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卧室床上。
我随意点开了一部广播剧。
听着听着，有一个男声突然出现。
“不用胆怯，不用怕狼狈，昂起头，咬紧牙关往前冲。过了这道坎，前方定有光明大道。”
莫名其妙地，我记住了这个清冷疏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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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初秋。
回北城的航班上，时星再次点开《月华谣》。
这是手游《求仙》近日刚出的宣传主题曲，由网络上炙手可热的两位古风歌手孤曜和烟波渺渺合唱。
在过去的为期半个月左右的拍摄期间，这首歌拍摄组所有工作人员几欲听到吐，里边的歌词都能倒背如流了，唯有时星还能兴趣勃勃地继续听下去。
拍摄组派给时星的小助理在她身旁落座，坐下时眼睛不经意瞥到了她手机屏幕，以及熟悉的某些字眼。
小助理连忙扭头靠进椅中，顺手递给她一条毛毯，一副恨不得立马避开她手机屏幕里内容的嫌弃模样。
“时星姐，你怎么还在听这首歌啊？”
这次公司为了宣传手游，不仅请了古风圈的两位歌手唱宣传歌，还请了舞蹈演员时星来拍摄宣传片。
她原先还以为公司会请明星来拍宣传片，没想到接到的任务，是让她来当一位舞蹈演员的助理。
她没关注过舞蹈方面里的事，时星的名字自然也没听过。
后来在网上一搜，好家伙，时星原来是位只比她大一岁的古典舞舞蹈演员，现就职于北城歌剧舞剧院，且还享有国家一级舞蹈演员的职称。
翻了下时星的资料，她的舞蹈生涯里获奖无数，她仿佛这个专业的宠儿，一路顺风顺水。
小助理后来又去看了时星曾火遍某平台的舞蹈视频，是一则水下舞蹈。束起黑发，一身白衣的时星在清澈见底的水下翩翩起舞。
据说那时的时星正值十八岁，才刚踏入北城舞蹈学校的大门。
十八岁的少女舞姿翩跹，水下的一颦一笑拿捏得恰到好处，勾脚、抬腿、划圆、翻圈……她仿佛一只水中精灵，游刃有余地掌握着每一寸水流。又好像即将飞天的仙人，周身的流水鼓涌着她，池水纷纷踏至纤纤玉足之下，似在为仙人搭建起无形的升天梯。
直到最后一幕，小助理才看清舞蹈之人的容貌。
时星的皮肤很白，又或许是水和灯光的原因，白得有些耀眼。
她单腿撑起，面朝镜头，目光寡淡清寒，以腾空的姿势缓缓上升。鬓间的两缕黑色碎发随波流动，在她眼前放了慢倍速一样缓缓流转。
此刻的少女仿若悲天悯人的仙子，高雅脱俗，可时星偏生了双眼梢上挑的丹凤眼，左眼角下的那颗淡色红痣，又为她徒增了些许风情。
美得摄人心魄。
仅以这一舞，这一眼，便俘获了万千观众的心。
小助理也是其中一员。
她本以为，时星性格会像她外表那样，高冷不易接近，可私底下，时星却是个很小女生的性格。
挺随和的，小助理有时还会听到她打电话跟人撒娇诉苦。
此刻，时星找来耳机戴上，回头冲小助理眨下眼，像在回忆：“我没告诉过你吗？我喜欢听孤曜的歌。”
时至九月，初秋的晨光从机窗外映来，灿烂地铺洒在时星面庞。
点点阳光像一条条金色的小鱼，在女人浓密卷翘的睫毛上跳跃。她没化妆，皮肤如剥了壳的水煮蛋般洁净白皙，眼角小小的红痣愈发明显。
小助理有一瞬屏息：“啊？你说过吗？”
时星捏着另一只没戴上的耳机，偏头想了下，几秒无果便不再纠结：“没事，现在说也一样。”
小助理盯着她的侧脸，低低哦了下。
心想，怪不得呢，拍摄时ng那么多次也不见她有愠色，原来是因为喜欢配乐呀。
航班到达北城机场，已不见漠城那般阳光明媚的天气。北城的天空完全看不见一丝太阳的踪迹，灰蒙蒙的乌云压着天际，好似正在酝酿一场大雨。
是表姐乔伊伊来接的机。
乔伊伊比时星大两岁，是她大姨的女儿，两人从小一块长大的，关系比起其他姊妹更为亲密。
乔伊伊在北城大学读的编导系，毕业后大姨催着让她出国读研，但乔伊伊性格倔强，从小我行我素惯了，转头就在北城找了个工作。
进了北城一家知名的影视公司，当幕后人员。
靠自己摸爬滚打几年，终于坐上了节目副导的位置。
说好听点是个导演的职位，但用乔伊伊的话来讲，就是什么破事都得她去负责。
乔伊伊刚剪了齐肩短发，见到乔伊伊车的时候，她还坐在驾驶座上打电话，一会手扶额，一会闭目压抑情绪，隔着车窗时星都能感受到她的崩溃。
她手习惯性地捋一下颊边发，半途才意识到不再是长发于是作罢。
时星疾步过来敲敲车窗，乔伊伊短暂地从电话里抽出神，而后解锁开了后备箱，下巴朝后一摆，示意她后备箱已开。
时星也不烦她，自己去放行李。
坐上副驾驶，时星默默系上安全带，端正坐好，一脸生怕被对方怒火牵扯的乖巧模样。
此时的乔伊伊正在气头上，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我不管你们之前是怎么挑人，怎么筛选的，也别解释那么多了，热搜词条反正已经上去了，从昨晚到现在宣传博下已经被骂出了上万条评论。”
