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束问询的容昕面色并不好,本来极盛的容貌也在这时有些萎靡,看到婴宁身后的青年后,男人没有惊讶,而是抛出一物扔向婴宁,“这是全部的解药。”


    他这回做足了功课,连解药也要分次给。


    见对方摆足了钱货两讫的姿态,婴宁面色如常收了药,目光越过容昕看向他身后的少年,缓缓露出一个笑。


    那是一记像是看穿了什么的微妙笑容。


    下一刻,少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晏楚的衣袖,语气不骄不躁,“走吧。”


    晏楚颔首,从被看见再到被她拉走,从始至终也没有给容昕一个眼神。


    剑灵乌发轻扫,转过身的那一刻,没看到长浔瞬间阴沉的脸色。


    *


    看的出她是在故意气那名唤长浔的剑灵,晏楚也很配合,走出二人视线中后才不着痕迹地撤回手臂。


    回到英召宫,小竹欣喜地走到婴宁身前,却不敢靠近,待她看向自己时,结结巴巴道:“小剑灵……你……你回来啦。”


    婴宁能感受得出对方对她的关切,但却不能理解,毕竟他们也不过认识没几日。


    但一想到湛卢曾经说过:“当你认为人修最心硬时,同时也要记得,他们亦是同情心最泛滥之辈,要在非我族类的人修中间生存下去,就必须懂得学会伪装他们的情感,夸赞往往是最见效的方法之一。”


    于是她即使不理解,但也朝对方轻轻点头,“谢谢,我没事。”


    晏楚待小竹羞涩地离去时,才出了声:“他心思单纯,你以后不要同他顽笑。”


    关于对方这句好似警告的话,婴宁眨了眨眼睛,并无意外。在这位眼中,如她这般的剑灵没有温热的血,而小竹则是陪他更久、更值得信任的人,在这一点上她确实无话可说。


    在对方的注视下,婴宁点着头算是答应了。


    见他今日手中没有拿着黑色小剑,婴宁这才留意到对方头上发簪的怪异之处,成色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但其上的仙灵之力恐怕比不过九重天随处可见的石头。


    就像是什么人来了兴趣,尝试着做的。


    发现她盯久了,晏楚给她倒了一杯水,解释道:“是故人所赠,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


    自己也饮了一口茶,捏杯子的手在其上轻轻划过。


    婴宁很给面子的接过茶水,低头喝了一口便想要悉数吐出,却被冰凉的指尖攥住下颌,她抬头去看对方。


    晏楚不让她吐,“咽下去,对你有益。”


    婴宁后退半步,当着他的面,瞧着他的眼睛,将茶水吐了。


    晏楚沉默片刻,想必也是第一回见到如此不听话的主儿,由于没有对付小姑娘的经验,最后也只是看着对方略带挑衅的眼神。


    婴宁不知道联想到什么,明显愣怔了一会,就在她想要回本体时,却听到他说:“以后有危险唤我名讳便可。”


    婴宁皱起眉,直接唤名字对她而言倒是很正常,不过对于结了本命剑契的大多数人来说,让剑灵唤自己的姓名,却有些莫名。


    最终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当看见婴宁毫不在意的眉眼时,拿起一卷书册,却久久没有翻动,“我是说,不要一个人担着。”


    “下次有人拿松墨石来换我,你还要换吗?”这话说出口,婴宁自己都感到好笑。


    本来想着一人一剑先有个尚且不错的关系,但想起这几次的遭遇,终于还是忍不住呛声。


    沉默的气息在二人间充斥,从未有过的气氛裹挟住了竹案前的两人,隐隐有对峙之意。


    晏楚没有抬头,也没有立刻回答这看似再小不过的提问。


    往日和湛卢顶嘴时,婴宁总是能说出很多让对方哑口无言的话,今日她莫名没了想追问的兴趣,看也不看就躲进了朝夕剑,关闭了五感。


    婴宁垂着眼睫,想着事。


    如今她已同这人结了本命剑契,算是成功迈出了第一步,本命剑方便的一点就是和剑主有短暂的心意相通,是以九重天的半仙但凡得了合眼缘的仙器,往往都会第一时间结契,生怕宝具跑了。


    晏楚这人倒是奇怪,婴宁观他忙碌这些时日,却仍是不知对方在忙些什么。


    *


    九重天,云宫。


    一广袖男子睁开了眼睛。


    “帝君。”恭敬的声音响起,是侍候在殿外的小仙侍。


    被称帝君的人高鼻深目,身着天青色长袍,其上遍布微不可见的银纹,俊美的面上有一双微微上挑的眼尾。


    听到话后,他轻轻颔首,右手扶额,太阳穴处突突直跳,“最近可是有大事发生了?”


    那人的话让其下的仙侍面露疑惑,面面相觑一番后,皆默契地摇了摇头,“禀帝君,并无。”


    男人按住微微发疼的心口,心知不对,却也没有其他问法。


    为其服侍的仙娥恭敬跪地,不敢抬头,只是道:“帝君,您醒来一事可要告知凌妃。”


    听到“凌妃”二字,那人的眉头舒展开来,“本君闭关这些时日,她可还好?”


    见帝君开始谈论私事,殿下的众人纷纷互相使眼色,默契离开。


    只留下那被他问话的小仙娥扫扫,以头伏地道:“帝君不若自行去看。”


    可说完后便惊了一身汗,她最初来时曾受过凌妃的恩,是以这才下意识说出了好似大不敬的话。


    九重天的小仙娥比凡界的还是有些不同,她们只需待上数百年便可自行选择放弃这仙娥的职位,择去他处。


    扫扫已满两百八十年,想来没多久便能安全退职,却在这个当口说了好似不该说的话,她趴在冰凉的石砖上,忍不住发抖。


    是她逾矩了,帝君哪怕睡了五百年,那也是帝君,不可怠慢,只是她平日里习惯了这大殿的安静,此刻才愈发显得刚才的话太过大胆。


    谁知,那人却没有生气,只是沉吟片刻,才道:“起来罢,本君晓得。”


    说完便甩袖挥退小仙娥,面色有些不适地按着太阳穴。


    *


    帝君醒来的消息传到了九重天各处,随之而来的是一张张烫金请帖。


    小竹拿着帖子感觉有些烫手,若是其他仙导派来的请帖他大可扔了便是,自家主子一向不是个爱热闹的,就算是去了也不见得会得人青睐,往日里他都会替对方回绝。


    外人不喜欢他主人,小竹却知道自家主子待人有多好。


    可这次不同。


    是帝君醒来的首次大宴,谁都不好拒绝。


    婴宁醒来便看到小萝卜头在院外转来转去,小竹自以为没人注意到,殊不知他烦躁的脚步已经彻底暴露了自己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


    “小竹,进来。”晏楚看完一卷书后抬头唤人。


    小竹下意识应了一声,才知道自己被看到了。


    关于晏楚翻书时露出的右手,婴宁在剑里看得清楚,并不像常年持剑的手。


    她也越发觉得,自己的这位剑主不像是个正统的会使剑的人,再加上她没见过对方平日里摸剑的样子,也没有所谓的剑茧,成日里翻一些看不明白的书,更像是湛卢口中提起过的佛教中人。


    见小竹眼中有闪躲,晏楚接过请帖后只是看了一眼,一身写意的白色衣袍仍旧干净服贴,一个褶子都没有。


    最后在婴宁快要睡着时,只听他淡声道:“去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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