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当初明明是当着他的面取出来的那一滴血，其实并不是江姝的血。
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在防备……不，或许说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信任过他。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可江述就莫名觉得非常难过。
一方面是他总觉得好像真的快要失去江姝，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有些自嘲。
“真是……疯了。”
他拿出另一把匕首，狠狠在掌心划了一道，然后用受伤的手抓了一把原本收在袖里乾坤中用来野外用餐的食盐。
一瞬间，剧烈的疼痛充斥着他的所有感官，甚至眼前有些发黑，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异常清醒。
他又一次将锁链牢牢系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试图用没有受伤的那一只手去拿起地上那把镰刀。
现在他就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将这一把圣器从这里带出去，让它重见天日。
圣器快要成灵的那一道灵体现在并不在这上面，他就算把东西拿出去了也不会造成什么很严重的后果，最多也不过是……他自己会怎样。
再者，据他所知青崖的那位大人应该也进来了，有她在，往好处想，说不定他们遇到了那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呢。
江述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对她是个什么心理那就真的是傻子了，也不知道这种状态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明明最开始捡回来的时候，他就只是想让自己在这个充满黑暗的世界当中有人陪。
“同学，拜托你个事，如果……”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也不知道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的：“如果我要是死了，帮我问问江姝，这么多年了她……”
“算了，帮我告诉她，我不在了要照顾好自己。”
他甚至连其他什么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竟然就只有一句“要照顾好自己”。
楚萧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隐约能够察觉到他要做的事情一定很危险。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江述就已经伸手，一把握住了躺在地上的镰刀。
这把镰刀还有一定的重量，如果不是常年习武，想要单手拿起来恐怕还有些难度。
与这东西接触到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好像都被冻结了，身体里的力量在一点点流失，被手中的镰刀吸走。
江述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来不及多想，只希望自己能活着把这东西带出去。
一步一步，他向前走的动作十分吃力，好像手上的东西有千万斤的重量。
楚萧很想帮他做些什么，可是他就只是一个魂魄，甚至连实体都接触不到，只能在一旁看着。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可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用力握紧受伤的拳头，剧烈的疼痛又强行让他清醒过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只知道机械性的往前走，脑中一片空白。
终于，江述彻底脱力，一直拿在手中的镰刀重重掉落在地面上，扬起一层飞灰，左手已经不堪入目，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面上，与灰尘混合在一起。
“咳咳……不……”
他也不知是在坚持什么，直直站立在那里许久，最后撑不住跪在地上。
“喂你！你没事吧？！”楚萧明显还很不适应当一个魂魄，他下意识想去扶江述，但是又一次扑了个空。
江述当初是江氏一族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子，从小天赋出众，聪明伶俐，永远是那一副矜贵高傲的模样，他活了这么久，何曾又如此狼狈的时候。
就连当初一夜之间突发变故，他失去一切，跌落神坛。
父母双亡，被好友背叛，被族叔万里追杀，他也不曾如此。
聂曦赶到的时候江述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她能敏锐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很浓重的那个小半妖的气息，再看看落在一旁的镰刀便什么都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小半妖跟圣器之间有什么渊源，但大概是为了不连累这人，而这人又想直接结束这个领域，甚至一点都不在乎被失控的圣器摄取力量。
