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门,顾庭甚至感觉那些震动、轰鸣就像是一场幻境,来得太过突然,明明上一秒里他还和零七相谈甚欢,但下一秒就看到了扭曲的空气里聚散着火光,耳朵在一瞬间门因为巨大的爆炸声而“嗡嗡”做响。
在一派朦胧中,他看到冲着自己大喊的恩格烈,看到神情惶急的叶莱,看到目眦尽裂的索勋,看到难以置信的阿莫尔,更是看到自己被银发雌虫扑着抱在怀里,随后巨大的蛛腿宛若铺天盖的礼花般释放出来,像是一座堡垒,将珍贵的宝石保护在了屏障之下。
视线在很短的时间门里错乱颠倒,但顾庭依旧看到了片片皲裂的零七。
零七就像是一块报废的机器,从皮肤上开始绽出裂纹,里面露出了蓝色的内里,宛若盘根错节的树根,随着爆炸声响起,他的身体也溅出火光,炽热浮动,破碎的肢体铺开在半空之中,很快又被余爆震碎。
零七的脸上是浓浓的不敢置信,他一向情绪很淡的瞳孔里盛满了震惊,就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爆炸一般。
随着身体的破碎,那些储存在他大脑深处的记忆开始苏醒,零七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他是被抛弃在黑市的流浪亚雌,被黑市的主人当做是一批“商品”带了回去。因为他自小就出众的外貌,零七成为了那一批商品中的佼佼者,每一次“实验”都会被重点关注,他恐惧被绑在手术台上研究、观察的感觉,但为了活命又不得不如此。
慢慢地随着时间门的流逝,零七长大了。他几乎是按照黑市主人的心意被改造成了现在的模样——美艳,乖巧,听话,有战斗力,且忠心不二。
最重要的是黑市幕后的操控者辛烛在零七的身体里藏了一个秘密——一个只要被主人启动就会自毁爆炸的装置。
最初零七在黑市东边失踪后,辛烛仅仅是为自己失去了一个乖巧的“玩偶”而惋惜了半个晚上,很快他就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他处。
直到星盟的虫忽然到达oe08号星球,早一步知道消息的辛烛丝毫不在意自己在黑市中的产业,头也不回地就将一切抛下,只是他竟意外发现跟在顾庭身侧的亚雌是零七。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巧合呢?他以为无用的、丢弃的棋子在最后一刻又起到了作用,简直就是上天的礼物!
辛烛简直爱极了这个礼物,虽然他能大大方方地抛开黑市中的势力,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生气。于是为了安抚自己的情绪,他决定把这个礼物送给自己。
那个时候,他目送着零七随顾庭他们登上了星舰,看着那星舰逐渐靠拢飞跃轨道,直到时机正好,他按下了联络器中的启动符号。
“砰!”辛烛望着天际闪出的亮色,虽然自毁程序的波及范围不广,但从星舰内部爆炸也足够那群星盟的虫头疼一阵了。
他唇角勾出了愉悦的笑容,轻声道:“这是一个不错的礼物呢。”
风声渐起,辛烛抚平了他黑色的风衣,戴上了捏着手里的帽子。他就像是一道影子顺着深巷里的墙根走,很快就消失在了阴影之下,只有几缕紫灰色的鳞粉在空气中缓缓浮沉,最后被过路的虫彻底冲散。
……
——滴滴滴。
星舰上的警报声一直在响着,被炸毁的侧翼正好连接了整个星舰的运作器,再坚不可摧的外壳下包裹着脆弱的内部器械,经此一炸,这黑漆漆的大家伙瞬间门瘫痪,整个星舰上的虫都忙了起来——还有行动能力的帮着伤者进行转移,一个个放在星舰中层的救生舱被找了出来,图因斯在一片混乱中指挥着:
“动作快点!”
“把救生舱的开关都打开!”
“小心那边的伤者!”
“开始往周围的附属星舰撤离!”
……
虫群很快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作,但在最靠近炸毁地点的却是一片枯黑的大洞,原先作为星舰支撑的铁板、长钩变成了搭叠在一起的废墟,而最开始距离零七最近的顾庭和坎贝尔都被掩在了废墟之下。
星舰在摇晃,废墟之下充满了危险,更有断开的电线在下面闪烁着瘆虫的蓝色光芒。
索勋无法维持自己的冷静,明明好不容易找到了妈妈,怎么才一照面,就又失去了对方的踪迹,“还愣着干什么!下去找啊!”
