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是真的很脏,屋子中的陈年老垢有三层厚,被子衣裳仿佛好几年不曾洗过,摸着都有股难以忍受的粘腻感。
李檀昙翻遍了自己的屋子和堂屋院子都没发现皂荚的身影,她原以为用皂荚洗衣裳已经够丧心病狂了,却没想到,这个家竟穷的连皂荚都没有!!
当然,她搜寻的地方仅限于自己住的屋子和公共区域,属于这个家另外几个成员的屋子她并未进去,不经人允许顺便进别人房间,无论是古今都是极其令人讨厌且无礼的行为。
无奈,李檀昙只得可怜兮兮的去灶下用簸箕铲出草木灰当作简易的洗衣粉。
在没有任何工业洗衣粉洗涤剂的古代,具有清洁抗菌的皂荚无疑是百姓们第一选择的清洁品,若是连皂荚都没有的话,还有一种选择,那便是草木灰了,因为草木灰中的碳酸钾,这种化学物质能够去除油污,在没有条件时,是一种便宜有易得的洗涤剂。
当然,不论是皂荚还是草木灰,清洁力度都有限,揉衣服揉得胳膊酸的李檀昙此时总算知道为啥古代百姓洗衣服要使用棒槌和搓衣板了,因为这他喵的手洗根本洗不动啊!
洗完衣裳还得洗被褥。
天知道,李檀昙在原主的衣箱的最底下发现一套不打补丁,干净整洁的衣裳时,那种喜悦的感觉简直能媲美中了一百万大奖!
她的鼻子终于有救了!终于能换下这身不知多久没换洗过的衣裳了!
待能洗的洗完,院子房间也打扫干净时,太阳已经西归。
橘红色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白云被红霞染成淡淡的橘色,懒懒的卧在远处的山岭上空。下工的农人们扛着农具轻声说着今年的收成,孩子的玩闹声从远处传来,夕阳下的村庄宁静而祥和。
若是忽略穿越的这个事实和她现在48岁的高龄的话,这番美景确实令人心醉,正正好是她无数个加班的夜晚向往的田园生活。
只可惜宁静祥和不过表象,撕开这层表象,下面是苦苦挣扎在贫穷中的穷苦百姓们。
没钱的穷鬼,不配拥有安逸的田园生活!
李檀昙并未歇息多久,灶上热了水,她得趁太阳还未彻底下山之前把澡洗了,林家可没有蜡烛那金贵东西,便是油灯也是省之又省,若无必要,是轻易不会拿出来使用的。
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便听院外传来说话声,是原身的儿女们回来了。
李檀昙有些紧张,之前家中只剩自己时还好,做什么都自在,现在突然见比她现代年龄都要大的儿子媳妇,心中别提多别扭。
李檀昙不是个内向的人,若是跟她谈工作谈正事,她能滔滔不绝井井有条的跟人谈一上午,不过这都是作为打工人的不得已罢了。
若是有足够多的小钱钱,她能秒变死宅,就是那种零社交,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余时间都瘫在床上的美好日子。
她这种症状被当代网友诊断为社交牛杂症,李檀昙觉得网友医生们说得甚对!
社交牛杂症还未想好怎么面对原身的家人,木门便传来了被推开的声音。
进来的是个小姑娘,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背上被了个睡得东歪的小娃,手上也牵了个啃手指的小女娃。
小姑娘年纪十四五岁左右,皮肤有些黝黑,五官大气精致,虽还未张开,但已能看出貌美。
这是原身的小女儿杏花,身上背的那位是二儿子家的闺女香月,手上牵着的是大儿子家的三闺女香秀。
杏花一进院子先注意到的并不是坐在房檐下满脸纠结该如何打招呼的老娘,而是这晾满了整个院子的衣裳被褥和干净整洁的院子。
自己莫不是眼花走错了院子?她记得早上出门家里不是这样的啊!
可是回家这条路她都走了十几年,又怎会走错?
