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门口又有了响动。
李檀昙抬眼一看,只见这次进来的是两个脏兮兮的孩子,领头那个手中端个缺了角的黑陶碗,碗中是两个发黄的馒头,另一个手中拿的碗装的是清水。
“奶,吃饭了。”
李檀昙还没从自己变成了一个老妪的崩溃中走出来,她撇了眼门口的两个孩子和他们手上的吃食,刚想硬气的拒绝,便听见肚子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咕噜声。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把饭吃了再伤春悲秋不迟。
“拿过来。”
李檀昙重新仔细的听了下她发出的声音,粗嘎沙哑,宛如坟头黑鸦的啼叫般难听。
唉!她以前音色很好的。
悲伤的事又多了一件!
随着她的话落,李檀昙很明显看到门口的两个孩子抖了下身子。
李檀昙不明所以,竭力去忽略这两个孩子的身上的肮脏将装馒头的碗接过。
这两个孩子是这具身子的大孙子和二孙子,分别叫秤砣和榔头,大的是秤砣,14岁,在这个这个朝代算是半个大人了,但眼前这位仗着爹娘和奶奶的宠爱纵容,偷鸡摸狗,爬树撵鸡,熊得没边了。
他身旁的是二孙子,今年9岁,继承了他兄长一脉相承的调皮捣蛋,整日跟着哥哥身后跑。
两人都瘦猴似的,大的那个还好些,尚且能看出人样,小的那个不知哪滚得一身黑,鼻涕糊在嘴边结成黑乎乎的痂,全身上下唯一白净的地方只剩下眼球了。
李檀昙没有洁癖,但是生平第一见脏得这么人神共愤的孩子,看着这两脏猴,她半点吃饭的胃口都没有,甚至有些反胃。
碗刚接过来李檀昙便发现了不对,这馒头从她这面看,正常得很,但背对着她的那面却早被掏空,只剩了个空壳。
再细瞧馒头上两个短小漆黑的手指印,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罪魁是谁不言而遇,李檀昙吃不来两个脏孩的剩饭,实在嫌脏。
她正要将碗递出去,让这两孩子把剩下的馒头吃了,还没碰到人便见大的那个如触电般跳到门口。
小的那个也甩着鼻涕跟上。
??
秤砣一推亦步亦趋的榔头,榔头便苦着脸扒着门框告状,“奶,这是娘吃的。”
这种撇脚的谎言,李檀昙一眼就能忘穿。
这两孩子的娘亲就是刚刚来看望的妇人,这家的大儿媳。
偷吃可以说是孩子嘴馋,尚且可以原谅。
但是将责任推脱到自己的娘亲身上却是品行有问题了。
李檀昙对这俩孩子的印象从刚刚的差降到很差,但她实在没心思帮人教育孩子,即使她如今的身份算是两人的奶奶,她也懒得多言。
李檀昙觉得自己快被这屋子里的臭气薰得差点背过气去,她将馒头搁在床边的矮桌上。掀开被子,用她新安的老胳膊老腿下床朝门口走去,渴望能呼吸上一口新鲜空气。
老胳膊老腿许是经常做活的原因,倒是灵活得很,只是头上的伤口一抽一抽的疼。
门口的秤砣和榔头以为自家奶奶是生气来揍自己的,吓得吱哇乱叫,脚步飞快的朝门口逃去。
这灵活劲,看的李檀昙羡慕不已。
她若这般跑,这副老骨头会散架吧?
李檀昙出了屋子,来到院子中。
院子比狭窄的屋子开阔了许多,但李檀昙渴望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她依旧没能摆脱得了无孔不入的臭味!
和屋子中腐烂发霉的臭味不同,院子更多的牲畜的粪便臭。
站在门口打眼一看这简陋的农家小院,院子左侧泥土砌的小圈中,如今正躺着一头哼哼唧唧的花猪,猪圈中堆满了猪的粪便,粪便上嗡嗡飞着几只绿头苍蝇。
院子中则是鸡的天堂,它们不像猪那般被禁锢在方寸之地,整个院子都是它们的地盘,拉的范围也甚是宽广,臭气自然也散得更广。
李檀昙脸涨得通红。
憋气憋的。
她想用袖子捂住口鼻还不成,原身这衣裳也不知多少时日没洗过,袖口黑的和刚刚那脏孩的不遑多让,她实在做不到用这样的袖子去捂口鼻。
好在这家人的堂屋还算清爽,虽也隐隐闻得些臭味,但好歹没有院子和里屋那将人熏得想与世长辞的威力。
终于能让人安生的呼吸。
想也想不明白,李檀昙放弃思考自己穿越的原因。
从原身的记忆中知道,这个叫天盛的王朝对人口的流动管控的甚是严格,若没有路引连出县城都难。
这是个和自己国家历史上封建王朝有着高度相似的朝代,信奉的是男主外女主内,男尊女卑那一套,女子社会地位低下。
原身今年四十八岁,是个在现代社会都称不上年轻,在古代更是半只脚踏进棺材板的年纪。
她穿越这个身份是个丈夫死三年的老妇人,年纪虽然大亿点,但儿孙满堂,不用嫁人生孩子,从这个方面倒是不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李檀昙如今知道自己刚刚梦里的主人公便是原身李檀,所以对这个林家实在没什么好感,在她看来买卖同罪,打晕原身的不是好人,人牙子不是好人,买了她的林家更算不上善人。
便是再没好感,留在林家好像是如今这境况最好的选择了。
唉!李檀昙又想叹气,叹自己命苦!
想得太多,头上的伤口又开始疼。
李檀昙憋着股气,穿过满是鸡粪的院子,去墙角拿了洗脸的木盆,遵着记忆来到林家的井口打了一盆清水。
对着不甚清晰的水盆,李檀昙看见了自己头上的伤,也瞅见了自己皱纹丛生的老脸。
救命!
对于一个爱美的女生来说,变成这样是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接受的打击。
李檀昙竭力忽略掉自己的老脸去看额头上的伤口,只见脑袋上胡乱缠着一圈发黄的白布,伤口处隐隐透着诡异的绿色和暗红的血色。
打开缠头的布巾,一坨黏糊糊的绿叶掉下。
李檀昙爷爷是中医,外公是西医,父母都在医院工作,一家子都从事医疗行业,她从小耳濡目染,常见的药材都能辨认出来。
所以,她一眼就看得出来脑袋上糊的这是青蒿。
青蒿本身是草药,有清热解暑的功效,主要用作消暑药,虽然青蒿的粘液堵住了伤口阻止了流血但是和止血止痛完全没有相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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