话落,他率先跳了下去,阿莫尔、恩格烈紧随其后,一向以理智著称的叶莱头一次抛开了自己此刻该有的职责,只是吩咐图因斯照看好一切,便也跳了进去。
图因斯握着拳头,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开在星舰上的洞,抑制住了心里的某些心思,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之中。
——有些虫,他碰不得,也碰不到。
时间门在一分一秒地走动,其余虫员已经成功撤离,图因斯再一次站在了枯黑的洞口之上,扬声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即使雌虫的虫形再强大,但也扛不住一艘星舰爆炸的威力,他们必须在警报器倒数之前离开这里。
站在一处钢筋上的叶莱眉头死死地皱着,他浑身上下都是灰尘,原本漂亮的金色长发此刻雾蒙蒙地一片,连白皙的脸侧都染着污渍,“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恩格烈紧紧抿着唇,整个虫绷紧到像是一张彻底拉满的弓。
“怎么回事?妈妈明明就掉进来了!”索勋暴躁地厉害,他徒劳地翻着一切能够翻开的东西,侧颈、手臂上裂开的肉.缝中眼珠瞪着火气,却怎么也找不到顾庭的踪迹,“应该就在下面才对……”
最令他无助的是,原先和水晶断断续续的感应这一次彻底中断,过去他有多讨厌水晶占据妈妈的视线,此刻就多希望那种连接可以一直持续。
阿莫尔埋头找着,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确信自己看到坎贝尔抱着顾庭落了下去,可他们此刻却一无所获,所以在中间门的那一点时间门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图因斯再一次开口:“该走了,还剩下最后三十秒。”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恩格烈的眼睛都憋红了,他深深望了一眼叶莱,两虫在彼此的视线里看到了沉沉的默契。
于是下一刻,恩格烈起身拽住索勋、叶莱拉住阿莫尔,被桎梏的两虫同时反抗,但立马又被强硬地扯了回去。
索勋瞪着恩格烈:“妈妈还在下面!”
恩格烈沉默地提着索勋的后领跃出废墟,叶莱紧跟其后,丝毫不放开挣扎着的阿莫尔。
上去以后索勋和阿莫尔几乎是同时准备甩开手臂再一次跳下去的,但却被眼疾手快的叶莱一虫给了一耳光。
叶莱冷冷道:“还有最后十五秒,你们是想死在这里一了百了,还是想活着出去再想办法?万一他们没事,你们岂不是白死了?”
索勋侧脸印着巴掌,他握着拳头盯着叶莱,最后妥协地跟上了图因斯的步子。
阿莫尔肘在原地,硬生生被恩格烈拉着离开,只是那双红色的眼睛却一直落在后面枯黑的洞中,试图透过铁板看到他担心的对象。
随着他们撤离时倒数的最后一秒时,黑漆漆的星舰在星空的背景之下彻底爆炸,已经站在附属星舰中的叶莱望着那一片明亮的火光,心里却一片冷意。
他虽然说着“万一没事”的话,可实际上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只是他万万不可能让索勋和阿莫尔也因此折在这里。
这一趟的回程本该是对蓝宝石失而复得后的喜悦,但此刻却成了静默无言的压抑,他们每一只虫都在期盼着顾庭与坎贝尔安然无恙。
从oe08星球的范围内到翡冷翠的回程路上速度很快,整个附属星舰的队伍都在一片低沉之下,坎贝尔是他们的领袖、是他们每一只虫都认定的强者首领,但此刻造成的结果,却是他们每一只虫都不愿意相信的。
在翡冷翠迎接星舰的虫很多,跨越星网的报道总是很快就能让家家户户知晓星盟得到了oe08号星球的所有权,于是等候在这里的每一只虫都喜气洋洋,他们认为这是星盟扩大疆土的一大创举。
“你们看到新闻了吗?我简直太意外了,之前还谈论蓝宝石失踪,没想到星盟直接给我们这么大一个惊喜!那可是oe08号星球呀!我听我哥哥说过那上面黑市的事情,感觉很不可思议!”
“咱们首领的手段还是雷厉风行啊,不但蓝宝石没丢,还多收归了一个星球,这笔买卖简直太值了!”
“他们的星舰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看看蓝宝石了!”
“我更崇拜首领!从乌比斯联盟推翻帝国以后,坎贝尔首领就是我的偶像了,我励志考入军校,以后成为坎贝尔首领手下的兵!”
……
虫群嘈嘈杂杂,但无疑他们的情绪都是激动的,当天边的飞跃轨道上逐渐出现数道黑沉的影子后,一部分观察力仔细的虫发现了问题——
“等等,我记得当初走的时候是主星舰在最中间门,现在怎么没有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现在只有附属星舰,我当初还和朋友说那艘主星舰太酷了!”