怀疑自己眼花的杏花终于看见房檐下坐着的小老太太,她牵着还在继续啃手指头的香秀走过去,关心道,“娘!你可算醒了,头还痛不?身子不好就该躺着好好休息才是,怎么洗这么多衣裳?没得又累坏了身子!”
李檀昙寻思着自己输人不输阵,拿出以前对待新闻采访对象的架势,“没事,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你哥嫂他们呢?”
杏花对自己老娘突然昂扬的情绪不明所以,总觉得她娘今日有些不同,娘可是从几个嫂子进门后再没自己洗过衣裳,今日不仅洗了衣裳扫了院子,竟没有如往日般骂人!
“今日下午割的这亩地还有些麦子没割完,大哥他们割完麦再回家,先叫我回来做饭呢。”杏花并没有把这点不同放在心上,累死累活了一天,谁有空探寻老娘今日为何洗衣裳没骂人的心思?
“哦。”有原身回忆但无法带入自己的李檀昙在问完第一个话题后成功把天聊死了。
老母亲面对辛勤劳作一天还得赶回来给一家人做晚饭的女儿该说什么?
作为一个慈祥的老母亲想是应该嘘寒问暖一番吧?
但李檀昙没当过妈,实在演不出那慈母心态,尝试几次张口,嘴巴都仿佛被502粘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算了,社恐就社恐吧,对于林家众人来说,比起社交牛逼症的老娘,他们或许更喜欢社恐老娘。
李檀昙最终还是选择了躺平摆烂。
她这个新娘能带给他们的(注:新娘意为新的娘),也只有个清净的耳根子了。
杏花和李檀昙寒暄了两句,先进屋将背上的香月放到床上睡觉,出来挽了袖子就要去做晚饭,哪知还没到灶房门口就被拦住了。
“你要干嘛去?”
“做晚饭啊??”杏花回头看着她娘,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才让她娘露出那副嫌弃又纠结的神情来。
明明她才回家!
李檀昙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发髻乱糟糟,额头两侧的头发丝被汗粘在脸上。头脸如此,其他地方更是随处可见汗湿的痕迹,除了汗渍,身上还能见到黄褐色的泥巴和麦穗。
再看手,虽不如中午那两小脏孩夸张,但指甲缝里的黑泥却难以令人忽视。
“你累了一天了,晚饭我来做吧。”大懒人决定自己下厨。
入口的东西,还是自己做放心,不干不净吃了虽不生病,但是她心里膈应!
“啊?”杏花很想问自己娘的疯病是不是又犯了,但是想起她那骂人的本事,又闭上了嘴。
算了,多说多错。
“对了!”
杏花看着半个脚已经踏入灶房的娘亲突然回转过头,郑重的看着她。
杏花又疑惑,“娘怎么了?”
“你割了一天麦子,累了吧,我灶上烧了热水,你快舀去你房中兑些冷水洗个澡,松快松快。”这洗澡水是她刚刚洗完剩的。
小姑娘脸皮都薄,李檀昙寻思着不能直白说嫌弃她脏,话虽拐了好几个弯,但也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了。
瞧瞧!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杏花不知道此娘非彼娘,根本听不懂李檀昙的弯弯绕绕,自然也理解不了李檀昙的语言艺术,她只是奇怪的问,“洗澡做什么?”
洗澡做什么?这是个好问题,李檀昙从没有朝一日能听见人如此理直气壮的问出这个问题,一时噎得她不知怎么回答。
好一会,李檀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身上出了不少汗,洗完澡会舒服些。”
杏花:“不洗澡我也舒服得很,费那劲干啥,大晚上可不能洗澡,受凉发热了怎么办?“
李檀昙自认自己从来都是个心平气和的人,特别是从事记者这个行业后,假笑更是常驻脸上,但今日这小姑娘理所应当的几句话却令她有些破防。
合着,软的不吃吃硬的是吧?非得逼她使用绝技!
“不洗也得给洗!今晚你要不连那小的一起洗干净,就滚出去睡,别在老娘面前碍眼!”
一通咆哮后,杏花果然乖顺下来不再顶嘴,小心的拎个桶装满热水,顺便扯上全程看热闹的香秀回房洗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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