不及,要让她做妾这种事。
陆赐本就无心风月,有时候听李沐骞八卦两句其他富家公子的后院他都听不明白,更别说娶一个夫人再纳几个妾了。
这不在他陆某人的思考范围内,陆赐的想法就是,真要娶就一步到位,没必要搞七搞八。
待陆赐离开时,沈良沅站在回廊下还想着他刚刚说的这句话。
她其实是该庆幸陆赐心里这份责任感的,却又不知为何,心里并没有想的那般踏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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