“其他事先别管，眼下！现在！立刻！你们给我再挑出个合适的素人嘉宾来！”
“别找什么借口！当初你们能从那么多人中万里挑一挑来个校园霸凌的太妹，现在不能再使使你们广大的本领挑个百里挑一的乖乖女吗！？”
“行，不乖也行，正常点能不能？”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气得乔伊伊深吸口气，恨不得拍方向盘。
“什么来不及？没有话题？没有比她更漂亮的了？比她职业更优秀的暂时不好找？”乔伊伊气极反笑，无意瞥了眼身旁正襟危坐着的人，“我就这么跟你说，我就是把我妹推过去，都比你们精心挑出来的那位强多了！”
说完，乔伊伊开了免提，手机往中控台一扔，准备启动引擎。
手机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讨好的笑声：“要不这样吧乔导，那就屈尊让您妹妹来参加这个节目？”
乔伊伊想都没想，“别跟我搞这套，继续找你们的人！”
下一秒，直接挂断。
被迫成为靶子的时星适时扭头看向车外，本只是随意这么一瞟，目光却在对面某辆黑色轿车前停住。
车子缓缓往前行驶，那辆黑色车旁的挺拔身影慢慢倒退。
时星脖子随着车的前行往后扭动一定的旋度。
黑色轿车前，男人穿着一件薄薄的浅色毛衣，肩宽笔挺，身形修长匀称。侧开身时，他习惯性地抬手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细边眼镜框。
正要再细看，一位金色齐耳短发的女人从副驾驶跳了出来，一把勾住男人胳膊。女人仰头贴近，像在卖乖，男人伸手，指尖点在她额头将她推开。女人不怒反而笑得更欢。
看到这，时星倏地将头扭回来。
眉头轻蹙，修剪齐整的指甲不自觉地扣着胸前的红色安全带。
乔伊伊气有些消了，注意到她的情况，本能朝后视镜看一眼：“怎么了你？碰着熟人了？”
时星抓起车门储物格里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抿几口，眸子垂了下去：“没有，看错了。”
语气里透着疲惫。
乔伊伊没多想，又问起她这趟漠城之旅体验如何。
时星抓着头发，抱怨着那边的干燥天气等等，瘫在椅子里苦巴巴地说：“我现在就是一整个缺水的状态，不过还好，在我生理上受到摧残的时候，精神上却得到了十足的满足。”
乔伊伊语气里还没完全消下刚才的气焰：“也是，这次也算是间接跟那个你喜欢的孤什么的合作，你能不满足吗。”
“孤曜，”时星强调，“他叫孤曜。”
乔伊伊偏头瞅她，妥协：“好，孤曜孤曜，我这次记住了。”
在乔伊伊看来，她这个妹妹活得像只小猫咪，时而乖巧，时而又作精附体。
乖巧的时候是真可爱，什么话都好说；但恼起来时也令人招架不住，还特会记仇，八百年前的小事她生气时都能翻出来给你说道说道。
时星去年买了套房，两室一厅的，靠近歌舞剧院，为了上班方便。
乔伊伊开到了她的小区，没下车，说是回头再去一趟公司。
在车上乔伊伊半骂半吐槽地讲了之前打电话那事。
最近他们公司正准备搞一个素人恋爱的综艺，一共找了三男三女，没曾想开拍在即，还没来得及给嘉宾拍个人宣传，其中一位女嘉宾的亲友突然爆料，称好友被某档恋爱综艺选中。
事情发展到这也就算了，可接下来又紧着有人爆料，那位女嘉宾不仅现实生活中有对象，还曾是校园霸凌者之一。
现在网上都在骂节目组识人不清。
临走前，乔伊伊还在为工作的事各方面斡旋。
时星一手杵着行李箱，她拨拨长发，给表姐抛了个媚眼，开玩笑似的打趣：“要不，你给我一张报名表，我去给你凑个数呗。”
乔伊伊下意识要反驳，但在看到时星那张脸时，拒绝的话登时一噎。
“发情了？想恋爱了？”
时星插进黑色发丝里的手指顿住，几秒后才说：“算是吧，我都单好多年了，说不定在你们节目能遇上一个合适的。”
乔伊伊笑：“我之前让你报名你还拒绝，现在又突然想通了？真是想恋爱了？”
“……好吧，也是为了通告费，我这身上还背着房贷呢。”
乔伊伊：“那行，回头把你报上去看看。”
回到家，时星泄了口气窝进沙发，软绒绒的坐垫温柔地包裹着她，她全身心地放松下来。
家里静谧悄然，不知过了多久，阳台隐约传来的风雨声訇然作响，时星整个人蜷缩陷进了沙发里，疲倦感袭来，莫名的安全感令她昏昏欲睡。
恍惚间，她做了个梦。
梦里也是个秋天，阳光充沛，秋高气爽。路旁的桂花树上金黄簇簇，校园里弥漫着香甜的桂花味。
在她前面走着的，是一位穿着白色t恤的男人，男人宽阔的肩头挂着一个黑色书包，而另一手手肘处，则是一个粉色的女士小挎包。
阳光深处，男人的背影似在眼前，又极尽模糊。
在这模糊视线中，她看到男人转过身，用不耐的语气叫她：“时星，走快点。”
时星眼睛猛地睁开，她揉揉洇湿的眼角，翻个身抱住松软的抱枕继续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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