有情人的事情，果然就是这样让人感动，她可没什么资格在这指指点点，自己的那点破事儿还没掰扯清楚呢。
“呦，这还有个小朋友呢，不错不错他挺敬业的，就算知道自己可能撑不过去也先把你拴住，让你不至于会迷失在这附近。”
聂曦觉得这人是个可塑之才，之后可以让他跟着凌亦玄，他看起来是人类的修士，只要不排斥妖族鬼族，聂曦甚至有一点想试试正式启用人类做某些她不方便出手的事情。
楚萧现在意识清醒，那些用来温养魂魄的容器对他没用，聂曦把他们两个之间的锁链解开，然后用一段“情丝”勾着楚萧。
她手上的这东西可比锁链牢固、方便多了。
“好好跟着，别走丢，我得先处理这东西，等出去之后，我让我手底下的人送你回身体里。”
“好的好的，谢谢您。”
楚萧虽然对于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窍不通，但是人的本能让他感觉到这个女人比大佬好像要强。
聂曦一只手拎着江述，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就拿起了那把镰刀，那一道她一直跟着的虚影进了这个洞穴之后就不知道躲在哪里了，但是它的本体已经落到她手里。
“你继续躲，反正你开心就好，东西什么的我就先拿走了，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们再来聊。”
虚影现在四舍五入已经被她扼住了命门，现在继续躲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聂曦原本大可在这里跟它耗着躲猫猫，可江述这个倒霉蛋再不赶紧救就要油尽灯枯而死。
钟乳石洞的黑暗中，谁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缩在黑暗里，它甚至不敢踏入有荧光照耀的地方，只有无尽浓重的黑暗能给它带来安全感。
它恨，它好不容易脱离了主人，却很不凑巧被埋入地底，没有主人它相当于是断了力量的来源，只能就此沉寂。
若是千百年后也没人发现它在这里，它就会慢慢失去原本应有的光辉，从圣器变为一把镶嵌着好看看宝石的镰刀。
但是命运似乎又是站在它这一边的，某一天，那个被活埋进棺材里的小姑娘不知道是用怎样的毅力，打穿了棺材的底部，血液融进泥土当中，与它融合在一起，给了它一点力量。
它帮助这个小姑娘从棺材里逃了出来，获得了新生，但是它的力量很快就耗尽了，而她似乎也发现了它很危险，把它扔下之后就仓皇逃走。
那个时候的它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养料，就拼尽全力一直跟着一直跟着她。
那个小姑娘最开始与它建立联系的方式是血液这种契约当中程度最深的，就算最后被丢下了，它也能凭着这点模糊的联系一直影响着她。
再后来它又被埋在了泥土当中，它找不到那个小姑娘了，它又只能沉寂下去，它待在原地等了很久的机会，不知道过了多久，它又一次被人拿起来。
只不过这次，拿起它的就只是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普通人，算了，如果没有这个人，它还不知道要在原地等上多久。
……
明明这两年时间里，它靠着那个当初把它带走的人收获了五个八字属阴的魂魄，靠着去做一些它本来“应该”做的事情，慢慢积攒了许多力量。
它能感觉到自己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多，能够思考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它想成为一个合规存在于这个世间的生灵。
明明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去发展，它控制着那个人类，把能够让它成灵的阵法都准备好了。
而在它多年的精神影响下，那个当初逃走了的小姑娘也回来了，它能够感受到小姑娘身上有它最厌恶的一股气息，它的本能告诉它，那一股气息能摧毁它的本体。
所以，无论如何，它要毁掉这个小姑娘，它一定要吞噬她。
明明，明明也快要成功了。
它在黑暗中，眼睁睁看着那个强大、拥有跟它主人一样气息的女人拿走了它的本体，还带走了那个有着小姑娘气息的人类。
这个人类破坏他阵法的时候它就感受到了，原本想留着它，让小姑娘自己过来乖乖送死。
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聂曦离开之后，躺在叶汐手心里的小兔子变得十分不安，她拼了命想要恢复，变回人形，因为现在这一副模样把血放干了都不一定够。
突然，她倒了下去，在叶汐的掌心里痛苦抽搐，叶汐有些着急了，在掌心中缓聚集灵力送入江姝的身体里。
“小兔子，小兔子你怎么了？！醒醒！你别睡过去，醒醒！”
“呜呃……哥哥……哥哥……”
江姝毕竟是个妖族，虽然她从小到大没有经过长辈的教育，很多本该学习的东西都没有学到，但妖族千万年下来残留在血脉里的传承，她想在两个人之间做些什么又不让江述发现，其实并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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