“难道是留在了oe08号星球上?”
“巡游也可能在继续进行?但是为什么只有主星舰不在?”
这一刻没有虫能解答他们的疑问,数十艘附属星舰缓缓降落下来,当舰门打开后,虫民们目光灼灼地望了过去——他们看到了面色冷凝的叶莱、看到了神色严肃的恩格烈、看到了戾气横生的阿莫尔……他们甚至看到了被当做是罪虫一般戴着镣铐压下来的金发亚雌。
没有星盟的首领,也没有星盟的蓝宝石。
从星舰上下来的虫们行色匆匆,他们离开了大众的视线,却留下了一地的疑惑。
有虫发出了不解:“所以……首领和蓝宝石呢?”
这个问题不止他们想知道,就是刚刚苏醒的顾庭也想知道,他和坎贝尔……好像失散了。
“嘶……”
年轻的雄虫此刻灰头土脸,他捂着隐隐眩晕的脑袋从一片草叶堆里醒来,周围尽是小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不远处似乎还有流水的动静,举目四望是拔地而起、比普通树大了好几十倍的巨木,那树干的粗壮程度就是十来个他拉着手都围不住。
这个地方的一切都像是被放大了,而顾庭的存在就像是进入了大人国的小不点儿,他撑着手边比自己还大的树叶站起来,抬头竟是连完整的天空都看不到——层层叠叠的树叶将湛蓝的天空遮住,只留下一点缝隙透出了零星的金色光斑。
——这是哪儿?
——坎贝尔在哪儿?
此刻盘踞在顾庭脑海里的问题只有这两个,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危险发生的前一刻——零七身上突然发生爆炸,在那震耳发聩的动响之下,他被坎贝尔紧紧地搂在怀里,一切的危险似乎都被隔绝在坎贝尔的背后,可那一瞬间门他分明看到了银发雌虫痛苦的表情。
他们当时明明抱在一起,但现在醒来却只剩下他一个。而且就算是星舰爆炸,他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一团一团像是毛线一般的疑问在他的脑海里纠缠着,一时间门看不到能够解答的线头。
顾庭喘了口气,他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摸到自己的口袋里,原来一直睡在兜里的水晶也不见了踪迹。
“怎么……都不见了……”
面色苍白的雄虫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他轻轻拍了拍自己发晕脑袋,试图振作精神,看能不能在周围找到坎贝尔和水晶。
他的视线里充满了恍惚,看着周围物体时总是闪烁着重影,走路踉跄,只能半扶着巨大的草枝以做自己行动的支撑。
才走了两步,顾庭后知后觉自己的衣服好像一片潮湿。
他低头一看,发现殷红逐渐从衣料下渗透出来,那些大片染开的血迹,让他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红色裂纹又如春草一般旺盛生长。这一次明显更加严重,连细白的指尖上都被红色的纹理勾勒,就像是来自远古的神秘图腾,或许是神迹的祝福,也可能是诡异的诅咒。
没有痛感的体验再一次降临。
顾庭伸手对着四散的光斑观察自己的手指,苍白的肌理被红色缠绕,看起来甚至有种诡谲的效果,只是这一次除了身上的痕迹加深、血流如注、没有痛感,他并没有再感受到其他症状……不,或许也是有的,从尾椎传来的麻痒并不过分明显,却一直存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残存的东西——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还被鲜血洇湿,原先戴在身上的空间门钮也因为这一场爆炸而变成了废铁,此刻他唯一剩下的就是性命无虞的自己了。
为了以防万一,顾庭又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见除了红色伤痕外再无其他外伤时,年轻的雄虫忍不住又开始担心护着自己的坎贝尔。
一朝回到解放前也不过如此了。
顾庭站在原地,他打算等身上的血液止住一些再继续走。
好在这一次他身上的血基本上被脚下的土壤吸收,那种渗血的速度比最初时慢了不少,待它们基本干结后,年轻雄虫抱起一片柔软的巨大叶片裹在了肩膀上,像是个小蚂蚁似的继续在巨型森林中前行。
——簌簌簌。
层层叠叠的树影之间门,几片深绿的叶子忽然掉了下来,顾庭仰头看去,只看到了微微颤动的枝头。
——或许是风吧?
他继续走着。
枝干深处,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一闪而过,速度极快,甚至令虫难以捕捉,而已经背过去的顾庭自然没有察觉到分毫。
当他逐渐离开这一片后,一道银白色的蛛丝忽然从林子深处飞出,黏住了地上那染着极少血液的叶片,瞬间门收了回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令虫牙酸的啃噬声。
另一边,顾庭还在走着,除了他一切都变大的感觉很不好,走到哪儿都压迫感十足,那些巨大的草枝和叶片也成了他前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有时候他甚至需要爬着从某些露出地面、延伸出很远的树根上穿行,这路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叫他气喘吁吁。
他有些不抱希望地坐在树根上,气息不稳地喊了一声,“有虫吗?”
除了风吹动树叶的动静,再什么声音都没有,这一整片林子里,就好像只有顾庭一个活虫。
喘匀了气,顾庭只能继续走,他不确定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同样放大好几倍的野兽,如果有的话,那他一定是连塞牙缝都不够的餐后小甜点。
他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从最初醒来的地方走到了一处有水流的小溪前,不,对于他来说这条小溪被称之为是“大河”也不为过。
潺潺的水流落在顾庭的耳朵里就像是飞流的瀑布,甚至里面可能还藏着某种巨型的鱼类。
但年轻的雄虫实在是太口渴了,他撕下半截草叶,小心翼翼靠近水边,半蹲在地上舀起水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很清甜,看着也很干净,立马缓解了他喉咙里的干渴。
顾庭在水边蹲了一会儿,见似乎没有什么巨型鱼类的踪迹,便又靠近了些,舀着水浇在身上——那些黏黏糊糊、几乎干结在身上的鲜血被水流冲掉一部分,让顾庭感觉皮肤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一边清理自己,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路。
眼前这道溪流挡住了他原先定好的前进方向,急湍的流水又隔绝了他过河的可能,便只能再另寻他路。
就在顾庭沉思的时候,溪流中忽然有一道水花溅了出来,下一刻还被年轻雄虫心里念叨着的巨型鱼一跃而起,浑身银白、脊背上点缀着一条红线,自脑袋上盛开有一截肉红色的冠。
那鱼庞大的体型超过了十米,一个尾巴甩过来就能将小型悬浮车抽飞出去,而此时它的嘴巴正对着顾庭张开,显然是盯上了岸边这用于解馋的小点心。
黑发雄虫瞳孔放大,他凭借身体的本能向后闪躲,飞溅的水花扑了他一身,湿漉漉的状态一下就拉低了他的速度,眼见鱼口即将罩面,忽然一截猛然的力道自腰腹间门升起,把顾庭重重拉了出去。
——哗啦!
那鱼半截身子担在了岸边,身后鱼尾扑动,很快又借着水流的浮力重新回到了自己所熟悉的环境里。
而千钧一发之际被拉起来的顾庭则是被扯到了树干之上,他甚至连“好心者”的面都没见上,就被一层一层的银白色丝线缠绕,紧紧地束缚在了被叶片遮挡的树木深处,层层叠叠,不见一丝光源。
身上的丝线缠绕地很紧,顾庭动弹不得,当他的视线逐渐适应了昏暗后,才有功夫打量自己当下的境况——
绕住自己的似乎是蛛丝,他曾在坎贝尔那里见过一模一样的,那些蛛丝从他的肩膀一路束缚到腰腹,使他只能保持靠着树木的姿势坐在枝干上,而射出蛛丝的“主人”却不见踪影,要不是有这些蛛丝做证据,顾庭甚至觉得刚才一瞬间门发生的事情都是幻想。
绑在身上的蛛丝即使在黑暗里也闪烁着银色的微光,柔韧劲道,顾庭尝试呼唤道:“坎贝尔?”
很安静,只能听到顾庭自己的呼吸声和树叶的簌簌声。
他再一次尝试道:“坎贝尔,是你吗?”他希望是他。
依旧没有回应,那些蛛丝紧紧地绕在他身上,就好像是为了看住某个不错的猎物。
顾庭无声叹气,不由得自嘲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忽然,树影之外传来了剧烈的“哗啦”声,还有什么东西“啪啪啪”来回击打的动静,很激烈,像是发生了一场战争。
年轻的雄虫皱着眉毛,他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茂密的枝叶挡住了他的视线,直到水边的声音渐渐停歇,忽而一道蛛丝喷来黏住了顾庭对面的粗壮树干上,下一刻有什么大家伙被沉甸甸地拉了上来——
是那只银色的巨型鱼类,因为脱离了水下环境而扭动着尾鳍,但随着其位置的升高,鱼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直到悬在顾庭面前的时候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这一刻万籁俱寂。
那几道蛛丝熠熠生辉,似乎在向顾庭炫耀着这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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